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竹看向手中写着“贰”的纸片,和同样拿着“贰”的景濯面面相觑。
景濯向她走来,闻竹努力扯出勉强的笑意。
手气真差……
另一边,吕嘉惟拉着抽到同样签的卫赐,已经出发去寻。白熙礼成了幸运儿,握着单独的签,睁大了眼,下了好大决心,挪到景漱和冯贤柳两人旁边,白皙面上染上一抹红。
这个古怪少年吃瘪,闻竹瞥着他窘迫的神色,忍不住笑。
两名姑娘都有侍女相随,白熙礼年纪尚小,又害羞成这样……姑娘们的两位兄长只看一眼便了然,放心令熙礼和她们同行。
纪宣叫来小厮,令其远远跟随,以确保姑娘们安全。
和纪二郎一组的是董崇云,路过气氛尴尬的闻竹景濯二人,向景濯礼貌一笑,又向她深深望了几眼。
景濯心思细致,谨慎些,不要暴露身份。
嗯,放心。
闻竹颔首,浅浅一笑。
二人默契,只消一眼便明了。
……
不远处树下,一对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相谈甚欢。姑娘笑得恣意,面如霞光;公子沉稳淡然,注视着姑娘,眼睛亮亮的。
景漱和白熙礼。
冯贤柳则是在不远处和侍女说笑,与景白二人隔了一段距离。
察觉到几分不宜受外人打扰的气氛,纪宣远远掩身在廊柱后。
他本该和董生同行,为着提高效率,也为他心不静,故而向董崇云提出分头寻找。
董崇云随和,爽快同意。
且观且寻,一路无果,却不曾想撞见贤柳景漱白熙礼三人组。
远远看着景漱看向白熙礼的神色,他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
自己身上的事尚未明白,哪有心去管别人的事情?他微微叹息,转身从另一边离去。
尚未走出廊柱的范围,从廊边开着的屋门里面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向门后带去。
除了他,谁还会在这?
纪二郎惊愕之余,发觉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莫名熟悉,没有挣脱,任由自己被带到门后,最后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果然是她。
厚重的门扇向内打开,与墙壁共同围成一片狭小的秘密空间。门扉掩映,只有微弱的光亮透过镂空的木门,照进一双熟悉的深沉眼眸。
闻竹一改在外的不管不顾、漫不经心,微微蹙着眉:
“你伤心哀叹,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尽管有些微光亮,尽管两人咫尺之隔,这里依旧昏暗,以至他看不清她眸中神色。
纪二郎不愿就这样承认,别过头,狠心拨开那双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没有——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我要去寻绢花了。”
早料到会是这种反应,闻竹心念一动,微微抬高声音:
“不许走。”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纪二郎像触了电一般,整个人定在原地。
这次,她直接拉住他左手,不让他离开。
纪二郎怔了片刻,平复了呼吸,方才缓缓转头。她却好似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孩童般的诚挚和期盼。
他心弦振动,任由她拉着,回到门后。
闻竹垂下眼帘,似受到了打击,气势和声音越来越弱:“起码——听我说完几句话再走,好不好?”
嘴唇翕动,纪二郎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次离开。
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轻信了眼前这个人。
他倒要看看,她闻修之还有什么话可说?
纪宣目光微微俯视,闻竹抬眼,直直望进他眼中: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害怕。”
她眯了眯眼睛,添上几分悲凄:
“因身份的缘故,我终日惶惶,草木皆兵。生怕一不小心败露了身份,为自己、家人惹上杀身之祸。加之那时,我对你尚不甚了解,又犯疑心病,才出此下策……”
经过破庙中的那次剖白,纪二郎知晓她的处境,能够共情她的担忧,可他始终有一事不能理解:
“闻修之,是我做了什么、伤害过你,才令你日夜心惊,如此忧虑吗?”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所做的一切,难道不足以传达善意和安全吗?
无论是这件事,还是别的事,为什么……她总不肯多给予他一丝一毫的信任。
闻听此语,她忽然移开目光,目光躲闪。
面前的目光逐渐黯然,连带着他心神逐渐暗淡。正当纪二郎认为她不会说下去,下一瞬,二人距离骤然拉近。
手上掌温尚未消散,更热切、显见的温度环绕了他的腰身。
“你……”
伴随纪二郎清晰可闻的心跳声,闻竹的声音从他胸口处传来。
“阿宣,你可以怨我,生我的气。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她缓缓道,“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承受。”
心中像起了雾,一路蔓延至头颅,埋藏在心底的话语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难道和旁人没什么两样吗?”
闻竹沉默了。
外界日光倾泻而下,映得二人交错的身影半明半暗,映出空中悬浮的尘灰,却照不进她眼中。
“不,”她极为坚定,“你很不同,很特殊。”
“你是我见过最心善,最诚挚的人。”
总有人说他心善。纪二郎始终认为,是非不因他人评判而改易,对于夸赞抑或诋毁的话语,他总一笑置之。
但她是不一样的,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亦然:
“心非木石,我知道你对我的好,那天说出的话……都因我的怯懦、多疑。在这件事之前,我固执到从来不知后悔是什么,直到这次,令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种滋味……”
“那真的,很不好受……阿宣,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纪宣恍惚一刹,低头便能看见因语气起伏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传导至胸前。心中涌起一种念头,他忽然想不顾一切地抬起她的下颌,让她对着他的眼睛,将所有的话再说一次。
他终究没有这样做,只是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踌躇着,轻轻抚上她的背。
快要溢出的温柔冲散了他本想维持的冷漠,将纪二郎的声线拉扯得矛盾:
“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
细微变化逃不过她的眼睛,闻竹勾起嘴角,敛眸一笑。
快成功了。
示弱会授人以柄,但有用。
董崇云说得没错。在风起云涌的汴京,失去和纪氏的联络,对她绝无好处。
纪宣看似温柔随和,在某些事上却是头十足的倔驴。只从这十几日看,他愣学了她曾经的作息,早出晚归不见人影。两人就算不得已碰上,也是见面不识,不曾讲半句话。
好在,她已大抵摸清他的脾气,对症下药,打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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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牌,似乎颇有效用。
闻竹仰起头,压下眼中胜券在握的欣喜:
“可若这样便能靠近你,好好看着你,”她偏了偏头,“似乎也并不令人讨厌?”
背后的手臂越发僵硬,眼前的面容腾起红云。
差不多了,该见好就收:
“其实,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一直都带在身边。”
闻竹从身上取出荷包,从中拿出白玉璧,握在手中,向外远望,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忽转为黯然:“我也清楚……你有你的生活,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该所托非人——”
她将玉璧郑重碰到他面前:“事到如今,也该完璧归赵了。”
目光触及纪二郎的面庞,她垂下眼,目光逡巡在玉璧上,似是在等待他答复。
闻竹似乎已经能想象出他的回答、语气,源自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信心。
“送人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他一并握住她的双手,将玉璧推回:
“答应我,好好保管它。”
闻竹抬头,眼中装满惊诧:
“可是——”
她这次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虽有了一通情真意切的剖白,但好友给自己下药……说出来依旧令人十足心寒,不想他却毫不犹疑,又一次轻易地把信任托付而出。
“你若答应我,”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你方才说的所有事情,我也都答应你。”
“真的?”
纪二郎同意把事情翻篇了?
求之不得。
他挑了挑眉:“我从来不骗你。”
闻竹却骗了他。
她思绪百转千回:“有的时候,我宁愿你来骗我。”
“这是为何,”纪宣疑惑,“我若骗你,你难道不会因此恼我吗?”
“你不是说,觉得从未真正认识过我吗?”
纪宣回想,那夜在斋舍中,激动之下,他的确说了这样一句话。
“……过于情急,”他歉疚,“是我口不择言——”
“可你现在一定知道了,”她没有理会纪二郎的致歉,头颅低低沉着,又缓缓抬眸,“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会因此而厌恶我吗?”
厌恶?
纪二郎有些惊愕,这个在他心中残酷而沉重的字眼,无论在何种情形下,他从未将其与面前的人联系在一处。
闻竹转过头:“算了——宁愿你骗我,说违心的话,也不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就算……你想疏远我也可以,但不要像之前那些日子一样——”
“哪怕每天只讲一句话,只是对我笑一笑,也能让人好接受些。”
话语中的小心翼翼传入耳中,更能令他心旌动摇,直忘却了当日一切冷漠言语以及心中持续半月的钝痛。
“不是这样的。”
不想她因任何人的意愿而改变,哪怕是他自己。
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垮理智,他有千百句话想要说出,在对面热切的目光中,最终只化作喃喃絮语。
他再次抬手,将她整个人轻轻环在身前:“不,无论什么样子都好,只要你喜欢、你愿意。是我不好……”
柔和中带着歉疚的嗓音落入耳中,闻竹神情有一瞬的惊愕,随即了然一笑,将头在清香的衣料中埋得更深。
………………
被掩在门后的峰回路转,不知了却几人心事。
古寺内,青年男女们的游戏仍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