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他们身旁停下,厚厚的车帘掀起,从中探出一张明艳的少女面庞。
“殊成哥哥?”
少女看向表兄身旁的陌生小孩儿,眼中泛起疑惑。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眼前突然出现一位神仙般的姐姐,龙凤胎牵紧了大哥哥的手,呆呆望着马车里的女子。
不想在此偶遇冯家表妹,纪宣略显疑惑:“表妹往哪去——”见冯贤柳探寻的目光,补充道,“哦——她们是我好友闻修之的弟妹。”
纪宣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笑得温润,转头向不远处的闻竹望去。
刚巧,闻竹也正看向他,投过来一个微笑,他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不过她好像会错了意,微微睁大眼睛,心领神会般,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在下面勾了勾手指,把懵懂的闻池闻田招到身旁,向纪宣眨了眨眼,报以意味深长的笑。
一瞬间,纪宣从容得滴水不漏的面容浮上几丝裂缝。
对面的人依旧笑着向他颔首,他只觉得心中憋闷,吐不出一个字。
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冯贤柳没有察觉到表哥的异常,自顾说起话来,眼中溢着欣喜,向茶坊内看去:“景漱姐姐邀我去府上——听说他家上了新果子,漱漱最喜欢了,我便想着买来带去。”
景漱?
间隔不远,少女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闻竹垂下眼帘思索。
若没猜错,这位所说的景漱姑娘,便是景彦的女儿,景濯的妹妹。据说景姑娘颇通诗文,是个才女,看来纪宣这位贤柳妹妹还是其闺中密友。
她抬眼看去,尽管只能看见贤柳姑娘的侧脸,也能断定这是位容颜极为美丽的女子。女孩十五六岁的模样儿,面颊红扑扑的,腼腆而甜美,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和灵动。闻竹注视着她,忽有些恍惚,移开了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辘辘远去,察觉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方重新抬头。
纪二郎来到面前,微微俯视着她:
“进去吧。”
目光未来得及交汇,他抬步离去。
…………………………
进入茶楼,淡雅茶香迎面扑来,内部装潢尽显典雅。桌椅雕刻精细,上面摆着精致茶具,一楼各座位之间以飘逸轻纱阻隔为雅间,显得格外轻灵。
大邺民风好茶,汴京城内大小茶肆茶楼不计其数,大多热闹非凡,人员鱼龙混杂,有的小茶肆为留客,还会请说书人或嘌唱者讲荤俗段子,倒不适合带小儿去。
闻竹环顾四周,难得纪二郎思虑周到,这处茶坊倒是雅致,连正中矮台上的说书人,也颇有儒士风范。
几人落座,服务员轻手轻脚地穿梭在桌椅之间,片刻,茶水,果子等物一一呈上。
雅间宽敞,闻卯生是长辈,面向外面台子而坐,纪宣和闻竹对面而坐。
不知为何,自从进了茶坊,几人间的气氛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不闻不顾,留心去听说书。
惊堂木响,那边说书人开讲,说的正是——宿香亭张浩遇莺莺。
觉出几分熟悉,她听过这段书,细细回忆,大略讲的是豪强子张浩在园中偶遇邻女莺莺。莺莺表露爱慕,二人交换信物定盟。莺莺相思成病,二人借尼姑传信书札往返年余。后翻墙相会,私定终生。张浩父将之配以孙氏,莺莺以死相拼,诉情龙图阁待制陈公,经审理公断,终与张浩结为夫妇。
说书人口齿清晰,抑扬顿挫,闻卯生却根本听不进去,看了眼自家女儿正自顾品着茶,暗自摇了摇头,又察觉纪宣有些心不在焉,想了想道:
“方才在门口,二郎可是遇见了熟人?”
纪宣闻言,抬眼望了望闻竹的神色,沉静道:
“伯父说得没错,是晚辈舅家表妹。”
闻田嘴里还吃着果子,含糊不清:“那位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像画儿里走出来似的,不——比画里的嫦娥还要好看呢!”
男孩儿话音一落,屋内忽然安静下来,说书人的声音格外清晰:
“‘妾乃君家东邻也。闻君家牡丹盛开,故与青衣潜启隙户至此。与君童稚时,曾共扶栏之戏’”
闻池小小年纪,却十分敏锐,觑着纪宣和姐姐的神色,已觉出些不对,忙着往弟弟嘴里塞果子。
另一道沉静的声音打破沉默。
“这块儿新排的好,”闻竹颔首,放下茶盏点评道,“在此处添了莺莺小姐和张浩的青梅竹马之谊,倒比之前那版,要说得通些。”
不知女儿要做什么文章,闻卯生附和着点头道是。
闻竹说了一堆,纪二郎却好似只能听到“青梅竹马”几个字。
她故意的?
可闻竹神态舒展,更是连看都没看他,纪二郎不知为何,心中无端升起想解释些什么的欲望。
万般思绪闪过,面色依旧温和,对面闻竹的目光扫过,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只是轻笑,把闻田招到身边,微微正色。
“虽是如此——闻田,但身为君子,妄自向他人议论评判姑娘的容貌——尤其当着姑娘家的亲人——并非有礼。”
以闻田的年纪,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君子之道。但是对长姐的话,他和闻池向来说一不二,嗯嗯应了,暗自谨记。
插曲过后,一切如常。
闻池闻田年纪尚小,不太懂说书人半文半白的辞令,嘴上吃的没闲着,不时传来笑语。闻卯生和闻竹纪宣三人一面听书,一面品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说书毕,鼓掌喝彩声经久不绝。
闻竹颔了颔首,说书人功底非凡,不算新奇的故事,讲得令人身临其境。
见闻池闻田玩得开心,闻卯生笑道:“池姐儿、田哥儿,先生说得好不好?”
闻田接连点头,闻池却垂下眼帘,低声道:“先生自是讲得妙,可是,池姐儿有一事不明白。”
听闻此语,在场几人皆为好奇,将目光投向小姑娘。
自己这个妹妹年少早慧,心思细腻,闻竹笑着,鼓励池姐儿讲出:“什么让池姐儿困惑,讲出来我们一同想想?”
长姐的期盼下,池姐儿踌躇片刻,说道:
“莺莺小姐,为什么就看上了张公子呢?”
闻竹先是微微惊诧,又忍不住暗自赞许。
“怎么?”
听池姐儿如此问,闻卯生和纪宣也好奇起来。在剧情里,张浩是个容貌才华上乘的男子,算得上良配。
池姐儿绞着手,她的疑惑出自直觉,若要细说原因,一时不知从何论起。
“只因一切都太仓促了,莺莺小姐和张生幼年虽曾相见,可园中偶遇之前,连话都没讲过几次,张生甚至都要忘了她,莺莺小姐怎么会如此坚定呢?”
见妹妹说完后沉默下来,闻竹笑着摸了摸池姐儿的头:
“池姐儿说得对,先生讲得好,细看故事,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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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俗套——莺莺实是奇女子。却是为张浩这个男人,实在可惜。”
闻竹之前听过这部书,心中早就想说,当下不吐不快:“一来园中初见,张浩对莺莺毫无所知,只见其美色,便许以婚姻,春心放荡,几欲不能自持,可见其好色而浅薄;二来,婚约未成,便急不可耐,越墙私会——”
她掩唇而笑,轻蔑道,“也未免太心急了些——三来毫无责任,不敢向父亲抗拒孙氏婚约,若非莺莺勇敢果决,拼死而为,张浩胆小如鼠,岂是指望得上的?”
闻池欣喜地握住长姐的手,长姐所说的,恰如其分理清了她心中的疑惑。
纪宣拿起茶盏,微微眯起眼睛。
才子佳人的故事,向来最得说书、话本、剧目偏爱。可如今想来,这不计其数的故事,大多套的是同一个模子,总有甚多不通之处,有甚者,显为意淫之产物。
看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女人,他心中又多了几分复杂。
“善,”
拊掌声透过轻纱传来,伴随着一陌生男声,格外清晰,
“阁下论调,实在锐利。某敝姓姚,不知可否有幸得见阁下?”
闻竹也吓了一跳,为防被别人听到,以为她找茬拆台,她压低了音量,谁知还是被旁边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隔音真差。
闻竹向阻隔的纱帘望去,事到如今,她不好多说,只淡淡应下。
纱帘轻轻掀起,一张儒雅的男子面容出现在帘后。
这个男人她并不认识,二十多三十的模样,隔间里另外的一男一女,却是唐义伦和薛红莲。
唐义伦自顾自品茶,薛红莲向她这边看过来,有些出神。唐义伦瞥见薛红莲的神色,一张俊脸阴沉下来。
纪宣也看清了帘后人的脸,惊诧道:“十三舅?”
闻竹睁大了眼,怎么到处都是他认识的人?不是朋友,就是亲戚,这又来了个十三舅舅?
一番相互引见,闻竹才知晓,眼前这位便是姚十三郎贯,姚相的儿子,也是纪宣二婶姚夫人之弟。
“平里听着这些话本子时不知不觉,闻公子的见解,倒是不同于俗人俗语,格外新奇,”姚贯颔首,遥遥点着纪二郎,“可见国朝太学,人才辈出啊。”
“二郎,果然交友有道——五郎,你说是不是?”
五郎便是唐义伦。
唐五郎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嗤。
闻竹察言观色,一同谦虚揖让,连道岂敢岂敢,又不忘对这对舅甥吹捧逢迎。
虽不知姚贯现今具体官品,凭着偶听来的朝堂消息,以及唐纪二人对他的尊敬,此人大抵任着要职,她言语不得不多几分谨慎。闲话一盏茶的功夫,闻竹只觉得,此人滴水不漏,心机城府深不可测。
闻卯生在一旁看着女儿,深深叹了口气,沉默良久。
闻竹是个什么性子他向来清楚,为着所谓世故,却要违背本性,折了腰杆子,讲话九曲八弯,曲意逢迎。这样的日子,只怕以后还少不了。
此时,一家仆装束的男子进来,姚贯挥手,灵其在一旁候着。闻竹轻轻看了一眼,垂下眼帘。这家仆的手上,布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老茧。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姚十三郎推说公务缠身,这便要告辞。
临走之前,姚贯看向恭谨作揖行礼的闻竹纪宣等人,目光却转向闻竹身旁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闻池怯怯看着这个陌生人,迎上鹰隼般的审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