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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复生

作者:落栗濛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竹青整晚都守着火候,直至过五更,天边鱼肚泛白,晨曦初晓,木门被人踹开。


    “大理寺查封楚家家产,药铺充公!”搜查队的捕快厉喝。


    她不慌不乱站起身,回道:“大人,这药铺已经不是楚家的了。”


    为首的捕快眉目凝重,看了看手上的公文,质问:“这公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个是楚家地皮,怎么不是楚家的了?”


    竹青转身回屋,将昨日改好的地契拿出来,递上去:“大人您瞧,这地契上写的可不是楚。”


    捕快看向地契落款处的“竹青”二字,确实不姓楚,抬眸问面前女子:“这竹青是谁?”


    竹青欠身:“正是民女。”


    捕快目光如刺,追问道:“为何这地契与公书不一致?”


    竹青回道:“民女昨日才从楚家手里买下了这个药铺,事务繁忙,想着今日得闲了就去登记换名的。”


    为首之人将地契送回她手上,盯着竹青,下令撤兵:“走!”


    捕快走后,竹青将落在地上的门闩拾起,重新插上,坐回铜锅前,想起昨日大门狱卒说的话,心中止不住乱想。


    “诏狱乃是关押皇帝钦点案件要犯,大多都是犯了欺君叛国的大罪。”


    今日早上就来搜刮家产,便是坐实了楚家的罪声。


    老爷行事磊落,一生清明,自己也是自幼就伴在小姐身边,小姐待人真诚,爱憎分明。


    如今却落得个叛贼的骂名。


    她不信。


    竹青自己想不明白,打算等小姐醒后再问她今后该如何。


    木门之外,百姓分为两派,各执己见,争议声不绝于耳,一方说楚家原来在这长安城里做戏给大家看,一个商人哪有什么善心,死后去见阎王说不定还带个面具呢,另一方实打实受过楚家接济的就开始为他们开脱,说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定是误会呢。


    “误会?”前些日子被教训的那个老姨尖牙利嘴回道,“你是说这大理寺审的有问题,这大理寺判官判的不对?那你去敲那青天鼓,替楚家申冤去。”


    此话一出,后者顿时哑口,默不作声。


    不出所料,城东的萧长庭一出将军府就听见了议论声,来了兴趣,挑了个早点摊,问卖包子的大妈:“大娘,你们在说什么啊?”


    “小将军还不知道呢?”


    萧长庭嘴里叼着包子,摇头时包子也跟着晃动。


    大妈说道:“前几日城中挨烧的楚商老爷原来是个叛国贼。”


    “啊?”惊得萧长庭嘴里的包子落地。


    大妈继续说:“今早上衙门的人就来查封楚家家产了,布告栏上也贴了告示,而且啊...”


    萧长庭心中好奇,止不住追问:“而且什么?”


    大妈故意跟他买关子:“小将军再在我这儿买个包子,我就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在别家听不到。”


    他二话不说就掏了银子,大妈接过银子,伸手示意他凑过来,在他耳边说:“我儿子在大理寺当差,听他说昨夜那楚家丫头就死在牢里被扔到西郊荒山去了。”


    “啊?”萧长庭闻言惊呼。


    大妈语气坚定:“保真。”


    他脑子一嗡,连包子都没拿,翻身上马往城中镇北王府赶去。


    王府看门小厮见是萧长庭来了,乐声乐气打招呼:“小将军早。”


    萧长庭喘着气问道:“衔星可在府里?”


    小厮摇头问道:“少爷一早就走了。”


    萧长庭又马不停蹄赶到百骑司,一进去逮住一个人就问:“衔星来这儿了吗?”


    “司主现在正在政房。”


    萧长庭边推开政房的门,边喊:“谢衔星,你知不知道...”


    谢衔星眉目紧皱,打断萧长庭说话:“我知道。”


    萧长庭见谢衔星面上如无事人一般,回问:“你知道什么?”


    谢衔星抿嘴,摆明了不想继续谈。


    萧长庭见他这副摸样,继续说道:“谢衔星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谢衔星目光依旧落在新收的情报上,“无非是楚家那回事。”


    “你是如何想的?”萧长庭想知道谢衔星是如何想的。


    “楚家是叛贼,楚玥被抓,因心疾死于牢中,就此。”谢衔星语气冷淡,说出来的话也冷冰冰。


    “你怎么知道楚玥死了?”大娘明明跟他说是独家情报来着。


    “我昨夜去了一趟大理寺,亲耳听到的。”谢衔星这时才抬头,反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萧长庭如实回道:“将军府门口卖包子的大娘告诉我的,她说她儿子在大理寺当差,昨夜还是她儿子把尸体搬到西郊荒山的。”


    西郊荒山...想到她一个女子躺在荒山死人堆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感又如青苔般攀上他的心头,他敛眸不言。


    “这楚家,真是叛国贼啊?”萧长庭试探问出口,他心中对这个罪名半信半疑的,“是你说楚家大火是有人故意纵的,那这罪名怕不是也是被人故意安上去的?”


    根据昨夜在大理寺听到的谈话,谢衔星心中确信这罪名定是有意陷害,但他手上还没有证据,回了他三个字:“我在查。”


    萧长庭见他眼下青黑,叹了口气:“对她,你有何想法?”


    “没什么想法。”


    他又叹一口气:“唉,口是心非者,归为孽,不直面其心者,沦为障。”


    二者兼备,合为孽障。


    谢衔星听出他在骂自己,只是现在没心情回,“若是闲的没事,就出去训兵,在我这里磨嘴皮没什么用。”


    “谢衔星,你何时变得如此薄情?我与她就见过几次也忍不住心生惋惜,你当真一点想法没有?”


    正是因为弄不清楚心中的情感,所以他才烦闷的一晚上没睡着,被萧长庭一问,又觉得心燥,“没有。”


    “谢衔星,若我现在说她是个丧门星,她就该死,你会怎么想?”萧长庭决定以身试陷。


    此招虽险,但好在效果显著。


    “够了!”谢衔星压着怒音。


    那夜大火,云掩月,火熏眸,他清晰地记得她无助的身影与哑音的哭喊。


    他就是听见有人说她不好心里就莫名不爽。


    萧长庭见他是这般反应,也与猜想中的大差不差,现在点破倒是也徒增哀伤,“如今月坠花折,我说再多也无用。你…你尽早忘了她吧。”


    他该讲的也都讲了,从政房出去后,又为自己兄弟情窦初开却半途夭折好生伤心了一会。


    今日药铺并未开张,竹青一直在药铺里看着铜锅,手中拿着竹棍不停的搅拌,等漏刻被翻转了十六下,竹青立刻将火源吹灭,待锅里冷了不少,拿来水葫芦,小心地将药汤灌进去,收拾完一切后,也已黑天了。


    竹青小心打开门闩,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见没人盯着药铺,关了门就往西郊赶去。


    竹青记路,上山的途中还不忘折几个粗壮圆滑的树干带在身上,等自己又闻见那股尸腥味就知道要到了,加快了步子走到昨天安置小姐的草丛堆里。


    她现在一心只惦记着将小姐救活,丝毫没发现跟在后面的谢衔星。


    谢衔星是在刚到山脚的时候看见的竹青,他思来想去还是想来寻一寻尸体,至少让她入土,见她步子匆匆以为她也是来找楚玥的,默默跟了上去,可这一路上,他发现竹青不仅到处张望,还折了不少树干,心中起疑。


    竹青绕过死人堆后,继续向上走,停在了一片草丛间,他也悄悄绕过去走到她背后,低头一瞬,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楚玥。


    月色昏沉,他只看得清她苍白如纸的脸。


    见竹青将枝干放在一边,从腰间解下水葫芦,胳膊伸到楚玥颈下将她扶起,他心中越发地疑惑。


    竹青一手将水葫芦递到楚玥嘴边,一手掐住她左手虎口,可她唇齿紧闭,水葫芦中的水倒多少出来就漏了多少。


    竹青没料过这种情况,急地晃了晃她的身子,嗓子都染上哭腔:“小姐。”


    谢衔星此刻从草丛中出来,走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


    闻身,竹青身子顿时怔住,心跳得极快,一顿一顿地抬头看向声音主人,发现来人是世子,又将小姐护在怀里,眼中满是警惕之意。


    谢衔星心中已有几分猜测,蹲下身子,耐心地说:“我从未想要加害你们小姐。”


    竹青反问:“世子为何会出现在这?”


    “来给你们小姐送终。”谢衔星坦诚道。


    竹青看着面前之人,却仍放不下心,小姐并未说过可以相信世子。


    谢衔星道出心中疑惑,“楚玥她...”


    竹青抢话:“小姐已经死了。”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谢衔星也不着急。


    竹青敛下眼眸,他小心试探,“楚玥她还活着,对吗?”


    二人僵持不下,最后实在没办法,谢衔星只能威胁,“此事你告诉我,便只有我们三人知,若是你不说,我便即刻下山告诉大理寺。”说着,便装作起身就要下山。


    竹青着急喊住他:“世子说话可算数?”


    谢衔星指天言誓,“说话算数。”


    竹青松口:“小姐已经死了,但有法子能救活。”


    “什么法子?”


    竹青举起水葫芦,哽咽说着:“小姐说灌入这汤药,同时掐虎口就能醒,可是现在这汤药根本灌不入嘴。”


    谢衔星拿过水葫芦,将楚玥接过,拥在自己臂弯中,才发现这副身子冷的可怕,身子上也是布满了歪七扭八的鞭痕,锁骨处被玄铁磨出血痕,同竹青说:“我来灌药,你去掐虎口。”


    他一只手捏住楚玥的嘴角,将药汤灌进去,可毫无意外,全都顺着嘴角撒了出来。


    谢衔星看着洒出的汤汁眉头紧蹙,内心纠结,随后低声诉罪:“失礼了。”


    接着含了一口水葫芦中的药汤,药汤因加了槐花蜜味道甘甜,掌心微微隆起轻轻托着她脸颊,俯身以唇相对,他轻轻撩开唇瓣渡气,舌尖探出作桥,递出药汤,眼睛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感受到她喉间轻动,他直起腰,轻晃她身子,低音喊了几声:“楚玥。”


    两人嘴唇上都粘了汤汁,显得格外水润。


    她五官轻皱,不一会儿猛地咳嗽起来,谢衔星将她拥的更紧了些,心中止不住的欣喜,竹青此刻眉头也舒展开来,面露喜色。


    “冷...”楚玥呢喃,闻言,他立马就解开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


    楚玥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身子却仍旧动不了,面前两人重影逐渐消散,她先是看见谢衔星,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谢衔星轻声同她说:“你伤得严重,不要乱动。”


    她现在没力气回话,更没力气挣脱,目光落向竹青。


    谢衔星继续道:“她没跟我说,是我自己跟上来的,本想着来找你尸体,碰巧被我撞见了。”


    竹青跟着他说道:“小姐...”


    楚玥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晃了晃脑袋,想告诉竹青没关系,竹青自是懂得她的意思。


    他说道:“你身上的伤已经有部分化脓,要尽快处理,府里有我从军的药箱,你先随我回府。”抬头同竹青说:“你这阵子照常经营药铺,就当作你家小姐已经死了。”


    楚玥压眉瞪着他,似是不满这个决定,他也不躲就这么看着,最后她无奈偏过头去。


    谢衔星哄着怀里的人:“药铺在市井小巷里,来来往往人这么多,要是有人多心发现了怎么办?你以为那些老狐狸这么轻松就能放过你,但他们现在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将心思动到王府上来。”


    楚玥细细想了想,的确如此,现在就算回了药铺也容易被人发现,况且她也不知道服了这眠霜丸醒来后,身子竟动弹不得,他说的办法,还算稳妥,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谢衔星浅笑,抱着她站起身,将她整个人从横抱转成趴肩抱,单臂稳稳托着她的上半身,一只手调整外袍,将她身子整个盖住,而后掌心覆在后脑勺,护着她的脑袋。


    楚玥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抱,被他轻轻一颠,“嗯?”了一声。


    谢衔星解释:“你背后有伤,若是像一开始,会撕扯到你背后的伤,你会不舒服。”


    一路上,谢衔星就连下山路也走得稳健,下了山竹青带他们专门走了自己那条没人的小道,看到王府后谢衔星就让竹青先回去了,自己抱着楚玥点地跃上房梁,翻身进了自己院子。


    进屋后,连带着外袍,先将她放在躺椅上,掀开面上的外袍好让她透透气。


    外袍宽大柔软,她在里面待得也舒服,再加上靠着他,她身子也暖了不少。


    点燃屋内烛盏后,谢衔星同她说:“我去拿药箱。”


    有了光源后,楚玥瞥见他白色内里上沾染了不少自己身上的血,又撤回目光,看向屋顶。


    叛国的罪名不是空穴来风,鹿皮纸可以造假,字迹可以造假,可关隘处的粮队却造不了假,林学文和秦砚之这番举动无非就是想让楚家背罪名。


    要不然两人是受背后之人指示,要不然这两人就是罪魁祸首。


    至于为何会选择楚家,她猜测恐是阿爹抓住了两人把柄,结果反被二人发现。


    谢衔星放下药箱和灯盏,蹲在躺椅旁,问道:“你现在能动吗?”


    楚玥试了试,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动,晃了晃脑袋。


    谢衔星眼神飘忽,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口:“上药要将外衣脱掉,要不我去把竹青带过来。”他现在很后悔没让竹青先跟上来。


    楚玥倒是一脸坦荡。


    谢衔星见她又晃了晃脑袋,指着自己问:“那...”


    她点了点头,声音细微沙哑:“只是外衣,无碍。”


    得到她的同意,谢衔星轻轻解开她的外衣,伤痕处结的血痂与布衣粘连,他每扯一分,她就轻吸一口凉气。


    解完外衣时,谢衔星额头上已冒出颗颗虚汗,将手臂伸到她两肩腋下,轻轻扶她坐起来,让她靠着自己,又开始处理身后粘连的地方。


    感受到颈窝处细微的颤抖,他将手中的动作轻了又轻,安慰道:“再忍着点,还有最后一处。”


    外衣全部脱下,他轻吐了一口气,将外衣放到脚边,扶着楚玥躺下,与刚才不同的是,她现在脊背朝上,趴在了躺椅上。


    他从药箱里拿出金乌凝血膏,指尖在膏体表面打圈,目光落在楚玥肩膀上一道最深的伤口处,怕是已经伤到了筋骨。


    “会疼。”谢衔星低声提醒,“若是忍不住,就告诉我。”


    她将头埋进躺椅里没应声,他先挑了几处伤痕较轻的,药膏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她背脊骤然绷紧,手指头因骨折使不上力,只能将头埋得更深了。


    谢衔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就将药膏全部敷在伤口处,用纱布裹住,肩膀上的那道伤口需要先处理白脓,将药膏放下,拿出小刀在烛火上烤热。


    “你肩膀上那处伤口已经化脓,若是不剔掉会溃烂,比刚才还要疼,我这里没有麻沸散,要是疼得厉害就喊出来,我院子里面没别人。”


    楚玥缓缓抬起头,薄汗湿了额发,随意粘在脸上,换了口气,又将头埋进躺椅。


    烧热的刀刮去白脓刺痛的瞬间,她死咬着下唇,身子却无意识止不住的扭动,谢衔星见状立刻轻按住腰部,手起刀落迅速将白脓剔去。


    “好了。”他将小刀暂放到医箱的上面,在伤口重新上药用纱布包住。


    他避开已经上药的位置,将她扶起来,又问:“有力气坐正吗?”


    “你放开我,我试试。”


    谢衔星慢慢放开手,楚玥上半身虽然摇摇晃晃的,但好在能坐,瞥见她下半唇的新旧咬痕,他说道:“笨蛋,我不是说了要是忍不住疼就喊出来,我又不笑你。”他给自己剔过脓,知道有多疼。


    楚玥直视他回道:“谁是笨蛋,我只是没力气。”


    谢衔星吃瘪。


    他拿起一卷新的纱布,小心翼翼抬起她的左手,心中一揪,但好在只有一处有错位,“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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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节处有错位,上药之前我要先正位,我数到三就推。”


    “一。”


    楚玥闭上眼睛,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关节处。


    “二。”


    没等数到三,他指尖突然发力,将错位的指关节正位,楚玥浑身轻颤,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开双眼,嘴里骂道:“谢衔星,你说话不算数。”


    她的声音很轻,但两人距离之近,还是传到了谢衔星的耳朵里。


    他嘴角轻扬,并不反驳,耐心擦去她指缝里的血污,将药膏厚涂在关节处,再用纱布一圈一圈裹住,右手亦是如此。


    做完一切后,楚玥手指已经被他缠得只剩个指尖在外面,楚玥看了看自己的手,吐槽道:“真丑...”


    谢衔星见她精神好得多了,也跟她搭上话:“你是如何做到的?”他侧过身子,单膝跪地,将她的腿架在自己膝上,卷起裤腿。


    楚玥慌张询问:“你做什么?”


    “你腿上的伤也需要包扎。”谢衔星一脸真诚,说着就拿起一卷新的纱布。


    楚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确实没有逾矩之意,又放下心来,避开问题,反问:“你今日为何会在那荒山上?”


    他用纱布一圈一圈缠上她的伤痕处,头也没抬回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给你埋土里送终。”


    她撇嘴:“那你要失望了,我还活着。”


    谢衔星手上动作一滞,敛下眼眸:“我没失望。”


    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他的眉眼藏在绰绰烛光影照中,她看不清楚,也猜不透这话是不是真心,但照目前来看,他确实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


    短暂安静后,谢衔星先抢了话头:“既然自己有脱身之法,为何还要受这刑法?”


    楚玥偏头看向摇曳的火光,柔声回道:“若是这么轻易就认了罪,他们指不定会起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又不疼。”


    不知道是他理伤的手法太好了,还是自己没知觉了,除了一开始上药和刮侬以外,楚玥真没感到有多痛。


    谢衔星手上加了点力,楚玥眉头轻皱,又将目光落回他身上,嗔怪道:“谢衔星你故意的。”


    谢衔星抬眸:“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痛就说出来,我真不笑你。你身上的鞭痕轻处破皮红肿,重处已经流血化脓,不疼骗鬼呢。”


    楚玥看见他左手缠着的白纱布,故意气他:“骗得就是你。不用你说,比起你手上的那处伤,我这就算是小伤。”


    谢衔星咂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承认,那一晚我是不敌你,有本事伤好了再打一架,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谁要跟你打架了?我那夜就是奔着你的命来的。谢衔星,无论你如何做,我都与你不共戴天。”


    “与你不共戴天之人现在在帮你处理伤口,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不行。”楚玥声音虽弱,但气势不小。


    谢衔星被说了之后心中也不恼,“不说就不说,说了我也不信。”


    两人你来我往,楚玥精神好了许多。


    谢衔星处理完左腿伤口,转了个身又开始处理右腿,“那日你说我们早就见过,是在何时见过?”


    “等你自己想起来。”楚玥故意卖关子。


    谢衔星见她不说,继续低头缠纱布了。


    “为何要救我?私藏罪贼之女可也是重罪一桩。”


    谢衔星反问:“你父亲当真与北羌私通了吗?”


    楚玥一愣,没做回答。


    “当时在火场上,我就觉得这火有蹊跷,既然知道是有人做局,那这罪名我也猜测是有人陷害。”谢衔星抬起头再一次看向她,“我还猜,你早就知道他们要陷害你,于是想出这个脱身之法。”


    以死化局,以命作赌。


    谢衔星说的委婉,可两人心里都明澈如镜。


    真凶,另有其人。


    楚玥内心被他猜透,甚是不爽:“谢衔星,我们才相处几日?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你对我一无所知,你自以为的好心,只会给我添麻烦。”


    谢衔星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对于她说的这些气人话,左耳朵近右耳朵出,直接反击:“那你呢,你了解我什么?今日若没有我,那药葫芦里的汤流干了也入不了你的喉,你说我与你有私仇,我这几次问你,你都糊弄过去,是你不想说,还是不能说,更是不敢说?”


    “药葫芦的汤入不了喉?”


    谢衔星一身正气:“是啊,你那小婢女没我力气大,我把你嘴掰开的。”


    一身正气地胡说八道,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门清。


    还有竹青。


    “你要杀我,我却不想杀你。气势汹汹的,想杀我也要先把伤养好了。”


    楚玥心力虚弱,斗不过他,撇过头去。


    她坐在躺椅上静静地等他包扎完,转回头,眼前人的身影与上一世渐渐重叠,她愈发地觉得这一世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但她仍旧不会原谅上一世他的背叛。


    头昏昏沉沉的,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袋慢慢耷拉下来,打起了瞌睡。


    待腿上的伤处理好,谢衔星抬头就看见她睡着了,轻轻将腿放下,起身搂着她躺下。


    身前和胳膊的伤不怎么严重,谢衔星避开有别位置,将伤全部处理好后又用纱布裹住。


    处理好一切后,他直起身子,走到自己的衣柜拿了一件干净的里衣,将楚玥轻轻唤醒,问道:“现在身子能动吗?”


    楚玥轻轻抬起胳膊,好像能动了,点了点头,谢衔星将她扶起来,把衣服递给她,说道:“这里目前只有我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明日我去买点女子衣裳,若你要是介意,我去找我娘拿点衣服。”


    楚玥伸出双臂将衣服夹住,谢衔星将屏风拉到躺椅侧边后就出去了,也给自己寻了件干净衣服换上后出门去拿了一床被子,铺在自己床上,左看右看觉得一床被子不够用,又去拿了一床。


    谢衔星的衣服全都是用的上好锦缎,再加上衣服宽大,楚玥穿在身上虽然晃晃荡荡的,但是很舒服。


    谢衔星背着身在屏风外等,直到里面窸窸窣窣的轻响没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好了吗?”


    “嗯。”


    谢衔星绕过屏风:“我扶你起来,你试着走走。”


    楚玥借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小幅度迈开步子,谢衔星带她绕开屏风,走到床边。


    楚玥看着比平时高出一倍的床,狐疑:“为什么来这?”


    “你晚上睡在这。”谢衔星回道。


    “我睡躺椅就行。”


    “如果你想伤好得快的话,就睡床。”


    谢衔星见她面露难色,补充道:“床上只睡你一人,我出去睡躺椅。”


    楚玥道出心中所想:“现在要仲夏了,这个床太热了。”


    谢衔星一愣,他着实没考虑这个问题,他只想着软点会舒服些:“那你少盖点,我去给你拿纱被。”


    折腾到现在,楚玥现在也想睡觉,乖乖躺到床上了,谢衔星关了窗户,又出门去拿纱被,在小院子里的琉璃见他进进出出的,趴在草地上弱弱地叫了几声。


    等谢衔星拿完纱被回来后,楚玥已经入梦,他将纱被轻轻盖在她身上,在床沿上坐下,安静地看着她,默默地理顺粘在她额角的发丝。


    话虽那么说,但他还是庆幸自己今日上了山。


    先前道不明的情绪瞬间消解,一种名为失而复得的情绪遍布全身。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就一直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许久,他终于起身拿着她和自己沾了血的衣服带到小院里面,点了把火将它们烧了,琉璃好奇地凑上前,他俯身将琉璃抱起,摸了摸它的脑袋,唤了几声“琉璃”。


    明月低垂在西南角,月光皎皎似能沁出水来,谢衔星仰头看向夜幕,嘴角缓缓扬起:“琉璃。”


    “喵呜。”


    回房后,他将自己左手上的纱布拆掉,伤口已经愈合,按照往昔,现在伤痕应该已经淡下去了。


    可还是掌中还是一道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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