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侯爷,还有二十里路程,就到了汝南城下,斥候来报,汝南城早已经城门紧闭,收拢城防了,”
洛云侯大军前头,张瑾瑜今日并未坐在马车内,反而是骑着马,领着众将走在前面,并且北上的时候,合并殷仁昌和段开元的两路大军,如今聚兵三十余万北上,兵甲所过,撼天动地。
气势恢宏,不可一世。
张瑾瑜骑在马上,朝着北边望去,只见一处略微高处地平线的地方,隐约有个城池竖立在那,离得远,看得不太清,虽说见到轮廓,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望山跑死马,现在看见城池,好歹也需要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能到,
“好,既然瞧见了,那也就没多远了,让大军放缓步子,慢慢走,”
“是,侯爷,”
传令兵抱拳应和,打马离去,随即,大军行军速度,慢慢放缓,也没了之前行军的样子,可大军速度一慢,几位领军的将军感到有些诧异,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一夹马腹,协同而来,
最先到的,就是定南将军殷仁昌,还有定西将军段文元二人,骑马靠近后,立刻一拉缰绳,抱拳道,
“末将殷仁昌,段文元,见过侯爷,”
“嗯,怎么过来了?”
张瑾瑜正在想着汝南城的事,见到二人齐聚于此,还有些纳闷,没问完话,又有几位将军,也随之而来,最先到此的殷将军,赶紧抱拳回道;
“启禀侯爷,刚刚侯爷传令,大军慢行,可是遇上了什么事,若是慢行,晌午之前,怕是到不了汝南城了,”
“是啊,侯爷,若是能早一点赶过去,说不得还能突袭一下城池,”
宣武将军凌元涛有些急不可耐,裹挟大胜之威,率先突袭,或许可打贼人一个措手不及啊,
其余众将动了动嘴,也有些类似想法,听得张瑾瑜直皱眉,这才打了几个胜仗,就如此孤傲,你当白莲教是泥捏的,还打个突袭,
“凌将军还真是好勇气,用如此疲惫之兵,去打坚城,还真是勇气可嘉,”
话语是夸赞,但讽刺的意味浓厚,让凌元涛脸色羞红,有些不明所以,
“侯爷,末将可是说出错话了,”
“说没说错你自己不知道,走那么多路,换成你走,你也累,另外,汝南城到底什么情况,你又可知晓,若是重兵把守,可不比林山郡城好打。”
说话的时候,语气显然不好,凌元涛怎敢驳斥,低着头不敢言语,倒是定西将军段文元,开口劝慰,
“侯爷言之有理,我军新到,乃是疲惫之师,贼军据城而守,以逸待劳,还不如稳扎稳打,减少伤亡,”
说完话,还给凌元涛使了眼色,后者赶紧附和,
“侯爷,是末将急躁了,”
两人动作,张瑾瑜尽收眼底,但有些话也不好明说,如今大军伤亡居高不下,若是还那样打,不说自己没法向朝廷交代,就在晋王眼皮子底下,你们几个人的前途可就没了,
“到了那之后,还是如之前一般,先围城,在试探,若是兵力雄厚,则稳扎稳打,集中突破一处,若是兵寡,四下围攻,一战而定,回去吧。”
“是,侯爷,”
众将领命,而后相互看了一眼,便打马离去,走的时候默不作声,再回去的路上,凌元涛有些纳闷,问道;
“殷兄,你说为何侯爷会突然发脾气,可是弟说错话了?”
凌元涛还满头雾水,其余人也有些不明所以,倒是段开元叹了口气,
“你啊,只想着怎么打,却不想想弟兄们,还有殿下感受,若是没有侯爷压着,我等可是有罪了,”
摇摇头,一夹马腹,便打马离开,留下不少人面面相觑,在想问的时候,段将军人也没寻见,看着马匹离开,
“这,什么意思啊,”
凌元涛还在那呢喃,其余众将,却若有所思,想到之前两位老国公,最后的下场,不禁打了寒蝉,各自脸色有些阴郁的散开,留下凌将军有些茫然的表情,
“都怎么回事,要说不说的,哼,”
众将什么反应,张瑾瑜也没有理会,交代宁边前头领兵之后,拉着缰绳靠近马车,一个翻身登过去,钻进车内,
瞧见晋王坐在软榻上,借着车窗掀开的亮光,正在看着一册书简,待张瑾瑜坐进去之后,问道;
“殿下好雅兴,还能看进去书,实属难得。”
瞧着一册书简,还有些诧异,毕竟纸张推及过后,朝廷的文书,还有印刷的经意等,早就用纸印刷,还能有这些书简的,无不是一些孤品,毕竟要把竹子加工过后,火烤油浸等工序,最后才能书写复刻,费时费力,还写不多,
晋王周鼎笑了笑,把书册拿在手里扬了扬,
“侯爷莫要小看这个,孤就喜欢用竹简读阅,所以府上藏书,皆是以此为副本,正好,侯爷也来瞧瞧,这书里所写是宋朝王安石改革之策,孤读了许多遍,每每都有不同的感受,”
见到侯爷坐到对面,便把书册递了过去,张瑾瑜有些狐疑的接过来,就着殿下看的这一页,略过一遍,
写的竟然是王荆公变法之韬略,反正是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在他看来,无非是加强中央集权,改善朝廷财政状况,随是好事,但也无用,俗话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皆是如此,
如今朝廷勉励维持,各地节度使藩王,早已根深蒂固,就连京城勋贵世家,也是不可撼动,若是按照王荆公改革的法子去做,朝廷就是自绝与勋贵世家,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不就是王荆公变法吗,臣到是有所耳闻,”
“哦,以往可没听过侯爷说过,不知侯爷有何见解,”
晋王瞬间来了兴趣,未曾想,侯爷也知晓这些,
“殿下莫要说笑,见解说不上,倒是略知一二,”
张瑾瑜卖了关子,书册放在桌上,而后,从桌上拿了果子咬了一口,
“这位王荆公倒是好雅兴,从有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气势,但南宋和如今不一样,臣虽不知如何改革,但臣知晓,若是按照他的法子,必然改革失败,”
张瑾瑜回想一下,好像历来有大臣宰相改革的,从没有成功的,就算成功了,不管是后来的皇帝,还是当朝皇帝,都把改革之人弄得死的死散的散,所以善一善,还是别碰为好。
“这如何说,还请侯爷解惑。”
晋王周鼎神色凝重,并无嬉笑的摸样,反复阅读王安石的改革之策,阅读越是有心得,但为何会失败,却没有人提过,
“殿下,咱先不说这个改革的事,就说说臣手里这个果子,原本是好好地,臣若是不拿,若是放上许久,必然会破败,若是想补救,除非刚开始从树上摘的时候,就要好好保存,这才能放的长久,
宋朝之所以改革不成功,就是因为牵扯太多,谁来也是无用,这书册,臣没看过,也看不懂,但最后,无非还是一样的结果。”
其实张瑾瑜也不希望晋王折腾,好好做个安稳皇帝,朝廷也还是这样,若是学当今圣上,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万一还不如现在模样,那不就是本末倒置了。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还是勋贵世家的天下,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眼见着侯爷这般解释,原本还有些心气的晋王,显得有些沉闷,侯爷一些话说的隐晦,无非是说京城那些勋贵世家根深蒂固,加之各地藩王野心勃勃,就算自己有这个想法,也不能表露出来,若不然,太子之位,必然不会轮到自己,
收起书册,对着洛云侯盈盈一拜,
“谢侯爷提点,”
“殿下客气,来,吃个果子”
车内,气氛有些莫名.
汝南城南城门楼上,
留守的舵主吕川江,此刻已经站在城楼的高处,脸色忧虑的朝南边官道望去,只见远处天地之间,有遮天蔽日的黄尘土,漫天飞舞,隐约间,感觉一股冲天的煞气,铺面而来,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小侯爷用兵,但从京南各地传来的消息,那个主,可是不好伺候的,如此想,脸上忧虑之色越来越重,
“田堂主,这就是你说的,朝廷大军疲惫不堪,需要在钦州城休整,不会来的那么快,那南头官道上的大军,如何解释?”
看着朝廷大军行军速度,不过晌午的时候,就能兵临城下了,
“这,怎么会这样,来的竟然么快,不对劲啊,”
身后的钦州守将,田子昂田堂主,脸色多有些不难看,他是提前知道消息后,这才率军两万精锐,北进汝南城,毕竟汝南城空虚,
并且打听到洛云侯大军已经是疲兵,必然会留下休整,这样算下来,教主给的十日期限,就能完成大办,没想到,三日没过,人就到了眼前了,
“不管对不对劲,汝南城大,留下的精锐也只有你带来的两万教军,你说怎么守?”
吕舵主一脸的凝重,也没想明白教主是何意,就连自己手下原本一万精锐教军,在田堂主率军回援之后,就被右护法一纸调令给抽走了,剩下近乎十万奴军,不过是流民营,如何迎敌,
这些话,从未对他人说起,只是这般说辞,惊得田堂主有些目瞪口呆,
“舵主,你是说汝南城已成为空城了,那十几万精锐教军去了哪里?不对,舵主麾下不是有三万教军吗,”
汝南城如此重镇,岂可儿戏,可看见舵主那有些难看的面容,心下一凉,
“之前是有,但是被右护法抽调走了,如今只有十万奴军在此,我就让丁堂主,抽调两万青壮,做做样子,”
吕舵主并未隐瞒,城里的那些奴军,不过是活下来的可怜人,但世道如此,如之奈何,
“舵主,舵主,不是属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从洛云侯领兵南下以来,无人可当,那位号称太平教贤良的楚教主,还有那位贵人左大统领,三战三败,传遍天下,如今我等手上无兵,那里能阻拦住洛云侯的兵峰,”
叹口气之后,又指了指西面,道;
“太平教在林山郡城聚兵近乎二十万,又是那位左护法统兵,也仅仅守了不到五日,就破城兵败,不知所踪,咱们这点人马,如何守城,若是教主肯派重兵来此,或许还能一战,”
田堂主虽然不知道洛云侯如何率兵打下那座坚城,但是也知晓,损失必定不小,若是汝南城有此重兵,他也是有信心守住,可是这些话,吕舵主摇了摇头,
“援兵就不要想了,教主另有考虑,但汝南一线,教主下令,要我等至少坚守十日,目前算上今日,已经过去五天,还有五日可守,你可有办法,”
原以为守上十日,不过是手到擒来,现在看来,每多一日就是煎熬,若是兵败汝南,还只有石洲一城可守,
“这,”
田堂主端是说不出话,他哪里有办法,汝南城那么大,若是朝廷大军四下围攻,以他们手中兵力,根本撑不来一天,还不如小城守的久,一想到小城,田子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舵主,教主既然说了,拖延洛云侯大军十日,不得让其入西河郡,既如此,教主也没说在哪里拖延吧,”
“确实未说,你可是有了想法?”
见到田堂主眼神闪烁,吕川江有些狐疑,难不成还真有好的法子,
“舵主,汝南城太大,若是我等分兵守城,以洛云侯的兵力,一天都守不住,既如此,为何不故布疑阵,而后引军北撤,驻守坚城石洲呢,”
“你的意思,弃守汝南城,把城池拱手相让,”
语气有些不善,若是教主知晓,这个罪责,谁能承担,而且此地乃是南北要冲,若是丢了,天下震动啊,
“舵主,话不能这样说,教主给的命令是要我们拖住朝廷大军十日,算今日已经过去五日,从汝南城到石洲,也有一日路程,今日也不是弃守城池,奴军当中,还有不少女子随行,不如留下这些人,在城内驻守,紧闭城门,当个迷魂阵,就能拖延一日,
就算明日发现,也不会立刻追击,这样算下来,加上北上路程,就能拖延两日,等洛云侯领大军到了石洲,也不一定会立刻攻城,这又算一日,最后凭借石洲天险,坚守两日,应该不难,”
言辞凿凿,这些都是在刚刚的时候,情急之下想出来的,但细细一算,还真的不是妄想,所以,应该能成,
吕川江眯着眼,遥望已经接近的朝廷大军,再不走,就怕走不了的,
“好,立刻传令,让奴军当中的那些女子全部留下,约有三万余,还有那些年轻貌美的,一个不带,剩下所有人,立即整军出城,对了,走之前,把城门封死,要快,”
“是,舵主,”
随着吕川江一声令下,整个汝南城瞬间动了起来,那些麻木的奴军营,不管何人,都被白莲教教军驱赶,所有女子流民,皆被踢出来,放在城墙上守卫,
剩下的所有人,则是被驱赶着去北城门下聚集,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开了城门,教军裹挟着奴军,向北而行,
这一走,直到城门重新关上之后,也没回来,只有那些蠢笨无知的女子,还依旧守在城头上,
去石洲的官道上,近乎十万人马也不是少数,密密麻麻往北而去,又因多日未下雨,官道上尘土飞扬,这一走,动静可不小,吕舵主和田堂主,领军走在前面,神色凝重,
“舵主,需要加快行军了,勿要引起朝廷官兵注意,多日没有雨水,土地干泽,不好掩埋痕迹,”
看着周围乌泱泱的大军经过,官道上留下重重痕迹,脸上的忧虑,愈来愈重,
吕舵主也是点点头,事到如今,只有北撤一条路了,若是返回去,只能增加手下人的惊慌,
“传令,急行军北撤,勿要逗留,”
“是,舵主,”
全军下令之后,整个北撤大军突然加快速度,很快就离开了汝南城,
这一走,留守在城内的那些女子,虽然麻木不仁,但也不是真的毫无反应,几个被临时任命的堂主,都显得不知所措,其中一位女子衣衫倒是完整,可惜,衣物上的斑斑点点,也不知道之前受了多少委屈和折磨,看着眼前几位茫然不知所措的女子,说道;
:“诸位姐妹,那些贼子已经逃了,就剩我等姐妹在此,如何办?”
眼前的几位女子,不说如她一般长得妖娆,但也是小家碧玉,身上的淤青四下可见,也不知受了那些贼子多少折磨,几女忽然眼神灵动,惨笑一声,
“这位姐姐,我等都是有罪之人,家中亲人皆以故去,只留下柳薄残驱,想为家中之人报仇,如何能成,”
“是啊,要不是我等还有些姿色,被那些贼人高层收入房中,说不得就像他们一样,连个青楼女子都不如,”
几女脸色愤恨,原本也是大户小姐,若是没有白莲教这些逆贼,岂能落到如此田地,
“好,既然几位妹妹都这样说,姐姐也就不藏着了,朝廷大军即刻就到,怎么说汝南也是一座城池,要我等卖个投名状,那位洛云侯我也略有耳闻,投了他,要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如何?”
几女面面相觑,知道姐姐说的是谁,可只有安身立命的去处,又如何,残花败柳,哪个良家男子能要,何况那些贵胄,
“姐姐,只能卖个安身立命之处吗?”
话语一出,几女眼神里含着其他意思,为首的堂主弓芷若魅惑一笑,
“成不成,还不是要谈谈吗,”
不远处,烟尘又大了许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