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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3

作者:雾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7.」


    薄叶千春只有一个朋友:同桌。


    上学,她要和同桌在一起,座位,她要选和同桌相邻的座位,还要把桌椅搬一搬、让彼此中间的空隙减小,社团,她自然也要和同桌在同一个社团。


    同桌的社团是羽毛球社团。


    羽毛球是一个运动项目,很不巧,自小身体不好的薄叶千春相当不擅长运动。


    一开始,她只能坐在场边看。


    羽毛球飞向右场,她就看向右场,羽毛球飞向左场,她就看向左场。


    如此打了几个回合,同桌突然下场,笑眯眯地捧起她的脸:“好可爱呀,千春酱。”


    “你是小猫吗?被逗猫棒吸引得左右摇头的小猫?”


    “卡——哇——!”


    薄叶千春:“……”


    “喵喵酱你是不是故意缠着我不让我打球呀,”同桌开始上手捏脸,“好过分喔,满足你!”


    薄叶千春:“……”


    唉,同桌又犯病了。


    她早已习惯,没有反抗,只鼓了鼓脸,在同桌问‘要不要现在学打羽毛球’时否认,“不要,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明天吧,明天我一定说服自己!”


    “是吗?”同桌表示怀疑,“有只小猫连学钢琴都自我说服了半个月,才怏怏不乐地答应,让阿姨担心好久呢。”


    ‘阿姨’是指薄叶千春的母亲。


    因自小体弱多病,有早夭之相,在努力治疗了几年也没明显好转后,薄叶千春的父母便疏远了她,以免在她去世后会伤心。


    他们虽然会提供源源不断的治疗资金、请各大名医、雇佣专业的保姆、但不会像正常父母一样和她每日相处。


    在薄叶千春和同桌成为朋友后,她父母想要和她商量某些比较重要、但不是太重要的事时,就会先通知同桌,由同桌转述给她。


    比如要学钢琴、画画这种相对不是太耗费身体的技能时。


    “我当时身体不好嘛,”薄叶千春主动把脸放在同桌掌心,鼓着面颊眨眼,“学钢琴很累的,一弹就要几个小时起步,就算休息也只能短暂休息十几分钟。”


    “明天,明天我再说服自己打羽毛球啦”


    同桌:“好吧。”


    “羽毛球不难打的,反正是我教千春嘛,可以从‘如何握住球拍’开始喔。”


    她低下头,和薄叶千春碰了碰鼻尖,问:“怎么把外套脱下来了?”


    而后伸手,帮薄叶千春把半垂在手肘的外套重新拉起来系上,又半蹲下去,帮忙整理腿袜,


    “连袜子都捋到脚踝了,很热吗?”


    进行体育社团的活动时,需要更换运动制服,但薄叶千春不打算运动,就没有换,还是一身学生制服。


    因为身体不是很好,布料其实不算太单薄,是那种如果真的跑跑跳跳、大概几分钟就会让人感到闷热的不透气料子,腿袜更是带着一层绒,小心地护住膝盖一寸以下的小腿。


    因为现在还未到夏天炎热的季节,体育馆内又有空调,她就没有把制服外套留在更衣室,而是一直穿着。


    谁料体育馆内太热了。


    焦热几乎从地板上散发出来,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儿,薄叶千春就忍不住把外套解开,又过了一会儿,偷偷腿袜往下推了些。


    同桌耐心地把指尖探进腿袜边缘,左右调整好绷紧的角度,确认布料上没有一丝褶皱,又像试探舒不舒适般地圈了圈脚踝的弧度,这才松开手,“热也不可以,万一感冒呢?”


    “好啦,我去简单洗漱一下,我们就可以走了。”她站起来,拍了拍手,到后方物品架上的书包翻找了会儿,皱起眉,“欸,我好像把沐浴露忘教室了……”


    运动过后,不是必须要洗澡。


    但薄叶千春不喜欢汗味,还有洁癖,如非必要,同桌会尽量让自己处于洁净状态。


    她皱着眉犹豫会儿,看看体育馆里的其他人,又看看转头看来的薄叶千春,“千春,你、”


    体育馆和教室几乎一个在校园南侧,一个在校园北侧。


    “要回教室吗?”薄叶千春简单估算距离,立刻熟练地垂下脸,只悄悄抬眼看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远。”


    她撒娇:“我不想动欸。”


    “你去更衣室等我吧。”同桌叹气,把话说完,又弓起手,用没碰到过袜子的手背碰了碰薄叶千春的面颊,强调,“不可以和其他人说话哦?”


    “你今天帮那个奇怪的家伙,我很伤心……明明千春一直对其他人不感兴趣,哪怕被人主动示好也不会理的。”


    有吗?


    薄叶千春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同桌好像从一开始就有点不满乙骨忧太,认为她对他很好奇、会和他成为朋友。


    为什么?


    和同桌的观点不同,薄叶千春不觉得她对乙骨忧太好奇,也不觉得她会和他成为朋友。


    非要说的话,她其实感觉自己有些排斥乙骨忧太。


    如果不是那几位男同学的行为很不符合正常的价值观,让人觉得‘正常人看到,都会阻止的吧?’,她大概直到到毕业,都不会和乙骨忧太说一句话。


    而且乙骨忧太应该也不是很喜欢她,不会和她做朋友。


    谁会喜欢欺负自己的人、和欺负自己的人做朋友呢?


    直接上手打、上脚踹,是欺负,指名点姓地辱骂,是欺负,阴阳怪气哈哈嘲笑,是欺负,强迫他人帮自己买饮料,当然也是欺负。


    同桌想法那么奇怪,可能只是安全感不太足吧……


    薄叶千春想了想,第三次回答:“好欸,我不会和其他人说话的。”


    “那我先去更衣室啦,拜拜。”


    溜了溜了,不想再回答第四遍。


    「8.」


    更衣室在体育馆对面的那栋教学楼,在一二楼,里面还有舞蹈室、钢琴室之类的地方,不过都在三楼及以上。


    可能是因为放学部的人早已回家,其他社团的人还没到活动结束时间,薄叶千春走上二楼时,后知后觉地发现整栋教学楼好像一片安静,静到了一种不对劲的地步,好像没有一个活人。


    走廊上的也比平时暗了两个度,黯淡的灯光显得有些不祥。不知是不是有房间开了空调却没有关紧门,二楼似乎弥漫着一丝丝的凉意。


    惯性地往前走了两步,连第一个房间都没走过去,薄叶千春便停了下来。


    她若无其事地抱住自己的手臂,低声自言自语:“好像温度有点低,待久了大概会感冒吧,我还是回一楼、”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其他东西听的合理撤退理由只说到一半,‘啪嗒’一声,一楼的灯忽而关了。


    从二楼看下去,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通道像是罐头,填满了昏暗,那是一种不均匀的、仿佛藏匿着什么怪物的黑。


    薄叶千春隐隐感觉到几丝‘非人存在’出现时的凉意,立刻收回调转的脚步,转回转了一半的身体,在二楼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流畅地把刚刚中断的话接上,“……我还是继续去更衣室吧。”


    她的眼睫垂了下去,在眼睑下方落出长长的浅色剪影。


    和之前在教室里坐着,明明是仰起脸看比自己高的人,却仿佛处于上位,说出‘帮我买饮料’要求时非常坦然、理直气壮,视线探究而毫无避讳不同,现在,她的视线定在地面上,只肯看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面,生怕多看一点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恐怖东西。


    那张姣好面庞上,浅红色的唇抿着,柳眉蹙起,还没有刻意做出一种撒娇的可怜兮兮感,就已经无端有几分可怜。


    薄叶千春可怜地往后退了两步,见一楼的灯没有亮起的意思,只能往前走。


    一片安静的走廊上,只有她鞋跟和地面碰撞的清脆声:“嗒。”


    “嗒。”


    “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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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两步、三步……


    一直走到她的单独更衣室门口,也没有再出现明显不对劲的异常情况。


    薄叶千春没有松气,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才伸手握住门把,试探性地推开一点缝。


    更衣室没有开灯。


    随着门的开启,走廊上的灯光洒进去,隐隐照亮一部分地板、门侧的蓝色储物柜、鞋架、以及……


    一只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手。


    那只手从黑暗中探来,握住薄叶千春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进更衣室。


    「9.」


    “唔?”


    “嘭!”


    被捂住嘴的呜咽声和门甩上的巨大声响重叠在一起,薄叶千春被压在门上,从光明处陡然进入黑暗处的眼前一黑感还未消散,捂住她下半张脸的那只手便上移,一并遮住了她的眼睛。


    那只手虽偏大,却没有到非人的地步,反手遮在她的脸上时,尾指压在她的眼皮上,虎口则压着她的唇间,可能是被她呼吸的气流烫到,拇指颤了颤,才压住她的下巴。


    认真而言,这只手很像人类,像少年的手。


    但薄叶千春无暇顾及,在被压在门上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起来。


    因为有熟悉的、阴冷的视线从上方垂下,将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尽收眼底。


    疑似是爪子的东西擦过她的肩膀,向下划去,指骨轻松压下她的下意识反抗,爪尖仍往下划去,不紧不慢地撕开她的外套、化开她的裙角,找到她的腿袜。


    这是……


    这是继发现薄叶千春有朋友、勃然大怒之后,‘非人存在’第一次对她动手。


    尖锐的、冰凉的爪尖点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细的颗粒,又顺着腿的弧度向下划,轻而易举地探进腿袜内,像是下一秒就会猛然用力、刺穿她的小腿。


    薄叶千春几乎要脱口而出道歉和求饶。


    可她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一点呜咽声,“呜……对、对不……”


    盖在她面颊上的那只手在动,掌根在用力,上下移动着擦拭她唇上的唇釉痕迹,把原本浅浅一层的湿润颜色擦得到处都是。


    它一下一下地擦着,越擦越用力,像是要搞破坏般,把薄叶千春的话都压回去,只留下一点溢出来的声音。


    下方的爪尖终于离开了皮肤。


    它勾起腿袜,把腿袜撑起,冷冷地静止了那么几秒。


    那一瞬,如福临心至般,薄叶千春反应过来唇釉、外套和腿袜共同点,也反应过来‘非人存在’为何会如此生气:同桌。


    唇釉,是同桌为她涂上的。


    外套,同桌曾帮她穿上。


    腿袜,同桌曾帮她调整。


    意识到的下一刻,薄叶千春攒了攒勇气,探出舌尖、舔了下那只手的掌根,在那只手如愿定格住时,趁机急切地开口:“我没有朋友!”


    “撕啦”一声,她腿侧的爪尖一下子撕破了她的腿袜。


    大、大概是刚刚她的动作太……


    薄叶千春的面庞和耳根涨起些温度,眼睫在快速地上下眨动、挠着压在眼睛上的那几根手指,“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的朋友,是、”


    “是我家人为我请来照顾我的。”


    “我的身体不是很好,”她绞尽脑汁,用再轻缓不过的语气,慢慢说着,试图拖延时间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思考空间,呼吸却像紊乱的蒲公英,和唇瓣一起,一下又一下地触碰着对方的手指,“需要人照顾,所以……”


    那只手僵着。


    在磕磕巴巴的解释中,在一下又一下的触碰中,它向上移了些。


    那只手的手指并非并在一起的,薄叶千春眼前是黑暗是不均匀的,因此,当再次覆盖上一层黑,仿佛有什么人低下头时,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完整地感受到有什么带着凉意的、柔软的东西,落在自己张张合合的唇上。


    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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