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后续与重逢 永远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贺……
距离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尘埃落定, 向衫被捕,已经过去了数日。
贺云舒回到了兰乌市的贺家大宅,一边应对着自家哥哥紧张兮兮的担忧追问, 一边关注着整个世界在那起事件之后的变化。
地球意志的自我修复一如既往给力, 向衫刻意造成的那么多破坏也好、其他世界的诸多入侵也好, 都在这自我修复之下逐渐消弭于无形。这么一桩几乎让整个世界被篡夺的大事, 在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几乎再也留不下一丁点痕迹了。
除了有限的数人之外,再没人知道贺云舒拯救过世界。
幸好贺云舒不太在意这一点。从始至终, 他想要的仅仅是度过一段轻松快乐的人生,并不太在意普通人的目光。这个世界总只有少数人是真正具有影响力的,而他们都不可能忽视贺云舒的贡献。
那位所长先生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这几日内, 所长已经找过贺云舒交谈了不止一次。
曾经寄宿在所长体内的时空管理局特派员已经离去,于是所长又恢复了一些不太好的习惯。贺云舒盯着所长面前被塞满的烟灰缸, 不禁感慨,一旦知道了所长曾经被寄宿过的事实, 就能发现两者的差别其实还挺明显的。
所长一边将新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一边谈论着那位寄生者, “所以根据你的判断, 那家伙真的对我们的世界没有一点想法?”
“关于那位的想法,所长先生,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贺云舒微笑,“毕竟根据他的说法,他的意志必然与你自身的意志有着极大的重合,与他对话就约等于与你本人对话,否则他不可能在你的身体里行动自如。而我很确认他没有说谎。”
“嗯……”所长回忆过去那段时间的奇妙经历,确认这确实是个事实。
他甚至还有点小遗憾, “可惜那家伙离开得太干脆了。平行世界、时空管理局——这个世界有着太多奥秘,我终于亲身体验到了其中一角,如果能够进一步接触就好了。”
贺云舒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他心想着,既然世界和世界本是分割开来的,既然我们的世界之灵如此排斥来自异界的力量,那么自然不再继续接触才是最好的。但这话没必要说出口,眼前之人比他更清楚这样的事实。然而不管于公于私,他们都无法当做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
贺云舒一边与所长默契地绕开了这个话题,一边运用自己的谈判技巧,以自己在这次事件中所起的贡献,来为贺氏集团今后的发展争取更多的方便。对此所长先生自然不会小气,双方都十分满意。
相比之下,还是自家哥哥的追问更令人头疼。
或许是因为曾经与那些异界之人有过不少的接触,贺韵笙也成了不会因为地球意志的修复而失去记忆的人们之一的。自然的,他的追问也离不开这些。
“你的那些朋友呢,怎么一个个全都离开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尤其是那个、那个把头发染得很闪亮的人呢?”
“他叫清月。”贺云舒很无奈。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却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贺韵笙问,“你把他甩了?”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清月把贺云舒给甩了这种事情,贺韵笙一点都不考虑,完全不考虑。他的弟弟是这么优秀这么完美,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贺云舒扶额,不禁失笑。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还是这句话。
贺韵笙一听这话就焦虑,“你看起来很想有一撇啊。”
“我确实很想。”贺云舒坦坦荡荡,一双眼睛里全是光亮,直勾勾地看到人的最深处,“你了解我,我是不会让这件事始终处于现在这个状态的。不用担心,我和他迟早会有个着落。”
如此应付完自己的哥哥之后,此方世界还剩下最后一件另贺云舒颇为头疼的事情。
在最初的最初,在遇到那群人之前,他全心全意所做的那件事——那场即将举办的音乐会。
事到如今,那已经不是即将举办的音乐会,而是已经举办过的音乐会了。好巧不巧,这场音乐会举办的当天,贺云舒正因为自己的能力滥用过度痛苦万分,进而被清月带到了远离人群的山洞中,切断了一切与文明世界的联系。音乐会举办者胡老先生联系不上他,只能反复给他的哥哥贺韵笙打了无数通电话。
贺韵笙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去打扰显然已经十分疲惫的弟弟,于是贺云舒直到现在才知道。
那场演唱会缺了他的压轴,只能让一个备选赶鸭子上架,最终的演出效果自然谈不上完美。
想到这场演唱会,贺云舒恍如隔世。
他连忙给胡老先生打了个电话,深切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胡老先生在电话那头给气得吹胡子瞪眼。贺云舒不仅放了那场极重要的音乐会的鸽子,更是时隔这些日子才联系过来,真是欺人太甚!幸好,这位胡老先生和贺云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交情了,早在贺云舒刚刚接触音乐之时,胡老先生还当过他一段时间的老师。在贺云舒一叠声的歉意之下,胡老先生终于消了脾气。
“小贺啊,你这个娃娃我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你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怎么样,你那边的问题解决了没有,有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够帮忙的?”
“仅仅留有一些尾巴,大体是解决了。”贺云舒轻笑道,“也不是大事,就是去拯救了一下世界。”
“还搁着给我开玩笑呢!”胡老先生气得重新吹起了胡子,“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原谅你!就因为你放了我们的鸽子,音乐会的演出效果大打折扣,观众们都很不满意,好些个嚷嚷着退票啊!老子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丢脸的事情!”
贺云舒连忙继续一叠声地道歉。
末了,胡老先生话音一转,“我们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再办一场音乐会,还是你来压轴。这次你可千万不能再放我们的鸽子了!”
贺云舒愣住,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发展。
而胡老先生已经把新的音乐会的时间地点通过邮件发了过来,“咯,安排就是这样。你可别再掉链子了!给我们挣把脸!”
贺云舒愣了好一会,突然用手掩住眼睛,低低笑道,“嗯,当然。”
他强烈地感受到了名为感动的情绪。直到挂断这通电话,这股情绪依旧萦绕在他的心间,久久不能忘怀。
他抱起自己的竖琴,来到阳台,放空自己的思绪,将指尖放置在琴弦上,奏响一段悠扬的曲目。
宅内所有的人,都在听到这美妙的乐声时忍不住驻足。就连天空盘旋的倦鸟,也忍不住停歇在附近。贺云舒自身,更是在由自己的心灵所迸发出的音乐中梳理了一切,明白了一切。
哪怕经历的这么多的事件,他也从未变过。
热爱音乐,热爱小裙子,热爱轻松愉快的生活,热爱人类美好的品质,自信,任性,永远不勉强自己,永远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贺小少爷。
……
时空管理局的效率不尽如人意。当那位特派员所写申请书通过了审核,派来帮助贺云舒使用时空通道的手下终于到达,距离向衫被捕已经整整一周。
贺云舒刚刚一曲奏毕,从竖琴上取下轻抚的手,对着墙面突然冒出的浅淡影子轻轻笑道,“我可等待了许久。”
那浅淡影子向他行了一礼,十分客气,“贺先生,探长已经和我说过您的情况。请随我来,时空通道的入口需要开在不容易被旁人看到的地方……”
“就在这里。”贺云舒说。
“额……”那影子愣了一下,以为贺云舒没有听清楚,“时空通道的入口需要开在……”
“就在这里。”贺云舒重复,并解释,“我已经和家人交代过,这几日内,除非我主动呼唤,否则绝对不会有人进入。”为了避免自己的话语过于生硬,他轻柔地笑了笑,“毕竟这里是最让我有安全感的地方。虽然我相信时空管理局不会害我,但毕竟之前经历了不少危险,又是第一次进行时空旅行,总会有些害怕。请不要拒绝我这小小的请求,好不好?”
影子被贺云舒的笑容晃了一下神,虽然很快回神,却也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的不容置疑。最后他妥协了,点了点头,开始在贺云舒的房间里就地布置。
一个时空裂缝出现在了贺云舒的床头,然后不规则的裂缝边缘逐渐平滑,最终成为一个稳定的椭圆。
“成了。”影子介绍,“通道已经十分稳固,随时可以进入。”
贺云舒身穿着自己最喜爱最满意的衣裙,顶着最精致的妆容,一步踏入,只觉得脚下升起一阵微风。
微风载着他向前,穿过通道内的黑暗,通往设定好的目标。
影子跟在他的后面。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眼前逐渐出现一颗新的星球,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那是一颗洁白的星球,带着神圣的气息,遥遥看去仿佛正在散发着柔软的光芒。
等到距离更近了,贺云舒赫然发现,组成这颗白色星球的居然是一架架龙骨。巨大的,洁白的,神圣的,一架又一架,互相层层叠叠,团成了星球的形状。
等到它更大更近,便再也看不出龙骨的形状了,只有似乎平平无奇的岩石和土壤。但贺云舒知道,所有的岩石都是龙骨,所有的土壤只是龙骨上的附着物。
这些龙骨,就是这颗星球的骨骼,星球的大地。
他们终于站在了这片奇异的土地上。时空通道的出口,在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屋之中。
贺云舒从废屋之中走出,看到了不少这个生活在世界中的人。
他们在外表上地球上的人类无异,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袍,有一点类似古希腊的风格。幸好贺云舒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长裙,走在人群中也不算特别突兀。但服饰上那些过于精致的部分,还是引得路上的人们频频回头看他。
贺云舒完全不在意他人的视线,只是不断地观察四周。他很快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高耸入云的建筑。大街上有不少人,都会走着走着就突然跪下来,朝着那个方向反复祈祷,散发出虔诚的思绪。
朝那个方向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阶梯,然后随着阶梯抬头,直到把脖子都抬酸了,才能看到那华美庞大的神殿。
贺云舒便朝着那方向走去。不需要过多考虑,他就能知道,他想找的人必定在那。
“贺先生。”影子在背后提醒他,“这个时间通道只能维持一天左右。超过了一天,就需要重新建立新的通道。”
贺云舒笑,“放心吧,时间足够了。”
不多时他就走到了那长长的阶梯前面,但抬头望去,最艰难的部分显然还没开始。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挑战自己的体力极限了,转而去问周围的原住民,“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的楼梯实在太长了,有什么更快捷的方式可以上楼吗?”
原住民愣了愣,好一会才明白贺云舒的意思,顿时怒不可遏,“你竟敢对清月之神如此不敬!如此轻易就能拜见神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想要什么捷径!不敬!大不敬!”
贺云舒本该赶紧道歉,但对方是如此战战兢兢地提到清月的名字,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事就大了,周围本来还在围观的几个原住民顿时也怒不可遏起来,挥舞着木棍就想要打他。就连本来已经撑着木棍在楼梯上挣扎攀登的几人,也恨不得转头冲下来揍他。
贺云舒当然不然眼看着自己真的被打。千钧一发之刻,他掏出了信物——那枚鳞片。
“啊!圣物!是圣物!”原住民们顿时惊呼,噼里啪啦跪倒一片。
这荒诞剧般的一幕幕,险些让贺云舒又笑出了声。但强压下笑意之余,他自然明白,这些在他眼中滑稽荒诞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中,都是真实并且足够严肃的。
这些人都是清月的信徒,他们是如此虔诚。正是这样的虔诚,让清月承受不住、想要逃离,最后却又无法真的弃之不顾。
于是他找回了神格,于是他回到了这里。
贺云舒抬起头,望着云层后的神殿。仿佛有一双冷清的眼睛,正在神殿的边缘处,隔着这云层,望着下方这一切。虽然自己看不到,但贺云舒坚信,这样的一双眼睛,一定就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抬起了腿,默默攀登上这台阶。
五分钟后,这台阶甚至还没被他攀到百分之一,贺云舒却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再不休息他就得累出汗了,累出汗了脸上的妆就会花。妆花了怎么行,必须休息。
又是五分钟后,贺云舒终于再度迈出了优雅的步伐。
但新的步子还没迈开,什么东西忽然一闪。周围仍在努力攀登的其他人赫然发现,刚刚还站在那里的优雅美女居然消失了。
贺云舒只觉得眼前一花,眨了眨眼,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神殿里。
他抬起头,看着神殿边缘那道洁白的身影。对方背对着他,仍旧看着那长长下方的阶梯,璀璨的银发还是那么耀眼。
神殿里没有另外的人了。贺云舒左看右看,确认了这个事实,于是问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清月终于回过头,沉默地看向了他。
果然是和想象中一样冷清的眼睛,几乎可以在夏天凝结出雪花。符合想象,却和贺云舒曾经在清月脸上看到的神清完全不同。
拿回了神格的清月之神,和失去了神格的清月,果然是完全不同的……吗?
贺云舒仿佛丝毫没感觉到冷,笑吟吟地与这样的清月对视。
谁也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好半晌,清月说,“你不该高估你的体力,这些阶梯,你爬不上来。哪怕是那些虔诚的信徒,也三五年才能上来一个。”
“我没想爬上来呀。”贺云舒笑,“你能接我上来,我为什么要自己爬?”
“……我只是心血来潮,随手为之。实际上,我不接你的几率,远远大于接你的几率。”
“哼?”贺云舒不置可否,走进几步,逼近了清月的双眼,“你不辞而别,只留下一片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鳞片,现在我过来找你了,你难道不应该和我讲一些别的什么吗?”
清月凝视着他,没有放弃之前的话题,“如果我不接你呢?”
“那我当然是转身下楼,打道回府。”
“……”
清月第一次错开了目光。
“我以为你是特地来见我的。”他说。
贺云舒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回来,强迫他再度对上自己的双眼,“我当然是特地来见你的。你不会不知道这有多麻烦,我废了多大的劲才能见到你吧?”
清月没有说话,目光中一闪而过一抹错愕,又很快收敛了这点神清。
而这转瞬即逝的一抹错愕,是直到现在为止,贺云舒唯一从清月身上感知到的情绪。当然的,清月拿回了自己的神格,贺云舒无法再通过自己的能力感知到清月的内心了。这个人在他面前仿佛成了一团迷。
又或者是庙里陈放着的石像,又或者是雪地里的冰雕。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泄露出一点活气。
“很意外?”贺云舒心里压着一团无名火,丝毫没打算和清月客气,“你在意外什么,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我是来特地见你的——因为我觉得你想见我。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当然扭头就走!”
清月张了张嘴,又合上。他没说自己不想见,也没说自己想见。
“说话。”贺云舒逼视着他,“别在这儿装哑巴。既然你是个活的,那就说出你的想法,说出你的欲望。”
第62章 互通心意 就像在敲一颗蛋。
清月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闭上双眼,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贺云舒的逼问。
欲望……神应当有欲望吗?他曾经有欲望,否则他不会追求自由,但那是个错误, 于是他改正了自己的错误。现在他当然也有欲望。但他真的应当有吗?
然而贺云舒是这样看着他。双眼明亮, 直勾勾地看着他, 仿佛能够看到他的最深处, 看透他的一切。
这是没有道理的,此时的贺云舒应该看不透他,但清月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
于是清月同样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回应着对方的注视。
难捱的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
谁会先退缩呢?亦或是让这沉默无限地在两人之间蔓延下去?如果能那样也是好的,清月心想,如果这就是最后一面了的话, 这样的僵持能够长一点也是好的。
不知多久之后,贺云舒突然笑了一声, 带这些复杂的意味。
清月感觉卡在自己下颚处的力道渐渐松了。贺云舒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为什么不回答?”沉默被打破,贺云舒垂着头, 声音很轻很低,听起来甚至似乎有些难过,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缘分已尽, 我特地跑来一趟,结果全是自作多情?”
清月敛下了目光, 睫毛微颤,嘴唇轻抖,一句对不起几乎就含在嘴边。
结果贺云舒话音一转,又用更复杂的语气说,“可是你的肢体语言不是这么说的。”
“……”
清月顺着贺云舒的的目光往下,瞧见自己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扯住了贺云舒的裙摆, 正捏得紧紧的。
“这是作弊,”贺云舒义正辞严地控诉道,“这是犯规!”
清月被自己潜意识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松手。
眼看着他想要将这手给缩回去,贺云舒反手就给他逮住了,反过来握在手心,还举了起来,怼在他的面前,仿佛在陈列一件罪证,“你知道你这样对我有多过分吗?”
清月明显有些慌乱了,“对不起,我……”
“别说这个。”贺云舒表示,“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是的,清月知道贺云舒想听什么。
他的想法,他的……欲望。
“我想见你。”清月终于道,“能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嗯哼?”贺云舒并不满足于这理所当然的答案,他捏着清月的手,又往前了几步,更紧密地逼近了过去,“还有呢?”
清月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神殿边缘的石柱上。
而贺云舒还在往前,不留下任何躲闪的空间。他就像是在敲一颗蛋,壳子上已经有一道缝了,不需要太大的力道,只需要小心别让蛋跑掉,就能等到黏滑美味的内里自己流淌出来。
很快他们就靠得过于近了,胸膛紧贴着胸膛,对方的温度合着心跳声一起,清晰无比地传了过来。
清月所有的视野都被贺云舒给占满了。无比熟悉的精致美丽的脸庞,此时清晰得就连睫毛都根根分明,一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深黑的眼底深处似乎燃着一团火焰,灼得人仿佛浑身都发起热来,就像是一种蛊惑。
在这蛊惑之下,清月身上的壳子碎了一点,又碎了一点。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清月的心跳还是贺云舒的心跳。两个人的心跳声重叠着,似乎产生了某种共振,在这空旷无人的神殿中越跳越响。
“我不想和你分开。”清月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简短的一句话,却像是花费了许多力气,清月背后的汗都出来了。
“很好。”贺云舒终于又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像是在生日当天得到了最喜爱的礼物的孩童。
他伸出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清月的脑袋顶,“乖孩子。”
清月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轻柔的抚摸,身体却轻颤着,“可是我不能,我办不到……”
“没有什么不能。你甚至还没有尝试,为什么就说办不到?”
“我尝试过放弃我的责任……”
“但你没有尝试过和我在一起。”贺云舒说,“为什么不试试呢?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说不定我们两个天生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这真是迷人的话语。清月再次抬起头,对上贺云舒的双眼。
贺云舒并没有将他放开,依旧将他困在神殿石柱前这片小小的空间之中。当然的,贺云舒困不住他,可是他起不了一点想要挣脱的心思。他沉迷了,享受着这一切,贺云舒的一切都让他着迷。
“或许这真的会很困难,但是有困难就应该解决,而不是直接放弃。毕竟,清月,我喜欢你,所以不愿意轻言放弃。”贺云舒笑着问他,“我们先在一起,别的稍后再谈,好不好?”
这是何等级别的蛊惑啊。
清月点了点头,“好。”
“好。”贺云舒同样应了这一个字。
他调整了紧握着清月的那只手,用力地与对方十指相扣。
……
接下来的事情,稍微有一点失控。
起初只是一个并不激烈的吻,这个吻的力度甚至称得上纯洁。清月的嘴唇上稍微沾了贺云舒的口红。
然后清月伸出舌尖,像是有些不舍,将嘴唇上的口红一点一点舔了下来。
这一幕狠狠地撩拨了贺云舒的心。他突然燃起一股冲动,想要将这口红的印记印到更多的地方,印满清月白皙的身躯,从脸颊开始,到脖颈,到锁骨,到肩膀……就这样一路往下,直到脚踝,就像打上一个个标签,然后再让清月将这些印记一个个再全部舔掉。
想象中的画面像一团火,燃烧着理智。
……
再等到两个人冷静下自己的身心,重新回到可以思考的状态,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天色都开始黑了。
两人都裹着清月那条专用的小毛毯。
清月趴在贺云舒的肩膀上,懒懒地不太想动,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贺云舒将他尾巴捞过来,用手指把玩了一下尾巴的尖端,突然好奇起来一件事,“你好像说过,对你们种族而言,人形类似穿衣,本体类似于赤身,那你现在这是属于……衣衫半褪?”
清月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去纠结这个复杂的问题,转而问道,“喜欢吗?”
“喜欢,以后能不能都这样?”
“没别人的时候可以。”
贺云舒十分满意这个答案。
他拍了一下清月生长尾巴的地方,“好了,那我们该谈正事了。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困难,让你不辞而别不说,看到我特地找来,还对我爱理不理那么半天?”
清月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这要从我的职责说起……”
简单来说,清月的神格,是血脉继承制。他的父辈是守护这个世界的神,他的祖辈是守护这个世界的神,他往上的每一辈都是守护这个世界的神。因此他从出生开始,准确来说,从他还是一颗蛋开始,他就已经身负守护这个世界的职责了。
从来没有人教导他怎么当一个神,但他天生拥有整个世界的信徒。信徒们每天都会向他祷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信徒在祷告,他要做的就是倾听这些祷告,然后给与适当的引导与满足。
“每时每刻!密密麻麻!”清月用了这铿锵有力的八个字来描述自己的艰辛。
其中最基本的是祈祷风调雨顺,祈祷天灾不要降临。也有很多更加细碎更加私人的,什么出入平安、喜得佳人、早生贵子、步步高升、健康长寿、财运亨通、扭到脚了希望快点好、等等等等。当然清月并不会每个愿望都去搭理,他又不是什么许愿机,但每个愿望都会被他接收,进而从中挑选出那些需要搭理的部分。
知道的知道清月是这个世界的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007打工人。
虽然他的工作还算有回报,他的信徒确实非常虔诚,但是他痛苦呀,这样的日子真是太痛苦了。
于是他放任向衫偷走了自己的神格,耳根子从此终于清净了,再也没有什么祷告需要去倾听,再也没有什么心愿需要去回应。
他终于潇洒自在。
但他的信徒无力抵御灾祸。
“我失去神格大约有三十多年吧。”清月告诉贺云舒。各个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因此虽然向衫在地球上只失踪了一年,其他世界却过了很久。
贺云舒默默一算,清月失去神格的时间比拥有神格的时间还长。而他当初做出抛弃神格的这个决定时,刚刚从蛋壳里出来十几年,哪怕以人类的年龄来说都很年轻了,何况是条能活几十万年的龙。
“最开始的真的很开心,我喜欢自由。”清月叹息了一声,“然后……我离开神殿在外面逛了逛,这才知道有一座火山喷发了,死了上百万个信徒……我什么都做不到,没有信徒们的祷告,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中间的十年,是清月当一个缩头乌龟的十年。台风、海啸、暴雨、干旱……他的信徒们经历种种,他一概不知,一概不管。他觉得这种事情再继续下去,信徒迟早会抛弃他,然后这片土地或许就会在信徒们的祈祷下诞生新的神明。
但信徒们依旧虔诚。
“他们觉得是我在生他们的气。他们觉得他们之所以经历那一切,是因为他们没有供奉好我。”清月苦笑,“他们甚至比三十年前更虔诚了。”
于是清月又花费十年时间,定位了自己的神格,算出了自己神格将会出现的坐标,搜寻打通时空隧道去往地球的方法,找回自己的神格,重新成为清月之神。
这就是清月过去的所有故事。
贺云舒摸了摸清月的脑袋,安慰了一下这条小小龙。
然后他陷入沉思,“你确实很辛苦……但是我觉得这个,和我们两个想要在一起,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
“你不懂!”清月焦虑地拍起了地板,“我不想干活!我一点都不想干活!本来我还能强迫自己干活,但是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不想干了!”
贺云舒懂了,这是一个因为恋爱会误工所以选择断情绝爱的小朋友。
“也不用这么极端……”贺云舒思考,“你可以先,嗯,比如一周给自己放一天假,然后在这一天和我见面,其他时候干活?”
“我不!”清月贴贴,抱着贺云舒用力贴贴,“我想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周一次太残忍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贺云舒将手伸到神殿外面,对着底下的信徒们,做出一个切菜的手势,面无表情道,“别惯着这群巨婴。”
“嗯?”清月面露惊疑。
“就像过去的三十年那样,其实挺好的,”贺云舒表示,“当然你需要保有你的神格,你需要你的力量,来确保你可以在关键的时刻做到关键的事情。但在更多的时候,放手并不是坏事。”
“是吗?”清月的大脑有些宕机,“但是信徒真的死了很多啊?”
贺云舒点了点头,满脸都是理所当然。
火山?地震?山洪?海啸?我们地球人都是自己顶的好吧!什么世界啊这么好命居然真的能有神来帮忙抵御这一切,真是活生生养出一帮子巨婴!
“你的信徒们之所以在天灾下牺牲这么大,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掌握抵御天灾的办法。如果你继续帮助他们抵御天灾,他们就永远学不会自己去抵御。”贺云舒循循善诱,“我家乡有句老话,叫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起继续帮助他们抵御天灾,你更应该教导他们正确抵御天灾的办法。这样就算依旧难以避免牺牲,牺牲的人也可以少好几个数量级。正好,我们地球人这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好好学习一下独立自主的人类都是怎么做的,才能真正地、更好地帮助你的信徒们……”
清月点了点头,感觉似乎非常有道理,“你说得对。不过既然我需要保有我的神格,那么信徒的信仰还是挺重要的。等到他们都学会了地球人的经验,他们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当我的信徒了?”
“不会。”贺云舒对此毫无疑问,“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该虔诚信仰你的依旧会虔诚信仰你。”
“真的吗?”清月感觉幸福来得非常突然。
“你当神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贺云舒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我房里有一本《圣经》,你可以到我屋子里好好看看这本书,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当神。”
清月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贺云舒就这样敲定了两个人一起回家的行程,扣紧清月的手,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他看着清月脸上依旧懵懵懂懂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起来,我本来还一直在想,你拿回了神格之后,和你没有神格的时候究竟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会有人说拥有神格的你无心无情。”
清月也对这话题有些好奇,“结论呢?”
“是演技和滤镜,神格添加了演技和滤镜。”贺云舒一本正经地总结,“你从一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小笨蛋,变成了一个打了柔光的看起来有点聪明的小笨蛋。”
清月张开嘴,露出属于龙的尖牙,“贺云舒,你今天这一整天都特别嚣张啊,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贺云舒将眉梢一挑,丝毫不惧,溢出独属于贺小少爷的傲慢味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清月磨了磨牙,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痒痒的。
贺云舒抬手揉他的头发,“好了,休息吧。明天早上我起床补个妆,就带你一起回家。”
清月点头,又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还有句话忘了回应。
他在贺云舒脸上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我知道。”贺云舒睁开双眼,眼里全是笑意。
第63章 “主角”与“结局” 我很特殊,不是吗……
第二天清晨, 起床后,清月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神格从怀里又掏了出来。
贺云舒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
“虽然紧急情况下也可以进行比较粗暴的分离与融合, 但那样多少会有伤害和损耗。”清月一边如此仔细地做着这件事, 一边解释道, “一个完整而细致的分离过程, 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等到最后几根连接着清月心口的细密光丝也从神格上脱落,这条小龙终于长舒一口气,“完成了。”
贺云舒闻言凑近过来。
刚刚从清月身上脱离的神格还在缓慢地跳动着, 就像是另一颗心脏,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所以上次紧急融合的时候,你受伤了?”贺云舒问。
清月有些尴尬的扭捏了一下, 最后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一点点。”
贺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 “辛苦了。”
于是清月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委委屈屈的表示, “你的母星不喜欢我。”
怎么说的好像婆媳矛盾一样?贺云舒无奈的笑了笑,“毕竟地球的盖亚意识没有主观能动性, 就让让它吧。它也不是不喜欢你, 它就是这么个防御机制。”
正因为如此,清月才需要辛辛苦苦的又把神格给拆卸下来。
但就算做到这个地步, 想到要和贺云舒一起回地球,清月还是有点近乡情怯般的紧张,“这样就可以了吗?应该没问题的吧?”
“你又不是第一次过去了……”
“这不一样!这次可是正式拜访!”
贺云舒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放心吧放心吧,我们清月肯定没问题的。”
清月跳了起来,连忙又把自己的头发给重新整理好。
此时神格的缓慢跳动已经停止, 清月的气息被逐渐剥离,温暖的光芒也淡去了,成了一种无机质的冷光,却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莫测意味。
清月将这团神格小心封存,然后看向贺云舒,“那我就在这里打开时空隧道了?”
“那倒是不必。”贺云舒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是时空管理局的人开了个隧道带我来的,现在那人还在隧道的出入口守着,原路回去就行了。”
“时空管理局?”清月显然也是知道这机构的存在的,顿时皱了皱眉头,“那群家伙很烦的,总是叽叽喳喳逼逼赖赖。我之前去地球的时候,他们就十万个不乐意,看我要找神格才没拦着我。现在我要和你一起回去,他们保准又要磨磨唧唧地不高兴老半天。”
贺云舒笑,“我倒是觉得不一定。可以先试试他们的态度。”
……
当贺云舒带着清月回到那个藏着时空隧道出入口的小废墟时,那时空管理局的小职员着实被吓了一跳,黑色的面部几乎泛出了一层绿光,“这这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只是负责接送你的!他、他他他,不能走!”
清月耸了耸肩膀,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看吧。”
说罢他也不理这人,直接一抬手,就要当场再开一个时空隧道出来。
“等等等等……”时空管理局的小职员无力阻止,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倒是贺云舒把清月按了一下。
“怎么?”清月停下动作,好奇地看他。
只听贺云舒笑着对那小职员说,“我们只是借个道,保证不会在那边找麻烦。毕竟地球是我的母星,我肯定不会做伤害母星的事情。还请麻烦您上报一下,看看您的上级是否愿意给我们这个面子?”
那小职员见可以甩锅上级,如蒙大赦,连忙就在一旁上报去了。
片刻之后,这小职员带着不可置信的微妙神色回来了,“二位这边请,这边请……”
很明显,时空管理局的上级答应了他们这个请求,给了贺云舒这个面子。
“这么好说话?”清月在踏入这条时光隧道时,还觉得这事有些无法理解。
但很快,他就被隧道那头的景象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隧道的另一头,正是贺云舒的房间。
迎面就是一整排的衣柜,然后是贺云舒的床,贺云舒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之前贺云舒曾经提过的几本书……
还不等清月好好参观,房门就被人一把拉开,然后是女佣的一声惊叫,“小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板都快急死了!”
贺云舒下意识看了眼时钟。
因为时间流速的不同,贺云舒虽然在那边世界与清月一同呆了一整晚,在地球上其实却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再加上离去前自己还特地嘱咐过下人不要打扰,他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但很显然,就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贺韵笙已经发现了贺云舒的消失,正组织贺府上下翻天覆地的寻找……
还不等贺云舒对此发出什么感慨,房门又被人推了个大开,贺韵笙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云舒,你……”贺韵笙刚说出这几个字,猛然看到和贺云舒站在一起的清月,舌头都仿佛瞬间打了结。
此情此景,已经足够这位当哥哥的脑补出一大堆了。
当然,事实也和他脑补出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比他脑补出的更加刺激。
而清月也在贺韵笙愣神的时间里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哥哥好。”
此情此景,这样的三个字无疑又是一个暴击。
“你……云舒……我……”贺韵笙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捋顺了打结的舌头,摆正了脸色,朝着刚刚对他打招呼的清月点了点头,“清月先生,是吧?不知你现在是否有空与我好好聊聊?”
清月下意识回头去看贺云舒。
贺云舒只是笑。
“请务必赏光。”贺韵笙一字一顿,话虽然客气,却显而易见带着磨牙的声音。
“去吧。”贺云舒揉揉清月的脑袋,“也该让我哥放心放心。”
这样亲昵的举动,显然更加证明了两人的关系。
清月便跟着贺韵笙去了会客室。
贺云舒看着两人的背影,并无丝毫担心。
贺韵笙虽然反应过度,但这只是因为事发突然,一时半会难以缓过来。以贺云舒对这个哥哥的了解,在两人关系已经明了的现在,贺韵笙断然没有为难清月的可能,只是急于想要更多的了解罢了。
清月就更加不需要担心了,小龙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至于此时,贺云舒一个人留在卧室内,再次支走了下人后,他需要烦心的是另一件事。
随着房中这个临时时空隧道的消失,一个影像出现在了贺云舒书桌背后的墙面上。
影像中出现一个陌生的房间背景,房中却有一个熟悉的影子。这影子通体漆黑,呈现的正是那位所长先生的剪影。当然,眼前此人并非那位所长先生,他只是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的身份,表明他是曾附身过那位所长的人。
“特派员先生,好久不见,你好。”贺云舒客客气气地与他打招呼,“今天你们能给我这么一个面子,让我和清月可以顺利回来,真是感激不尽。”
剪影笑了笑,“以那位半神的能力,就算我们不同意,你们也能两个人轻易回到地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这个顺手人情呢?”
“半神?”
“他还拥有□□的束缚,所以是半神。”特派员解释道,“等到他脱离了□□束缚那一天,就会与那方世界的世界之灵融为一体,和他的祖辈们一样,成为那方世界的盖亚意识的一部分。当然,那一天的到来,对你和他都不是好事。”
贺云舒理解了对方所说,苦笑了一下,“还好他寿命足够长,距离那一天还有很远。那么,特派员先生,您特地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为了一些你曾经承诺过的事情。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要帮我们将这些事情给收尾的。”
说着,屏幕边上又分出了一个小窗口,显示出一些文字和几个坐标。
贺云舒扫了一眼,那些文字是关于几个世界的大体介绍。
“有的世界的世界线已经开始晃动了,得赶紧了。”特派员点了点其中一个坐标。
贺云舒认真读了读这个世界线的介绍,看到了诸如“法师塔”“巫师协会”之类的字眼。保守估计,至少八成可能是霍贝尔所在的世界。
“确实得赶紧了。”贺云舒记下坐标,“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点疑问未解。”
“什么疑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事到如今,来问这个吗……”
“因为我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思考,我总能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但又觉得总不是最终的答案。”
“怎么说?”
“我很特殊,不是吗?”贺云舒笑,“表面看起来,是因为向杉执着于我,于是我被迫与诸多异界之人结识,被迫卷入了事件的中心,甚至于现在还得帮助你们进行一部分善后工作。但实际上,这说不通。我与诸多异界之人的相遇都充满了巧合,我因此被卷入事件中心也谈不上多么合理。甚至于你们时空管理局——对我也有些过于客气了。你们究竟有什么理由一定需要我的帮忙,乃至于愿意给我这么大的面子呢?”
“……”短暂的沉默后,特派员笑了一笑,“所以,你们在分明有能力两个人直接回地球的情况下,还特地找我们讨要那个面子,是个试探?”
“试探这个词有点严重了,我只是想对自己的特殊之处有更加清晰的认知而已。”贺云舒说,“很显然,我的特殊不仅在于向杉对我的执念,不仅在于我的经历与我做过的事,更不会在于我微不足道的读心能力。而是在一些更本质的地方……”
“有什么在更本质的地方选中了你。”特派员肯定了这个说法,然后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么,你觉得那些曾被招来地球的异界之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这是贺云舒曾经思考过的问题,他没太迟疑就回答道,“他们的经历往往比同世界的其他人更丰富。如果将他们的世界比作一本书,他们都像是书中的‘主角’。”
“气运所钟之人。对这样的人而言,‘主角’确实是个恰如其分的称呼。”特派员笑着说,“那你觉得,地球上是否也该有个‘主角’呢?”
“……”贺云舒面露沉思,而后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特派员点了点头。
“你们需要我来收尾,是因为我是‘主角’?”
“毕竟发生在地球上的这个事件还没有结束,只有主角才能将故事继续书写。”
“还没有结束?都这样了,却还没有结束吗?”贺云舒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新的思考,“那么究竟还需要什么,它才会真正结束?”
“显而易见。”特派员伸出手,点了点贺云舒书桌上的书本,“一个‘结局’。”
第64章 主角霍贝尔 所谓世界之子,自然有着坎……
初到新世界, 映入眼帘的是大理石铺成的道路,两旁中世纪风格的房屋,沿着道路方向继续往前看, 视线边缘处立着一座高高的尖塔。
遥遥看去, 尖塔周围很是绚烂, 一会儿冒出一道红光, 一会儿冒出一道蓝光,一会儿金光四射。
“这是正打着?魔法战斗?”贺云舒扫了一眼,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着急, 手上还拿着块屏幕,正在细看时空管理局那边给他发来的任务概要。
清月则给两个人套上了一层隐身,又将贺云舒安排到一个安全的树荫下, 自己飞去看了一圈。
片刻后清月回来,自信满满地表示“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边人类的衣着风格”, 说完打了两个响指,第一声令两人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两套长袍, 第二声将隐身术卸下。
新衣服是深蓝色的,绘着月亮的花纹, 还散发着淡淡的蓝色柔光, 一看就很神秘。
贺云舒也收起了手中的屏幕,转身在道路周围寻找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根据时空管理局的调查, 这个世界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皇权夺位之战。战争的中心正是霍贝尔。
霍贝尔身为这个世界被选中的世界之子,也就是所谓“主角”,身世极为坎坷复杂。他本是前任皇帝之子,但还在娘胎时父皇便不幸身亡。母亲好不容易将他诞下,又遭到现任皇帝、他的叔父、他爹亲弟弟的追杀,香消玉殒。幸好母亲身旁还有一名忠仆, 带着他逃出皇宫,隐姓埋名将他抚养成人。
作为一个故事,这真是极经典的主角身世,可这又偏偏不仅仅是个故事。
贺云舒默默将这个故事中人与自己熟悉的霍贝尔合二为一,只觉得心情异常复杂,但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这种心情。说心疼吧,霍贝尔着实是个不需要被心疼的人。贺云舒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之后的故事到是没有那么经典套路。
霍贝尔成为了魔法学院的优秀学员,靠着天赋过关斩将,一路攀升,加入了皇家魔法院,成为大魔法师,正在前途光明之时,养父去世了。这名忠仆在弥留之际告知了霍贝尔他的身世,要求霍贝尔想办法加入皇家护卫队,在最靠近现任皇帝的时候出手暗杀,为父母报仇。
霍贝尔却摇摇头,细数这些年生活中的种种细节,表示自己早就在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因此心中早就有数,也不可能选择暗杀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路,您就安心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吧,他自有安排。
养父走后,霍贝尔继续着自己的步调,在帝国中上下周旋打点,逐步成为皇家魔法院的实权人物,开始将各个魔法院中的各个关键位置都逐步替换为自己人,同时也接触帝国中的各种官员,进行各种利益交换……如果不出意外,等到十年后,他将全面掌控这个帝国从经济到军事各个层面,到时候再主动披露自己的身世,对皇帝倒戈相向,带着自己人稳稳逼宫,不比暗杀靠谱?
意外就是霍贝尔被向杉拉去了地球,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段飞舟。
段飞舟之前被向杉所伤,在意识的最后时刻封印了向杉拿在手上的剑,也使得自己无力再治疗自己的伤势。但那只是因为地球灵气稀薄。而被霍贝尔带来的这个魔法世界,灵气虽然抵不过段飞舟原本的世界那么充足,比地球还是强多了,足矣让段飞舟体内的灵气自行运转起来,令他的伤势自愈。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段飞舟就转醒过来。
而霍贝尔在这段时间里也不太好过。因为两边时间流速不一致,霍贝尔在地球虽然呆了不到一年,魔法世界已经是三年过去,他之前的诸多安排都不再那么稳妥,在皇家魔法院里的地位受到威胁,一些嚣张的贵族子弟开始蹬鼻子上脸。
这些嚣张的贵族子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霍贝尔带段飞舟回来的事情,看段飞舟长得细皮嫩肉,还以为是霍贝尔养的小情人,直接上门嘲讽侮辱,还想要动手动脚。段飞舟是什么人,他怎么受得了这种气?当场把这群人打了个半死。
于是这篇神奇的魔法世界政斗故事就转了画风。
本来按照霍贝尔原本的打算,他虽然确实想要夺位,却不至于发起什么大型的战争,就算发生也不至于这么早。
但魔法世界贵族的地位非常高,段飞舟动了手,那些贵族就不依不饶,要求霍贝尔交出段飞舟,要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平民”处以极刑。
不说霍贝尔有没有可能真的交出段飞舟,段飞舟也不听他的啊。看着这群贵族恨不得把唾沫星子喷到霍贝尔脸上的样子,段飞舟越发气恼,当场又把一群人打了个半死,还不小心真打死了两个。
这下更是不得了,皇帝甚至派出了军队来收拾他。
霍贝尔一看,这很不妙,他怎么能让段飞舟真的和军队打起来,军队里有他自己人啊。
军队里的自己人此时也是很犯难的,他们虽然和霍贝尔有不少交情,但段飞舟这事挑战了所有贵族的权威,他们总不能因为这事违抗皇帝的命令。
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只会越亏越大。霍贝尔转念一想,段飞舟这小子来都来了,与其让他持续制造麻烦,不如让他成为一个助力。在这时候全面开战,虽然没有他原本的设想那么稳妥,但段飞舟战斗力不俗,总体来说还是赚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霍贝尔掏出父皇的遗物,公开自己身世,表示段飞舟打死嚣张贵族并不是以下犯上,而是为了先帝遗孤吹响了向皇位上的反贼宣战的号角!
如此占了大义,霍贝尔多年来布下的势力应声而动,夺位之战轰轰烈烈。
至于这场战争现在究竟打得怎么样,贺云舒并不知道,时空管理局给的调查资料里没写。
他在四周转了一圈,目之所及的建筑统统门窗紧闭,显然平民们在战争之下都很珍惜生命,没有一个敢探头看热闹的。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在屋子外面的,对方一看两人身上的月纹长袍就吓得瑟瑟发抖,“法、法爷,二位法爷有什么事?我可是良民啊……”
“不要这么紧张。”贺云舒轻轻笑了一下,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我们两个刚从外地回来,就是想打听一下,那边正在打着热闹的是什么情况?”
那平民情绪刚有缓和,顺着贺云舒的手指一看高塔那边的绚烂光芒,又吓得结巴起来,“大、大人们的事情,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哦。”贺云舒点了点头。这人在说谎。
但没关系,贺云舒的读心术如今已经修炼纯熟,只要问题问出来了,他根本不在乎对方嘴上说什么。
甚至还很惊喜,敢在这种时候待在外面的平民果然不会是什么普通平民。这人其实是个通讯兵,正在给霍贝尔的势力办事。
贺云舒也不难为人,当场放这人走了,然后转了方向,直接带着清月往霍贝尔的营地走去。
两个人刚一靠近营地,营地里的人就都紧张起来,纷纷竖起盾牌,打开防护罩。贺云舒站在原地,让清月撤了两人衣服上伪装的月纹长袍。两套奇装异服出现,营地里的人更紧张了。僵持片刻后,霍贝尔匆匆从营地里出来,才让这些人撤下防护,让贺云舒和清月进去。
“听完他们的描述,我就猜会不会是你们两个。”霍贝尔看到他们,心里很是高兴,表面上却还保持镇定,“你们怎么来了?还穿着月纹长袍过来。”
“月纹长袍怎么了?”清月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弄出了乌龙。
“月纹长袍是皇家魔法院的标志。”霍贝尔说,“虽然我以前也是穿这身的,但既然打起来了,我就让我的人都换了身衣服,免得打得天花乱坠的时候误伤自己人。”
说着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长袍,素色的,没有月纹。
“所以现在只要是穿着月纹长袍的,都是我们的敌人,都可以直接打。但是他们不能直接打我们,因为只有地位够高的魔法师才能穿月纹,其他人和我们穿的一样。”霍贝尔又笑着说,“庆幸段飞舟现在不在这里吧。那小子性子急,说不定一看到你们就一剑劈过去了。”
话音未落,天空中就遥遥传来一声反驳,“不要说得我好像瞎了一样,我视力好得很,看得清他们的脸!”
说着段飞舟就从云层中降落下来,右手提着剑,左手捂着右边的胳膊。
霍贝尔扫了他一眼,“受伤了?不该啊,谁干的?”
段飞舟正高兴着,被这一句话问得黑了脸,“那群家伙一通狂轰滥炸,瞎猫碰到死耗子,硬是被炸到了一下。也是倒霉,本来该躲开的,突然一下子灵气运转不畅,就晚了那么一点。”
霍贝尔表示,“你最近灵气运转不畅的时候有点多啊,是不是之前的伤势还没好利索?”
“不至于,和之前的伤没关系,怪得很。”段飞舟啧了一声,越说脸色越差,又看了贺云舒和清月一眼脸色才好起来,“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们怎么来了?”
“之前匆匆分别,也不知道你们变成了什么状况,总得想办法确认一下。”贺云舒回答,“顺便帮时空管理局进行一些收尾的工作。”
时空管理局?霍贝尔和段飞舟一听到这五个字就脸色微妙,显然已经打过了照面。
“那些麻烦的家伙。”段飞舟不爽道,“管天管地,还想管我在哪里打架,管得着吗他们?”
贺云舒笑道,“他们是很麻烦,罗里吧嗦的,但也是为了各个世界自身的稳定。你们还记得之前地球发生的事情吧?世界是有自身意识的,会排斥异界之物。你刚刚说灵气会莫名其妙运转不畅,可能就是世界意识在从中作梗。”
“那我也不能丢下这边的事情直接回去呀。”段飞舟有些委屈地问,“贺云舒,你们好不容易过来,就是为了给时空管理局当说客的吗?”
“那不是。”贺云舒摇了摇头,“和时空管理局比起来,我当时是更站在你们这边。我不在乎时空管理局的目的,我只在乎怎么做才对你们最好。”
这样的话一说,霍贝尔和段飞舟的心里都愉快不少,对这个话题也不再那么排斥。
“你和时空管理局说的事情,其实我也在考虑。”霍贝尔说,“但是我们在这个时候开战,本来就不稳妥,如果再不允许段飞舟出手,风险实在是太大。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希望世界意识能理解我的选择了。”
“就是。”段飞舟也道,“之所以现在开战,本来就是我的原因,我怎么能撒手不管?”
清月在边上一寻思,“那要不我也和你们一起吧,把对面全灭了就不需要再打了。”
“好呀好呀。”段飞舟特别高兴。
就连霍贝尔也道,“只要速度够快,说不定世界意识反应不过来。”
贺云舒汗都下来了。
第65章 主角段飞舟 人之所以后悔,是对过去的……
眼看着面前三个人一拍即合, 就要轰轰烈烈杀去皇宫,贺云舒赶紧拦了一下。
“等会等会,这太莽了, 你们等会!别忘了, 如果你们一口气造成的影响太大, 搞不好会伤及世界意识本身啊。”
三人都很给贺云舒面子, 都停下了脚步。
但问题还是那个问题。虽然世界意识很重要,但如果延续之前时空管理局提出的方案,维护世界意识的代价便是让霍贝尔陷入危险, 三人都不可能答应。
贺云舒自己自然也不可能答应。他笑着说,“世界意识虽然会抗拒异界之人的影响,却不会限制本世界之人。换句话说, 你们两个不能出手,但霍贝尔出手是没问题的。”
三个人愣愣地看着贺云舒。
是啊, 道理当然是这个道理,他们三个都知道哇, 问题这不是霍贝尔一个人有可能打不过吗。
贺云舒暗示,“本来霍贝尔打不过的人, 有了你们两个人的指导, 或许就能打过了。”
指导?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段飞舟激动道,“我有一招灌顶之法, 只需要付出一半的修为,就能帮他往上提升一个大境界!”
清月还在茫然,听段飞舟这么一说,顿时也是恍然大悟,“这样的手段,我也会略施一二。”
“你们给我等会。”这下换霍贝尔额头冒汗了, “你们把你们的修为灌给我,这难道不算是你们造成的影响吗?”
“算,但是世界意识也没有那么严苛。”清月打开思路,表示自己对世界意识这玩意其实很有发言权,“只要我们对你不怀有恶意,稍微在你身上施加一些影响,世界意识不一定会反对。毕竟说白了,世界意识也只是想要守护本世界的生灵而已。”
“可是我有我自己的魔法体系。”霍贝尔说出了自己反对这个主意的真正原因,“你们的力量灌进来,我一时片刻不一定会用不说,说不定还会影响我之后的成长。”
段飞舟咋舌,“我们要把修为给你,你还嫌弃上了。那这样吧。我不直接把修为和你自身的力量融合,而是存在你那里,你要用的时候自己取,用完了还给我,行了吧?”
“这……”霍贝尔初听觉得荒谬,细想眼前一亮,“好像真的可以。”
魔法师不比修真者,他们并不直接使用体内的法力攻击敌人,而是使用体内的法力沟通元素,使用元素的力量攻击。一旦周围元素之力用尽,或是变得不够亲和,魔法师便会无以为继。因此,一个可以随时调用、储存了大量元素之力的元素库,自然会极大地提升魔法师的战斗力。而所谓元素,其实就是修真者口中的灵气。
说定主意,霍贝尔便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水晶。
“这么小的东西,分分钟给你灌满。”段飞舟摩拳擦掌,信誓旦旦。
结果差点把自己给榨干,“可恶,怎么还没满,这玩意是用什么做的?”
霍贝尔看着这块暗红色水晶越来越亮,乐得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这是龙晶,是我祖辈开始用的东西……也是我亲生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这还是因为几百年下来里面的力量给用得差不多了,才能落到我的手里。想不到我还能看到它亮起来的这一天。”
直到夜幕落下,霍贝尔看了看天色,“没有月亮,正是个突袭的好时候。”
说完他便领了一些亲信,趁着夜黑风高,径直朝皇宫摸去。临走前他苦笑着回头看了眼,“我居然要去打一场没有十足把握的战了。和你们混久了,我也变得莽撞了起来。”
段飞舟和清月说好了不会出手,只能目送他离开,留在营地里和贺云舒一起等着。
贺云舒多少有些担心,频频往外面看。
清月也是心里没底,“这家伙没有问题吧?这个世界应该没有能威胁到他的高手吧?”
段飞舟倒是轻轻松松地笑着,“你们还不了解他?放心吧,没点把握,他敢去吗,他会去吗?他说没有十足把握,那就是有九成把握的意思。”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漫天的火光。
“哟。”段飞舟依旧没有半分紧张,只探头去看向皇宫的方向,“烧起来了。”
接着又是轰隆隆一连串的响动,半边天空都被接连不断的五光十色映得绚烂多彩。
等到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两个小时的时候,天空中的绚烂色彩逐渐消停,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被霍贝尔一起带去皇宫的亲信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陛下正在打扫战场,交代我来告诉你们,一切都很顺利。天亮他就会让人来接你们。”
这就叫上陛下了?
再看这人眼中满满的崇拜之情,想必霍贝尔在这一战的表现十分强势。
“看看,我说什么?果然没问题的吧!那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段飞舟直接起身,哪里等得到天亮,匆匆就朝着皇宫的方向飞过去了。
贺云舒和清月对视一眼,也果断跟上。
踏过被战火洗刷过一遍的宫门,就看到霍贝尔站在广场的正中央。他一边指挥着手下们清理打扫,一边时不时仰头去望仍旧冒着零星火光的宫殿,脸上神情似喜悦似唏嘘,复杂难言。
见到他们过来,霍贝尔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拿出那块龙晶,递给段飞舟,“还你了。”
“怎么?”段飞舟不客气地拿过龙晶,直接整个揣进兜里,“不咋开心啊?”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多年夙愿总算是达成了。只是以这种方式达成,是我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霍贝尔感慨道,“本以为是孤注一掷,没想到这么轻松。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至少还得努力十年。”
“这就是交朋友的重要性!我们是朋友,当然会帮你。”段飞舟得意。
霍贝尔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如果你们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也义不容辞。”
这就是暗示他们赶紧提要求了。几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段飞舟身上,他们都多多少少知道段飞舟正在找寻记忆的事情。既然眼下霍贝尔的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自然该轮到段飞舟了。
只见段飞舟仰着头思索了一下,“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也不会客气。可惜!还真没想出有什么事情是要人帮忙的。”
“是吗?”霍贝尔意外。
“我在我的世界虽然有几个敌家,但是都已经被我打趴得差不多了。”段飞舟说,“你们也知道我打架多厉害吧?何况我的剑也找回来了,就算还剩下什么仇人,也抵不了我一剑。”
霍贝尔没有答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贺云舒笑着打破了这尴尬,“我倒是有一个事,非常需要你的帮忙。”
几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等贺云舒说出了自己的需要,霍贝尔当即摆了摆手,“这算是什么帮忙?这都是应该的。只要时间定下了,我一定应约。”
“我自然也要应约。”段飞舟也十分开心。
“时空管理局那边又要叽叽歪歪不乐意半天了吧。”清月啧啧两声。
“又不会麻烦他们。”贺云舒眯眼笑,“我相信他们明白‘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的道理。”
约定好了之后,三人便挥手与霍贝尔告别。
贺云舒与清月该送段飞舟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了。此别虽然匆匆,但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最理所当然的发展,也是最恰当的时机。接下来霍贝尔会陷入一段很长时间的忙碌,而段飞舟总不可能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待上太久。
那个修真世界才是段飞舟真正的归属之地。
……
话虽如此,当三人走入时空隧道,又从隧道另一头走出时,段飞舟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久久都没有言语。
这是在一座高耸山峰的顶端,低头就可以看到厚厚的云层,却丝毫不会给人缺氧的感觉。充沛的灵气如有实质,带给身体明显的舒适之感。放眼望去一片洁净,偶有其余山峰从云层底下露出头来,鹤鸟飞行于山峦之间,仿佛能将人的心也给洗净了。
多好的地方啊。
本应欢喜雀跃向两人介绍家乡美景的段飞舟,却好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我回来了。”
贺云舒叹了口气。
“你怎么……啊……”清月虽然没有很高的情商,却在人类的心灵领域有着不浅的造诣。再加上和贺云舒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情商也就紧急上线了。
清月憋了一会儿,看看沉默不语的段飞舟,又看看沉默不语的贺云舒,然后走到段飞舟的身旁,学着贺云舒以前做过的那样,伸手摸了摸段飞舟的脑袋,低声说,“想哭就哭吧。”
段飞舟果然顿时就红了眼眶,扑到了清月怀中,发出了压抑的一声泣音,还想忍耐一会,却终究没有忍住,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清月手足无措,用眼神拼命向贺云舒求救。
贺云舒摊了摊手:你都让他哭了,那就好好让他哭一阵吧。
好一会儿后,段飞舟才缓过来,退后两步,用手擦了擦眼睛,“对不起……我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没事的没事的。”清月连忙安慰,“本来也不需要忍的——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之前还好好的。霍贝尔问你要不要帮忙,你也不说。”
“本来也用不着那家伙帮忙。”段飞舟撇了撇嘴,“要是在那家伙面前忍不住哭了,怕他笑话我。”
“他怎么会笑话你?你刚帮了他的。”
“就是因为我刚帮过他。”段飞舟仰起头,“我的形象刚刚在他眼里高大起来,怎么能再轻易矮下去!”
好吧,男人的面子问题大过天。
贺云舒问道,“所以你之前就——在你和他告别之前,你就恢复记忆了?”
段飞舟搓了搓自己的双手,有点尴尬,有点不好意思,“嗯,本来在那边醒来之后,我就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不过那个时候那家伙遇到很大的麻烦,隔三差五就有烦人的人找上门,我打架都打不过来,都没多少时间想自己的事情。本来我还以为这些事情可以就这样过去了,结果回到这里,一下子很多事情涌上心头,居然没有忍住。”
果然如此。贺云舒没有很意外,他之前确实多多少少感受到段飞舟的心绪不是那么稳定。
清月也恍然大悟。虽然找回记忆在他看来是好事,但看段飞舟现在的样子,就连清月也明白,段飞舟那段记忆中的内容一定令他非常难过。
至于为什么段飞舟会突然找回记忆,两人也有自己的推测。两人之前去段飞舟的内心世界看过,确认段飞舟的记忆其实是被封印了,而封印记忆所用的力量与段飞舟本人的力量是同源的。他们猜测,这记忆如果不是被段飞舟师门的人给封印了,就是被他本人给封印了。
如今看来,记忆应当就是被段飞舟本人给封印的。之前段飞舟身受重伤,又用最后的力量封印宝剑,就连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无法治愈,封印记忆的力量自然也松动了。后来为了帮助霍贝尔,段飞舟又一口气把自己的灵力几乎全部灌到了龙晶里,体内力量对记忆的封印自然更加难以为继。
“就在刚刚,”段飞舟怅然道,“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既然是他亲自封印的记忆,其内容自然是他难以承受的。
“如果早就知道是这个样子,我或许就不会天天想着要恢复自己的记忆了。”段飞舟的心情很复杂,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感慨,“明明是我自己不想要的记忆,失去之后我却拼命想要再找回来,我可真是……哎……我究竟是应该后悔自己找回记忆,还是说,我最开始就不该选择将记忆封印?”
“记忆对一个人的意义,本来就是这样的。”贺云舒开解道,“不想要记忆的是你,想要记忆的也是你,不同的选择来源于不同的视野与心境,也带给你不同的处境与经历。人之所以后悔,是因为对过去的自己太过苛责。但人为什么要苛责过去的自己呢?过去的你又不会预知未来,你只是做了当时的认知下最好的选择罢了。”
“你这心境,真的不考虑来修仙吗?修仙就需要这样的心境啊。”段飞舟半开着玩笑,看起来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看到气氛逐渐好转起来,清月也松了口气,询问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段飞舟歪了歪脑袋,思索了一阵,“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剑也回来了,记忆也回来了,我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了。”
说完,他见两人依旧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回过神来,“哦,你们在担忧我封印记忆的原因吗?那个也没事,那个其实已经被解决了,我只是……看不太开……”
“介意和我们说说吗?”贺云舒问。
第66章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
那些事情, 段飞舟其实是不太愿意告诉别人的。
但贺云舒和清月并不是别人。段飞舟微微叹了口气,甚至没有太多迟疑,便将自己找回的记忆娓娓道来。
“这件事要从两百多年前开始说。”他道。
贺云舒默默看了一眼清月, 又默默看了眼段飞舟, 心想果然这小子才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人啊。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的天真程度好像和年龄呈反比了。
段飞舟接下来的讲述, 让贺云舒失去了继续吐槽的心思。
“我的家族长久以来偏安一偶,守着一本功法过日子。可惜功法艰深,家族里能看懂的不多, 只能靠着一些浅薄的认识,偶尔出一两个筑基,勉强保证家族的延续。”段飞舟说, “本来我们家虽然出不了什么能人,倒也是安居乐业……直到后来突然有一天, 一群人杀进了我们家族,杀死了我的父亲与母亲, 杀死了他们所能看见的所有人,抢走了那本功法。”
有了霍贝尔的故事在前, 段飞舟的故事并不是那么令人意外。但这终究并不只是故事啊。贺云舒和清月都沉默着, 久久无言。
“我侥幸活了下来。是父亲拼着最后的力气,将我给送了出去。”段飞舟闭了闭眼, “那一年我大概,五岁?又或者只有三岁?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到处都是红色的光。我被父亲送出去后,吓得不行,想找回去也不知道往哪里找,想跑也不知道往哪里跑, 只趴在原地哭啊哭啊,也是可笑,竟然哭睡着了。等我醒来,就发现我在另一间窗明几净的屋子里,边上站着个我当时还不认识的男人。他是……我的师父。他说是在路边捡的我,见我天赋不错,就收我当个徒弟。”
说到这里,段飞舟又沉默了一会儿,表情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但显然也还没有那么容易走出来。
“抱歉……”贺云舒说,“如果实在难过的话,就……”
“不,请让我说完吧。”段飞舟摇了摇头,“说来也怪,虽然说的时候确实挺难受,但真说出了口,心里竟然莫名轻松了一些。这些事情估计也找不到别人去说了,就拜托你们听我说完吧。”
既然如此,贺云舒便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就老大的不乐意,哭着喊着说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家找我的爸爸妈妈。”段飞舟苦笑了一下,“师父那时候也是脾气好,竟然没有把我丢出去,而是告诉我,我已经没有家了,爸爸妈妈都死了,都被杀了。我那时候哪里懂这些啊,也不识字,就是之前被爸妈带着看过几场戏,于是学着戏里演的那样说我要报仇,我要给家里人报仇。师父听了脸色大变,过来就捂住我的嘴,说这种话不能让别人听到。师父告诉我,我的仇人是大坏人,大恶棍,非常非常强的大恶棍。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一旦被仇人知道我想报仇,他们就会跑过来把我也给杀了。我只有先忘记报仇的事情,好好跟着师父修仙,等到以后更强大了,才有报仇的希望。”
“所以你的记忆,”清月听到关键字,自以为好像明白了,“是被你的师父……”
贺云舒却摇了摇头。他从段飞舟的语气中感觉到,事情并不像清月所想的那样。
果然,段飞舟说,“如果真是师父当初就封了我的记忆,一切到是简单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做了会儿心理准备,然后叹了口气,“我带你们去我的师门看看吧。”
然后段飞舟便乘上自己的剑,清月提溜着贺云舒跟在后面。
片刻后,三人在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上落下。这里有绵延的三座山峰,山体间云雾缭绕,显得更加犹如仙人之境。毫无疑问,这是一处灵气更好的地方。
“这在当初也是好大的一个宗门。这块风水宝地如今也……哦,被人占了。”
说话间就见另外几处山峰有几个黑影往这边过来。段飞舟迎了上去,与来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看起来是认识段飞舟,说起话也挺客气,几句之后就又飞走了,留三人在原地随意参观。
“这么久没回来了,没想到我还挺有名的。”段飞舟感慨道,“想当初我在别的地方被一群人当成野狗一样追杀。啧,要是他们知道我在这地儿的名声,肯定不敢像那样追我。当然,要是我还记得我在这儿做过什么事,我也不会跑了。”
贺云舒记得那段记忆,他在段飞舟的脑海中看过。当时段飞舟和向杉一起逃命,为了保护向杉,让向杉带着自己的剑躲在山洞中,独自出去应敌。那场战斗,段飞舟在失去本命宝剑的情况下视死如归,与对方拼杀了许久,最终虽然狼狈却性命无忧——现在想来,他确实是因为失忆而误判了自己的实力。
“我去带你们看看师父的洞府。”
片刻后,段飞舟带他们来到一个山泉旁,泉边依山傍水地坐落着一间屋子。屋子看着不大,里面到是整洁宽敞,只是长时间无人居住,又没有阵法保护,落了一层厚厚的浮灰。
段飞舟挽起袖子,下意识想要清理一下,却又默默地停下动作,看着屋内的摆设发愣。
“所以你在这儿做过的事情……”贺云舒看他又要陷入回忆,不免出声提醒。
段飞舟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当然是复仇啊。”
“你的师门!”清月显然没有料到这种事情,惊呼出声,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想要找补,却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找补,“你、你……这,你之前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是呀。我找回了失去的记忆,想起了我父母双亡的仇,但这份仇恨本身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我已经解决了。”段飞舟走出屋子,“我亲自,就用我的这双手,将我的仇人们,一个个的,全都杀死了。”
贺云舒和清月都陷入了沉默。
“包括我那个看起来很慈祥的师祖,我那个永远很严厉的师叔……还有我的师父。”段飞舟说到这里,情绪已经完全平稳下来,“他们一定很后悔吧,后悔没有斩草除根。他们一定想不到,虽然他们夺取了我家的功法,却压根没有修炼的资质不说,还无意中让我也看到了那本功法。而我的家族,明明这么多代都一无所成的家族,居然偏偏在我这一代,出了个能看懂那本功法的人,而且偏偏就是我。”
虽然情绪已经平稳,说到最后,段飞舟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痛苦。
可以想象,他在当初得知真相的时候,一定像是天塌了一样。
但在停顿了片刻后,段飞舟又轻轻笑了,“还好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在当初做完了我的选择。我做完了所有我应该做的事情,又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于是自己把自己的记忆给封印了……然后我又拼命把记忆找回来了……我真是……”
“段飞舟,”贺云舒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段飞舟看向他。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贺云舒重复了这句话,“哪怕兜兜转转,哪怕周而复始,你也会因为你的每一个选择,走入每一条不同的道路,经历不同的风景。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现在你找回了记忆,但一切已经和你最开始封印这段记忆时不一样了,不是吗?”
清月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现在你有我们这些朋友了。”
段飞舟听到贺云舒的话,刚开始还是有点茫然的,直到清月把话讲明白了,他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贺小少爷啊,你大可以和清月一样坦率。”
贺云舒轻咳一声。
“不过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段飞舟这次的笑容中便少了很多阴霾,显得开心了不少,“我兜兜转转了一圈,但是这一圈让我经历了很多,也让我认识了你们,这确实是件很有意义、而且值得开心的事情。”
说着段飞舟伸了个懒腰,“好啦,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们下一站去哪?”
如果让时空管理局的人听到这句话,怕不是要当场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什么?你们还打算去下一站?你们还想擅自跑去哪里?
但在场的三个人都不会管那么多。
在贺云舒看来,既然是时空管理局的人拜托他收尾的,那么无论他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时空管理局的人已经允许过了的嘛。
反正他们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只是去看看朋友们罢了。
……
于是,片刻之后,随着清月的一通操作,他们又来到了一片原始丛林之中。
这是多么眼熟的一片树林啊!林书仪忍不住感慨万千。
“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切的开始。”
段飞舟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真怀恋啊,我就是在这个树林子里面遇到你的。也不知道那只蝙蝠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他们便停下了脚步。
眼前出现了一座城堡……的废墟。
一个看起来十分优雅的贵族男子,正在这里卖力的……搬砖。
“烈恩,好久不见。”贺云舒直接打了声招呼。
努力搬砖的吸血鬼回过头,看到他们,满眼都是哀怨。
第67章 逐一确认 只有这样才算原样奉还。
面对烈恩这如此哀怨的眼神, 贺云舒和清月都十分淡定。
只有段飞舟非常心虚。
他打了两声哈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搓了搓手, 小跑着过去帮烈恩一起搬砖。
毕竟说起这栋城堡, 实在是充满了回忆。
回忆往昔, 简单来说, 这座城堡之所以会变成一片废墟,都是被段飞舟给打成这样的。
然而他们两个,一只是享受人生的吸血鬼, 一个是杀伐果决的剑修,打架虽然在行,建筑却是一窍不通。
哥们两人忙活了许久, 废墟依旧是废墟。好不容易堆起一面墙,一不小心手一歪, 墙又塌了。
烈恩表情扭曲地看着又一次铺了一地的砖块,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仰面躺在了砖块上,开始摆烂。
段飞舟一看, 他摆烂了, 自己一个人忙活也不是个事,于是干脆躺在烈恩边上, 和他一起摆烂。
贺云舒和清月在边上看着,都挺无语的。
“真的不考虑再换一座城堡吗?”贺云舒忍不住问。
“怎么换?这里可是充满了我的回忆啊!回忆!”烈恩絮絮叨叨地埋怨了一会儿,总算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问,“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贺云舒回答,“来看看朋友,顺便帮时空管理局的人跑腿。”
烈恩顿时十分感动,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我当做朋友,甚至特地过来看我……”
“什么话?”仍旧躺在砖块上的段飞舟不乐意了,“难道你以前都不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烈恩回头看他,“如果我不觉得你是朋友,我能在你毁掉了我的城堡之后,还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吗?”
提到毁掉城堡的事情,段飞舟顿时又犹如被捆住嘴巴的鸟的一样,说不出话了。
“如果你这么执着这个城堡的话,为什么不花钱去请会修城堡的人过来修呢?”贺云舒又问,“森林外面有人类的城市,对吧?”
烈恩愣了片刻,然后猛地一敲掌,“对诶!”
贺云舒:……
段飞舟:?
这倒也不能怪烈恩,他之所以没有想到可以请人来修,主要是因为他常年居住个那个树林里,轻易并不会见到人类,自然也就不会往这方面想了。也不知道他这个开朗外向的吸血鬼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忍受寂寞的。
如今他们打定的主意,自然一同离开了森林,进入了周边的城市。
还是由清月施展障眼法,为几个外来者穿上了合适的衣服。这次由烈恩这个土著在旁提供参考意见,总算没有再出任何岔子。
他们很快在城里找到了一个工程队,烈恩掏出自己的私房钱,请动了这些人,他的城堡总算有救了。
随后烈恩却没有很快回到森林中,而是又转了转城里面的墓园。
他在一处墓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又清理了一下墓碑周围的灰尘。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和墓中的人打一声招呼、说一句话,而是就这么默默又走掉了。
贺云舒曾经进过烈恩的梦境,他知道这个墓碑里的就是那个曾经被烈恩当做妹妹的女孩。
但烈恩不是段飞舟,烈恩是个成年人了,他更倾向于将那些不好的回忆都藏在心底,不与任何人讲述,那么贺云舒自然尊重他的选择,只当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里并没有说段飞舟不是成年人的意思。
总之,随着工程队的认真工作,烈恩的城堡终于一天天变好。
烈恩十分开心。
贺云舒他们却又要与他告别了。
“这么急着走呀,多可惜呀,”烈恩热情地挽留他们,“你帮我想到了这么好的主意,我还没有感激你呢。”
贺云舒笑了笑,“我们只是过来看一看,知道老朋友没事,也就放心了。至于你想感激我的……我这儿到是真的有一件事儿,需要你来捧场。”
“哦?”
等到贺云舒说完自己的请求后,烈恩的反应与之前霍贝尔一模一样,“这算什么帮忙啊?放心吧,我到时候肯定到场!”
……
随后,贺云舒三人又去了另外几个世界,看了看另外三个人。
具体来说,就是那个曾经被他们救治过的驯兽师,那个神秘兮兮的占卜家,以及永远在失忆的幸运男孩小棉花。
这几位他们都不是很熟悉,因此只是姑且帮时空管理局确认一下世界之子们回归后的状态。
尤其是那个驯兽师,在被向杉强行送回来的时候,他可是还在异常能力研究所里养伤的。
幸好,此时再次见到,他的状态挺不错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比还在地球上时精神了不少。想来也是,地球对他们而言毕竟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养伤的效率自然没法和他们原本的世界相比。
驯兽师是个内向的人,他看到贺云舒等人时还有些紧张,随后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愧疚,并旁敲侧击的询问究竟要怎么才能才见到那只奇异的蝙蝠……
幸好烈恩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贺云舒微笑着,将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并询问对方是否要接受自己的邀请。
驯兽师欣然接受。
……
之后来到占卜师的世界,贺云舒同样发出了自己的邀请。
占卜师这个人就外向多了,接受得非常开心,“没想到就连我也能收到这样的邀请,哎呀,明明我都没有和你们说过几句话,根本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嘛。”
“是吗?”贺云舒微笑,“在我看来,你可是功不可没。要不是被你点醒,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真相。你在必要的时刻出现在必要的地点,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无论如何,我都得感激你。”
占卜师微笑,“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罢了。”
贺云舒一句“真的吗”溜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要知道,一个身怀贺云舒这样的异能的人,如果还摊上了喜欢追根问底的毛病,是活不到现在的。
何况纵使不问,也并不代表一无所知。对方心中的情绪明确告诉他,这个人并没有丝毫恶意,并且确实对所谓的命运启示深信不疑。至于究竟是真的出于巧合才出现在那里,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特地找上门来做出提示,亦或是从最开始就和时空管理层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在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善意引导者,仅此而已。
……
最后他们来到了小棉花的世界。
说到小棉花,就不得不说到他的那本日记了。向杉从那本日记中偷出的那一页纸,可是向杉最终能反杀系统的最关键道具。
如今系统已经被向杉吞噬,向杉被时空管理局逮捕,向杉的人格分裂问题自有时空管理局去处理,那页日记自然也要物归原主。
此时贺云舒来看小棉花,顺便就被时空管理局托付了这个工作。
他揣着这页日记,身后跟着向杉,也跟着看热闹的段飞舟与烈恩,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入一个高门大院。
院中的仆人看到了他们,过来询问他们的来意。
“我们来找人。”贺云舒回答,“他自称小棉花。”
那仆人愣了片刻,“哦,你们是来找家主的吧,他又在外面交到新朋友了?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他。”
路上,这人还为他们介绍道,“大家一般都称呼家主为眠公子。”
段飞舟在后面好奇问道,“你都不问我们的身份,就不怕我们不是好人,害你们家主陷入危险吗?”
“客人说笑了。”这仆人笑道,“家主怎么可能陷入危险?”
想来也是,就小棉花那超绝幸运体质,确实和危险二字无缘,周围的人完全不需要对他的安危有丝毫担心。
或许正因如此,在小棉花流落地球这么久之后,这里依旧平静祥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棉花正在一个院落里面,和一众少男少女一起无忧无虑地玩耍。
他看到贺云舒走来,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日记,而后绽放出天真烂漫的喜悦笑容,“是你,我的朋友!”
贺云舒点了点头。
看到这个失忆少年还是和以往一般无二的样子,他就放心了。
他取出那页日记,“我过来看看你,顺便将这个东西归还给你。”
这页日记经过向杉的手,曾经被画上过贺云舒的样貌,而后又修正为了向杉的样貌,现在却是一片空白,上面的所有内容都被时空管理局擦去了。
只有这样,才算原样奉还。
小棉花伸出手,将这张干干净净的空白书页给接了过去。
却就在接触到书页的一瞬间,小棉花的动作猛地顿住。
贺云舒敏锐地察觉到,小棉花的心绪变了。
不再是天真烂漫,而变得复杂难明。就像是一汪清可见底的泉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潭。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深潭似乎还在变得越来越深。
小棉花的双眼在一瞬间流转出许多情绪,喜怒哀乐应有尽有,最后又全都化为平静,只留下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