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宋知明压低了音量。
楚湉感受到刀锋朝她逼近了几分，紧紧挨在她的脖颈之上。仿佛只要她微微动一下脑袋，那把利刃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屋里并未点灯，再加上宋知明此时的这身夜行衣的低调装扮，楚湉立刻明白了。
他进来的手段和目的怕是见不得人。
换而言之，眼下不能被外面的人发现的又岂止是她。
区别在于，宋知明手上有武器，而她……什么也没有。
“宋，宋大人，”楚湉结巴着喊了一声，赶紧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是被抓来的，我只想平安从王府逃出去，今日在这里见到您的事，我绝不会对外说。”
“您先把刀放下，成吗？”
成吗？软乎乎的口气，大概是在求他。
宋知明听了却只是些微挑挑眉，慢条斯理勾起她颈侧滑落的一缕长发，将它拨弄到了刀刃那面，刚刚才触碰到，刹那间便有几根发丝飘落下来。
楚湉的心瞬间慢了两拍，宋知明这是要杀了她灭口？她真是欲哭无泪，救命啊，她可不想成为死在宋知明刀下的冤魂。
她脑子飞速运转，拼命搜刮着能说服宋知明的理由，“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是不知道您在这里，出去之后我定然会忘得干干净净的。”若是早知宋知明在这，楚湉想，她也绝不会进来。
朱唇微张，欲言又止，秋水般的瞳仁剧烈地颤动着。
楚湉等了一会儿，见宋知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凝定，眉宇间隐有松动，赶紧趁机再补充道：“我……”
话还未说完，宋知明便捂住了她的嘴巴：“别出声。”
屋外，人影攒动，脚步声十分杂乱。
“给我搜！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每间空的屋子都不能放过！”
楚湉眼睛瞪得溜圆，眼里满是惊慌，却对宋知明点点了头，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发出声响。
宋知明掀了掀眼皮，手腕轻抖，刀刃已经入鞘收在了他腰间。
“吱呀——”
脚步声逐渐靠近，紧接着隔壁屋子里的门便被推开了，一顿翻找的声音听得十分真切。
楚湉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同时死死攥住了宋知明的衣袖，唯恐他抛下她一个人逃之夭夭。
原本丝滑的料子被她揪出团团褶皱，恰如宋知明此刻拧起的眉头，倒不是因为怕被外面的人发现，而是他不喜欢别人靠自己这么近，谁知楚湉下手竟毫无轻重，眼巴巴地贴在他身侧。
楚湉知晓自己不能发出声音，只能默默地用眼神问他怎么办。再这么待在这里，等会他们只要推开门就能看见两人的身影。
不过，楚湉转念一想，晋王府的人抓了宋知明会怎样？宋知明会任由他们摆布吗？
这样想来，心中的恐慌好似减轻了些，只要她和宋知明待在一处，那些人大概也不能拿她如何。
宋知明默不作声地看那双灵动的眼眸滴溜转，把楚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突然大手一挥，精准地抓住了楚湉的衣领，刹那间楚湉整个人便轻而易举地被宋知明提了起来。
他大步流星走了两步，拉开旁边的柜子，把楚湉给塞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要走。
楚湉还拽着那方衣袖，不肯放手。若是就这么藏在柜子里，太容易被发现了。宋知明既然没有杀她，大概……她还能再求求他……
宋知明冷冷睨着她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有些后悔。一开始就该把人杀了的，何至于这么麻烦。
“放手，”他咬着牙。
楚湉看出了他眼底翻涌的不悦，头皮止不住发麻，忍着畏惧，极小声问道：“大人怎么办？”
“……”
她还有闲心操心他？宋知明脸上透着几分冷峻，他拨开了她的手心，把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
楚湉眼睁睁看着柜子门被关上，其后便传来推门的声音。
再然后。
透过柜子的缝隙，她目睹宋知明一巴掌便劈晕了首先进来的家丁，紧跟着一个飞踢，冲上来的人倒了一片。
宋知明的身形灵活，招式利落又干净，不多时那些家丁就落了下风。
正当楚湉以为宋知明要留在这把所有人都打倒再离开的时候，他猛地朝后一跃，双脚在墙壁上借力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再也瞧不见。
想必他是跳到了屋檐上，赶过来的侍卫仰着头开始追赶。
“有刺客！”晋王府乱成一团。
屋里也是一片狼藉，最开始进来的那一波人揉着酸痛的身体站起来，扫了空荡荡的屋子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追去。
自打宋知明消失的那一刻开始，楚湉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她万万没想到宋知明会使出这招调虎离山之计，想必现在整个晋王府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楚湉确保屋里没人之后，推开了柜子。
宋知明若无意外绝不会再回来，她要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机，从晋王府逃出去。
她蹑手蹑脚地出门，果不其然，原本守在偏门的侍卫不见了。
楚湉迫不及待地去走上前推门，此时才发现，那道门早已落了锁，冰冷坚硬的铁锁在黯淡月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楚湉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来不及失望，楚湉立马朝后走，偌大的晋王府肯定不止这一个出口，若是错过了现在的机会，她要想逃出去怕是更难了。
一路上她小心的避开人群，一边低垂着头尽力让那些匆忙的侍卫尽力忽视自己的存在，一边又要观察到底还有哪里能够离开。
晋王也在外面的喧嚣声中被吵醒，听说王府里闯进来了刺客，他比谁都慌张。他把怀里的美人推开，火急火燎地穿上衣服，下令调派人手过来支援。
没多久，晋王府便被团团围住，火把照亮了半边天。赶来的士兵们神情专注，警惕地观察着每一处风吹草动。
楚湉躲在墙角和花丛相接的暗处藏起来，心中苦不堪言。没想到晋王府竟弄出这样大的阵仗来抓人，她压根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此时逃出去难如登天。
……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抓一个都抓不住吗？”晋王摔破了茶盏。
“所有出入口都派人封锁了，只要他再现身，定能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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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擦了把冷汗，谁知那刺客武艺那么高强，飞檐走壁，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万幸的是，并不是冲着刺杀来的，不然晋王现在怕是不能好好的站在跟前了。
彼时的晋王府灯火通明，就连一只飞蛾飞过都十分显眼。
楚湉心乱如麻，再这么藏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若是被冠上和刺客相关联的罪名，到时候不止是她自己难逃一劫，就怕还要给家里本就不好的处境雪上加霜。
“该死的宋知明，遇上他从没发生过好事。”楚湉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骂了一声。
“你说什么？”宋知明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目光如炬，直直地注视着那张僵住的小脸，眼神里带着丝丝冷意，好似要将她看穿。
“宋，宋大人。”楚湉颤巍巍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他一眼，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又是从何时到这里的？
他竟然回来了。
宋知明高大的身影罩住了楚湉的视线，她连忙伸手去拉他。他这么胆大妄为的出现，可别连累她一起被发现了。
宋知明的衣袖又被扯住了。
楚湉忙道：“大人快蹲下来！”
宋知明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紧紧绷着下巴，没好气道：“起来。”还未等楚湉反应过来，他故技重施，又提住了楚湉的衣领。
“人在那！”此时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
宋知明右臂夹住楚湉，足尖点地，飞身跃向屋檐，在人群聚过来之前，两人先一步离开了地面。
“追，别让他们跑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冬日的寒夜格外冰冷。
冷风扑面而来，吹得衣袂猎猎作响，楚湉忍不住打着颤，不敢睁开眼睛。
不知是走了多久，四周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
宋知明带着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终于踩到了坚硬的地面，楚湉试探性地眯起眼缝，才发觉早已不在晋王府了，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屋檐上跳下来的。
楚湉靠着墙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竟然从晋王府逃出来了。
还是在宋知明的帮助之下。
宋知明早已松开了楚湉，见她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眉头又拧起来了，他稍稍施力，那方衣角便猛地从楚湉手里滑落。
“嘶，”楚湉按住手臂，小脸皱成一团。宋知明这一动，牵扯到了她臂上的伤口，顷刻间有蜿蜒的血迹顺着她的小臂滑落。
“多谢宋大人。”楚湉忍住痛意答谢。
宋知明脸色冷峻如霜，丝毫未见动容，他目光淡淡从楚湉脸上扫过：“你说过的话，自该记得。”
楚湉肯定地点头，“大人放心。”
得了答复，宋知明徐徐转身，正要离开。
“大人，”楚湉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那双纤细的手生怕他溜走似的，忙不迭抓住了他的袍子。楚湉向前一步，拦住宋知明离去的方向。
宋知明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面色如霜。
楚湉被他的眼神吓得微微一颤，却并未退缩。她抬起他的手，那双翦水秋瞳中流露出关切，柔声道。
“大人，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