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倒是低估景元了
然而景元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主意, 他们还在各自争吵着。轰隆隆的石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拖来拖去,长戟大刀类的武器皆亮了出来。几十双几百双五颜六色的眼睛像是深夜里的星星般,散发着微弱却一闪一闪的光芒。
只可惜如今不是黑夜。
景元摇了摇头, 正待出手。然还未等拔刀,一个叫嚷最凶的石像已经头颅落了地。一人高的头颅咕噜咕噜滚了下来,刹那间, 殿内又是陷入一阵诡异般的沉默。然后也不争论什么了, 直接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正从台阶之上缓步而下的钟离。
钟离并未理会他们, 身体升至半空中。一头黑棕色的发丝垂在肩头, 绣满龙纹的袍角无风自动。他神情倨傲,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不自量力的石群。仿佛他们的围攻于他而言,不过是挠个痒的程度而已。然而事实证明, 也的确如此。
伴随着几声炸裂天际的响声, 几座高大的石像纷纷倒地。然而破碎的石子很快又在地面上齐聚起来,形成更为高耸入云的石像。它无所顾忌地在殿内横冲直撞,然而钟离身形灵活,根本无法触及到他的身体分毫。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变得异常危险嗜血, 口中发出的声音几乎叫人震耳欲聋。然而诡异的却是,那从庞大身躯里发出来的, 却是一声又一声的蕉。
仿佛召唤令一般, 数以千计的猴子从四面八方赶来。它们乘坐着一只极为巨大的香蕉, 远远望去, 甚是滑稽。猴子们的尖叫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了, 呃……事实上, 已经掀翻了。
阔气的元帅府邸坐落在如此一个高耸入云, 仙气缭绕的地方, 几千年经久不衰, 而如今,却只因一个不得要领的计策变得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塌。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那群石像极为可怖的破坏力。
钟离一个闪身避开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碎片瓦砾,心中有了几分明白。这群腐朽的石像长期尸位素餐,早已形成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轻易奈何不得。而他们的思维方式却是又如此简单,轻而易举便能被旁人抓住思维定势,进而对症下药。一举摧毁他们的神智,让其为己所用。
而这个旁人,此时此刻,已经不言而喻。
钟离望着那坐在高耸入云石像头上的一个人影,极好的视力让他能够看清那罪魁祸首究竟系谁,是何模样。
白色大褂,单边眼镜。头部以下系真实的肉|体,头部以上则是由精密计算的机器组成。无数芯片在其中高速运转着,数以千计的电线互相缠绕运作。一双鼓出天际的青蛙眼睛分外惹眼,两颗露出唇角的牙齿莫名让人想起正在啃食胡萝卜的兔子。然而比较违和的是,他手里拿的是一根香蕉。
原始博士喜欢吃香蕉,原来不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钟离稳稳落在石像的头上。
“原来是钟离先生,久仰久仰。先生给人的印象可不是一般的深刻,如今回想起来,可真是让人难忘,回味无穷。”
“我见过你吗?”
“虽然没有见过,但看着眼熟。今日就当是旧相识,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这就是天才的说话逻辑吗?”
这话不是钟离说的,原始博士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满头银发的将军端坐在一具黄色神君的手中,正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两人笑。
在他们三人的脚下,几百几千个石像正与尘冥打得有来有回。它们每人手持一个香蕉当作武器,看上去分外滑稽。尘冥则耍着他的大刀,如同削地瓜一般。在他的身后,已经遍布香蕉的尸体。而那些碎裂的石像,则重新排列组合,形成更为高大的石群,对尘冥展开攻击。不过既然身为一舟将军,短时间内应该无需担心。
钟离实在没有心情与原始博士纠缠下去,但景元反倒不这么想。在他有闲心查看尘冥的情况时,景元与原始博士已经大战了八百回合。说景元不显名于武力,倒真是有些低估他了。
钟离立在云层之上,双手环胸看着下面的情况,时不时给景元或是尘冥套个盾啥的。再就是唤醒早已被埋在石堆之下的十王身体,往里面注入些自己的力量,与尘冥一道抵御那些蜂拥而上的石群。
话说他当时在金殿之上也不是故意去占据十王躯体的,只是当时察觉到一股智识的力量隐匿在殿堂之中,再加之在旁的十王体内居然少了些魂灵的加持。为避免他人鸠占鹊巢,他便只能担了这份儿罪名了。
话说回来,那些石像也委实有些僵硬刻板了。不过才几句言语讽刺,就一个个地露了端倪,吵吵嚷嚷起来。
虚陵没有几个活人,除却十王与尘冥,还有那个阎世罗,便只剩个至今还未露面的华了。阎世罗还是十王的分身所制。
从进入元帅府邸的那一刻他便知晓了,这元帅府邸说得好听,实际不过就是座万石窟罢了。他们想着先前古国的繁盛,一心想将长生之术带回去,但却只敢压制在心底。旁人一旦露出什么类似的想法,便群起而攻之。眷恋着古国的繁盛,心中自然而然也衍生出一个朝堂的想法。每至有什么大事或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吵嚷不休。自以为可以左右元帅的判断,动辄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我心如铁,坚不可摧,说得倒是比唱得好听。
古时历来对在外作战的将军有忌惮之心,唯恐他们起兵造反。若说古时有什么能牵制他们的,便只有粮草了。然现在却是每个仙舟自给自足,无需再向朝廷一类的机构索要粮草。再加之仙舟之间往来稀少,一年也罢,两年也可,然十年百年过后,谁又能保证初心不改,依旧赤子。倘若有朝一日拥兵自重,到时岂不是养虎为患。仙舟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阋墙之战,倘若没有记错的话,圆峤仙舟便是其中之一。
以上种种,半是侵占十王身体时从他的记忆中截取,半是钟离自己推测而来。只是如今,原先怀疑他人拥兵自重最忌阋墙之战的石群,却成了阋墙之战的发起者。
且看那愈战愈勇的尘冥,想来他早已对这些石像心怀不满了,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一扫而净。只是猛虎架不住群狼,他身上已经受伤多处。但却依旧不闪避,只进攻。这种近乎自杀式的打法,倒是真符合他这种随时将生死挂在嘴边的人。难怪,先前问他若是面对星啸时也如此这般神情,他却回答可能都活不到那一刻。看来,是早就抱了必死之心。
眼下华不知状况,十王不知所踪……
想起十王,钟离倒真觉得此人有趣得很。先前一直对自己多了张面庞耿耿于怀,但却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却从未要真正解决。如今也是未曾想过设防,倘若自己真上了他的身,一些仙舟的秘密该当如何隐藏。
余光中看到尘冥似乎倒下了,钟离也不便再作壁上观。一阵激烈的岩枪|刺下,逼退了那些石像。紧接着道道闪电劈下,生生将那些石头劈成了碎片。待那些石像重新集结之时,他便抛出几百张符纸,贴在那些石像的额头。又从袖中撒出几把豆子,落地成兵。
看完尘冥这边的情况,再去看景元时,他已经与原始博士打得天昏地暗,难分胜负。钟离随手捏爆旁边的一颗小卫星,降下灼热的火球直直击向原始博士驾驶的那座更为庞大的石像。
砰——
火球在砸到原始博士的刹那爆发出了极为尖锐的鸣叫声,如同几万只猴子在耳边喊叫一般,直叫人生生震碎鼓膜的程度。高耸入云的石像分崩离析,无数只猴子四散逃开。却又迅速被一阵极为强大的漩涡吸入阵中,组合成一只有着厚实肌肉的强壮巨猴。
尾巴即将扫射到景元。
却见景元不慌不忙,低头垂眸微笑后,神君一把将尾巴拽住了,随即身躯变得更为高大迅猛,操起阵刀直接砍向猴子。
钟离汇聚起碎石形成极为巨大的天星,直直朝猴子砸了下去。在后者石化后,景元的神君直接一刀劈了过去。
伴随着一道极为惨烈的叫声后,那只巨大的猴子轰然倒地,原始博士被狠狠甩在地上,几万只小猴子纷纷扬扬往外逃跑。
钟离将地面上尘冥身后的零落香蕉收集起来,尽数洒向那群猴子。扑通扑通几道响声后,那群猴子尽数滑倒,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滑向地面上景元刚刚升腾而起的牢笼之中。
趁钟离与景元分神之际,原始博士拔地而起。背后的装置向下喷出灼热的气息,他本人则直直冲向天际。然而却没能如愿,几千根竹条穿插而来,迅速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原始博士牢牢锁在其中。十王站在一柄修竹之上,白衣飘飘,白发阵阵,宛若洁净的白雪般,纤尘不染。他的身后响起阵阵琵琶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的是阮·梅那道清丽的身影。
幽幽梅香如故,风中闻声相思。
地面上与尘冥厮杀的石像倏然间捂住自己的脑袋,在绝望的嘶吼声中生生化作齑粉!
第122章 帝君若是愿意,我可以配合
无数灵魂被硬生生撕扯了出来, 尖叫着往四面八方逃散。十王甩开袖子,将那些逃逸的影子通通收入衣袖中。然而不知灵魂数量太过庞大还是他这具身体内的阎世罗在捣乱,才不过片刻, 他的额头上便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身白衣也如同被扎破了一般,点点血迹从内而外地渗透出来。远远望去, 仿佛枝枝红梅在洁净的雪地里竞相绽放。肉眼可见, 他的唇角也溢出些许血迹。
十王咬紧下唇, 不至于狂吐鲜血不止。钟离凝视半晌, 飞至十王的身后,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掌。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其体内,十王顿感精气绝佳, 一鼓作气将所有灵魂收入袖中, 继而凭借意识空间将其投放至因果殿镇压。
“咳咳……”十王将涌到唇边的鲜血生生咽了回去,“有劳先生。”
“不必,当作是占你身体的报酬。你若是用本相,也不至于如此。”
钟离将自己的意识从十王的原身里尽数抽离, 连带着寄居在其体内的面相也一起收回了。十王回到了自己的原身里,点点黑色从白衣慢慢渗透出来, 逐渐变成原本的黑衣黑发。
景元还在地面上扒拉着石块, 终于将受伤的尘冥刨了出来。他将后者抱起来放到一旁的空地上, 摇了摇他的肩膀:“有无, 有无, 你可不兴死啊, 你还欠我顿酒呢。你若是死了, 我就是追到因果殿也要讨回来。”
“咳咳……我还没死呢。”尘冥咳嗽几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景元, 你别嚎丧了。”
景元拍着他的背:“就当提前练习一下了。”
尘冥还在咳嗽,几番石像崩塌后生成的尾气实在是太呛了。仍是如此,还不忘挑眉贫嘴:“怎么,我没死,你看上去倒有些失望。”
“失望,太失望了。”景元道:“话说回来,你这身体也忒不济了。”
“怎么,你要大发慈悲给我换具身体。”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景元给尘冥拍完了背,一把把他拉起来:“这等难事你还是去麻烦十王吧。”
十王在旁一脸无奈:“你俩终于贫完了。”
尘冥看了看四周,不见原始博士的影子,问道:“罪魁祸首呢?”
“早叫人押入幽囚狱了。”
十王从袖中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尘冥。尘冥接过吃了,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然还不等高兴片刻,包裹在虚陵外面的结界便发出了又紧又急的警报声。仿佛耳朵嗡鸣了一般,直叫人阵阵发晕。
十王的眉头紧紧锁住:“星啸率军攻来了。”他冷笑一声:“既然敢挑在这个时候,那么今日便叫她有来无回。”
尘冥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景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个人说完豪言壮语,齐齐看向双手环胸的钟离与抱着琵琶的阮·梅。
钟离心底万般无奈,面对三个人的殷切期待目光,只得淡淡地应了一声。
阮·梅则是面无表情地将琵琶收起来,不发一言。
尘冥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既如此,阮·梅小姐你暂且回尘冥府歇息片刻。待危机解除,我们再为你送行。”
阮·梅踏着一片狼藉离开后,不知何时不见又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的停云蹦蹦跳跳过来了,手里的小折扇还因蹦跳的动作幅度过大而掉了一只。她忙不迭捡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溅上来的灰尘。看见钟离等人,顿时喜笑颜开:“大石头~”
“打住。”钟离一手疲劳地揉着眉心,一手点在停云的额间。一道岩黄色的光芒汇聚又散去后,一只小小的花火出现在大家面前。由于身高不济,钟离原本点在她额间的手指也停留在了头顶上方的位置。
景元抿了抿唇角,走上前来,故意道:“这是哪家的小朋友,来虚陵也不打个招呼?倘若被恶人所伤,我们仙舟如何承担得起。”
花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两个眼珠子开始冒光:“小猫咪,我原先居然不曾留意到你,你可比这块永远都捂不热的大石头强多了。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能动手绝对不动口的家伙。”
“小猫咪?”景元对这个称呼有些无语,“小朋友,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想迷惑一下你们的,谁料到大石头一下子就把我识破了。”花火双手叉腰,低头无奈叹息:“看样子大石头是方才热身热过头了,如今正是手痒的时候,恰巧星啸那个不知死活的撞上枪口,如今可算是凶多吉少了。”
景元心道,方才你连伪装都不屑于伪装一下的。
仿佛察觉到景元心中所想,花火又是叹息一声:“倒不是我不想卖力伪装一下了,而是诸位大人物在场,伪装实在有些搬不上台面了。要论演戏,谁能及得上你们。早知便听那个老寒腿的话了,仙舟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既然没意思,花火小姐还是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十王下达了逐客令,接着便不欲废话,直接与尘冥一道离去。
钟离思虑片刻,伸手给花火套了个盾后,才与景元一道离开。
呼呼的风声响在耳际,直到此时,景元才有机会与钟离独处,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仓促急切,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局势的走向也跟先前说好的不太一样,比起用拳头将那些石像生生击碎,景元其实更想用不损伤一兵一卒的法子解决问题——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乃上策。
本欲将控制元帅的罪名扣在那些伴食中书的石像身上,直接将其拿下押往幽囚狱。然还不等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那群石像怼回去,钟离便直接手起刀落割掉个一个石像的脑袋。如此直接,如此武断,实在有些与钟离平日里里的风格不尽相同。
先前不论是迷惑持明族还是套路十王,他都稳扎稳打,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与气质,想来即便是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能态度温和地与之周旋,将持刀者迷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事后还会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而如今却像是,快刀斩乱麻。比之先前用策略解决问题,他如今更想用武力碾压一切。那股周身儒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仿若碾死一只蚂蚁般的冷漠与高高在上。倘若换个成语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有着俾睨众生般的眼神。
景元本以为钟离是因事先没有告知而闹脾气,然方才当他们三人悉数用期盼的眼神望向钟离时,后者流露出的却仅仅只是少许无奈,而不是那种极其不耐烦地敷衍。当花火出现后,这种情况就愈加明显。钟离还颇有心情地出声将花火的话打住,而不是直接扔个天星了事。
仿佛在方才的打斗中率先直接出手打破僵局的不是他一般,仿佛一切都只是景元自己的幻觉。尘冥与十王想来也是发现了,才早走一步,留下时间与空间给他们。
景元心里想着事情,浑然不觉旁边的钟离早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了半晌。见景元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仿佛还在斟酌措辞,他便笑笑道:“在想些什么?”
景元稍稍回神,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不妨猜猜。”
“我为何要猜你的心思?”钟离反将一军。
“难道不是你先问起的吗?”景元无奈道:“猜错了又不会取笑你。”
“噢——”钟离故意拉长了声音:“如此说来,在说这句话之前将军是想取笑的。”
“岂敢取笑帝君?”景元轻描淡写地将后面两个字说了出来。
钟离先是微微一怔,后又轻轻笑了起来:“这两个字想必辗转在你口中很久了。”
景元摇头,神情有了几分正经:“不过是只今日很久罢了。”他顿了顿,轻声道:“先前虽知你是帝君,也听无名客喊过几次,但尚未见识到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仅仅是停留在表面的印象而已。有心调侃的时候倒是想喊几句,如今喊出来倒是真心实意的。”
“看你的神情,莫不是想以后都如此称呼。”
“帝君若是愿意,我可以配合。”景元慢条斯理道。
钟离道:“无所谓了。”
景元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他细细地琢磨了下这四个字,心中想到了些许什么,但还是用着极为轻松的口吻说了出来,语气有些微微的调侃之意:“莫不是,此间事毕,你便要离开仙舟。”
钟离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契约即将完成。”
景元如梦初醒。
是了,他与钟离先前签订过契约的。如今无论罗浮持明族还是来自联盟的责难,都已经解决。即便是还寄居在停云体内的幻胧,稍后也会被处理掉。
难怪。
钟离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处理掉那些麻烦的石像。因为只要那群石像在一日,来自联盟的怀疑便会无止无休。有了前车之鉴,这些类似朝堂的万石窟也不会在虚陵复苏。
景元微微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沙哑道:“若是日后我陷入魔阴身……”
话刚说到一半,景元已经反应了过来。在灵魂如此旺盛的虚陵,在怨念如此深重的因果殿,自己都未曾有过情绪极其波动的时候。甚至方才十王和尘冥都有些站立不稳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调侃,可见情绪如何稳定。若所料不错,自己应是会如同炎老一般,活上两千岁也不在话下。更有甚者,或许还会活得更为长久。魔阴身之类的,应是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长度里了。
景元再次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唇角勉强勾起:“我险些忘记了。”
第123章 留下也只会是睹物思人
星啸已经摆开了阵势, 无数虚卒争先恐后地涌上来。钟离与景元到时,十王与尘冥已经与其拉开了架势。
一批批云骑舍生忘死,高呼着“仙舟翾翔, 云骑常胜”投入战斗中。数以千计的星槎高悬在大军的头顶,如云翳障空般,卫蔽着仙舟。尘冥依旧冲在最前面, 丝毫不防守, 只是一味地进攻。十王则是控制着庞大数量的偃偶组成云骑, 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去。先前封存的金人如今也被放了出来, 与云骑混杂在一起,硬生生将星啸的攻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景元趁势而上,直接一记阵刀砍过去, 横扫千军, 顿时几百个虚卒被强大的力量掀飞了出去。钟离紧随其后,一波又一波的岩枪从高处落下,生生穿透他们方才凝聚起来的防护罩。
刹那间,飞沙走石, 天昏地暗,唯有嘶吼声与惨叫声在天地间盛行。刀光剑影下, 血肉纷飞。淋漓的鲜血如水蛇一般蜿蜒前行, 迅速席卷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淅淅沥沥的小雨自天际落下, 却冲刷不掉这些可怖的痕迹。狂风骤雨不歇, 枪林弹雨不停。
眼看境况僵持不下, 钟离便再次撒豆成兵, 数以万计的人群乌泱泱站了起来, 投身到与虚卒的战斗中。他自己则是徒手捏爆一颗小行星, 直直朝星啸所在的方位砸了下去。景元见状, 也一同来助阵。星啸腹背受敌,却依旧在顽强挣扎,甚至不惜从身旁的停云身上汲取力量。毕竟,这只小狐狸身上尚有毁灭的烙印,残存在幻胧的几丝力量。
然这些困兽之斗依旧挡不住景元和钟离的合力夹击。星啸心中愤恨,不该净听信这只小狐狸的谗言,头脑一热只想着趁虚陵内讧好拿下仙舟。如今她也顾不得这副皮囊底下究竟是那只小狐狸还是幻胧本人了,直接一把掐住停云的脖子,威胁起景元来。
“景元,你们仙舟自诩正义之师,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将这只小狐狸的脖子扭断吗!”
停云处在昏迷之中,一直在与体内的幻胧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如今被星啸这一嗓子喊出来,她倒是清醒了几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将折扇化作一柄利剑,直直刺入了星啸的身体。星啸倏然一惊,下意识将停云一掌拍了出去。好巧不巧,一缕鬼火般的气息从中逸了出来。
这一番举动谁都没有料到,然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
十王瞅准时机,用符纸层层封锁了幻胧的去路,后将其收入镇妖塔中。
景元的神君伸手则稳稳接住停云的身躯。
星啸受了这一刀虽不至于死,但精神恍惚的瞬间还是被钟离抓到了破绽。一记天星砸了下来,星啸的身躯瞬间石化固定。紧接着一把长枪狠狠钉入了她的身体,令其逃脱不得。景元紧随而至,神君挥起阵刀劈了过去。星啸的身体瞬间分崩离析,化作细小的颗粒掉落。钟离紧接着又抛出个盾,将颗粒形态的星啸牢牢锁在其中。
肉眼可见地,琥珀色的外壳缓缓形成,蓝色的火焰灼烧底部,黄色的星星形状在壳内层徐徐显现。
景元与尘冥和十王一道将剩余的残兵败将收拾干净。钟离从半空中徐徐落地,将这么个小物件随手扔给了尘冥。尘冥接了过来,与焚风放在了一起。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弥漫的硝烟逐渐褪去,虚卒的尸体也逐渐化作云烟散去。至于那些偃偶,不管是残肢还是断裂的躯体,则被十王收进袖中,等待回炉重造。朵朵彼岸花在此地徐徐开放,血红色的花瓣飘零在空中。远远望去,竟有种危险又死亡的美丽。而原本红色蜿蜒的血迹则被绿色的河水蔓延上来,汇成一条新的溪流。溪上有桥,拱形环抱着溪水澎湃的两岸。
四人立在这彼岸花田中,稍作停顿,十王缓步走向钟离,与先前不同,恭敬地行了个礼:“此番多谢先生了。”
尘冥道:“亏得先生出手相救,否则虚陵将遭受灭顶之灾。经此一战,虚陵仙舟受创不小,重建工作稍后便会被提上日程。在此之前,先生若是……”
尘冥的话还未说完,钟离便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尘冥与十王原本是有心想要答谢钟离一番的,虽然可能钟离这样的人不缺什么,但话还是要说的。到时不论钟离要什么,只要说得出,他们都会应承。然而不想却被后者拒绝,而且拒绝得极为干脆,并且还捎带了辞行,仿佛在逃避什么东西一般,眨眼间便在原地消失了。
“……”
尘冥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景元?”
景元微微垂眸,片刻后又抬头,语气极为平常,埋怨道:“有无,你与钟离说些什么了,叫他如此避如蛇蝎,连道个别的功夫都不留给我。”
尘冥遭到景元的数落,倒还真的仔细想了一番,坚定道:“我没有与钟离先生说你的坏话。”
“……”景元微微扶额:“罢了,与你说不清楚。”他看向十王,双手环胸:“你以为呢?”
十王思虑片刻:“应是元帅之位。经此一战,纵使原本只是个玩笑话,如今也不得不有几分真心了。”
“他有如此神通,想要仙舟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尘冥喃喃自语,说完后又调侃十王道:“你当初岂不是一直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若是我因此身死,倒也无憾了。”十王不再理会尘冥,而是急着回因果殿去了。
尘冥吐槽道:“才说那么一两句话就走,这人也太没意思了。景元,答应给你赔的酒,在十王的竹林里呢。”
景元的心思早不在这上面了,他打了个哈欠,神色之间俱是疲态:“那些酒,留着你与十王去争吧。停云重伤在身,虚陵也没个正经八百的大夫。我还是带她回罗浮,休养生息。”
尘冥虽安排人准备星槎去了,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些失望道:“好吧,难得来些活人,都来不及吃顿饭。”
景元笑了笑:“改日你到罗浮来。”
尘冥刚想应承,想了想泄气道:“最近怕是没什么时间了。”
景元安慰道:“会有的。”
正巧尘冥安排的星槎也来了,景元正想将停云带进去,陡然间有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低头一看,竟是停云原本系在腰间的香囊。
“这是什么?”
尘冥注意到了,便将香囊捡了起来,扯了开,食指并中指夹出里面的符纸,还在空中晃了晃。上面的血迹已然干涸,但能明显看出是景元的剪纸。他看向景元,目露迟疑之色。
“撕了吧。”景元不在意道。
留下也只会是睹物思人。
“欸可是……”
尘冥还想再说一两句,景元早已进了星槎,飞速离开了。望着星槎远去留下的彗尾,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符纸在绿色的溪流中过了遍水,脏污的血迹便悉数不见了,只留下原原本本一张极为干净的景元模样的剪纸。
想了又想,他还是将手里的符纸用东西包了,吹了声口哨唤来机关鸟,由机关鸟将符纸带着随同景元一道远去。
十王司。
阎世罗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白衣早已被蹭得脏污一片,雪白的眉峰上也染上了些许血迹。眉头轻轻跳动一下,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几乎就在同时,上首的一个声音冷冰冰地响起:“醒了?”
不消猜,阎世罗也知道是十王无疑。他缓缓地坐起身子,自嘲一声:“原来这几百余年,我一直在你眼皮底下不自量力地活着。只需想一想,你便能轻而易举地占据我的躯体。”
“是这样的,没错。”
十王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扫落在地,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原本我是不想的,但你……”
“呵。”阎世罗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尊敬的十王殿下,你知道我为了讨回自己的公道做了多少努力吗?”不等十王说话,他又自顾自道:“你知道,你当然知道。在接管我这具身体时,我所有的记忆你都看得到。既然如此,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在你面前,我所有的努力甚至我本人都像个笑话一样。既然这样,你又为何要与我像今日这般对峙?是想给我一个重新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哈哈哈哈哈。”阎世罗放声大笑:“假惺惺,十王,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虚伪至极的嘴脸。你将我的意识唤出来,无非是借着这个机会羞辱我罢了。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倒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你原本……”面对阎世罗的歇斯底里,十王倒是淡定许多,他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握紧茶杯喝了一口后,才道:“不是还想着要讨好钟离与之一同对付我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你……不打算处置我?”
“我会将你逐出仙舟,天大地大,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不担心我会回来找你报复?”
十王握紧茶杯,垂眸看着杯中自己模糊不清随茶水动荡的面庞:“只要你有这个能耐,随时恭候。”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冷笑出声:“我在这里等着你。”
第124章 想来将军更为需要
停云一直在做梦, 有时是光怪陆离的艺术品,有时是血雨腥风的战场,有时是寥若晨星的夜空。睡也睡不安稳, 醒也醒不过来。幻胧的声音一直在脑袋里响个不停,像是闹铃一般。终于这个可恶的闹铃发挥了点儿实际作用,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但眼前的景象却如同梦中一般。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肌肉颗颗饱满。小麦色的肌肤上呈现多处金黄色的形状, 像是伤口流出来的血迹一般, 似乎还在汩汩流动。白色的发丝随风舞动,几缕麻花辫掺杂在凌乱的发丝里。!
停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肩膀上的毁灭烙印似乎有所触动, 在吸引着自己朝他飞去。
她恍惚间明白了对面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毁灭星神纳努克, 心底不由得默默给自己点了根蜡。
然而正当停云以为自己要葬身毁灭时,腰腹部却被另外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扯住。她低头一看,原是黄棕色的龙尾将自己紧紧缠住,将自己往后拉。
停云回头一看, 一条堪与天地较量的巨龙立在自己的身后。它通身呈现金闪闪的岩黄色,头顶两根又粗又壮的龙角。一双黄色的眸子中金光乍现, 似有几分故人的味道。
是钟离!
不。
肩膀处毁灭烙印的疼痛让停云稍稍回神, 她再去看纳努克时, 那个危险的男人已经近在咫尺。从他的眼眸中, 她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影子, 而是被几股力量挟持之下的景元将军。他整个人宛若十字形被吊在空中, 脑袋垂着, 仿佛没有生命气息一般。!
停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入目却是坚硬的盔甲和极为醒目的红色裤子。手指也是不如往常般细腻, 而是布满一层坚硬的茧子。
“停云,静气凝神。”
景元将军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发出,停云顾不得多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而身体内外的双重撕扯拉锯感还是刺激着她的神经,使之无法集中精神。
“符纸!”
钟离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停云急忙探向腰间的香囊,此时此刻,身躯倒是恢复成了自己的。她夹出那张景元形状的剪纸,但不知如何使用。踌躇之间,钟离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钟离说一句,停云便紧跟着说一句。虽然口中发出的依旧是景元将军的声音,但也容不得她多想。待最后一句念完后,停云将手里的符纸向纳努克掷去。
“急急如律令!”
符纸融入纳努克的眼眸里,像是一滴水落入湖泊之中,从中间荡开层层涟漪。像是切断了她与纳努克之间的链接,停云的身体向钟离那边飞去。
“……”
“停云……停云……”
停云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入目仅见景元将军那张略显担忧的面庞。是了,她曾有过片刻清醒,还与将军说了几句话来着。但估计没说几句,便又晕了。
“将军……”停云往四周张望:“钟离先生呢?”她感觉到脚下地方的颠簸,“我们是在星槎上?”
见她声音如常,景元稍微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我们在回罗浮的路上。至于钟离先生……”他稍稍垂眸,唇线拉直:“他离开了。”
停云看出景元不愿再提及,但还是道:“可是方才……我在梦中看到先生了……”
景元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目视前方,声音有些许深沉:“我知道,我也看到了。他应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一时半会不愿回罗浮。”
“自己的事情……”停云喃喃道:“是要对付纳努克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景元面现几分疲态,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有两日便能到罗浮了,你只需安心养神即可。”
停云张了张嘴,但见景元一脸忧思的模样,只得闭上了嘴巴。向景元行了个礼后,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
接下来的两日有些枯燥,不管是清晨还是傍晚,停云每每见景元时都只见他立在栏杆前,眺望远方。问他是否是担忧钟离先生,他都回答不是。停云心中不是滋味,但也想不起宽慰将军的法子。
星神之间的博弈,他们都只是棋子而已。这句话诚然不假,全身而退已是奢望,是否再入棋盘已不由他们决定。
她探向自己腰间的香囊,没想到里面竟然还剩张符纸。若是没记错的话,她迷迷糊间记得景元将军是叫尘冥将军撕了它的。停云想了想,还是将符纸交给了景元。
“想来将军更为需要它。”
这张符纸上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有的也只是寄托相思之用。
将军面上没有半分惊讶,停云心想如同知道她在梦中见到钟离一般,将军想来也在她的梦中见到了这张起了至关作用的符纸。
也就在这时,停云才知道景元手里还握着一样东西——岩黄色镶嵌在菱形的壳中,顶部还系有一条细碎的链子。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到达罗浮时,符玄与彦卿还有白露和灵砂以及驭空等其余六司的人在星槎海已经等候多时。才不过短短几日,符玄与彦卿还有白露的个头便窜了一窜。灵砂的气色看着比先前好了不少,唯独驭空,因为担心着停云,头顶间多了几缕白发。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景元心底空掉的部分稍稍被补足了一些,脸上也多了些许笑容。但也只是表象,终归治标不治本。
符玄的个头虽长了些,但一出口还是那副语气:“景元,此去虚陵,一切可还顺利。”
景元还未说话,彦卿早已开口:“符太卜!”
三个字咬得极其重。
符玄无奈,只得重新恭敬道:“将军。”然除却这两个字,却已经不想再说太多。眼见彦卿又要瞪眼,景元忙笑笑道:“一切都还顺利。”
灵砂敏锐问道:“将军,怎么不见钟离先生?莫非联盟……”
唯恐灵砂脑子里琢磨些阴谋论,景元出声解释道:“钟离他有要事要办,会晚些回到罗浮。”
灵砂的心稍安。
白露关切问道:“将军,您的脸色有些差,可是有要事担忧?若有难处,持明族上下愿为将军分忧。”
景元笑道:“到时不会与持明族客气的。”
驭空与景元寒暄几句后,便焦急地捉着停云的手臂往丹鼎司去了。景元也有些乏了,便与众人告别,由着彦卿拽着他回到神策府。
一草一木近在眼前,明明没有几日,景元却有种久违的感觉。廊下紫藤花开,清风拂动花絮。幽香阵阵入鼻,撩动思绪万千。
景元打发彦卿去练功,自己则回到房中。满心疲惫地在床上躺下,才有时间细细琢磨钟离的不辞而别。
景元原以为钟离是不想再与尘冥或是十王等多费口舌,事先离开。待到星槎上时,会再回来与自己话别一番。
却不料终究只是他想多了。于自己而言这段珍贵的情谊或许在钟离看来,不过只是一纸契约而已。也是,钟离活了六千余岁,自是比自己只活了七百余年的“毛头小子”要看得通透得多。这也便罢了,他付出全部的情谊,不代表旁人也要付出等同的量。若是因此而耿耿于怀,岂不显得太过矫情。
然当景元抱着这个想法安慰自己时,却不想在停云的梦境里竟意外看到了钟离……与纳努克。他们在拉扯着停云,同时也在争夺着自己。他倏然间想起,自己与停云会与毁灭扯上关联,悉数是因幻胧。在自己冒出这个念头之时,不过片刻,一只机关鸟便如天将临世般停在他的指尖,细红的腿上系着的便是那张自己叫尘冥撕了的符纸。想来是尘冥自作主张留下了,但却没有私藏,反倒是眼巴巴地送过来了。
景元翻了个身,单手压在脑下,银色的发丝铺满整个枕头,心里委实有些不是滋味。
直到从停云的梦境醒来,他才有些意识到。接连三位绝灭大君在仙舟出事,纳努克怎会善罢甘休。先前一直匆匆忙忙着打架,后来又遇上钟离不告而别,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直到如今才有机会深思一二。
元帅是否真失踪估计尘冥与十王也不会告知他了,这两块货一个比一个瞒得紧,即便问得出来,谁知会不会是他们放出来的下一个烟雾弹。他不想再去琢磨这里面的真相,该他知道时十王与尘冥自会告知。但钟离……若是真是为了仙舟或是不牵连仙舟而去直面纳努克的话——
景元的心底更为乱糟糟了,同时莫名其妙有些怄气。看来钟离是一开始便想好了要如此做,但就是不想让自己知晓。还存心不与自己道别,叫自己以为他并未将这段情谊看得如同自己看待那般重要。
这算是什么行为,打个十分以及特别不恰当的比方,好似明明祸是两人一同闯下的,却平白叫另一个人担了,还要告诉他我担了祸事不是为了你。
委实有些太不够意思了。
“……”
景元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从枕头下摸出那枚神之眼。看着那岩黄色的菱形在自己的掌心内发着微弱的光芒,他不由得面露几分无奈道:“你如此做,叫旁人如何看待我神策将军?不管是了然的,还是被蒙在鼓里的,都以为我景元是没有担当之人,是宵小鼠辈。将你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利用干净,完了再将你推出去,然后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说罢,景元叹息了一声,囫囵道:“世间正道沧桑,人非草木。人间自是有情,不关风月。”【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