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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死

作者:折中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灵山的雪终年不化。


    一株白梅在佛殿前摇曳,某日听经时得了灵智。


    老住持抚须而笑:“你既借佛光成形,便该了却一桩因果。”


    “去引她走上命定之路。”


    水镜中那个练剑的少女正在雪地里翻滚,木剑被对面高大的男人一记横劈斩成两段,虎口渗出的血珠落到雪地里,她却始终没有放下剑。


    她听见自己说:“好。”


    那时她刚下山,为了尽快偿还因果,她甚至想过直接杀死她,却不小心遭了害,变成本体,快要枯萎的时候是褚云玺将她种到地里。


    那时,她似乎说了什么,但她没有听清。


    她踏进黎府的时候,却见到小姑娘接住落下的花瓣,然后塞进嘴中,她好像尝到了什么美味般,又往嘴里塞了一把。


    后来,少女躺在雪地里,冻疮开裂的手还握着剑,睡梦中都在发抖,夜里偷偷舔舐伤口的样子更是让她不忍。


    她早该按计划现身,引她走向毁灭,却躲在梅枝间看了整整三年。


    三年间,她学会了人间许多事。


    比如黎应偷藏的饴糖会粘住油纸,比如冻疮膏要混着雪水揉开才有效,再比如黎昭然每月十五都会消失整夜。


    她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一次次在鞭下挺直脊背,她想起佛前听经时,曾有香客说梅花最是傲骨。


    此刻跪在雪地的少女,倒比她那株生在佛前的本体更像梅。


    阿长并指抵在她眉心。


    炽白的光华炸开时,黎应看到花妖眼底映出自己的倒影——


    那么小,那么狼狈,却又那么鲜活地存在着。


    “至少这次要……救下你。”


    阿长的身体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粉白的梅花瓣,飘散在风中。


    若是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会告诉那个偷偷舔舐伤口的小姑娘,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吃的,甜甜的东西。


    告诉她可以在日头明媚的时候出去放纸鸢,可以不用练剑练到掌心血肉模糊。


    可惜,不会有如果了。


    她看到阿长最后对她笑,唇瓣轻启道:“活下去。”


    然后,彻底消散。


    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痛得她几乎跪倒在地,可下一秒,那股痛楚化作滔天的怒火。


    她缓缓站起身,怨气在她周身翻滚。


    “黎昭然。”她冷冷开口,声音好似混着千万个声音,剑锋直指黎昭然,“你去死吧。”


    黎昭然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佩剑。


    “你的剑术可都是我教的。”他轻声道,“就凭你,也妄想杀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闪至黎应身前。


    铛——


    黎应勉强架住,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她咬牙后退数步,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就这点本事?”黎昭然冷笑,剑势猛烈,逼得她节节败退。


    男人微笑着抬剑。


    他教出来的徒弟,每一招弱点都了如指掌。


    第一剑挑断她脚筋,第二剑刺穿她持剑的手腕,一剑划破她的肩膀,鲜血喷溅。


    再一剑刺穿侧腹,她闷哼一声,撑着剑才勉强不彻底跪地。


    黎昭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剑尖抵在她的咽喉。


    “你本可以成为我最完美的容器。”他叹息,“可惜,你太不听话了。”


    黎应咳出一口血,却笑了,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父亲……”她自嘲道,“你教我的剑术里,可没这一招。”


    她猛地抬手,抓住他的剑刃,任由锋利的刃口割破掌心,鲜血淋漓。


    黎昭然一怔,还未反应过来,黎应已借力暴起,长剑向前刺去。


    剑锋贯穿他的心口。


    黎昭然嘴角溢出血沫,癫狂大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黑雾炸开,两人同时被震飞。


    黎应重重摔在祭坛边缘,浑身浴血,几乎站不起来,黎昭然踉跄几步。


    “你……杀不了我……”他喘息着,眼中癫狂更甚,“我早已……与神共生!”


    黎应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那又如何?”她抹去嘴角的血,“我本就没想活着离开。”


    剑光闪过,头颅飞起。


    黎应在千万只手臂抓住自己的瞬间,将剑刃横在了脖颈上。


    “一起死吧。”


    喉管割裂的疼痛比想象中轻柔。


    黎应仰面倒在血泊里,看着怨气如洪流从自己伤口喷涌而出,与黑雾纠缠撕咬。


    黎昭然的无头躯体正在融化,像蜡烛般一截截矮下去。


    黎应已说不出话,但她的眼神在笑。


    笑他狂妄,笑他愚蠢。


    真好,她模糊地想,至少不用死在那个笼子里。


    黑雾吞噬了黎昭然,他的皮肤寸寸皲裂,血肉被怨气啃噬,骨骼在惨叫中粉碎。


    他挣扎着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她,可最终,只抓住了一缕飘散的风。


    意识消散的边缘,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触感太过熟悉,黎应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动眼球,看到阿长半透明的身影跪坐在身旁。


    “阿长?”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呼唤,“你还在啊……”


    花妖的幻影比月光还淡,指尖却真实地擦过她眉心血痕。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嫣红钿纹。


    形如梅枝,又似剑伤。


    “我借了佛光化形……”阿长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总要还的。”


    “阿长…”她在心里说,“等等我…”


    可有人不让她走。


    眉心突然灼痛起来,阿长留下的那点佛光死死拽着她魂魄。


    她仰面倒在遍地尸骸中,最后看见的,是自天边而来,乘着仙鹤的道人。


    她想笑,可喉咙里只有血在翻涌。


    ·


    与应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哪吒紧紧搂在怀中。


    少年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胸前,另一手燃起三昧真火抵在她颈间金纹上,灼热与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醒了?”哪吒声音沙哑,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你刚才差点把整条街都掀了。”


    与应这才注意到四周景象——


    街道两侧房屋门窗尽碎,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痕迹,几个来不及逃跑的官兵被往生绫捆成粽子倒吊在树上,那位妇人抱着孩子缩在墙角,惊魂未定地望着她。


    “我……”与应刚开口就哽住了。


    喉间似有千万根钢针在扎,脖颈上的金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烧灼般的痛楚。


    哪吒捏住她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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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迫使她抬头。


    “看着我,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指尖燃起一点灵光按在她眉心,“你是与应,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座下弟子,我的……”


    他顿了顿,耳尖微红,“我的小师妹。”


    破碎的记忆退去,只留下几片零散的。


    黎应、褚将军、阿长、弑父、邪神。


    这些名字和画面在她脑海中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


    她痛苦地抱住头,感觉颅骨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要顶破天灵盖钻出来。


    “疼……”她无意识地呢喃,指甲深深掐入哪吒手臂。


    少年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忍着。”他转向那位妇人,眼神凌厉如刀,“你对她说了什么?”


    妇人颤抖着跪伏在地:“民妇只是…只是认出了小小姐…她是褚将军的…”


    “够了!”哪吒厉声打断,绣球从他袖中飞出,悬在妇人头顶发出危险的红光,“再敢多说一个字——”


    “哪吒!”与应抓住他的手腕,“别……”


    绣球不甘地转了两圈,悻悻飞回主人袖中,哪吒冷哼一声,打横抱起与应:“我们走。”


    “等一下,您认识我…”她望向妇人,顿了顿,“……褚将军?”


    褚宴眼中泪光闪动:“是将军将我从战乱中救了回来,还为我赐名褚宴,后来我为报恩随将军出征,也是亲眼看着将军……”


    “放我下来。”与应轻拍他胸口,哪吒瞪着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她走到褚宴面前蹲下,指尖轻触对方怀中婴儿的脸颊,一缕金光从她指间流入孩子体内,婴儿咯咯笑起来,挥舞着小手去抓她的头发。


    “这个送给孩子。”与应解下身上一枚金铃系在婴儿襁褓上,“能保平安。”


    褚宴泪如雨下:“小小姐和将军一样心善…当年将军也是这般,明明自己都……”


    哪吒一把拽起与应:“走了!”


    与应最后回头望去,只见褚宴抱着婴儿久久跪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风声呼啸,与应将脸埋在哪吒肩头,少年身上淡淡的莲花香混着血腥气,奇异地安抚着她翻腾的思绪。


    风火轮急转直下,落在一条小溪边,溪水潺潺,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他扳过与应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听着,不管你是谁,是黎应还是与应,是将军之女还是乾元山弟子——”他喉结滚动,“你都是我……最重要,最不能失去的人。”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哪吒脸上,将他眼尾那抹红映得如同朝霞。


    哪吒颤抖着抱紧她,将脸埋在她发间:“别再吓我了……”


    与应抬手,抚上他紧绷的脊背:“我想起来了……我是黎应,也是与应。”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的身体里…封着当年黎昭然召唤的邪神怨气。”


    天下大乱,众生苦不堪言,怨从心生,兵戈亦会带来戾气。


    而那些怨气与天下戾气共鸣,所以每逢战乱,封印就会松动,可现在,伐纣将起,往生绫已压不住怨气。


    哪吒捏住她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我不管你是容器还是什么,你听着——”他眼中燃着灼人的火焰,“有我在,谁都别想动你。怨气也好,邪神也罢,敢冒头我就把它们烧得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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