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天晴了一日,奚幼安的心情一大早却是郁郁。
他懵着小脸看着自己眼前的文章,再偷偷看一眼正在与属下说话的闻人晏,岂料只是这一眼都被抓住。
闻人晏乜他一眼,吓得奚幼安坐得板正。
“嫌少?”闻人晏冷冷地说,“就再加十遍。”
这下奚幼安真是哭丧着小脸。
他连话都没说呀!
昨日为了衔蝉奴肆意妄为,闻人晏便说过要罚,可是将奚幼安送回去后,这位殿下也没多说什么。
奚幼安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结果今日醒来,刚吃过早饭就被“请”来了殿下跟前。
闻人晏罚他抄写三十遍文章。
哦。
算上刚刚多加的十遍,那就是四十遍。
自打家里出事,奚幼安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要开始学文章。他算不上那种不好学的坏学生,可在读书骑射上也一直都是中不溜的,对上闻人晏这堪称严格的要求,他也只能磨磨蹭蹭地提起了笔。
本来今天他还打算继续查查慧明大师的事情呢……呃,前提是先抄完四十遍文章。
抄一遍。
这文章可真是长啊。
抄两遍。
这上头的字真是好看。
抄三遍。
诶,原来这种题目还有这样的解法?
抄四遍。
以工代赈原来是这样的。
抄五遍。
手酸了……
一开始奚幼安坐着抄。
后来开始站着。
再后来他缩着脖子弓着身,一边打哈欠一边抄,就连脸上沾着墨痕都没发现,像是只狸花猫。
等到闻人晏听不到动静,挑眉看去时,发现少年已经无声无息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捏着的毛笔半掉不掉,正一滴一滴往下溅落。
闻人晏丢下手里的文书过去,缓步过去。那脚步无声,奚幼安毫无感觉,睡得那叫一个深。
手衣那点点温凉的触感令奚幼安不安地动了动,可到底闻人晏的动作甚是轻缓,根本惊扰不得他。
漆黑的手指擦过少年的眼角,眼底淡淡的青痕叫闻人晏蹙眉。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手衣。
隔着一层布料,终究无法真正触碰到奚幼安的温度。
闻人晏眼底充满阴鸷,似有翻滚的欲望,可在将要破裂的瞬间,再度被层层冰封起来,只余下阴冷的表情。
他看向奚幼安方才抄完的内容,看得出来少年抄写的时候还算认真,一笔一划都很端正。只是到了最后几遍的字迹就开始狂野起来,如同乱舞的枝丫。
啪嗒——
半掉不掉的毛笔终于跌落,那清脆的声响惊得奚幼安猛地坐起了身,一张白纸也跟着黏了上去。
他懵了会,慢吞吞将纸张扯下来,露出了乱七八糟的一张小花脸。然后,奚幼安仿若才感觉到身前阴影的威压,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奚幼安有再多的瞌睡虫都被吓醒了,他瞪圆了眼睛,而后猛地低头,爪子在桌上扑腾,一边喃喃说着“我在写”“我没睡”之类的话。
在奚幼安绝望的自欺欺人里,一张手帕从天而降盖下来,又轻飘飘滑落。他手忙脚乱去接,便听到一声极淡的嘲弄。
“小赖皮鬼。”
接住手帕的奚幼安下意识抬头,却只看到闻人晏高挑的背影。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殿下的心情,似乎还挺好?
奚幼安抹了把脸,惊觉指腹的墨痕,拿着手帕将脸也胡噜了一遍,然后开始发懵。
……他刚才听错了?
那不能够呀。
奚幼安嘀咕着将手帕整整齐齐叠起来,盯着自己还没抄完的文章露出苦瓜脸。
他可还差二十三遍抄写呢!
揉着酸痛的手腕,奚幼安认命又开始大抄特抄。
也不怪他这般困,着实昨晚又做梦了。
昨夜的梦里,衔蝉奴非常致力于教授奚幼安捕猎的知识,比前一晚更甚,还走了很远的路。
小橘毛累得在地上喘。
这让奚幼安分明足不出户,却将东寒寺外的地形都知道了个透彻。今天的四肢也是有着诡异的酸痛感,想来这就是梦里衍生到了现实里。
这就是入梦的危险?
如果在梦中受伤,醒来的奚幼安也会受伤。
梦里的衔蝉奴带着他哪边都去过,唯独南边不肯他去。
大黑白和小橘毛比划了许久,小橘毛也只能懵懵懂懂地知道南边非常非常危险,有浓郁的死亡的味道。以当时衔蝉奴炸毛的程度来看,依稀和面对闻人晏的态度也差不离。
奚幼安一连抄到月上中天,才将堪堪将四十遍都抄完。
耶!
奚幼安在心里偷偷比划,饿得肚子咕咕叫。
屋里只剩下他自己。
下午的时候,太子殿下便带着人出去了。
他扶着桌面一瘸一拐站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厨房肯定是不开火,也不知道自己屋里头还有没有得吃的。
奚幼安慢吞吞拄着拐杖磨|蹭|到门口,刚想找找桂昌在不在,便猛地对上一堵墙。
这位殿下实在是太高了。
奚幼安在心里又一次感叹,慢吞吞往后挪了两步想要跪下行礼,就被闻人晏顺手给提了起来。
奚幼安自己算不得矮,可在闻人晏身前,竟是算得上弱不禁风,提溜起来的时候跟他在薅狸奴时一模一样。
“饿了?”
奚幼安臊红了脸,垂头耷脑:“……也没有。”
闻人晏也不看他,将门外伺候的太监招了过来。那太监轻声细语地说:“小郎君着实好学,奴婢劝了几次,可也是不肯吃的。”
于是,闻人晏那冰凉的视线再度袭来,冻得奚幼安声音更小:“……家中一贯如是。”
奚幼安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被罚抄写罚跪礼堂那会,挨饿也同样是罚的手段之一,自然是不许吃喝的。
闻人晏也不撒手,拎着奚幼安又出了门去。
直到另一处门口放下。
“进。”
奚幼安还没进去前,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再加上肚中打鼓,更觉得肉香诱人……等等,肉香?
东寒寺可是和尚庙。
他在外头踌躇片刻,闻人晏或许以为他走不动道,便又将人给提溜起来。
奚幼安扑腾着:“殿下,我可以,我自己走。”说话间,他已经被按在桌边坐了下来。
奚幼安:“……”
殿下似乎是一个行动胜过言语的人。
跟在闻人晏身后的卢诩笑眯眯地说道:“郎君莫要担心,这些都是在寺外猎得,也是在寺外蒸煮。咱住的这地方,也是专门给香客住着,不会扰了寺中清净。”
奚幼安默默点头,默默扒饭。
想必寺中也不敢有意见。
等吃过了饭,闻人晏才命人将奚幼安送回去,只是人回去前,他的手掌按在轮椅上,屈身直视少年的眼睛,冷声道:“下次再这般,继续罚。”
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如同画地为牢,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奚幼安喉咙紧绷,背后猛地窜上了冷汗,他下意识往轮椅里面缩了缩,“……说来要不是慧明大师出了事,衔蝉奴也不至于失了主人……”他的脑袋在闻人晏冰冷的视线下越来越低,就差没缩进肚子里去。
“如此说来,那得怪他死得不是时候了?”闻人晏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却毫无笑意,“你更想他死在何时?”
瞧瞧,这位主儿说起话来,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叫人害怕。
奚幼安硬着头皮说:“若能不死,便更好了。”
闻人晏:“谁也救不了一个自己想死的人。”
奚幼安一愣,原本不敢抬起的脑袋猛地仰起,看向闻人晏:“殿下是说,慧明大师是自己想死?”
闻人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奚幼安:“你似乎对他很好奇?”
奚幼安重新低下头:“不敢,只是有些惋惜。”
闻人晏冰凉的手掌落在他的后脖颈上,那过分的亲昵惊得奚幼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只觉得半边脸都有些发麻,“你可真是有心。”那声音幽冷,更叫他想缩脖子。
等桂昌推着奚幼安走远,他的心还怦怦跳。
太子威严深重,着实叫一般人难以承受。好在刚才的冒险也并非没有收获,如果那位殿下没有骗他的话,岂不是慧明大师的死亡与任何人没有关系?
他是自己寻死?那怎么系统里面还能说是被杀……啊,被自己杀掉……这也能算吗?
想清楚前因后果的奚幼安气得在心里到处乱抓。
衔蝉奴趴在床边懒洋洋地看着奚幼安动来动去,慢慢地,尾巴停下来,身子也开始蛄蛹着紧盯住猎物。
在奚幼安又一次气得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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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瞬间,她一个扑通直朝着他的小腹冲刺,重重的一记让少年哀嚎,搂着大黑白滚成一团。
“我的肚子……坏!”
“好痒……”
“别光挠我,也让我摸摸肚子!”
奚幼安嘀嘀咕咕着。
最近晚上梦到的都是衔蝉奴,让奚幼安不再那么担忧入梦的事情,等到肚子舒坦了就美滋滋地搂着狸奴就此睡下。
呼噜,呼噜——
不知过了多久,衔蝉奴精神抖擞地钻了出来,蹲在奚幼安的身旁好奇地抖了抖胡子。
人,怎么在出汗?
衔蝉奴好奇地闻了闻去,蹲下来舔了舔自己的毛,猫眼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光。
…
入了梦后,奚幼安在浓郁的黑色里四处摸索,却连门窗都没有摸到,好似只有密不透风的墙壁,他只好茫然地依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人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中会滋生无穷尽的恐慌,奚幼安也不例外。他抱着膝盖坐成一小团,越是控制自己不要去乱想,就越会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紧贴着后背的地方似乎软乎乎的,还有什么东西在鼓起蛰伏着,仿佛某种活物。
这种奇怪的触感吓得他猛地站了起来,往前跨了几步。
岂料他这反应仿佛惊起了那活物的反应,下一瞬有东西直冲他奔来,轻易卷住他的四肢。
那是什么东西?
奚幼安没想明白。
可他的本能在那一瞬间已经促使着奚幼安疯狂挣扎了起来,试图逃脱那些东西的追捕。
那像是丝线?不不,丝线怎会如此粗壮,强硬……一瞬间,奚幼安有了明悟。
是藤蔓,是触须,是难以挣扎的鬼影。
随着他的动作,似乎激起了那东西,或者说“那些”东西的兴奋,开始乱爬。
这梦的主人,难道平时是个与草木打交道的人?不然为何梦里,会衍生出如此奇怪的东西?
奚幼安哆嗦起来。
这些缠人的,要命的藤蔓!
他的腰猛地弹了起来。
像是煮熟的虾。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脸上的羞耻无人能见,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发强烈,就仿若有无穷尽的视线自四面八方而来——
等等,视线?
如同雷劈般,奚幼安猛地打了个寒颤。
啪嗒啪嗒——
在他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瞬间,下起了“雨”。
镶满了四面八方的圆状物以某种人类难以理解的狂喜姿态坠落,在弹跳间兴奋地涌向这里唯一喘气的活物,彻底将他吞没。
奚幼安是活生生被吓醒的。
他冰凉的手指有点神经质地摸过自己的脸,胳膊,再到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摸到那种黏糊糊的粘液,才慢慢放松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又反射性地抬头看向四周,视线在床帐,墙壁,天花板,地板等各处巡视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后,他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他的喉咙干涩得很。
那种惊恐压抑的感觉,更是挥之不去。
梦里无穷尽般的“眼球”叫人毛骨悚然,梦里那些藤蔓更是疯狂,到处乱窜,一点都不讲理。
这么疯癫,狂乱的梦,他竟有些好奇起原主到底是何人物,若时常做这样的梦,难道不会将自己逼疯吗?
奚幼安捂着脸慢慢坐起身来,可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弓着身呜|咽了一声,而后脸颊肉眼可见染上了薄红。
“这,这怎么会?”
少年的尾音有些抖,带着难以言喻的羞耻。
他将被子扯得更高了些,那略微明显的气味叫他绝望地呻|吟起来。
那是个可怕的噩梦!
可他怎么会在入了那样的梦后还,还……宽大的袖口顺着奚幼安的动作往下滑,露出了手腕上肿起来的印痕。
他眼角余光瞥到,瞬间汗毛倒立,奚幼安立刻将袖子撸起,这才发现手臂上密密麻麻是一圈又一圈的红痕,哇,看起来跟被鬼抓住了似的。
再往扯开衣裳往里看,身前,腰腹,无一处不留着入梦后的痕迹。
这梦的主人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奚幼安又羞又恼,气得眼角都红了,这要是叫人瞧见都无颜以对……
到底是哪个混蛋做的梦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