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
乾元殿内,一声剧烈的声响下,衣裳华美的美娇娘被推倒,居中而坐的男人站了起来,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
这些年来,元康帝虽是膝下无子,可多年强身练体,从不能落下。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可瞧着身体仍是强健,行走坐卧间更是虎虎生风。
可如今他盛怒得整张脸都发紫,多少有些歇斯底里。
边上立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声音悠远平静,他也是这殿内唯一一个敢开口说话的人:“陛下,东宫只是肆意惯了。”
这话听得元康帝身后守着的太监余忠才心里一个咯噔。这语气听着宽慰,实则火上浇油,只会让陛下的怒意更盛。
果不其然,元康帝扫开桌上杂物,厉声骂道:“哈!竖子岂敢?他也配!”大怒之下,他的身体有些摇晃,又扶住了桌面。
元康帝和太子的矛盾也不是一时一日,而是日积月累。
数年前,梁王子闻人晏被册封为太子,元康帝选中他的理由简单,也残酷。
梁王是元康帝一母同胞的兄弟,而在他那么多孩子里,闻人晏是最不得宠、也最不起眼的一个。
打从一开始,元康帝根本不情愿过继,又怎可能精挑细选一个优秀的宗室子弟?
几多人憎恶闻人晏,几多人欲其死,元康帝心知肚明,更是乐于见他们如鬣狗秃鹫撕咬,最好能斗个死去活来。
谁都以为闻人晏会死。
可他偏偏活着,活到了连元康帝都忌惮的地步。
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元康帝动动嘴皮子,就只能任人宰割的孤雏,反而长成了嗜血凶残的豺狼。
只消想想,自是悔不当初。
元康帝带着红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奏章,好半晌恢复了些许理智,“奚家……”他喃喃自语,“他何时对这事起了兴?”
摘星楼的一应事情,闻人晏从不曾沾手。
云真人见元康帝情绪稍缓,平心静气地说道:“或许是殿下|体悟到陛下的心意,难免紧张。”
元康帝冷哼一声,背着手在殿内踱步:“狂妄小儿,我迟早要剥了他的皮。”话虽如此,他却微微皱眉,将最近的事情一再思量。
闻人晏有时候的做派,更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纵然是元康帝在对上他的时候,也难免有几分斟酌,免得这个疯子不顾一切坏了他的好事。
也不知道当初梁王当初到底是怎么教养儿子的,生生教出这一头不通感情,阴鸷残忍的怪物。
思索片刻,皇帝召来余忠才,如是如是,这般这般吩咐下去,这被忤逆了的气,方才消顺了几分。
只是余忠才前脚刚听命,后脚那消息便如悄然送出了城,直朝着不终山而去。
层峦叠翠的山林间,淅淅沥沥的雨势吞噬了生机,叫那暗沉的浓绿卷满枝头。藏身其中的东寒寺越发肃静,念经声终日不绝。
啪嗒,轻一声响,断枝坠落。
洞开的窗内,摆着一盆新鲜的草芽。可惜的是这盆新新被挖出来的翠雀已经被匕首削断许多花苞,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闻人晏面无表情地盯着枝头上最后的花苞。
若是奚幼安在这,便会认出来,这是他昨日试图抢救的那种植株。只是这一株倒霉的同类,却已经被摧残得七七八八。
妒恨,本就是一种残暴的情感。
“任德秋呢?”
蓦地,伴随着最后的花苞坠下,闻人晏冰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卢诩微顿,轻声细语地说:“人就在门外。”
“召进来。”
任德秋胖乎乎的,未语三分笑,看起来很是和煦。他进了门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殿下,近日尹启儒与谷玉刚都先后前往拜月观……礼部业已接到……选秀不日便要再启……”
拜月观是元康帝为云真人所修建的道观。在皇帝越发的宠幸下,神教香火不断,拜月观的来客更是络绎不绝。
自打奚斌出事后,朝中再无人反对摘星楼的建造,而今就连地基也在热火朝天中开凿,一切仿佛步上正轨。
如今选秀再开,也是某种隐喻。
只是这些都应当是隐秘心思,如今却轻易在任德秋的口中说出,仿若那些都是光天化日之行事。
蓦地,闻人晏打断了任德秋的话,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内容,另提一事:“名单呢?”
任德秋微愣,反应也是快,当即自袖中掏出一份名单,毕恭毕敬地送到闻人晏手中。
那不多不少的一叠纸里,涵盖了一个人短短的一生。
闻人晏的拇指按住肠钩,不在乎那刀刃割破皮肉,森白的牙齿擦过唇瓣,宛如撩开血口的恶兽,“庞骁,谢一宁……”他不疾不徐念着那些名,如同阎王在点着生死簿。
可真是,有许多朋友呢。
…
滴答,滴答——
这时节,总是间或落着雨。
“就,就在这。”
一路推着奚幼安的轮椅风驰电掣过来的修竹喘了口气,和一清一起拉住了轮椅的顶部。
追在后面的桂昌真真气了个半死,生怕这两个莽撞的小沙弥将座上的奚幼安甩飞了出去。
那是轮椅,不是马车!
怎能推那么快!
奚小郎君也真是,还陪着他俩胡闹。
下午,有两个小沙弥结伴来,为奚幼安送来先前说好的佛经。话赶话,便让奚幼安想起昨夜的梦:“一清,修竹,你们这几天,可曾看到衔蝉奴?”
两个小沙弥对视了眼,心中也有担忧。
便将轮椅当做是马车,硬是将奚幼安给推到了慧明大师原本的院子外。
只有桂昌心里焦急,却也清楚奚幼安脾气便是这样,一方面和谁都能关系好得起来,一边听衔蝉奴或许不吃不喝,又怎么都不可能放下心来。
停灵诵经的位置并不在慧明大师的院子里,所以这处居所除了一个守在这里的僧人外很是安静。
那位师兄听到奚幼安他们的来意,苦笑一声。
“衔蝉奴一直守在这里。”
他让开门口,让他们得以看到院里。
黑白相间的大团子就盘踞在树下的石桌上,在石桌下放着两个碗,看得出是准备好的食物和水。
“她不肯吃。”这位师兄显然注意到了衔蝉奴的留守,还特意为她准备了食物,“她白天会去住持的屋里待一会,其余时候都在石桌上睡觉。”
一清和修竹进了院子里,围着那黑白团子说起话来,可衔蝉奴只是换了姿势坐了起来。
若是过分靠近,狸奴就弓起身,张开嘴巴嘶哈了声,凶恶得很。
“衔蝉奴不给人碰,也不肯吃喝。”师兄的声音里有些感伤,“当初是方丈带她回来的,许是……”
许是这般聪慧的生灵,也能感觉到生命逝去。
“郎君,慢点。”
门口一声惊呼,院中几个僧人齐齐看去,就见奚幼安扶着轮椅的扶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追过来的桂昌吓了一跳,忙将手里攥着的拐杖递给他。
奚幼安用上拐杖,杵着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随着拐杖一杵一杵的动静,衔蝉奴圆溜溜的金黄色眼睛也跟着移动,视线落在了奚幼安的身上。
走到石桌跟前,奚幼安想了想,丢开拐杖,在桂昌大呼小叫的背景音里艰难蹲下来,无视了脚腕上的刺痛,朝着衔蝉奴先伸出手来。
在衔蝉奴的注视下,他的动作很慢。
狸奴谨慎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又慢慢凑上前去,用鼻子认真嗅了嗅手指的味道。
衔蝉奴的小鼻子蹭过指腹,干干的,没有以往的湿润。
过了好一会,见衔蝉奴没有戒备,奚幼安才抬手摸过她的脑袋后背,一下又一下顺着她有些毛躁的毛发,直到她终于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喵呜呜……”
很低,很轻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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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衔蝉奴,跟我回去好不好?”奚幼安也跟着小小声,低低地说,“我最近总做噩梦,好想抱着你睡呀。帮帮我,好不好?”
衔蝉奴用小脑袋顶了顶奚幼安的掌心,慢慢站了起来。她在石桌上溜达着走了好几圈,最后轻巧地跳到地上,几步走到少年脚边,探出柔软的鼻子在伤处嗅闻,而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换了药后,药味更重了。
衔蝉奴靠着奚幼安蹲坐下来,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依靠着他的裤腿,整只狸奴软倒在跟前,露出毛绒柔软的腹部。
奚幼安也在这个时候伸出手,先挠了挠她的下巴,然后才抱住狸奴柔软的腋下将她整只都抱起来。
衔蝉奴就软绵绵地任由着他抱,后脚丫踩在奚幼安的肩膀上,尾巴习惯性翘起来挡住屁屁和肚肚。
奚幼安蹲久了,脚也麻了。
站起来的时候一个酸痛,刺痛的脚腕更加站不住劲。
他一瘸一拐地转身。
然后顿住。
闻人晏就站在院外,不知看了多久。
他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局促,冰凉的眼锋漫不经心擦过奚幼安的脚腕。
那一瞬,叫奚幼安心口一跳。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慌感。
哪怕只是一闪而过,都叫他如芒在背,下意识缩了缩脚。
“你就这般舍己为他物?”
闻人晏的语气平淡到了极致,声音也毫无起伏。
奚幼安硬着头皮开口:“小的……只是与她有些合眼缘。”他是怕闻人晏的。
其实太子待他分明挺好的,可奚幼安总会有些不安。那种对危险的预感难以描述,便如现在太子跨进门内,随意走来时,若不是脚伤在,他或许会抵不住那沉重的压力步步倒退。
就在这时,久经折磨的脚腕终于承受不住剧痛起来。奚幼安痛得面色煞白,站都站不住。
闻人晏眼疾手快,强壮有力的手臂拦在他的腰间,稳住了少年的身躯。冰凉的视线扫过奚幼安额头的薄汗,便径直将人抱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叫奚幼安大吃一惊,急忙说道:“殿下,门外有轮椅,小的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闻人晏掠过那大摇大摆停在门前的轮椅。
奚幼安:“……”
他是不是在做梦?
太子就这么抱着他走出去了!
怀里的衔蝉奴仿佛终于从这过近的距离里觉察出不对,小鼻子一个劲儿耸动嗅闻着,两只爪爪也开始啪嗒啪嗒拍着奚幼安的手掌,小身子扭来扭去。
人,咪想看看。
“嘘,嘘……”奚幼安忙小声哄着,就跟哄骗孩子般掩耳盗铃:“衔蝉奴没事的,你感觉错了,没别人。”他那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衔蝉奴,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衔蝉奴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太子?说起来,不论是初次还是在这里,她对太子的反应都异常激烈,听闻动物总是对危险的气息异常敏感……奚幼安本来是在胡思乱想分散自己注意力,却在某个瞬间抓住一丝灵感。
衔蝉奴的梦境里,慧明大师提到要去见太子,说明他们是有往来的。
奚幼安突然想起来,最后在院子里见到慧明大师的时候,那树下石桌上,是有两盏茶。
孤身一人的慧明大师,两盏茶,暴躁惊恐的衔蝉奴……或许当时还有另一个客人。
这个人,会是太子吗?
慧明大师的死,会和太子有关吗?
奚幼安的身体微微紧绷,不由得呼吸急促。就在这个当口,他听到了闻人晏冰凉的声音落下:“肆意妄为,该罚。”
罚什么?怎么罚?
奚幼安回神,猛地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个失手,叫衔蝉奴一眼瞅见了闻人晏。
“喵嗷喵嗷喵嗷——“
狸奴震惊。狸奴愤怒。
人,坏!
衔蝉奴炸毛成大胖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