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甄身后的文心眼尖，看清了是谁，疑惑道：“寒哥儿怎见了姑娘，就跑了？”
顾雪甄望着顾之寒匆匆离去的身影，也觉得困惑。
她刚回到江东府时，顾之寒还到城门外去迎接她，那时他还和自己亲亲热热，怎才半日的功夫，顾之寒见到她就跑了？
这中间发生了何事？
顾雪甄来到用晚饭的小厅，因是接风宴，除了廉重夜他们，时安和沈雁，还有冯平也在，摆了两桌，大家按序坐着。
时安正转着身子，和另一桌的廉重夜，还有宋临川聊着京城的时局，以及时局对生意的影响。
他们见顾雪甄进来，都站了起来。
顾之寒站在宋临川身后，看了顾雪甄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没有如顾雪窈一般热络地叫着：“长姐，快过来。”
顾雪甄过去坐在顾雪窈身边，另一侧就是顾之寒。
趁着丫鬟倒酒之际，顾雪甄问顾之寒：“小寒，你不舒服吗？”
顾之寒身子明显地一僵，勉强笑道：“没有啊。”
他似是怕顾雪甄再问其他的，赶紧指着面前的一道太白鸭，“冯管家说，太白鸭最适合夏日食用，他亲自盯着柳娘子她们做的，长姐待会儿可要多吃一点。”
“好。”顾雪甄含笑应道，又对冯平道：“冯管家有心了。”
冯平呵呵笑着，“大姑娘夏日里最喜欢吃这道菜了，我自然要盯着他们做好一些。”
沈雁道：“大姑娘喜欢吃鸭肉，夏日吃太白鸭，冬日吃八宝鸭。”
宋临川道：“怪不得在我家时，我阿娘时常让厨房做八宝鸭，原来表姐爱吃。”
众人和顾雪甄说说笑笑，顾之寒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他一抬头，就撞上了廉重夜的目光，他身子又是一僵，赶紧低头假意喝酒。
因明日要摆喜宴，有诸多事要忙，众人并未喝太多酒，早早就散了。
顾雪甄让廉重夜陪自己到不为斋，不要文心宝言跟着。
廉重夜提着灯笼，携顾雪甄进了屋子，他让顾雪甄坐下，自己去把屋里的灯烛点上。
“重夜，你有没有觉得，小寒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顾雪甄道。
廉重夜站在窗边，用火折子把书案上的灯笼点亮。
外头廊下挂着灯笼，朦胧的烛光照出外面院子里的山石和花树的轮廓。
还有院门边的人影。
灯笼里的蜡烛点燃，烛光摇曳，廉重夜眸光闪烁。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身和顾雪甄说道：“吃饭的时候，我看得出他心事重重，等着吧，看他愿不愿意同我们说，若是不愿，我们也别问。”
顾雪甄叹道：“小寒从小不被父亲待见，所以他有什么事，都习惯藏在心里，我……”
她猛地刹住声音，往院里看去。
顾之寒就站在院门边，身子有一半隐在黑暗中。
但这一次，他看到顾雪甄发现他时，并未如傍晚那样迅速躲开，而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顾雪甄。
顾雪甄和廉重夜也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后，顾之寒慢慢走了过来。
“长姐，姐夫。”他走到顾雪甄和廉重夜面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揪着袖子。
顾雪甄让他坐下，他没有坐，而是深深吸了口气，“长姐，我听到冯管家和你说的话了。”
“冯管家说，朝廷的人盯着您和姐夫。”
“是。”顾雪甄平静地回道。
顾之寒看了廉重夜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挪回顾雪甄面上。
他吞了吞口水，小声地问道：“长姐，姐夫，是不是朝廷要追查的人？”
他虽是注视着顾雪甄，但廉重夜敏锐地看到他的睫毛在抖动。
他显然在注意着廉重夜。
顾雪甄心中惊诧至极，她不知道顾之寒是从何时发觉廉重夜的身份可疑。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何如此问？”
廉重夜也静静地看着顾之寒。
“以前请的先生，教的圣贤书，讲的都是忠君明理博功名，但姐夫讲的是民为贵。”顾之寒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干巴巴的。
“顾旭掌柜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京城的事情，他提过先皇时候的徐学士，徐学士就是因为想要推行民为贵的政令，被朝廷所不容，才满门抄斩。”
“姐夫是姨父的弟子，姨父是朝中之人，姐夫不可能不知道民为贵为朝廷所忌惮。”
“还有，长姐是最有担当的，这么多年长姐一直精心管着我们顾家的事，但长姐把顾家让我代为照看，自己和姐夫留在京城大半年，说是因为姨母身子不舒服，才留下。”
“但我觉得，长姐和姐夫是在做比顾家还重要的事，才没有回来的。”
顾之寒的声音，从初时的不安微颤，到后面的笃定沉稳。
廉重夜眼中浮现笑意，“那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比顾家还重要的？”
顾之寒侧过身子，正视着他的双眼，没有犹豫地说了三个字：“民为贵。”
廉重夜对顾雪甄笑道：“瞧见没有，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所以，姐夫是朝廷要追查的人，是吗？”顾之寒再一次问道。
“是。”顾雪甄应道：“你坐下，我再与你细说。”
顾之寒这才坐下。
顾雪甄道：“你猜得没错，你姐夫确实是朝廷要追查的人。”
“他是徐学士的学生，推行民为贵，是徐学士的遗愿，他一直竭力完成徐学士的遗愿。”
“还有你熟知的一个人，是徐学士的门生，他也在帮徐学士。”
顾之寒思忖着：“我熟知的？宋家表兄吗？但他年纪不对啊。”
“是父亲。”
顾之寒听到顾雪甄这句话，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他才不可置信地问道：“可是我听说，父亲是和徐学士反目成仇，得罪了徐学士才被罢官。”
“仇恨，有时候也是护住别人的法子。”顾雪甄说完这句话，陡然想起了顾大娘子，心下怆然。
“可是父亲回到江东府了，还如何能帮徐学士？”顾之寒疑惑。
但他想起一事，又恍然道：“我明白了，父亲回江东府做生意，可以积累家业，待来日可以帮姐夫完成徐学士的遗愿。”
顾雪甄看了一眼廉重夜，“这也是一部分原因。”
“那还有一部分原因呢？”顾之寒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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