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昭站在廊下，望着天际向上翻涌的乌云，大风吹得她衣裙鼓荡，猎猎作响。
“好大的风。”后面的凌霄叹道：“看样子要下雨了。”
“是要准备下雨了。”顾雪昭说着，问道：“曹昭容还在大庆殿前面跪着吗？”
凌霄回道：“是。”
元熙帝下朝回到大庆殿，曹昭容又去求见，元熙帝不见她，她就跪下，一直不起。
顾雪昭笑了笑，“她用了圣上最厌恶的方式去道歉，圣上若是肯见她才怪。”
“罪魁祸首是曹老夫人，若是她出面道歉请罪，只怕圣上看在三皇子出征的份上，会暂时放过他们。”
凌霄有些疑惑：“曹大人老谋深算，怎会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怕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且看看先。”顾雪昭淡声道。
几滴冰凉的水珠突然打在她脸上，身上，凌霄赶紧拉着她往后退：“主子，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这场雨下得很大，如瓢泼一般，遮天蔽日，整个天地间都是哗哗的雨声。
下着雨，顾雪昭不方便去大庆殿，就坐在琴桌前抚了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
知音难觅，知己难求。
但她有幸，都遇到了。
大雨接连下了几日，元熙帝遣姚成来告诉顾雪昭，雨天路滑，让她好生在玉露殿待着，不用去大庆殿。
顾雪昭巴不得如此。
她没出玉露殿，但四皇子绍淇还是一如既往地来给她请安，陪她说话。
这一日，绍淇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曹老夫人今日来向父皇请罪了，自愿去重阳观吃斋三个月，以惩治自己言行莽撞之罪。”
端茶过来的凌霄和顾雪昭对视了一眼。
顾雪昭问道：“可是这几日，你父皇向曹大人或是曹娘娘施压了？”
“没有。”绍淇回道：“自那日父皇赏赐给曹大人一筐葡萄后，父皇就再没有提过此事，也不许曹娘娘再去大庆殿跪着，说她是三哥的母妃，要给三哥留点颜面。”
顾雪昭垂眸沉思着。
绍淇又道：“许娘娘，您说，曹老夫人为何突然向父皇请罪？”
顾雪昭抬起眼眸，“殿下也觉得此事蹊跷？”
绍淇点头道：“曹老夫人若是诚心道歉，早在那日之后就向父皇道歉了，但她拖到今日才来，且其间父皇又没有施压，是以儿臣觉得，此事蹊跷。”
顾雪昭问道：“你父皇是何态度？”
绍淇回道：“儿臣听底下人说，曹老夫人请罪后，就请父皇屏退旁人，不知道她和父皇说了什么，父皇答应了。”
“请罪之后，为何还要和你父皇密谈呢？”顾雪昭蹙起了眉头。
“儿臣也觉得奇怪，曹老夫人来请罪，三哥前往西北督战，父皇即便再恼曹老夫人，此时也会给她面子的，何至于还要密谈？”绍淇道。
顾雪昭拧着眉，伸手去拿矮几上的茶盏，她在想着此事，手中不留神，没有拿住茶盏，茶盏倒下，滚了两圈，掉到地上，一声脆响后，茶盏碎了一地，洒落出来的茶汤顺着矮几，滴落到她的裙摆。
“主子小心。”凌霄赶紧过去查看她有没有伤到。
绍淇也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顾雪昭的手，“许娘娘，您没伤着吧？”
顾雪昭盯着地上的碎瓷片，心头突然一阵发慌。
曹老夫人和元熙帝密谈的，会不会是关于姐夫之事？
“殿下，我不方便出门，你在外边，多留意一下曹大人的动向。”顾雪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其他殿下的母舅家，是否有何异常，我担心，曹老夫人和你父皇密谈的，是储位。”
姐夫的事是不能说的，唯有储位，才能不让人疑心她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绍淇应道：“许娘娘放心，儿臣会留意的。”
他离开后，顾雪昭没有急着去更衣，而是吩咐凌霄：“告诉我们的人，曹家恐怕要和圣上联手了。”
凌霄不敢怠慢，很快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碧落看着宫里传来的消息，写信让飞奴送往江东府，一面安排鬼市的人密切盯着曹家的人。
宋修谨和王祭酒找机会见面。
“若是真如徐二所猜测，和曹大人见过面的人，怕是有危险。”王祭酒担忧道。
宋修谨道：“曹大人见过的人，殿下早已让他离开了，他们找不到他。”
王祭酒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只要找不到人，他们就找不到有关殿下的线索。”
宋修谨沉吟：“殿下一时半会回不到京城，我们不能干等着，得想法子破局。”
王祭酒也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但眼下最麻烦的是，不知道曹老夫人到底和圣上说了什么？”
“若是我们猜错了，用错了应对之策，反倒打草惊蛇了。”
“是得好好想想。”
两人沉默着，各自苦思。
片刻后，宋修谨眼中微光闪过，“不如，以乱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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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甄和廉重夜尚未回到江东府，江东府的人就沿路找了过来。
九霄拿到了他们送来的蜡丸，交给廉重夜，“飞奴腿上还绑了一根羽毛。”
飞奴加羽毛，是十万火急之事。
廉重夜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字条来看。
看完他嘴角微勾，脸上的笑不达眼底，“曹老夫人这般作为，倒有几分当年县主的魄力。”
“她做了何事？”顾雪甄问道。
旁边的宋临川和九霄，也好奇地望着那张字条。
廉重夜把字条递给顾雪甄，“徐二说，曹老夫人要和那位联手了。”
“什么？”宋临川不可置信，“他们不是已有嫌隙吗？”
顾雪甄和廉重夜到风陵镇时，碧落把葡萄一事飞鸽传书告诉他们。
顾雪甄把字条给九霄，冷笑道：“他们自诩清高尊贵，实则和商人别无二致，利来则聚，利尽则散，天大的嫌隙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九霄对廉重夜道：“主子，曹家和那位联手，虽然伤不到您，但属下怕会伤了宫里的人，还有王祭酒，只怕宋御医也在所难免。”
曹老夫人深恶顾雪昭，在雅集上又公然讽刺顾雪甄，一旦曹老夫人得势，她们姊妹首当其冲被会迫害。
宋临川听到宋御医，紧张起来，“那我们要不要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