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夫人喜滋滋地把顾雪昭的话告诉他们,末了笑道:“许贵人虽是从乡野出来的,但还是知晓尊卑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已不在,我们三皇子是诸皇子中最年长,所以以他为尊。”
“我们昭容也跟沾了光,主持雅集的比试,这若是皇后在,哪里轮得到我们昭容……”
她话未说完,曹大人脸上血色瞬间就悉数消退,他打断曹老夫人的话:“母亲,许贵人糊涂,您也跟着糊涂吗?”
“圣上刚让我们三皇子出来学着处置国事,三皇子还未立下半点功劳,他何以为尊?”
“此次的雅集是圣上下旨让许贵人筹办,自然是许贵人主持比试,虽说是许贵人让我们昭容出来主持,但若是有心人添油加醋把话传到圣上耳中,三皇子为尊,昭容擅自处置后宫事宜,您说圣上会如何想我们?”
曹老夫人的笑容僵住,脸色刷的变得煞白。
元熙帝会如何想他们?
自然是觉得他们想逼宫!
“那,那我们可怎么办?”曹老夫人嘴唇哆嗦。
曹大人又是慌乱又气恼,“母亲,我每常交代您,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遇到事不要自己做主,先来问过我。”
三皇子紧张地左右张望,有内侍监向他们这边看来,他便觉得是元熙帝在盯着他。
他后背冷汗直冒,“舅父,眼下埋怨外祖母也无济于事了,先想想该如何解决此事。”
顾雪昭摇着团扇,缓步走过作画的女眷后面,貌似在看着女眷作画,实则余光一直留意三皇子那边的动静。
她身后的林氏和老王妃也注意三皇子那边,老王妃悄悄笑道:“我以为大家战战兢兢地活了这几年,曹老夫人的性子会变,没想到还是如此趾高气昂,谁都不放在眼里。”
林氏含笑道:“曹老夫人出身高贵,眼界自然高些。”
老王妃不屑道:“她母亲虽是县主,出身在高贵,能高贵过圣上吗?”
“许贵人懂礼数,知道敬重曹昭容和三皇子殿下,曹老夫人却尊卑不分,让曹昭容出头,这不是明摆着无视圣意吗?”
她看见曹大人带着三皇子匆匆离开,曹老夫人惶惶然地走向曹昭容,耻笑道:“曹大人这些年的谨慎小心,都白费了。”
顾雪昭看了一会女眷作画,就推说腿乏了,要去拱桥边的亭子坐着歇一歇。
顾雪甄和苏姨母正在那边。
老王妃忙道:“许贵人,东山的庄子昨日送来新鲜的桂圆,我带了一点过来个给许贵人尝尝,许贵人连日操办雅集太辛苦,桂圆能养血安神,吃些桂圆对身子有益。”
顾雪昭感激道:“老王妃有心了。”
老王妃站在原地等宫人取来桂圆,一直注意她的一个女眷过来小声问道:“王妃怎这般看重许贵人?”
“许贵人是个聪明人啊。”老王妃望着顾雪昭的背影,摇着团扇笑道。
“许贵人聪明?她不是还说三皇子为尊吗?”那女眷疑惑,“许贵人若是聪明,又怎会说出这句话?圣上尚未立储君,她就说这句话,实在欠妥啊。”
老王妃目光往下,扫了一眼顾雪昭腰身。
她尚未显怀,鹅黄锦缎宫装束着腰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下面湖水蓝留仙裙委地,袅袅娜娜,身姿轻盈地向亭子走去。
“你们呐,枉费在京城厮混了这么多年,道行还是太浅了。”老王妃摇了摇头。
这边顾雪昭也问林氏:“母亲,曹老夫人是县主的女儿,但曹昭容养育了三皇子,却还只是昭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林氏告诉她:“曹老夫人你今日也见识了,和以前江侍郎的女儿一样狂妄,动辄打骂他人。”
“她原是瞧不上当今的圣上,后来有一次她在外边吃酒,一个伙计端茶过来,不小心把茶汤洒在她裙上,那伙计竟被活活打死了,当时此事闹得极大,百姓到京兆府静坐抗议,先皇大发雷霆。”
“当今圣上知道后,找了曹大人,帮曹老夫人摆平了此事,事后曹昭容就嫁给了圣上。”
“但曹老夫人的性子难改,此后又陆陆续续传出她苛待他人的消息,但都被圣上压下。”
“圣上登基后,立刘将军的女儿为后,李荣的女儿为淳妃,曹氏是昭容,位于淳妃之下。”
“我们私下说,恐怕是曹老夫人的性子太暴戾,所以圣上只封曹氏为昭容。”
“曹大人应该也是想到这点,这几年对外说曹老夫人身子不舒服,不宜出门,倒也无事,想不到今日刚出门,曹老夫人又惹祸了。”
林氏拉长了声调,“这就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顾雪昭脸上挂着浅笑,手中轻摇的团扇带着荷花馥郁的香气,嗅得让人心旷神怡。
原来曹老夫人竟还有这些事,这就好办了。
顾雪甄已经看见顾雪昭和林氏走了过来,和苏姨母迎了过来。
顾雪昭笑道:“今日我还未得好好赏花呢,瞧着这里敞亮又凉快,就过来了,没打扰到你们吧?”
苏姨母忙道:“没有没有。”
她请顾雪昭坐下,又笑道:“我方才还与我外甥女说呢,只可惜我们不会丹青,字也写得不好,插花焚香也不行,就只会看看这些荷花美不美。”
顾雪昭笑道:“人各有所长嘛,就如大姑娘会的,很多人也不会。”
“许贵人谬赞了。”顾雪甄笑道。
她看着顾雪昭的腹部,想起苏姨母的话,关切地问道:“贵人近来吃的可好?”
“民女听姨母说,女子初有身孕,要万分谨慎才行,贵人不可太过操劳,有些事让底下做就好,贵人该歇就歇,该吃就吃,就是没胃口,也要强迫自己吃一点。”
她这番话,不像是寻常人对位高者说的话,倒像是姐姐对妹妹的殷殷叮嘱。
顾雪昭身后的凌霄不由地看了顾雪甄一眼。
苏姨母也是有些惊诧地扭头看顾雪甄。
顾雪甄说完,回过神,暗道糟糕。
顾雪昭使劲捏着手中的团扇,眼中却还是抑制不住水汽氤氲。
长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她。
林氏看着她们,见顾雪昭红了眼眶,她错愕道:“贵人,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