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两件事,一件是从皇后手中拿过账簿。
皇后被禁足在未央宫,内务省去要过账簿,丁香给了,但后面内务省发现有些账簿的日子和数目对不上,内务省不傻,知道皇后并没有把全部账簿给她们。
内务省的人又去要,丁香出来回了一句:“账簿给了你们,你们算不清楚,就诬陷皇后娘娘没有给,莫不是你们贪墨了,想借机栽赃皇后娘娘,抹平数额?不如我们去请圣上彻查。”
内务省的人张口结舌。
他们手脚确实不干净,要真是让元熙帝来查,不知道有多少人获罪。
再者,皇后虽被禁足,但刘将军还未回到京城,谁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绝处逢生。
内务省的人没有当面和丁香争执,出来后就去告诉了元熙帝。
元熙帝不知道是不是忌惮刘将军,还是另有打算,并没有去找皇后,内务省的人也不敢问,此事就此搁下。
今日再次提起,却是用来考验顾雪昭的。
另一件事,顾雪昭听完,先是疑惑,细想清楚后,后背直冒冷汗。
元熙帝目前有九个儿子,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早夭,余下七个尚在。
今日早朝的时候,元熙帝下了一道旨意,让七个皇子跟着处置国事,皇子的母族可以指教帮助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已亡故,他们可自行选择朝臣指教帮助。
旨意一出,众臣错愕不已。
要知道,以前元熙帝从不让诸皇子接触国事,只让他们好生念书,美其名曰:欲成栋梁之才,贤君明主,先得熟读经史典籍,知对错,明是非。
元熙帝是怕让皇子接触了国事,皇子及其母族会生出夺位之心,要暗害他。
毕竟,他当年就是如此抢来帝位的。
但今日,元熙帝居然主动让诸皇子处置国事!
顾雪昭端起茶盏啜饮,掩饰内心的紧张。
元熙帝这是要引诸皇子身后的母族出来,一起对付廉重夜。
诸皇子只要接触了国事,尝到权势的滋味,就会深陷其中,得陇望蜀,盯上太极殿的帝位。
廉重夜不也是为了太极殿的帝位吗?
如此,廉重夜就成了诸皇子及其母族的敌人。
元熙帝这一招移花接木,太阴毒了。
“许主子,圣上的旨意,您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吗?”姚成见她不语,追问道。
元熙帝要顾雪昭和内务省,筹办以忠义为名的雅集,赏荷花,做诗赋绘画,遍邀诸皇子的母族,还有朝中众臣及其家眷。
三皇子已经十五了,也该相看皇子妃了。
这样一来,廉重夜又多了一个敌人。
皇子妃的母族,自然也是和皇子一体的。
顾雪昭压下心底的不安,含笑回道:“我已经清楚了,回头就和内务省的人商议。”
姚成笑道:“圣上让许主子操办雅集,也是想让诸位大人和夫人知晓,如今后宫是许主子在打理,圣上器重许主子,还请许主子多上心。”
顾雪昭感激道:“多谢圣上。”
她送姚成到门口,目送他远去才回到偏殿坐下。
凌霄过来撤下喝完的茶盏,又重新端来一盏。
顾雪昭接过的时候,状似随口问道:“凌霄,方才你也听到姚常侍的话了,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她想看看,凌霄是不是也如柳儿一般,动不动就搬出规矩和诸多想法,企图左右顾雪昭。
凌霄垂首回道:“姚常侍所说之事,皆是紧要之事,奴婢愚钝,不知该如何做,奴婢只知效忠主子,主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她倒是乖觉,只不知是真的本分,还是初来乍到,做做样子。
顾雪昭撑着矮几边缘,注视着她,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午膳过后,顾雪昭没有去歇午觉,也没有去未央宫和皇后拿账簿。
账簿是要拿的,但要如何拿,皇后才会给,得好好思量。
五月底的天很燥热,顾雪昭坐在偏殿内,虽有凌霄在旁摇着团扇扇风,她还是觉得热。
顾雪昭索性起身,到屋外廊下慢慢踱步。
外边的日头很大,照得石阶下的石板反射出刺目的光,热气一阵一阵往廊下扑过来。
顾雪昭蹙着细柳眉,摇着团扇,尽量走在最里侧。
凌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陪着她来来回回地走着。
走了几圈,顾雪昭腿上有些乏了,站在不动,望着下面亮得刺眼的石板。
若是长姐,长姐会如何做呢?
顾雪昭想着,以前在顾家的日子浮现在眼前。
长姐对付狼子野心的顾祥,隔岸观火的其他掌柜。
若是长姐应对这些事……
顾雪昭摇着团扇的手慢了下来,嘴角浮现笑意。
“这天太热了,准备一些冰镇的果子,我去未央宫和皇后娘娘说话。”她吩咐道。
凌霄很快就准备好冰镇果子,装在食盒中,同顾雪昭来到未央宫。
未央宫的大门紧闭,外头有虎贲军和内侍监守着。
顾雪昭对他们道:“我来找皇后娘娘拿账簿。”
内侍监已经得了姚成的令,打开了门,跟着顾雪昭进去。
顾雪昭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内侍监回道:“许主子莫怪,这是圣上要求的,凡是进入未央宫的人,奴都要跟着。”
顾雪昭不再言语。
她到了正殿,丁香闻讯迎了出来。
顾雪昭径直道:“我奉圣上旨意,暂时和内务省处置后宫之事,内务省说还有账簿在皇后娘娘这里,我特意过来拿账簿,烦请丁香帮我去和皇后说一声。”
丁香抬起头,神色晦暗地道:“皇后娘娘还在歇午觉,请许贵人坐着稍候。”
顾雪昭便在正殿坐下。
丁香进去了许久,皇后都没有出来。
顾雪昭神情平静地喝了两盏茶,站在身后的凌霄也是一脸平静。
倒是跟进来的内侍监,在殿门边站得不耐烦了,频频往寝宫方向望去,又和顾雪昭道:“许主子,要不奴去催一催。”
“不必,皇后娘娘歇午觉醒了,自然会出来见过我的。”顾雪昭平平地回道。
他们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皇后终于扶着丁香的手慢腾腾地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