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惊喜道:“是谢家哥哥来了!阿春,你哥哥来了,快别打了!”
谢阿春被怒气冲昏脑袋,只顾着和李铁柱厮打,李铁柱脾气倒是意外地好,除了刚才推那一下,从始至终没还手,只是露在外头的胳膊被她咬了个遍,想脱都脱不开身。
直到谢阿春鼻尖浮现一阵熟悉的皂角清香,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眼前,握住了她攥着李铁柱的手腕。
手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早上出门时,就是这双手给自己梳的发髻,细长的五指有着常做针线活的薄茧,从发间穿过时,温柔得像阵春风。和它的主人一样。
谢平安并没用多少力气,她的手却不由自主松开了。
谢阿春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忽然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一抬头,就撞上一双清亮的眼睛,干净,平和,仿佛一片永远宁静宽广的湖水,谢阿春总觉得无论她怎样折腾,这片湖都不会有一丝波动。
“可伤到哪里没有?”谢平安温声道。
谢阿春瞧着他,谢平安一向爱美,今日却很不讲究。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衫襟前洒了一片油渍,挽起的袖口沾了水,湿哒哒往下滴,鬓角不及擦拭的汗水浸湿黑发,连头上的发带都跑散了,无疑是正在做饭,匆匆被人喊来的。
谢阿春闷闷道:“没。”
谢平安神情关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比谢阿春长五岁,正是抽条的年纪,年初时谢阿春还能到他下巴,如今却踮起脚都够不着。
谢阿春对二人的身高差距一直耿耿于怀,故而很不喜欢谢平安摸她头,奈何谢平安自小养成习惯,说了几次也没改掉,谢阿春只能自己生闷气。
她偏头躲掉谢平安的手,谢平安也没什么异样,细细打量她几遍,确认没什么事,这才看向已经自己起身的李铁柱。
“是李家的弟弟么?对不住,我替阿春和你道歉,你可有受伤?”谢平安愧疚道。
李铁柱拍拍衣上尘土,目光移到他脸上,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旁边适时传来嘀咕:“谢家哥哥真好看呀,又白又高,和李铁柱站一起,显得更好看了。”
李铁柱僵了僵,目光抬至谢平安头顶的发髻,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站直了几分。
“没事,只是衣角有点脏罢了。”
他淡淡说着,不忘拉拉衣袖,把被咬得堪称凄惨的胳膊挡住。
谢平安一笑,如春风化雨:“听李婶说,你今年十三,论年纪,阿春该喊你声哥哥。她性子顽皮了一些,有些没轻重,做哥哥的你多担待。”
李铁柱瞟了谢阿春一眼,谢阿春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谢平安继续道:“李婶来了几天,我还没上门去过,原正打算晚些去拜访,到时给你带上从县城回春堂买的药膏,专治跌打损伤,弟弟莫嫌弃。”
李铁柱也没什么话好讲,只得沉默应下:“我是没事,但你要不要看看他?伤得最重的可不是我。”
谢平安怔了一下,人群里几个小孩让开道,露出地上躺着的麻脸男孩来,谢平安只瞧了一眼,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谢阿春。
谢阿春梗着脖子:“干嘛?”
谢平安瞧了她半晌,长长一叹:“没事……”
地上的赵小宝肿着脸,闭眼躺着。
其实谢阿春第一拳刚打上来,他就后悔了,他觉得谢阿春刚打完水牛闯了祸,这几天应该不敢再打人,才放肆了一些,没想到她竟一点亏都吃不得。
本想装死,以图谢阿春收手,谁知道谢阿春更起劲了,揪着他领子左右开弓。好容易等来大人,以为能给他主持公道,天知道他听见来的是谢阿春哥哥时,心都凉了。
感觉到眼前一暗,有人在他身旁蹲下,轻轻掀了掀他眼皮,又捏了捏他各处的骨头,捏得他有些痒,忍不住偷偷蠕动了一下。
谢平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和:“没什么大事,幸好。”
赵小宝听了几乎吐血,他都躺成这样了,他管这叫幸好!
早听说谢阿春哥哥护短,这何止护短,简直是睁眼说瞎话!果然,谢阿春长成今天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都是他哥惯的,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他正暗自唾骂,一道大嗓门嚷嚷着靠近:“哎唷喂,小兔崽子,又给我闯什么祸了——”
他一听,立刻激灵睁眼,一个鹞子翻身坐起,对上谢阿春阴沉的脸,又噗通倒地,双眼一闭,张嘴哭嚎:“娘!你可算来了——”
一个身材矮胖粗壮的农妇跑到近前,打眼一瞧这场面也是唬了一跳:“这是咋的了?怎么弄成这样?”
看到谢平安,又起笑来:“谢哥儿也在呢,哎唷,阿春怎么弄这么脏?这是你哥给你新做的衣裳吧?”
谢平安笑道:“不妨事,回来我给她洗洗,给赵婶你添麻烦了,阿春这孩子又淘气。”
一旁的赵小宝瞅准时机,连滚带爬抱住自己娘亲大腿,鼻涕眼泪糊一脸:“娘,谢阿春打我,你看看,把我牙都打掉了!”
赵婶近距离观察这张猪头脸,也吓得不轻,却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没立刻就信,反问道:“阿春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是不是你先招惹人家?还是又欺负谁家小孩了?”
赵小宝噎了噎:“我……我就是说了她两句……”
“说什么了?”
赵小宝支支吾吾。
赵婶道:“阿春,他说什么了,你和婶子讲。”
谢平安闻言也看向谢阿春。
谢阿春转头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
“没事阿春,你说给婶子,婶子替你教训他!”
谢阿春默了默,头顶忽然一沉,谢平安又在摸她的头,这次她没躲开。
“别怕,阿春,”谢平安眼里含着温和的光,“说吧,我在这儿呢。”
谢阿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他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谢平安的手顿住了。
“说我是个灾星,你不该捡我,该叫我冻死,不是因为我,谢叔和林婶也不会死,还说我不识好歹,总给你惹祸,要是他们还活着,肯定把我卖去窑子——”
谢阿春一口气说着,语速越来越快,没等她说完,“啪”地一个耳光蓦然炸响。
赵小宝一脸不可置信,捂住自己更肿的脸,泪眼汪汪道:“娘,你怎么也打我……”
赵婶揪住他耳朵,怒不可遏:“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都不冤!你从哪儿学的浑话,用到人家阿春身上?是不是跟你那个混账爹学的?”
赵小宝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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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大哭,不住求饶,赵婶道:“你谢伯父和林婶婶还在的时候帮过咱家多少?要不是他们接济,闹饥荒的时候你也早死了!还能有嘴在这儿欺负人家闺女?”
“什么闺女,她不就是个捡来的——”
赵婶二话不说,反手又甩了他两巴掌:“小兔崽子,你懂个屁!你林婶为什么不想藏着阿春的身世?是她不想吗?她拿阿春当亲闺女!”
“你林婶说了,阿春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当年北边胡乱才跟家里人走散,要能被找回去,比跟着他们吃苦强百倍。她那么好一个人,打从建康来到山阴就病倒了,支撑两年,还是去了……这是老天不开眼,和阿春有什么干系?”
赵婶陷入回忆里,抹了把眼角的水渍,絮絮道:“也不怪她,一个家里没落的小姐,跟着谢相公四处奔波,还做绣活儿贴补家用,熬得眼睛都坏了……
谢相公也是个痴情的,林娘去后拖了一年,跟着就撒了手,留下两个小娃娃,谢哥儿那时候才十二岁,自己还是个小孩呀,就要照顾妹妹,造孽哟……”
谢平安一动不动,谢阿春眨了眨眼,抓住头顶的手想拿开,却没挪动。
“喂,谢平安,你抓疼我的头发了。”
谢平安如梦初醒,倏然撒手,神色歉然地捋了捋她的头发:“对不住……你饿不饿?家里饭做好了,你先回去吧。”
谢阿春皱了皱眉:“不饿,不回。”
谢平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谢阿春也不太高兴,从她记事起,谢平安就像个小大人,整日爱操心,有叹不完的气,今年过完十五生辰,谢平安明显叹得更多了。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问他也不说,谢阿春最讨厌他这样,总是拿她当小孩儿。
现在也是,什么饿不饿的,不就是想赶她走吗,她才不要!
谢平安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巾递过去,宽慰道:“赵婶,没事的,都过去了。”
赵婶忙揩揩眼角,接过手巾,面有愧色地笑了笑:“你看我,又说起这些事,害你伤心了。”
谢平安笑笑:“我没事,赵婶,这几年多亏你和村里的长辈们帮忙,我和阿春才好过些,平安都记得。”
赵婶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你爹娘虽是外乡人,但当年没少帮村里做事,大家伙都没忘。饥荒时各家都难过,你娘亲还接济村里,你爹又是难得的读书人,当初村里小孩都是跟着他识的字,小宝也去过呢……”
说着扯过赵小宝:“臭小子,你都忘了是吧?”
赵小宝抓着自己耳朵哎唷地叫,谢平安打圆场:“小宝那时还小,不记得也正常。”话头一转,又道,“今天的事,阿春也有不对,小宝看郎中的钱——”
“哎哟,你可别说这些,”赵婶大手一挥,“用不着,我回去给他贴两贴膏药,明天就好!用不着,用不着啊,时辰不早了,快带着阿春家去吧!”
揪着赵小宝的耳朵就往回走,边走边低声道,“小兔崽子,你看我回家怎么教训你……”赵小宝跟在后头,踉踉跄跄,哀嚎连连。
一场闹剧平息,孩子们也没了玩耍的兴致,李铁柱瞧了谢阿春一眼,也带着一帮跟班离开了。
四周安静下来,谢平安出神片刻,回头笑了笑:“回家吗,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