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无语。
好高的帽子啊!
什么?皇帝开枝散叶,就看她的诚意?
她要有这本事,这天下都能手到擒来。
明知她膝盖有伤,还让她跪着整理几百页的东西,更得三拜九叩,这摆明要整她啊!
“小主字写不好,这简单的整理总不能推辞了吧?皇上和太后宠爱您,您忠孝,定会好好为皇上和太后祈福的,对吧?”
瞧瞧!
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就算萧熠来了,单就“祈福”二字,就是孝子没法说不的。
除了恭恭敬敬点头,还有何法?
只要你们别后悔!
宁安这便跪去蒲团,开始整理。
这一页页的经书,不但有的黏在一起,还乱到毫无章法。
她用了一刻钟才勉强凑出了一份经书。
钱嬷嬷也是毒妇,说是奉太后命顺便指导她仪态,拿了根戒尺就站在了她的身边。
她膝盖酸痛,跪坐腿上时,挨了一下;
她腰酸不已,刚弯了下腰,就被戒尺戳了下;
她脖子疼,刚将脖子下压了两寸,后颈又被敲了下……
“嬷嬷,能否转告太后娘娘,我真的不太舒服。这几日白天做针线,晚上侍寝,几乎都没怎么睡。原本就受伤,身子还不爽利,真的撑不下去了。”宁安一求。
“小主,这可是佛前。您若不老实,佛祖可不会赐福给您的。”嬷嬷讪笑。
宁安继续整理。
趁着钱嬷嬷不注意,她擦掉了唇上不多的那点口脂,将身子蜷缩的次数越来越多。
“嬷嬷,您帮我求个情……”宁安二求。
钱嬷嬷有意教训她,虽看出她面色不太好,但还是拒绝了。
再继续。
半刻钟后。
宁安已经咬破了唇,唇上带血。
“嬷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求求您……”第三求。
“小主还想不想要皇子了?若不想……”钱嬷嬷没说完,刚把戒尺戳出去,就见宁安直接冲着她的戒尺倒了过来。
钱嬷嬷收尺不及,宁安脖子刚好撞到尺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小主您……”再一看,宁安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主?”
晕了?
装的吧?
钱嬷嬷推了宁安几下,宁安都没动。
她吓到了。
她再能仗太后之势,也是个奴才。这唐宁安再卑贱,也是皇帝的宠妃。
钱嬷嬷赶紧喊人,喊太医,又亲自去禀了太后……
宁安就这么被抬出小佛堂,送去了外殿榻上。
到了外边亮光下,宁安那煞白的脸,脱色带血的唇,受伤的颈,还有湿漉漉的发丝……更是叫太后看了都蹙眉。
“怎么办事的!”太后横了钱嬷嬷一眼。“晕在佛前,简直晦气。”
太医来了。
宁安竖起耳朵,一听,来的是王院首,心里更乐了。这下不怕皇帝不知这里发生何事了。
王太医把完脉表示,安贵人气血两亏,脾虚体寒,血滞不畅才会晕倒。
“安贵人的体质就阴虚血亏,身子底弱,不宜操劳。”
“这次晕倒便是身子虚弱的信号,须得好好静心休养上一阵才能复原。”
“下臣这就开些固本培元,滋养气血的药方。”
太后和钱嬷嬷一对视,面上都松快了。
不是有孕就好。
阴虚?那最好了,这种体质最不易有孕。
“既没什么大病,赶紧弄醒了送回去,看着心烦!”太后发现了,这唐宁安大概与她八字不合,每回过来都叫她心烦意燥,哪哪儿都不爽。
王太医拿出了醒神露,放到宁安鼻下摇了几个来回,又掐了几次宁安人中。
宁安“终于”醒了过来。
御医问她最近都有哪些不适。宁安一一道出。
当然也少不了那句重点:来了月事。
本就劳累过度,偏来了月事。腰酸背痛直不起腰还得长跪礼佛,身子吃不消,所以晕了——这就是不适的全过程。
站在床边的太后,直接失态了。
常年笑容挂面的她,这次直接将手里茶碗拍碎在了桌面。
什么?
月事?
她带着月事,当着佛祖,整理佛经?
那她岂不是弄脏了所有佛经?
她岂不是冲撞了佛祖?
是自己让她去的,佛祖会不会怪罪自己?
最是信佛的太后气到浑身发抖,手指宁安,差点喷出脏话来。
“既身上不干净,为何还来慈宁宫!你该当何罪!”太后这一吼,叫太医都吓了一大跳。
“奴婢收到口谕,不是说天塌下来也得来请安吗?奴婢不敢不来。”
“还敢顶罪!那哀家留下你时,你为何不拒?”
“太后娘娘那么喜欢奴婢,说要留下奴婢,奴婢也不知是要拜佛理经啊。”
“那去到小佛堂呢?”钱嬷嬷站出来替主子发声,“你明知要去佛堂,为何不据实相告?”
“嬷嬷您忘了?当时您传了太后娘娘的话,说皇上能否开枝散叶,就看奴婢是否诚心了。奴婢不敢诅咒皇上和皇室,唯有硬着头皮进佛堂。
佛祖有灵,只要能庇佑皇上,奴婢哪怕受到反噬也在所不惜。”
宁安躺在榻上,病恹恹地回到。
这段漂亮话,更是说给王院首听的。有他传话,萧熠就能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刁难,而自己又是怎样的心诚心爱心系于他。总之,就是因为他,她才受此磨难,才“晕倒”!
而太后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狠狠剐了一眼钱嬷嬷。
钱嬷嬷心想自己因着唐宁安,这回怕是少不了一顿罚,这会儿也火大。
“安贵人就是这么回太后娘娘话吗?奴婢都是如何教您礼节的?还不赶紧从榻上下来,跪着回话!”
“是。”宁安一点点从榻上蛄蛹着往下挪,边挪还边回头看看榻上,随后低声来了句,“还好没弄脏。”
太后的眉头一瞬间都快打起结。
谁把她搀扶到榻上的?
晦气!
这榻也不能要了!
宁安半滑半爬时到地上,虚弱蜷起,半跪半坐。
“安贵人会不会跪?”钱嬷嬷又喝到。
宁安一脸委屈抬起了头,来了句:“太后娘娘爱护我,都没说什么,嬷嬷怎么对我这般苛刻?刚在佛堂我已经对您百般相求了,我这次确实没带银子,下次一定再给您补上。”
宁安暗戳戳直接给了两刀,一暗示她僭越,无视主子。二指责她收贿,已经不是第一次。
下一息,扑通一声。
果然,钱嬷嬷已经在太后脚边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