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侍寝时,我逆袭成宫斗冠军》 第28章 小主英明 桂枝遭殃,蔡嬷嬷也没好到哪里去。 之前负责盯着宁安的宫人打开了蔡嬷嬷的房门,将地上那张纸条递给了舒妃。 字条上赫然写着: “今晚子时一刻,重华宫后院院墙说话。切记小心。” 唐静舒实在憋不住了,亲手抽了一耳光出去,质问:“这是什么?” 蔡嬷嬷直喊冤枉。 然唐静舒却已不再信她。 “给我打,打断她的腿!”断了腿,总不能去通风报信了。等禁足一过,她势必得要将这重华宫宫人重新清换上一拨。 唐静舒回到屋中就一阵头晕目眩。 满地的狼藉啊。 一清点,这些个碎了坏了的,至少价值几千两银子,这叫她心都在滴血。 “娘娘,这些难不成都算了?”松枝一脸恨恨,“分明是她们故意摔掉的!” “可咱们没有证据。”要说恨,唐静舒更恨,“她们这么多人可以相互佐证,还有王院首帮着证明,真要去告发她们,只怕最后她们还会反咬一口本宫诬告!” 届时,倒霉的还是她! 不行! 禁足三个月时间太长了,她可不能这般被动挨打…… 离了重华宫的众人也都各自散去。 宁安却是将瑜贵嫔拉去了一边。 那张赢到的千两银票被她再次塞回了瑜贵嫔手心。 瑜贵嫔蹙起了眉,“都说了,愿赌服输。你这是看不起本宫呢?” “不敢不敢。” 宁安轻笑,压低声,“今日就是玩笑,哪来的赌注?娘娘忘了,宫里明令禁止,不许赌博的。你我就是玩一场罢了。奴婢结交娘娘高兴都还来不及,谈银子就生分了,娘娘快把银子收回去。” 宁安很好地给了瑜贵嫔一个台阶下。 短短一个时辰而已,瑜贵嫔这会儿看宁安,已是无比顺眼和欣赏,心道还是荣妃娘娘眼睛毒,这安贵人别的不提,仅“爽”这一字就值得结交。 “那我收回了。你别后悔。” “不后悔。” 瑜贵嫔收下银票,又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 “既无赌注,输了便是输了。本宫从不欠人情,这是彩头。给你了。” 簪子落在了宁安发间。 “放心,这簪子我娘家带来的。你留着玩也行,拆了卖钱也罢,回见!” 瑜贵嫔扭着细腰,气势十足地离开了…… 宁安细看这簪子…… 心满意足。 这是一支三翅莺羽宝石簪,沉甸甸的金底加三色宝石,价值绝对超了千两。 阔气爽快啊!瑜贵嫔! 她不过是将一张空手套白狼得到的银票送还,便平了仇怨,得了人情,结交了富豪,还反手多赚了一笔。 “小主这膝盖……”宁安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膝盖令得两个丫鬟想不注意都难。 “一个多时辰挣一千几百两,别说膝盖疼,腿断一次也值得。”至少,明日不用去慈宁宫抄经,相反唐静舒,这罚可轻易赖不掉了。 夏雨:“荣妃娘娘真厉害,竟搬来了王院首。” 是呢。 荣妃是真聪明。这种人,可尽量不能得罪了。 夏梦却是竖起一根手指轻摆几下,“要说厉害,还得是咱们小主。不是我马屁,今日原本是必输的挨打局,是小主英明判断,让我去找荣妃娘娘求救,才换来了眼下局面。” 她压低声音,“荣妃娘娘再厉害,也在咱们小主的算计之中。” 夏雨:“那是自然。能跟到小主,是咱们的大福气。” “你俩少恭维!说破嘴皮我也只给你们一份赏。” “多谢小主!”两人欢欢喜喜。 “以后不许给我戴高帽!”宁安严肃了起来。她怕自己忘记几斤几两。要在这后宫生存,清醒是最基本的条件。“你们也是!谁要飘了,谁要忘了本,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是。” “咱们相互监督。以后我若有错或有不及的,你们定要提醒我!” 宁安真诚的表态,收到的是俩丫头崇拜眼神的表忠。 这一路,宁安都被两人架着,一瘸一拐,三步一停,五步一顿,蹙眉喊痛。 自然,七分作态三分真。 知道她受伤的人越多越好。 如此慈宁宫才能手下留情,太后即便有心发作也得顾及面子,至于那些背后嫉妒她之人,就让她们开心些,她才能过得更轻松。 宁安:“对了,刚刚荣妃逼着唐静舒捐银子支持寿宴,最后唐静舒捐了多少?” 夏梦:“五百两。” “五百两?”才这么点? 夏梦:“是。荣妃娘娘说,至少得五百两起。当时舒妃气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命人去取了银票,丢在了荣妃娘娘跟前。” 夏雨:“要奴婢说,荣妃娘娘还是心慈手软了。就该要她两千三千两银子的!这五百两对舒妃娘娘,太便宜了。” 宁安笑起来,“只怕问题就在这里。荣妃这么轻易放过她,恐怕今日的手段只使出来一半,唐静舒怕是掉荣妃坑里了。且走着瞧吧。” …… 回到长宁宫,宁安特意泡了个澡。 时间不短,期间添了三次烫水。 夏雨夏梦:“小主真的不热吗?” 这大夏天,谁能泡这么长时间的澡啊! 宁安:“今日淋雨着凉了,驱寒。” 夏雨两个深表怀疑。 泡完澡后出浴桶,俩宫女就明白了。 宁安下浴桶时青紫中带红的两个膝盖,这会儿因为长时间热泡,内淤扩散,导致膝盖不仅如馒头般肿起,那淤青面积扩了一倍,颜色也变成了深紫色,看着极为吓人。 但由于热泡后淤青化开,实际反而没有那般疼痛了…… 宁安舒舒服服躺在贵妃榻上吃起冰酪,等着来人。 果然,在夏雨跑了趟慈宁宫,替主子以抱恙为由,请辞明日抄经后,慈宁宫那里的钱嬷嬷来了,还带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材。 名义上是“太后娘娘关怀”,实则就是看看今日宁安究竟被整治到什么地步。 两个触目惊心的膝盖,叫钱嬷嬷都有一瞬的惊讶。 然这些都是人精,那钱嬷嬷故意用茶水弄湿了帕子,“不小心”帕子擦过宁安膝盖,以试探这伤是否用颜料来唬人的把戏。 结果宁安一声尖叫,大口急呼吸,整个人都如被掐一般弹起,差点从贵妃榻摔下去……帕子无痕,倒是那膝盖因为这一刮,留下一道深痕。 钱嬷嬷这才撂下一句,“小主先好好休养身体,这两日不用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 第29章 喝不喝汤 送走慈宁宫的人,宁安直接躺回了贵妃榻。 舒服了。 “皇上来了记得速速来通传。”她吩咐下去。 “小主怎知皇上会来?” “会来的。” 这后宫里,太后捧杀她,荣妃对付她,舒妃还恨她伤她,面上看,她已经完全得罪了后宫三大势力方,小命没准什么时候就呜呼了。 萧熠,应该舍不得她死吧? 果然,天色尚未全黑,外面就报皇帝来了。 原本安逸休息的宁安立马坐起身准备迎接。 于是萧熠进屋时,看到的便是宁安左手拿着鞋底,右手针线快走,而宫女则蹲在榻边给她上药的场景。 除了双膝一塌糊涂,她的左手手腕还缠着纱布。 可即便伤成这样了,她都没歇着,而是在忙着给他做靴子…… 就问皇帝你感不感动? 如此真爱,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便是宁安要告诉皇帝的。 萧熠眼神温和,快步而来,“伤了便好好休息,仔细眼睛。” 宁安一如之前,看见皇帝就喜形于色,瞬间从慵懒切换深情,如支只为他绽放的睡莲,摇曳生姿,暗香浮动而不自知。 “躺着吧,不用请安。”萧熠将她按回榻上,丢开她手上的绣活儿,握了下她的手。 萧熠注意到了她包扎过的手腕。他听说了,这是舒妃故意打翻药汤给烫的。 宫人们退下。 宁安直接栽进萧熠怀里,亲昵蹭了下,顺其自然抱住了他的腰,红唇也稍稍掠过他微汗的鼻尖。 萧熠抬着眉,好家伙,哪有人总这么一见面就勾搭的! “你可真行。”萧熠一掐宁安细腰,那厢便顺势将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才短短几日工夫,背伤,脸伤,脖伤,手伤都还没全好,这会儿又添腿伤和腕伤……朕要何时才能见个全须全尾完好的你?” “有皇上关心,受伤又如何?而且都是小伤。” “下次若不仅仅是小伤呢?” “皇上放心。妾身说过,皇上您这个人是妾身多年来的唯一向往,妾身好不容易得到皇上垂爱,正是人生最圆满之时,妾身还没过够。所以妾身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面对皇帝,宁安一贯用的是如对神佛许愿的诚恳和坚定态度,如看见金银财宝的真挚眼神,如带了蜜糖的口吻,来装点她编好的谎话。 所幸,萧熠很吃这一套。 他揽住宁安靠到榻上,“以后若有什么状况,机灵点,尽可能别吃亏。” “好。” “今日瑜贵嫔罚你,你为何没让人来找朕?” “皇上日理万机,劳累万分,需要操心一国之事,妾身心疼,不想再给皇上添麻烦。”说着,宁安又在眼里写满心疼,两只手在他脸上摸了又摸…… 继而,说他这两日定然辛苦,脸颊子没肉了,眼圈似乎黑了,毛孔也好像粗了,定然是没有休息好,叮嘱他定好少操劳,多吃饭。 这是她的爱! 至少是营造出了她的浓浓爱意。 她不信,世上有人会推开只奉献不索取之人。 “以后若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找朕。朕若不在就找高福。别吃亏。” “好。”宁安昂起下巴,眼中柔情满溢,“皇上要喝汤吗?”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朕不……”萧熠是在慈宁宫用了晚膳过来的,刚想说不,突然心中一转。“什么汤?补汤?” “是。” “朕要喝如何?不喝又如何?” 宁安钻进他的怀里,“皇上若要喝,就得等上三个时辰,那汤得慢炖。皇上若不喝,那肯定便是……不累。” 换而言之,累,就留下等汤。 不累,那自然更可以留下了。 如此卖力用心勾搭,萧熠如何不配合? “那安贵人劳碌一日,是累,还是不累?” “累如何?不累又如何?” 萧熠凑近到她耳边,“若累,朕抱你去里边休息。若不累,朕就留这贵妃榻陪你。” 宁安的手指从萧熠脸上一路滑到喉结。 “那皇上是热还是不热?” “如何?” “热,妾身帮您宽衣。不热,妾身想搂您更紧。” 萧熠眼里的光亮越发闪烁,炽热的眼里,有小火苗跳动。 “那安贵人以为这榻是挤,还是不挤?” “若挤……” 宁安牙缝里才出了两字,身边一阵小风起。 有人已经翻身而上,合了下来。 一榻两人,自然拥挤。但合而为一,如何能挤? 小小空间,自成一派天地…… 半个时辰后,萧熠手握太后赏赐给宁安的那只镯子,盯了又盯后,还放到鼻间嗅了嗅,最后被他直接丢开。 宁安瞪大眼睛,不顾膝盖跳下床,从地上捡了起来。 “皇上,这是妾身最贵的珠宝了。” “收起来吧!” “怎么?” “丑!还俗!跟你不搭!” 萧熠连说了三个理由,但宁安觉得,哪个都不是重点。 不过她还是听话将镯子收起。 “你要是喜欢珠宝,朕赏你些便是。” “不要!” “为何?” “御赐的东西,太吓人了。” 宁安立马就开始编起了谎,“皇上不知道,今日被罚跪时,妾身摔了下,当时可吓坏了。生怕磕了碰了这只宝镯,唯恐太后娘娘再治妾身个大不敬的罪过……所以妾身求皇上恩典,别御赐这些了。” 上次赐的那些珍珠和宝石就很好,实在不行,直接给金银也可以。宁安自觉已经很努力暗示了。 萧熠却打着扇子犹若未闻。 宁安便取出了那支瑜贵嫔的簪子。 “皇上看这个。” “嗯?” “瑜贵嫔赏的。好看吧?像这样没有宫中标识的首饰,妾身才敢用。”她努力提点皇帝。 萧熠却因此跑偏了,问起了她和瑜贵嫔的事。 宁安歇了讹男人一把的念头,将自己与瑜贵嫔不打不相识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萧熠在旁撑着头,听得倒是认真。 他又问起宁安为何去重华宫。 “妾身不想抄经,必须去一探虚实。”宁安早知他会问,一把将他抱住,“抄经就不能见到皇上了。妾身只能自己想办法。” 萧熠“嗯”了一声,没再往下问她是否与荣妃有联手之嫌。 “朕派人去了趟重华宫,传话明日起,舒妃所有抄的经书必须经朕过目后才能送去慈宁宫。舒妃这经,必须抄。” 萧熠抬起宁安下巴,“太后若再让你抄经,你便推在朕头上拒了便是。朕让高福给你打掩护。” “皇上真好。”宁安轻啄他唇,“但皇上太辛苦了。妾身不忍心让您再为这些事费心。妾身会自己想办法。” …… 第30章 那人死了 榻在窗边。 开了窗,晚风习习。 两人在榻上平静同看一方星辰。 “宁安,”萧熠叫了她的名字,“你爱看星吗?” “爱。”这是真话。 小时候,她抬头看星,想念父亲。想知道父亲是不是抬头也能看见同一片星空。 现在,她看星,“因为朱墙内外,只有这日月星辰是不变的。” 她,其实,想念宫外的自由了。 来时,本以为是五年期。 谁料,会再也走不出去。 话一出口,她惊觉嘴快,刚要描补,身边萧熠却是回了句“对”。 “朕也是这么以为。” “朕进入宫墙前后,唯一不变的,便只有这方抬头可见的星辰了。”他的母后变了,他的兄弟变了,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变了。 宁安一身冷汗,已经清醒。 她清楚感觉到了萧熠身上淡淡的悲凉。 她靠了上去。 “皇上很寂寞,妾身也很寂寞。但妾身来到了皇上身边,以后,再苦再难再痛,都有妾身陪伴。您不是一个人了。妾身永远在您身后。现在的妾身很幸福,皇上您也要幸福起来。” 这话半真半假。 这宫墙里的人,哪个不寂寞? 他若对自己好,自己便陪伴他。他若狼心狗肺,自己便纯纯利用他。 相互取暖,各取所需也是生存之道。 萧熠搂了搂她。 “今日母后让朕过去用晚膳了。敲打朕雨露均沾,敲打朕早日立后,敲打朕早日开枝散叶,敲打朕少流连你这样于朕没有助力的女人身边。” 宁安默然。说什么呢? “但朕就是喜欢来。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为朕挡火,朕觉得你有所图。你说爱慕朕,朕觉得虚无缥缈。但你为朕做靴做衣,这些是真的。你为朕多考量,朕感受到了。 最重要的,是你肯跟朕说实话,也不掩饰你那些小心思。就如今日你去重华宫就是为了揭穿舒妃这种事,若换做其他人,肯定都会拼命隐瞒。但你没有,你对朕赤忱。 这样的你,让朕安心。朕希望,你可以如这方星辰一样,永远不变。” 萧熠很认真,宁安很心虚。 她,很假!就连她的真实,也是刻意表露出的虚假。 宁安怕被识破,不敢看他的眼,便紧紧抱住了他…… 她悄悄向满天星辰乞求,千万别有让他识破自己的一天!她想要好好活着! 临近子时,皇帝走了,说是要回乾清宫处理些积压的政务。 宁安早就累坏了,几乎是直接在贵妃榻倒头就睡。 还没睡够,她便被宫女推醒了。 “小主醒醒,该起了。” 她微微睁眼,天还没大亮。 “今日不用去请安。” “是荣妃娘娘来了。” “什么时辰了?” “刚卯时。” 这么早?荣妃来了? 宁安随便洗漱了下,在搀扶下出去了。 还真是荣妃。 看荣妃,妆容打扮都好生精致。这得是起得多早? 不等宁安请安,荣妃便免了她礼。 “妹妹膝盖好些了?”荣妃问着,却噗嗤笑出声,“问也白问,定是没好。昨晚受伤还要侍寝,想来辛苦得紧。” 宁安笑中有疑,昨日的荣妃可没这么贫。看她这红光满面的,想是有什么好事,心情不错啊? “本宫还要去慈宁宫请安,所以长话短说。两件事。” 荣妃一口干了杯桂圆茶,“第一,听闻你之前在重华宫与那桂枝是住一块儿的,那你可知桂枝家里是个什么状况?” 虽不知荣妃用意,宁安还是将所知都道出了。 “桂枝她爹娘都卖身在了尚书府,所以她是家生子。她爹前几年生过大病身体不好,尚书府便没再用他了。她娘还在尚书夫人戴氏身边当差。 四年前桂枝跟着舒妃进宫后,她家里请了个恩典,赎了他哥哥的卖身契。他哥离府后好像就用家里攒的银子做了点买卖。大前年娶了媳妇生了娃,我还随了份子……” 荣妃安静听着,手指轻敲桌面,顿了几息就笑了。 “娘娘为何要问桂枝?” 荣妃凑近,“悄悄告诉你,昨晚上,桂枝没了。” “啊?” 宁安还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桂枝死了。昨晚半夜的事。” “怎么死的?”这也过于突然了。 “说是因为盗窃畏罪自杀。你信吗?” 宁安摇头。自是不信。 “那本宫便告诉你事情经过。桂枝昨日挨了打被关在了杂物房,谁料半夜的时候,那松枝大概是睡不着觉,想要泄愤,便进了杂物房,拿了根扫把就抽桂枝。 桂枝被打得受不了,就顺手抽了根烧炭的火钳自卫。后来两人扭打一起。可桂枝受了伤,根本不是松枝对手。 最后,火钳到了松枝手上,最终扎进了桂枝的胸口。人,当场就没了。” 所以,是松枝杀了桂枝。 这是宁安真没想到的。昨日她本意是要挑起重华宫矛盾,让她们狗咬狗,搅重华宫一个鸡犬不宁的。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的后果。 宁安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前世虐杀自己,就有桂枝的份。作为唐静舒爪牙,母亲的死她肯定也是帮凶。 现在这般下场,是老天有眼。 荣妃:“重华宫乱了一晚上。今早天不亮,唐静舒就花了银子找人去拖走尸体进行处理。说桂枝是自尽,找人尽量不声张地将她从宫女花名册里抹了。” “娘娘,这事,您如何知晓?”舒妃不是花了银子,不让声张吗? 荣妃摇着扇子哼了声,“本宫与唐静舒斗了这么多年,真会在重华宫连个眼线都没有吗?你也太小看本宫了。” “是,奴婢犯蠢了。娘娘英明。”宁安盯着荣妃,面上渐渐带笑,“娘娘问这么多,是否有什么打算?” “有啊!”荣妃却又拿了个本本出来搁在桌上,“所以咱们现在来谈第二桩事。” “您说。” 荣妃笑容一下灿烂,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期盼,宁安直觉就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妹妹,太后寿宴,咱们姐妹商议着,各自出些银子,以助这寿宴可以办得漂亮些。妹妹看看,能不能慷慨解个囊?” “那娘娘看,捐多少银子合适?” 宁安心已经开始滴血了。费了大劲,各处讹了些银子,都还没能焐热。一两银子都还没花到她自己身上呢。 …… 第31章 真是厉害 一份明细摆到了宁安跟前。 荣妃表示,这事自愿,想捐多少,让她自己看着办。 自愿? 可以不捐吗? 太后不喜她,她一两银子都不想花。 可这明细,是越看越讨厌。 按着捐款数额大小排列的。 荣妃她自己,捐了三千六百六十六两银子。 一直在养病的庄妃捐了两千六百两。 瑜贵嫔捐了两千两。 这些人,宁安全都略过,视线直接往下扫了去。 在找到舒妃那一栏时,已经排到了第二十位。 啧! 萧熠这后宫没有经过大规模的选秀,所以后妃并不多,从以前王府的,到登基后迎进宫的,总共也就三十来个女人。 可这里边,居然有二十人出手就是五百两以上? 真就卧虎藏龙啊! 宁安大概懂了荣妃的意思。 “要不,奴婢捐个五百五十两?”小压唐静舒一头,将唐静舒的名次拉到二十一位就算了。 “妹妹你是真抠啊!” 要不是知道宁安手上的银子都是空山套白狼得来的,荣妃保证绝对不会翻此时的一个大白眼。 “再添。” “您直说吧。我该给多少?” 荣妃手指比了个数。 一千两? 宁安牙都跟着疼了。 有必要? “听本宫的,本宫不会让你吃亏上当。” 就这般,从戴氏那里讹来的千两银票没有输给瑜贵嫔,却最终奉献给了太后。 荣妃拿了银票就走。 宁安不开心,心中埋怨荣妃慷他人之慨去获自己之利。打着阖宫之名,最终太后只会夸她办事漂亮。没准一高兴,直接就让她协理后宫了。 荣妃太聪明,她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受伤啊…… 看她如被霜打,荣妃莫名又撂了一句:“妹妹且等着,有惊喜!” 荣妃要赶去请安,几乎是小跑着走了。 宁安大概猜到她的计划,心里有些遗憾,“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告假,应该拖着病体去慈宁宫看戏的……” …… 慈宁宫,荣妃上前禀了寿宴进程。 经过一整晚的努力,荣妃和她的人终于是找到了舒妃筹宴安排和准备里的漏洞。 舒妃被禁足又没法出来辩驳,这一局,就是荣妃一个人的戏台。 存心挑错,自然处处是错。 她有理有据,或明或暗地指出了舒妃筹宴过程中的懈怠,敷衍,不上心。 太后脸色急剧变差。 就连前几日,有工匠在搭建戏台时不小心掉落摔断腿的事也被荣妃经过加工和适当夸大后告发。 “整数寿辰,何等大喜,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冲撞了太后娘娘。” 太后的脸几乎就垮到了地上。可不,若因疏忽死了人,她这寿辰晦不晦气? “也幸得娘娘庇佑,那工匠方才化险为夷。臣妾昨日已经派人前去安抚,工匠感恩戴德,说定携大家全家老小日日为太后娘娘祈福。” “臣妾还让人去犒劳了所有工匠。好在去得及时,工匠们怨气已经压下,眼下已开心返工,并承诺定尽心尽力为太后娘娘效劳。” 荣妃就这么一边给唐静舒上眼药,一边暗暗展示自己功劳。 又说,因着好几处需要返工,还需一大笔银子。然而连日来南方大雨滂沱,户部在忙着批赈灾银,这次她想着便不动用国库银钱,增加负担了。 她恰到好处在太后心情异常糟糕之时,献上了那本礼金名册。 说是在姐妹们的努力下,已经筹到了三万六千两六百银子,用以剩下的筹宴工作绰绰有余。 “这银子肯定还能余下不少。臣妾想过了,余下的银子,便全都以太后娘娘的名义做洪涝的赈灾款……” 太后眉头逐渐舒展。她一两银子没花,就能收买人心,能让天下人都为她庆贺,为她祝福,感念她的恩德,自然是好。 “荣妃有心了。”太后接过那名册,“哀家也心系百姓,最近夜不能寐,甚是为灾民担忧。待算好结余银子,哀家也添上一万两银子,用以赈灾。” 高公公到了。 原来荣妃今早还去请示过了皇帝。 要不荣妃会办事呢?自然不能忘了将孝子兼仁君之名留给皇帝。 高公公禀告,皇帝赞同荣妃主张,特意从个人金库里拿出了三万两银子,添作礼金。 如此,刚好凑了六万六千六百两。 太后终于展颜。 她细细翻看起了名册。 这时候,给银子多少,一定意义上便能代表她们对自己这个太后有多少孝心…… 当看见“安贵人”居然排在前几位,她倒是惊了下。 “安贵人不是从重华宫出来吗?竟然拿出了千两银?” 荣妃笑:“前几日尚书府来给安贵人贺喜,听说这一千两是整个唐氏族里给安贵人的贺金。这次安贵人是把压箱底的银子都用来表孝心了。” “她倒也有心了。”太后赞了一句。 不过在瞧见了唐静舒的名字后,她的面色又不好了。 堂堂舒妃,就捐五百两? 还不如她的宫女? 亏自己这般赏识她,重用她,差点就白抬举了。 太后拉了荣妃手拍了拍:“哀家最近乏得很,宴席的事你全权负责便好,不用再来禀哀家了。” …… 宁安刚听闻了慈宁宫发生的种种,慈宁宫便送来了赏赐。 说是所有后妃都有。 赏赐都是从太后私库里出的,算是太后给她们的心意。 宁安拿到的是一对成色极佳的和田玉镯。 她心情好了不少。这对镯子,大概回本大半了。 很快又有消息来。 说是高公公从慈宁宫出来后,便带着名册,将今日以荣妃为首的后妃主动为太后寿宴和灾情捐款之事传到了朝上,萧熠对此大为赞赏。 听到皇帝捐了钱,一众后妃全都捐了银,满朝文武如何能干看着? 立马有人提议,众朝臣也慷慨解囊,用捐款的方式为朝廷减轻压力,为太后娘娘祈福,为百姓解困,以固大乾江山千秋万载! 一呼百应,此次灾情甚至都不用再动用国库…… 没过多久,又有消息来,说太后娘娘收到了重华宫送去的三十页经书后,极为不悦,将其中十三页都打了回去,直言敷衍,没法用于礼佛,勒令舒妃娘娘诚心以待之…… 宁安听得直啧啧。 荣妃是真厉害啊! 所以昨日去重华宫时,她就已经想好如何让唐静舒气急败坏昏了头,在不理智的状况下当着众人面只掏五百两银子了吧? 偏昨日去重华宫还是自己提出来的,她那么短时间就已经想好接下去要走的好几步了? 难怪今日来那么早,还那么亢奋,敢情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没睡都在各宫游说捐款吧? 这一箭是射了几雕? 踩了唐静舒,讨好了太后,还卖了皇帝人情。荣妃娘娘心有大爱,连黎民百姓都得夸她一句。 …… 第32章 出宫惊喜 “今晚皇上,大概是不会来了。”宁安这么猜测。 萧熠明显和荣妃是打了个配合。 这三万多两只是引子,最主要是为了从权贵朝臣那儿弄银子。 只要上把劲儿,这次筹个百万银两不成问题。 如此,太后高兴,民间也不会有怨言,还得三呼万岁。 他们今晚,是得庆祝下。 宁安撑头思索。 荣妃一发力,她与自己的差距顿时显而易见。 或许自己也该学学如何成为一个对萧熠更有助力之人,才能更快往上爬。 “小主别难过,皇上心里有您。”夏雨她们来安慰。 宁安摇头。 难过倒不至于。 若萧熠一日不来,她便难过一日,这日子还怎么过? “用膳!” 没多久,还真就收到消息,说皇上去荣禧宫用晚膳了。 宁安刚打算让早早给门落锁,外边又有来报,说是高公公送东西来了。 一个小盒子,皇帝给的。 打开,里边全是银票。 宁安忍不住点了一下。 六千两银票。 心花瞬间绽放,宁安努力忍住,“这……是给我的?” “皇上说了,小主今日多有破费。这银子,小主留着给自己买些好东西。皇上转达,这是从皇上自己小金库里提出来的银子。小主愿意怎么花便怎么花。随心随意即可。” “那公公帮我多谢皇上恩典。” 送走高公公,宁安喜笑颜开。 这男人,总算也知道投桃报李了。 不知这五千两里,有没有今晚临幸别人,所以弥补她一下的意思? 如果有,那不来就不来,记得给银子…… 这边宁安刚沐浴完出来,夏梦又来报:“娘娘,皇上未留宿荣禧宫。刚又回了乾清宫。” 夏梦探过脑袋,压低声音笑道,“未见召公公记档。” 两个宫女相视一笑,看着比宁安还要高兴…… 近日难得可睡个整觉,宁安睡得正香甜,却又被人叫醒了。 又是荣妃! 昨日她还知道在外边等,这次却直接站在了宁安床边。 “什么时辰?”宁安瞥了眼外边。天还黑着。 “寅时。” “娘娘啊,您不用睡觉的吗?” “你昨晚也没侍寝,睡这么多做什么!”荣妃示意宫女给宁安薅起来。 “腿脚能走吗?” 宁安愣了一息,随后摇头。不想走。只想躲懒。 荣妃哼了声,“那便算了。本宫原本请了旨,今日要去行宫视察寿宴的准备事宜,还想带着安妹妹一道的。既然安妹妹腿脚不便……” “娘娘!”宁安急喊。 刚转身要走的荣妃再回头时,宁安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娘娘,奴婢刚试了下,膝盖好多了。” “那本宫给你一刻钟时间。” “是。”宁安边洗漱边喊着宫人们赶紧招呼荣妃喝茶吃点心。 宁安猜想,这才是荣妃要给她的惊喜吧? 确实开心! 这一次,亢奋的轮到了宁安。 她一度以为再也出不了宫了,却没想到,快乐来得这么突然。即便只是去嗅一嗅自由的空气,也是开心…… 宁安与荣妃共乘。 车轮驶出宫门,宁安打开帘子,只觉空气亦是香甜。 可惜,外边乌漆嘛黑,什么风景都无。 “娘娘,去行宫只要半个多时辰,为何这么早出来?”宁安问。 “皇上的意思。” 荣妃看了她一眼,“本宫这趟去行宫,理所应当。但你不是。按例,安妹妹你可不能随意出宫。皇上的意思,是帮你瞒上一瞒。趁天黑的时候走,瞒过宫里其他人。” “所以,放我出宫,是皇上的意思?” “嗯。” 宁安呼吸一重。 突然想到前天晚上观星时,她言语里表露出的对朱墙外的向往。她以为自己后来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倒是不枉费自己卖力的伺候,那男人不但心细还肯哄自己。总算也是个收获…… “但即便皇上不提,其实本宫原也打算带你出来的。只是刚好与皇上不谋而合了。”荣妃拉了下宁安的手。 “今日,你得帮本宫多考虑些宴席的准备。本宫放眼周围,也就你的脑子好用。” “娘娘运筹帷幄,哪需要奴婢。”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妹妹别自谦。而且这次的宴席不是简单办个半天,而是整整三天。 不瞒你说,要考虑之处实在太多,本宫唯恐有疏漏。另外,既出了宫,便别叫娘娘,也别自称奴婢,就以姐妹相称更合适。” “是,姐姐。” 荣妃上下打量宁安,手则在宁安手背摩挲。 “还说我运筹帷幄,可妹妹把皇上的心都勾走了。昨晚皇上去了我那儿,还几次提到妹妹。用完膳,我还没开口,皇上却说我前一晚整夜没睡,打发我好好休息了。” “皇上体贴姐姐……” 荣妃止了宁安的话。 “姐姐虽侍奉皇上四年有余,可还是走不近皇上的心。安妹妹,姐姐是真想请教,你是怎么让皇上上心宠爱的?叫人羡慕得很呢。” 宁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让他上心的? 说白了,以色侍人罢了。 她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变着法子去勾搭罢了。下三滥,上不了台面,是曾经的她,看不上的手段。 可这怎么说? 宁安深吸一口,装出一副悲伤模样。 “姐姐其实比谁都清楚,皇上宠我,无非是因为我无父无母无家世无势力,无产业无银子无靠山,在宫里,我没有丝毫助力。只有我,最不可能牵扯任何一方势力。 皇上的心,谁能摸得准?什么宠爱?哪来的爱?如若真的爱,怎会让我站在高处?即便是宠,说不定也只是幌子。” 羡慕这东西,不小心就会演变成嫉妒嫉恨,她不得不小心应对。她不能再树敌了。 于是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宫里谁不是自欺欺人?高门贵女们,谁会觉得自己比一个宫女差? 所以只能是皇帝本身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荣妃认可了。 “也是。皇上有雄图大志,自是有他的打算。” 或为了平衡?还是为了扶植一个新势力? 宁安反握荣妃手,“娘娘不用羡慕我。我拥有的,都虚无缥缈。没准哪天就如烟花转瞬即逝。不像娘娘所拥有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这宫里,谁不羡慕娘娘您呢?” 最近天天在磨练表演,宁安已是熟门熟路。转瞬,她周身充满了悲凉感。 荣妃不喜欢这种氛围,立刻转移了话题。 她眼里有狡黠的光闪过:“妹妹以为,今日出宫,只去行宫吗?那日重华宫合作愉快,今日自然也要做点其他事的。” …… 第33章 命里的劫 前世今生,宁安都是第一次来行宫。 偌大的皇家园林和宫殿,都让宁安大开眼界,目不暇接。 来了才知,此处还配备有寺庙,温泉,狩猎场,蹴鞠场和马球场。 乐子颇多。 难怪寿宴能在这行宫摆上三日。 行宫主殿前,宁安随荣妃刚下车,就有一队人马前来请安。 是禁卫军。 “下官禁卫军副指挥使李瑜,见过荣妃娘娘,给娘娘给请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熟悉的挺拔身影出现,宁安有几分头晕目眩。 她低下脑袋,略微后退,不敢直视,只求这人别认出自己。 荣妃笑:“快免礼。李世子几年不见,成长飞快,依旧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听说你四年前去了军中历练?” “多谢荣妃娘娘还记挂臣。臣去了军中三年,去年回京后,就到了禁卫军当差。” “当年老侯爷征战沙场,英勇无人能敌,世子虽京中长大,但骨血里就有武学天赋,难怪短短时日就已是副指挥使。” “娘娘谬赞了。” “世子还未娶亲?” “未曾。” “侯爷和老侯爷都急坏了吧?男儿大可先成家后立业,世子得抓紧些了。” 李瑜没说话。 荣妃看出他不高兴了:“近日还得多仰仗李副指挥使帮忙盯着行宫这边。本宫初来乍到,能否劳烦李副指挥使,带本宫四处看看?” “臣遵命。” 一行人往前走,宁安的脑袋就没能抬起来过。 她刚来的路上听说这次寿宴安全是禁卫军负责,却不知李瑜去年已经回京入职了禁卫军。 李瑜,永宁侯世子。 永宁侯老侯爷与安阳侯老夫人是表亲,七算八算,世子与唐静舒那帮人也算是表亲关系。 入宫之前,宁安也是唤他一声“表哥”的…… 好在,李瑜全程都没发现她。 直至李瑜告退,经过她之后,宁安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张字条。 一声“造孽”骂在心中,自己到底是被他发现了。 想到李瑜刚给荣妃写了一份驻守行宫的禁卫军官员排班名单,定是那时他顺手写了张纸条。 趁着解手的空,宁安看了眼字条。 李瑜约她找空去一趟刚经过的戏楼,说她若不去,便亲自来找她! 宁安气得想砸了恭桶。 这男人,真是她命里的劫! 在荣妃去找工匠安排事宜时,宁安终于有机会硬着头皮去戏楼了。 她装作不经意间进了去。 好在,没有遇上其他人。 “不用看了,这里人都被我支开了!”李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吓得宁安腿都软了。 “世子爷,你我私下见面不合适。”宁安冷脸行了个礼。 “你叫我什么?” “请您注意身份。” “安安……”李瑜走前一步。 “你闭嘴!”宁安一下火冒三丈,接连后退了三步。“你离我远些。” “安安,我有好些话……” “不许说!”宁安直接手指了他,“你要是再敢胡说,我……我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我来见你,是为了警告你,从今往后,你我就当不认识。” “可……” “没有可!” “可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我从第一眼见你……” “但你的心意于我,是把刀!” 李瑜,是她曾经口中的“表哥”。 她入京的第一天,他们就遇上了。 当时宁安带着母亲和幼弟去唐家投亲,被挡在了门外。家丁得了戴氏授意差点对她动手。正是李瑜的出现,护下了她,并带她进了尚书府…… 李瑜于她,有恩。 当时的她,很感激这个“表哥”。 豆蔻年华的某一阵,因着表哥的关心,她确实心中起了不该有的涟漪。在懵懂的她眼里,能文善武,俊逸如玉的公子,就是心里想要的人。 他也喜欢她——她当然知道。 但有些事,须得谋划。 李瑜却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直接求亲了。 可这位世子表哥是戴氏给唐静舒选中的夫婿啊!戴氏怎会答应?怎会容忍? 而她只是身份不明的“表小姐”,怎配得上将来要承爵位的李瑜? 这便是前世今生,唐静舒痛恨宁安的最主要原因。她认定宁安要抢走她的一切! 婚事自然成不了。 唐静舒为了争口气,开始筹谋入宫。 她的条件是宁安作陪,一为控制宁安,二为断了宁安和李瑜的可能。另一边,安阳侯则保唐安平仕途顺利…… 所以从这个方面,若没有当日李瑜的自作主张,她和唐静舒都不会入宫。那么她和母亲或许都能保下性命。 这些年下来,曾经的少女心事早已烟消云散。 “因为你,我成了唐静舒的目标。我还害了我娘我弟!高门大宅手段层出不穷,深宫后院更是如此!所以请你只当不识我。你有家族庇佑,你死不了!但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想死!” “我如何当做不识你……” 李瑜的声音低了下去。眼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我为了躲避指婚去从军,靠着想你才撑下来。你却没有等我。原本,分明明年你就能出宫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活到出宫?” 宁安眼里只剩了冷意。到明年,她全家三口人的尸骨都凉透了! “我若不是成了皇上的人,你这辈子都再见不到我!” 宁安之所以愿意说这些,只是小心思起来了。 虽说老一辈的亲属关系已结束,可安阳侯和宁远侯还是世交啊!她要挑拨他们的关系!利用李瑜对她的喜欢,来引导他的恨意。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他们,真的对你那么狠?” “我娘在我入宫三天后就没了,这事想来你也听说了。狠不狠,你明白。” “你怨我?” “是。” “对不住。是我错了。我当时想得不周到。” “你若觉得对不住我,就帮我照看下平儿。他下月回京,别让他枉死。” 这是宁安愿见他的最主要原因。 他在禁卫军,是最可能保得住弟弟平安的人了吧? “我会的!” “那你我扯平了。” 宁安说罢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李瑜却原地坐下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后窗一道黑影闪了过去…… 第34章 吃点好的 处理完了李瑜,宁安也终于可以安心给荣妃出谋划策。 荣妃心思缜密,万事周全,宁安可不觉得她真的需要帮助。 于是宁安给出的,是类似这样的建议: 比如,提前就准备百种千余彩鸟,掐着在太后祝词后一口气放飞,来个名正言顺的“百鸟朝凤”。 比如,早些催熟太后喜欢的荷花,实现“百花祝福为她开”。 比如,来的那日安排“百姓”跪于行宫外,三呼千岁,表达爱戴,选取一些人拜见太后并献上瓜果粮油,表达心意…… 总之,就是各种马屁之道。 荣妃啧啧,“可不得带安妹妹来吗?这些主意随便一个拿出来,也能让太后娘娘乐上一天。你这脑瓜子,如何有这些的?” 宁安低调表示,自己“夹缝里求生”,能活到今日,全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眼看荣妃有机会拿下后宫大权,宁安愿意暂时充当狗腿子,以求这把保护伞。 一直忙到了晌午,荣妃打算带宁安到行宫寺庙吃素斋。 谁知进入寺庙后,马车就没停下,直接从寺庙后山离开了。 “去哪儿啊?”说好吃完素斋后找个客院小憩一会儿的。 “千载难逢可以出宫的机会,你不会真想吃素斋,真想在硬板床上小憩吧?姐姐带你去好地方!” 马车一路飞驰。 直接回了城,进了闹市。 车最终停在了一家酒楼前。 荣妃早有准备,和宁安一人戴个帷帽就直奔二楼包间。 菜已经安排好。 店家所有的拿手菜直接全上了一遍。 窗口坐下,窗外是一条小街。 虽不如大路宽敞,但也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吃。” “嗯。”有人流作景,宁安胃口极好。 渐渐的,时不时看向外边的宁安似乎品出了什么。 荣妃问了心腹红袖,“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快未时了。” “吃饱了吗?没吃饱就赶紧,一会儿怕你吃不下。” 宁安摸了摸肚皮,好久没这么饱了。 “吃好了。” 桌上所有菜都撤了,上了浓茶。 “咱看戏,消食。” 她们这个位置下方马路正对面的,是一家点心铺。 而宁安已经认出了点心铺前的中年人和忙着正在摆点心的年轻男人是谁。 铺子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只因这家店每日上下午都只各售卖一个时辰的点心。 等未正时刻,今日下午的点心便将全部出锅,这会儿已经能闻到香甜气息。 而这家店生意这么好的最主要原因,便是据说这家的点心是宫里的配方。而这家的女主人,还曾在侯府,尚书府做过点心,连达官贵人都赞不绝口。 老百姓也都想尝尝贵人们和宫里的手艺,所以每日都不少人前来排队光顾。 店家老吴正翘着腿坐在门口维持排队秩序,“排好了。不着急!今儿的点心做得可好了!保证你们尝了赞不绝口。” “宫里的舒妃娘娘听过吧?她啊,就好这一口!” “每个月,我家铺子都要送不少点心进宫。不是我老吴打诳语,就是皇上也好这口!” “你们有口福了!” 排队的众人听着个个满脸恭维羡慕,赞她有个宫里当差的好女儿。 这时,一个媒婆扭臀过来了。 “吴老爷,总算赶上了。还没开卖,这会儿有时间吧?” “有好事!” “隔壁县刘老爷家的公子看上了你们桂枝,托我来问问,桂枝何时能出宫?” “按说,明年桂枝就在宫里伺候五年,可以求恩典放出宫了吧?” 老吴摸着腿就开始哈哈大笑。 “媒婆,想求娶我们桂枝的人可多着呢!” “诶!人家刘公子可不一样!相貌堂堂,年方二十。明年还要考科举。那可是方圆十里的大才子!” “不成不成!不是我舍不得闺女,而是宫里的舒妃娘娘舍不得我家桂枝!舒妃娘娘知道吧?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舒妃娘娘不放人,我这个老爹说话没用。” “可人刘老爷愿意下二百两聘礼呢!” “多少?” “二百两!” 老吴小算盘打了起来。女儿在宫中,一年也就能拿回来二十两。虽说平日还有些赏赐,可二百两却是整整十年当差的银子。 若银子给得多,早些出宫成婚生子,支撑兄嫂父母倒也是不错。 “不是我说,谁娶了我们桂枝,今后前途可是一片坦荡。宫里有娘娘照应,又有尚书府和侯府帮忙,我们桂枝带来的门面和路子,可不是二百两银子的事。” “这聘礼银子嘛,好商量!吴老爷,我可给你透个底。那刘员外家在京城产业不少,不差银子。桂枝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了。” 这下,老吴兴趣起来了,还给媒婆搬了张板凳。两人一个吹刘公子,一个吹桂枝和舒妃,围观群众七嘴八舌赞他们好命,更想吃点心了…… 这时,有人大喊大叫,“让一让!” 排着的队伍被挤散,顿时乱糟糟一片。 “老吴!了不得了!不得了了!” 老吴已经在跳脚,“别吵别闹!把队伍都冲散了!” “老吴!老吴!你家桂枝……” 老吴一瞧,是街头的王麻子,于是叉腰就骂:“桂枝也是你喊的?” “桂枝,桂枝她怎么不在宫里?” “你说啥呢!放屁!我家桂枝可是舒妃娘娘最得力的宫女!深得娘娘信任和喜欢!她不在宫里,还能在这儿不成!滚滚滚!” 王麻子也跟着跳脚,“老吴!你家桂枝,被人弄死了!” “你……你胡说!”老吴看了媒婆一眼,生怕有人胡诌,女儿这大好的婚事会泡汤。 见王麻子还要说,他直接一拳就揍了出去。 可王麻子这张嘴,偏就不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桂枝已经死了。 这下,老吴那儿子吴雄也听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活儿就开始揍王麻子。 众目睽睽下,王麻子被揍得满地乱滚。 “报官!你们打人!老子要报官!” “你敢编排宫人之人!老子也要报官!”说着,老吴又是一拳头打了出去。 “樵夫!樵夫你在哪儿?”王麻子冲人群中大喊。 “来了!让让!让让!” 一个樵夫,推着个板车来了。 他将板车往点心铺门前一横,直言到:“吴老板,你看看,这是你家闺女桂枝不?” 第35章 娘娘好狠 众人这才瞧见,那板车上有一只巨大的麻袋。 啥? 麻袋里是人? 活人怎会在麻袋里? 所以,是死人? 排队的百姓立马变成了围观群众,纷纷后退好几步。 空间一下宽敞,那樵夫卷着袖子就打开了麻袋。 这边老吴还在骂,那边力气巨大的樵夫已经将麻袋用力一撕…… 骨碌碌的,有东西滚了出来。 围观众人尖叫,尖叫,再尖叫…… 麻袋里滚出来的,正是一具尸体。 女尸! 肤色发白,尸身发臭。 显然,已经死了不止一天了! 老吴上去一扒拉,直接坐了地。 “桂枝!闺女!闺女啊!” 不是他闺女又是谁? 圆脸杏眼招风耳,耳边有颗小痣,自家的孩子,还能认错不成? 老吴当时就嚎啕大哭…… 下一瞬,那樵夫已被吴雄扑倒在地。 “你说,你为何有我妹妹的尸身?是你杀了我妹妹!” 樵夫莫名挨了一拳头,顿时暴起。 他一个砍柴的,还收拾不了一个卖点心的? 眨眼的工夫,樵夫就把吴雄捶打在地。 “睁大你的狗眼!这可是宫里的麻袋!她是被宫里丢出来的!老子好心好意给她收尸,你不给钱还敢打人?” 麻袋上有红印,老吴得过桂枝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认出确实是宫里标识。 众人纷纷询问樵夫哪里找到的尸体。 “我今天去西山后山砍柴,见两个太监鬼鬼祟祟还骂骂咧咧,说什么乱葬岗太远了,就随便找个地儿丢了算了。 两人还嘀嘀咕咕,说什么桂枝别找他们,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有恨就找她家娘娘,下辈子跟个好主子……” “我亲眼瞧着他们丢下了这个麻袋。我打开见是具尸体,可吓死了!我去报官的路上刚好碰到王麻子说了这事。 他说认识宫里的桂枝。我就带他回山上看了眼。这不王麻子就和我送尸体来了。” 樵夫走前,伸出手来: “我说吴老爷,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闺女给弄下山的。您可多少也得给些赏银吧?” 王麻子也再次跳了回来,“老子辛苦来报丧,也得要赏银!少了我可不依!” 人群里七嘴八舌。 “真的是桂枝啊!” “原来这就是桂枝!” “看见了吗?她是被人捅死的!” “你看她胸口,好吓人!” “眼睛还睁着呢!是死不瞑目吧?” “不是说太监让她有仇就去找她家娘娘吗?肯定就是那舒妃害死她的!” “我看也是!你们看她的腿!腿上好多伤!那都结痂的地方,一看就是老伤了。” “可不?那腿都被打变形了。生前还不知吃了多少苦。” “可吴老板不是说她在宫里娘娘跟前很吃香吗?” “要么是老吴撒谎,要么就是老吴也被骗了。” 老吴也注意到了女儿一身的伤,从头到脚,几乎没有几块好皮肉。女儿在宫里,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时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分析: “宫女若死了,不是得通知家人去收尸,还给银子吗?怎么会丢乱葬岗?” “你是不是傻!这明显就是非正常死亡。要家里人看到这尸体,还不得闹死?” “说白了,偷偷摸摸丢尸,就是那舒妃娘娘心虚呢。” “可不?看那尸体,都臭了!怕已经死了两天了。” “两天都没通知!老吴都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那舒妃授意,谁敢做这事!这可是宫里的人!” “要不是这樵夫赶了巧,这孩子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啊!” “是啊,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说没就没!舒妃娘娘是真的狠毒……” “就是!这还是陪了十年,平日里最疼爱的丫鬟,说杀就杀,说抛尸就抛尸!” “听说她入宫前,就弄死过丫鬟……” “真的?” “可不?” 一条小街很快就被挤得水泄不通。越来越多人跑来围观。 后边的人原本还不清楚状况,可有媒婆在呢! 媒婆那一张嘴高声叭叭着,一边拍腿一边嚎,看上去比桂枝亲娘还要伤心。 短短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宫里的舒妃娘娘弄死了贴身宫女,还抛尸乱葬岗。是老天有眼,才让好心人发现,将尸体送了来。 “那舒妃娘娘那么嚣张吗?” “你们也不看看,她爹是礼部尚书,她外公是安阳侯。那都不是一般人!” “真是造孽啊!” “话说老吴,这事你报不报官?依我看,那舒妃就是认定你不敢报官才这么猖狂!你真要让女儿枉死?” 正说话呢,一队官兵正喊着“让开”过来了。 原来是先前王麻子挨打后,有人帮忙报了官。 这会儿官兵听说这事与宫里有关,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疏散人群。 可百姓人太多,看热闹的心思又都太大,根本没人肯走。反而是听说连官兵都来了,更是越来越多人齐聚而来。 “官爷,你别管我们啊!地上都死了人,你们看不见?” “你们赶紧查清人姑娘死因,别让人枉死啊!” “那王麻子挨了打,你们不管?” “别是你们也在维护舒妃娘娘吧?还是安阳侯已经打点过你们了?你们官官相护!” 人群里,有人吼了这几句。 人群被煽动,顿时所有人都开始骂了起来。 骂官兵欺负人;骂权贵不要脸;骂宫里的都不是人;骂老百姓没活路! 眼看着,这民愤都起来了。 官兵们面面相觑,这破事,压不下去了! 完了,怎么整? 都带走——这是唯一办法。 于是,从尸体到老吴再到王麻子,全被请去衙门说话。倒是那樵夫,从吴雄那儿拿了十两银子后,早就走了,连板车都没拿。 媒婆跺着脚拉着老吴直道可惜,刚刚他们都已经说好,桂枝出宫嫁人,打算跟男方家里要上三百八十两聘金和一家门面房,以后安心做少奶奶的。 听到这么大笔的银子鸡飞蛋打,老吴更是心头滴血。 吴雄坚持也要去衙门,口上喊着要为妹妹讨回公道,实际则想着索性闹大事情,可以多得些银子…… 百姓爱看热闹,顿时跟着往衙门去了。 人群这一动,自然就形成了人龙。这么一路往衙门,跟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唐家闻讯第一时间冲出来一群家丁,本打算掩下这事的。 可他们还没跑到那条街,便已被冲散在了人潮里。 …… 第36章 你是何人 二楼的宁安完整看了这出戏。 “娘娘,那樵夫是您的人吧?” “媒婆也是我找的!”荣妃笑着喝茶。 “人群里,娘娘也安排了人刺激吴家父子,并煽动百姓情绪吧?” “没错。” “娘娘真运筹帷幄。” “桂枝莫名死了,可舒妃禁足中没法好好安排这事。这是本宫的机会。本宫便找人截下了尸体。今日之后,整个京城上下都会知道舒妃杀了人并抛尸。” “如此即便唐静舒是冤枉,即便唐家和安阳侯努力斡旋,也压不住悠悠众口。此事闹大,官府不处理,会被骂官官相护,处理则势必牵扯舒妃。 在这太后寿辰之前的关键时刻,宫中突现丑闻,皇上太后都定会不高兴,总有人得要发落一番。” 宁安忍不住提杯,“娘娘好计策!” “今日之后,舒妃即便解了禁足,即便有太后扶持,可名声也臭了。几年之内,她都晋升无望了。” 宁安低头,心下则是越想越惊。 所以,这才是前天荣妃所谓要给她的惊喜吧? 她还特意安排了这趟出宫之行来亲眼看戏。那么,从她筹款,与皇帝打配合,到请恩典出宫,都是她一早就设计好的。 好一出连环计! 宁安学到了! 她不由庆幸,现在与荣妃是合作关系。不管怎样,这次是大大伤了唐静舒和身后势力元气,这都是她乐于成见的。 “恭喜娘娘!”她提了一杯。 荣妃心情不错。 “刚看了尸体不吉利,走吧!咱们去看些漂亮东西,洗洗眼睛!” 宁安老实跟着,心里又雀跃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荣妃竟然带着她逛起了铺子。 准确说,是买珠宝。 “宫里的东西赏来赏去就是那些。还是外边的首饰有意思。款式新颖有趣,设计也大胆。” 荣妃进了家珍宝阁。 店中已做了清场,掌柜亲自前来服务。 荣妃一眼相中一支双翠步摇,随口一问,开价就是千两。 她又看上一整套珊瑚镶珠头面,一问,三千两。 宁安暗自咋舌,老实待去了一边。这种地方,就不是她能来的。 “干坐着干吗?赶紧选上几件!” 宁安笑,“没带银子,买不起。” “姐姐借你!”荣妃拍出了一沓银票。“不收你利息,随便选。” 宁安不忍拂她好意,借了张面值最低的银票。五百两。 最终,她选了一支赤金镶珍珠的簪子,加上两支百搭的珠花,总价一百二十两。 这边宁安心疼到不行,那边荣妃已经笑着来戳她的脑袋。 支开了掌柜,荣妃道: “本宫与你直话直说吧!是皇上让我带你出来买些珠翠的。他说你没有娘家支撑,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等太后寿宴怕要出洋相,让本宫带你出来买一些。这是圣谕!” 这一点,宁安倒是没想到。 所以那晚,她说不要他的赏赐,萧熠并不是没有回应,而是已经有了应对。这才是他昨晚送来六千两银票,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缘故。 他不但让她出宫散心,还让她自己来挑首饰了。 萧熠,他还是有心的…… 可宁安还是没法一掷千金。这些首饰虽是真金真宝,但将来回收时最多也就能回八成。相比买这些,她更想留着银子买宅子。 于是即便荣妃好说歹说,她也只又添了两件,总共花了五百两…… 又逛了两间铺子,荣妃收获满满。宁安则也陪着又多花了二百两。 两人还去了绸缎庄,脂粉斋,香料阁,买了些宫里不常见的。 她们也没少从来往路人的议论里听到有人在偷偷唾骂舒妃。她“虐杀抛尸”之事已经彻底传开。 荣妃悄声:“今晚开始,青楼茶馆酒楼,都会或明或暗以这事为唱演。” 眼看天色渐晚,便得准备回宫了。 荣妃伸了个懒腰,“尘埃落定,本宫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两晚没睡,该好好打个盹儿了。妹妹,姐姐想眯一会儿,你坐另一辆马车可好?” 宁安自然应下,乖乖上了后面一辆车。 回宫得要三刻钟,今日跑了太多地方,宁安也累得不行。加上昨晚睡得确实不多,上车只一会儿,她便眼皮打架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突然来了一阵风,一声窸窣。 尚未睁眼,脖间已是一凉。 一身冷汗睁眼后,她入目的是个面具人。 来人蓝袍玉冠,腰间别了一柄扇,扇坠挂的是枚玉,是个翩翩公子形象。 宁安觉得眼熟。 下一秒,她突然想起,这不是记忆里李瑜最常的装扮吗? 李瑜? 他要做什么! 他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上她的马车! 马车还在平稳行驶,外边的内监竟然没发现有人上车吗? 她以为今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大仇未报,可不能因为名节这种事栽跟头! 她伸腿就是一脚,男人轻松躲过。 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刚要低骂他疯了,心中却是如有光闪过,叫她这句呵斥卡在喉间。 男人刚擦身躲过去的那一瞬,身上的气味好熟悉。 是隐隐的龙涎香伴松木香,混莲香的气息。 刚刚接连睡了那么多晚,这她还能认不出? 萧熠? 他来了? 好险! 好险啊! 宁安不敢相信,刚刚如果脱口而出“李瑜”,“世子”之类的词后,自己面临的将是什么后果! 皇帝跟她演戏,她只能陪着了。 萧熠还拉着她手,宁安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萧熠嘶了一声收回了手。 宁安已迅速拔下自己金簪在身前护着,“你什么人!” “你擅闯女眷马车,该当何罪!” “你若再碰我一下,坏我名节,我杀不了你就自杀!” 面具人哼了一声,抬手到脑袋后。 宁安却突然来了句:“你是……萧四?” 男人原本要解开面具的手一顿。 宁安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直接蹭了蹭他的脖子。 “如何认出的?”若仔细听,萧熠声音有几分低沉。 宁安听出来了,虽不明,但讨好总是不会错的。 “即便刻意装扮了一番,但我家公子那般器宇轩昂,那般强健有力,那般万里无一,妾身若认不出,岂不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爱慕?” 宁安睁大眼睛,努力将他想象成金子,深情以对。 …… 第37章 出大事了 宁安亲手给萧熠摘下了面具。 俊朗的脸庞如清风拂面,上钩的唇角如春日暖阳。君子如玉,但眼神过分坚硬,如铜墙铁壁,将宁安刻意施展的柔情全都挡在外边。 她这下能确定了,萧熠真的不太高兴。 作为宠妃,她自然有义务让男人开心一些。 她一如往常,贴了上去,亲了他一口。 “皇上穿常服也俊朗无比。” “皇上出宫是有公务?难道是专门来找妾身的?” “多谢皇上贴心,让荣妃娘娘带妾身买珠翠。” 萧熠紧绷的脸色略松。 “见到朕,真有这么高兴?” “自然是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两日了,那便是六秋。本以为今晚也见不到皇上的。现在您突然出现,如何不惊喜?” “其实昨晚,朕去长宁宫了。” “真的?”这事宁安真不知。 昨晚她早早就睡了。 “荣禧宫用完晚膳,朕去了乾清宫。处理完公务去到长宁宫,却发现你宫门已经落锁了。” “奴才们大概以为,您会留宿荣禧宫……您怎么不让开门呢?” “朕不想吵醒你。又以为……或许你并不想见朕?” 宁安再次确定了萧熠的别扭。 他去看她,心疼她所以没吵醒她。 可她却压根没做他会来的打算。 “妾身错了。皇上给个机会,妾身一定弥补。”宁安主动凑上,抱着他的脸又亲了下。 见他没反应,宁安掀开一丝帘子,露出一片天,随后对天起了个誓: “唐宁安心系圣上,时时刻刻都想见到皇上,时时刻刻想与皇上在一起,对皇上的心意一片赤忱,天地可鉴。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真的! 都是真的! 她没做假誓。哪个后妃不想时时得皇帝宠爱。她需要皇帝帮助,自然赤忱。真的不能再真! “朕带你去用晚膳。”萧熠未置可否,但总算脸色松了下来。 而因着窗帘掀起,宁安才注意到,原本在前面的那辆马车已经不见。 “荣妃娘娘……” “回宫了。就你我。” “好。”宁安笑容甜美…… 一条不是特别繁华的街道,路两边却有不少特色商家。既有古玩店,金银楼,也有青楼酒馆。 这会儿已是傍晚,类似古玩店已经打烊。而青楼酒馆则还没上客。所以这街有些冷清。 马车进了一家叫“天香楼”的酒楼。但未从大门走,而是从后门进入。 一楼只寥寥两桌有客。 二楼全是大桌。 其中一桌已经有人坐了。看他们手边都配了刀,应该是宫中侍卫。 他们继续往上。 三层四层已做了清场。 已有侍卫守在了三层楼梯口。 宁安跟着萧熠进了四层的天香一号房。 谁能想到,整个四层就只这一个房间。南北通透。南可见正门大路,远眺可及好几条街。北可通观后院,再往北便是一览无余的运河景致。 环境很是舒服。 外间厅堂靠窗坐下。 菜上得很快。 色香味俱全,但宁安却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两人聊了几句后,萧熠问了她买的首饰。 之后他抓了宁安手: “买些好的,别亏了自己!你既不要朕赏的,那朕便买给你。朕想为你做些事。” 萧熠示意宁安,路对面刚经过的一家珠宝银楼。 “难得出来一趟,不得满载而归?趁着人家还没打烊,赶紧去一趟?” 宁安笑,这种好事,她也压不住笑容啊! “皇上陪我?” “朕这张脸,太多达官显贵认识了。”萧熠对外边喊了一声。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这是清风,让他送你过去。不用拘着,朕有银子。想买多少买多少,想买什么样的买什么样的。不用问价钱,只管拿下便是。朕会安排结账。” 皇帝一脸宠溺,摸了下她的脑袋…… 再次从后门离开酒楼,宁安忍不住问了清风一句。 “皇上今日何时出宫的?” “啊?哦。下官……不清楚。” 宁安无语。不清楚? 她是傻子吗? 会信这种话? 这问题,有何难回答?有什么可避讳?就算不能说,直接拒绝回答就好了。 宁安一眼凿在了那清风身上。 那厮竟是直接低头,避免对视,就差将心虚写在脸上了。 宁安更觉莫名其妙。 她之所以问这个,就是觉得皇帝心情依旧不好,她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是皇帝出宫碰见了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更不对了…… 天香楼四层窗边,皇帝正看着宁安背影发呆。 他的亲卫长上前来,“皇上,您确定真要这么做?” “去做吧!”萧熠收回了视线。 …… 当走进那家银楼之后,宁安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抛去了脑后。 今日荣妃带她去的,都是京里久负盛名的几家店。 谁料这家从没听过的店铺里售卖的,比荣妃喜欢的那几家还要精致高级。 三刻钟后,她终于满载而归。 她买了三整套头面。十根各式发簪,五只镯子,另外一堆耳坠等物,将老板送的首饰盒装得满满当当。 当然,她也没忘表达一下爱意。她给萧熠也买了一组手串和几块可镶嵌做配饰的玉。 虽说萧熠不让她问,但她还是忍不住。从掌柜口中得知,她的这些东西,总价过了万两。 发财了! 她心中大笑! 抱着首饰盒,她一点不觉得沉,也不让清风帮着她拿,开开心心回了酒楼。 后院门口,清风小声念叨了一句。 “奇怪。几个巡守的兄弟怎么不见了?” 宁安也注意到了。 “酒楼大门怎么关上了?” 进入院中,更觉不对劲。 车夫呢? 现在这院中,只有几匹马,几个车夫侍卫都不见了。 “娘娘跟在下官后面。” “嗯。” 两人放轻脚步,来到了后门。 推门而入,他们听见有人在一楼大厅里说话。 “老大,都放倒了。”大厅里有些烟雾,疑似迷烟。 “那还等什么!上楼杀了狗皇帝!” 清风和宁安对视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刺客! 要杀皇帝! 两人从过道小窗扒着一看,大厅里已经站了近十蒙面的黑衣人。而厅中其他人,全都倒了。 不管是之前吃饭的两桌百姓,还是皇帝安排在一层的两个侍卫,都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有两人倒在了血泊里,手里还攥着抗争未成的官刀。 “娘娘先躲起来,稍待一会儿。下官上楼看一眼。” 宁安点头,她刚转身寻找躲藏之处,就闻身后传来了一句呵斥:“什么人!” …… 第38章 遭遇刺杀 刀剑相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宁安回头一看,清风被发现后,已有多个黑衣人冲了上去。 怎么办? 怎么办? 她吓到了,脑子跟卡住一样,一动不会动。 然后…… 然后! 她亲眼看到清风被几人围住,随后一把刀直落下去! 飞溅的鲜血瞬间滋射。 清风绝望地将脑袋扭来她的这边,嘴型分明,给了宁安两个字:快——走——! 宁安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 再不跑,皇帝死没死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拔腿就跑的同时,她扭头看了眼。 刚刚还鲜活护着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倒在血泊里,闭上了眼睛…… 眼泪无声滚落。 她要去报官。 用最快的速度! 宁安刚跑到马车边,就听到凶狠一喝:“站住!” 身子一凛,她赶紧将眼泪憋了回去。 完了!马车是用不了了! 怎办? “什么人!”有人正向她过来。 宁安迅速调整表情,转过身去。 果然又是黑衣人。 她有几分庆幸,来的只有一个人。 “女的?” 宁安低头行了一礼。 “说!都看见什么了?”男人提刀指向她。 “啊?您说什么?”宁安抬头,装傻。被刀指着,她顿时半真半假的泪流满面。“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小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啊。好汉饶命。” 她抽抽着,瘪嘴哭得难看,生怕歹人对她起坏心思。 “算了!滚!老子不杀女人!”男人喝了一句,收起了刀,“数到三,你最好消失老子眼前!” “多谢好汉!”宁安大喜,拔腿就跑。 谢天谢地谢佛祖! 这人居然放过了她,似乎也没看见她手里抱着的锦盒。 但现在怎么办? 奋力奔跑之余,宁安有些不知所措。 萧熠,还能活吗? 要不,逃跑? 她本就不想留在宫中,不如就此山高水阔?她怀里抱着上万两首饰,足够她吃香喝辣几辈子了。 可安平怎么办? 安平还在使团。自己能找到他吗? 不可能的! 万一萧熠这次被刺杀死了,唐静舒,安阳侯和戴氏他们就再无顾忌。她害唐静舒至此,他们如何会放过安平?安平还不知将遭受怎样的折磨!他们只要抓了安平,自己还能跑去哪儿? 那折腾一大圈子,岂不又回到了上辈子的结局? 毕竟萧熠才是她和弟弟的靠山和倚仗啊! 而且,大仇未报!前世剖腹取子杀身之仇,娘的大仇,都还没报。 萧熠一死,唐静舒成了太妃,自己还怎么杀她?自己逃跑成了罪人,想要进入尚书府都不可能,如何报仇? 所以,萧熠不能死! 宁安原本已跑出去二十多丈,这会儿步伐却一下慢了。 这条路上依旧冷清,连路人都看不见! 放眼过去…… 宁安步子一偏,一咬牙,看准一家灯笼彩灯高挂的漂亮楼宇就冲了进去。 醉月楼——一家青楼。 时间没到,姑娘们都还没出来。 所以宁安冲进去时,门口只一个门童。 丢了一颗金豆子出去后,宁安便顺利进入。 “老板!老板!” 她大喊大叫。 “老板在哪儿!” “快出来!” “有大买卖!” “万两银子,挣不挣?” 她的喊声在大厅中回荡。 姑娘们,婢女们,龟奴,老鸨全都出来了。 “吵吵吵!谁啊!这才什么时辰!” “怎么是个女的!” “我们不接待女宾,出去!” 鸨母看了眼就想走。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懒得搭理! 结果宁安直接将她的首饰箱拍在了桌上。 打开,一片金光几乎晃瞎了鸨母的眼。 几乎是两息之间,桌前就已经围满了人。 七嘴八舌的姑娘们尖叫不已,说这不是隔壁银楼,摆在最显眼处的那几套东西吗?她们天天在街上逛,这几样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掌柜都不让她们看,这会儿居然直接铺到了跟前? “姑娘,有话直说?”鸨母眼睛亮了,嘴咧了。 “对面天香楼进了盗匪,你赶紧集结打手,帮我把四楼的爷救出来。这箱子东西都是你的!” “啊?”鸨母愣了一下,“你说话当真?” “快快快快快快快!一会儿人都没了!”宁安着急,“赶紧去叫打手,越多越好!救下公子,可按人头结算银两!这只是订金!订金!” “赶紧让大虎召集人手!”鸨母刚咬过箱子里的金,看过里面玉石,已经意识到全是极品。为了拿下这一单,她也跟着喊了起来。 “带上家伙!人和家伙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宁安几乎急红了眼:“我家主子家财万贯!救了他,你们所有人都发达了!” “放心,放心姑娘!有老娘在!一定全力以赴!”鸨母大喊大叫,让赶紧抄家伙去砸天香楼的门。 她一边喊着所有家丁龟公们,只要是男的全都出来抄家伙,一边找了奴婢们去隔壁几家酒楼拉帮手。 “姑娘放心。能做咱们这种大买卖的,都养了些人手在身边。就如我家打手,有些是从军中退下的,有的是镖局请来的,没有草包,全是高手!” 鸨母盯着宁安腕上看了好几眼。 啧啧! 那只镯子,价值三千两。隔壁银楼掌柜天天拿出来擦呢!这姑娘绝对来头不小!她主子只怕更不是凡人!要能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她这辈子啥都不用愁了。 宁安看着冲出去的男人们,一口吊着的气终于呼出一半。 尽人事,听天命了。 可……不行! 她不能干看着。 她提气还是跟了出去。 天香楼前,青楼的男人们已在砸门。 门里门外嘈杂声一片。 黑衣人都被引到大门前了。 宁安再次回到后院,从后门往里看了眼。 后楼梯那里,没人。 心一横,她就进去了。 要不呢? 若皇帝死了,她也必死。 从她开始报复,她就已经与萧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后门通道,她发现血迹还在,但清风的尸体却已经不见了。 她管不了那么多,趁着前门已被冲破,打手们已经和黑衣人打起来,宁安进入了后楼梯。 没听见上面有动静,她赶紧提裙往上跑。 …… 第39章 一场大戏 后楼梯直上到二楼。 没人。 只有两个侍卫趴在圆桌,想来是晕了。 再往上,三层楼梯口,之前守在那儿的两个侍卫也已倒在了楼梯上。 宁安的心一下凉了,眼泪再次滚落。 所以,那帮人已经攻破三层,进了四层吗? 到底还是晚了? 这种想法出现后,她更觉手脚麻木脱力。 萧熠身边应该留有高手,希望能够保住他。他是皇帝,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宁安拖着双腿赶紧往上,发软的右腿沉重无比。 脚下一滑,她右脚那阶楼梯给踩空了。 她这一脚,不小心直接踩在了楼梯口晕倒的侍卫身上。 宁安一慌,歉意不已。 她这一脚下去,那侍卫眼皮子跳了两下,差点以为他醒了呢! 刚起身上了一阶,她又折了回来。 她伸手就去掰那侍卫的手,想要将他握着的刀拿出来。 如果四楼有危险,她虽未必能够杀人救人或自救,但哪怕能够及时自尽,或许还能保全体面,不累及弟弟…… 手指相触,她感觉到侍卫手指微微一缩。 若不是他晕着,宁安还以为他在避嫌。 嗯?避嫌?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脑中闪过。 宁安手上用力一拔,将刀拔出,人却一歪,故意摔进了侍卫怀里。 这次,她不但看见这侍卫眼睫毛连同眼皮跳了好几下,连胸口的肌肉也都排斥式跳了几下。手指再次微缩不说,手背青筋都凸了不少…… 她站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脸上还没干透的泪痕如若笑话。 但她还是一掐大腿,将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抓乱了发丝,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踉跄走向四楼…… 天香一号房里,静悄悄的。 推门后的屏风上,全是血迹。 宁安的眼泪再次开始止不住地流。 “皇……萧四……公子?” 往里走,地上有血迹。 再往里,她愣在了原地。 刚吃饭的位子上,趴了一人。 蓝袍玉冠,是萧熠。 一动不动。 他死了? “皇……”宁安哽咽。 刚要往前走,一把长刀横在跟前。 一个黑衣人出现。 “念你是个女的,赶紧滚!” “你们狗胆包天!”宁安提刀就砍了出去。 这一刀,用尽了全力。 黑衣人避过,刀刃砍在地砖,火星迸起。 黑衣人伸脚一踹,宁安手腕一痛,那柄刀便飞了出去……宁安也痛摔在地。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滚!否则,你和他们一样,死路一条!” 宁安摇头,泪流满面。 她冲出去再次捡刀,随后反身就砍。 “我杀了你!” “我要为皇上报仇!” “你去死!” “去死!” 宁安连砍数刀,刀刀用力。 一刀未中。 还因撞到柱子摔出去老远。 本就没能完全恢复的膝盖再次剧痛无比,她的表情更是痛到极致。 她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碎,却又依旧苦苦支撑。 她精疲力竭,那黑衣人却当她是个笑话。 “你杀不了我。给你机会了,可你不中用!” 宁安又一次去捡了刀,这次却没有再去砍黑衣人,而是拖着刀,一步,一步,一步,走向了萧熠。 “皇上,皇上……” “对不起,妾身尽力了。” “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妾身杀不了他,但可以自尽。” “皇上别怕,黄泉路上等等我。” “妾身兑现诺言,这就去陪您。永远在您身后!” 说着,她在萧熠脚边跪地而坐,举起了刀,闭上了眼,深呼吸,一咬牙就要将脖子撞上去…… “住手!” 随着熟悉的一喊,一颗石子飞出,准确打在了宁安握着的刀柄上。 一阵强震,手腕一痛,“哐当”一声,刀落了地。 宁安睁眼,眼前一道身影晃来,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双拳捶打推开来人。 “是我,是朕!”萧熠抱住宁安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朕没死,别怕!都过去了!”萧熠再次将她抱入怀里。 他看不见的背后,宁安泪流满面的眼睛里,冰冷一片。 真是一出好戏! “没死,没死……皇上你……你真的是皇上?” 既是他所愿,宁安自得配合。 她拍了拍他的脸,掐了掐他的肉,将明亮的眼眸牢牢盯住他,随后转向趴在一边的蓝衣玉冠男。 那男人已经站起身,抬起头,退了下去。他是萧熠的侍卫…… “怎么?为何?” 随后,就见这屋中倒地的那些人全都站了起来。 宁安摇晃脑袋,满脸震惊,推开皇帝,一连退了好多步…… 演! 不就是演吗? 都演起来就是了! 宁安早就发现这是个局了! 是个针对自己的局! 上楼时候,在侍卫避嫌地缩手后,宁安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些人,不是在装吧? 装? 为何装? 今日这里吃饭的,除了皇帝就是她。 所以,是在试探她的忠诚? 如果是…… 宁安想到封贵人后的那晚,皇帝也是掐着她的脖子试探她; 想到今日从看见皇帝后就开始说不清道不明,哪哪儿都很怪; 想到这天才刚黑,什么团伙敢这么光明正大暗杀皇帝; 想到黑衣人发现她后,却放过了她,放过了她的钱财; 想到清风的尸体为何凭空消失?他分明倒在血泊里,如果是黑衣人带走他,只能是拖或拽,那地上肯定会留下血痕。可地上只一滩血…… 细细一想,今晚全是疑点。 但若是皇帝做局,一下就说通了。于是当时的宁安,就顺便反试探了楼梯侍卫。 触碰圣上宠妃的后果是什么?谁敢碰她? 当时的侍卫,害怕到都快蹦不住了。 宁安看懂了,但不想害了那侍卫,便没揭穿。 既然皇帝不信任她,她没有别的选择。就利用他这些设计,试着让他再信任自己一些。 而当进入这房间后,那黑衣人对她只恐吓不动手,由着她既是砍又是骂,她就知道赌对了。正因如此,她才敢真的将刀横在脖子上…… 这时,楼梯间也传来了声音。 清风进来了。 他向宁安行了一礼后,又退下了。 有一队侍卫也进入房间,迅速将房间地上血迹擦净,将屏风等物拖走,又将房间复原。 短短十几息,房间恢复了原样。 楼下的喧哗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一切归于平静。 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 第40章 你我对峙 宁安直接坐地。 皇帝将她抱去了榻上。 宁安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单手摸着膝盖。整个人都散发生人勿近,谁都不信的味道…… 萧熠则打湿了帕子,给她将脸上的脏灰擦去,又卷起她的裤腿。 上楼的时候,她摔跤擦伤了。 原本淤青就没好,这会儿伤上加伤,一片血肉模糊。 想到她就是用受伤的腿去奔跑求救,又带伤去一刀刀抗争,萧熠脸上闪过一丝内疚和不忍。 “疼吧?”他问了句废话。 宁安幽幽:“妾身何德何能,值得皇上调动这么多人手,费时费力费银子,只为了一次试探。” “对不住。以后不会了。” 宁安扫过的视线,却是定在了萧熠之前吃饭位置的窗台上。 那是什么? 一把……弓箭? 她清楚记得,那把弓箭原本是挂在墙上的! “所以,妾身如果直接弃您逃跑了,皇上就会亲手用那把弓箭射杀我?” 宁安重重吐了一口气。 原来她刚刚,真的差点就去地府见阎王了! 若不是她多想了几步,若不是她还有大仇未报,若不是有那么一股不愿重蹈覆辙的不甘心,现在的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从一开始就是计! “故意放我出宫,故意用价值万两的首饰诱我,故意安排了马车就在附近,故意给我大行方便,故意弄这么一出暗杀大戏,是为了试探我会不会逃走?还是为了试探我的忠心?” “确实是试探,但试的,是你对朕的心意。试的,是你是否在欺骗朕。” 萧熠拿了药,亲手给她膝盖伤口涂上。 宁安的眼泪刚好砸在他的手背,他手顿了下,生平第一次愿意给人做出个解释。 “你与众不同,又不隐藏心思,朕很喜欢你。你向朕屡次表忠,多次示爱,朕确实开心。朕也喜欢与你亲近。” 那晚看星,他第一次对一个宫妃说起了真心话。可之前的他,从不信任任何人,怎会与人交心? 有这么个他愿意分享之人出现是好事,但他也怕。 怕这是他的软肋。 怕他被骗,被背叛。 他的软肋,总得是能让他放心的人吧? “可你,虽然做的都是为朕的实事,可朕却老觉得你不够真,朕感觉你是在投机取巧,只是比其他宫妃的手段更高明而已。” “您的错觉!” 宁安用反驳来掩饰心虚。 她确实就是骗子。她以为自己演的好,事实证明,皇帝打小在人精堆里长大,火眼金睛,慧眼如炬。 “错觉吗?比如那晚朕因为二公主生病被支走,你却欢欢喜喜倒头就睡。没有失望,没有挽留,没有吃醋。比如朕去荣禧宫吃了顿晚饭,你却一早落了锁,满不在乎,甚至都没等高福来禀。” 宁安再次心惊。 他怎么知道,那晚他离开后,她倒头就睡? 还用说吗? 长宁宫里,有他的人! 宁安来不及去思考,哪个是皇帝的人;最近有没有说过什么谎;她可做过什么不该让皇帝知道的事…… 她得赶紧糊弄过去。 骗不过,她唯有用真情来遮掩。 “妾身只是不喜等待。” 宁安在一瞬间就再次泪崩, “从妾身记事开始,我娘都在等我爹回家。妾身亲眼看着娘从一朵娇美的花朵渐渐枯萎。等待的滋味太痛苦,从有到无的过程更难熬,妾身不愿像我娘一样,永远在等待和失望之中。 您是皇帝,三宫六院,三千佳丽,我若计较您的去留,只会消耗自己,自找苦吃。纵然妾身真的爱慕您,可以为您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但也不想将生命浪费在无谓的等待里。 这就是妾身,与您的其他女人不一样!皇上若因此怀疑,妾身无话可说!” 宁安一直在想他招人恨的爹和委曲求全的娘。 真情实感一上来,她的情绪也扩大了。 就为了这些事,他就差点杀了她? 憋屈,委屈和生气,看着萧熠她就厌烦,索性将他跟前的药一股脑给丢到了地上。 萧熠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李瑜呢?你有没有等过他?” 什么? 李瑜? 宁安一愣,心下既惊又怕。 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他知道李瑜! 显然,是今天行宫与李瑜的见面,没能避开他的耳目。这才是他觉得受骗,觉得被绿,觉得自己一直口口声声的“爱慕”是假的原因。 “你惦记朱墙之外,其实惦记的是李瑜?” “所以您今日故意给我逃离的机会,莫不是以为我会与李瑜私奔吧?” 萧熠没有否认。 “朕已经知道了,李瑜与唐家是表亲,你们算是青梅竹马。李瑜还曾向你提亲。若不是两家阻挠,你们孩子应该都已经能跑会跳了。 他还等了你四年,为了躲避家里逼婚特意去参军,如此深情厚意……” 要是这么说,宁安就不心虚了。 她对李瑜已经没有丝毫感觉,因而不但理直气壮,还直接起身,高了萧熠一头,将他给打断了。 “如此深情厚意,您觉得我定旧情再起,被他感动。觉得我但凡有那么些机会就会背叛您,奔向他。您设局就是要看我怎么选择,看我是真的爱您还是真的骗您?看我会不会弃您不顾?以此来判断我是否对他有情,是吗?” 萧熠没吭声,算是默认。 宁安:“您既然知道我与他见面,难道不知我对他踢踹对他呵斥?对他厌烦对他埋怨,对他生气,与他保持距离?您是如何觉得我对他有情?” “因为你愿意麻烦他!” 萧熠站起了身,与她对视。 “你让他去照顾你的弟弟!那是你唯一的亲人。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信任他,你将唐宁平托付给了他!朕也曾问过你弟弟的事,但你说,不用朕插手。你不要朕帮忙,却选择了他!选择了他!” 萧熠将最后一句强调了两遍,不但声音扬了起来,连拳头都捏起来了。 到此,宁安才彻底明白萧熠别扭的点! 说白了,嫉妒。 他的脸和耳朵都红了。 到了这会儿,事实宁安的气已经全消。相反,她窃喜。皇帝比她以为的,对她更上心!她距离宠妃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找他帮忙,是因为他活该!是要他付出代价!当年他一厢情愿去求亲,导致唐静舒恨我至极,这是他欠我的,我要他偿还。从此两清后,与他就是陌路人。 还因为他在宫外,他更方便照看!因为他在军中,更适合出手!仅此而已,这回答,皇上可满意?” 此时的宁安坦坦荡荡,带着怒气相对,就差双手将腰叉起来了。 …… 第41章 如何补偿 多说无益。 萧熠认了。 这女人的解释,他能接受。 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真心。 她没跑,相反,为了自己,她居然进了那么危险的青楼!那么抠门的她,为了搬救兵,竟然将价值万余两的珠宝都砸了出去。 当看到她提着一把刀出现时,萧熠感受到了自己心脏强烈的跳动。她一身狼狈,那么柔弱,却带伤挥舞长刀,拼尽全力。明知敌我力量悬殊,明知她也可能被杀,依旧试着为他报仇! 他看在眼里大为震撼。 能做这一切,不是因为爱,还能是为了什么? 尤其是看到她愿意为他殉情之时,萧熠完全后悔了。他不该做这蠢事。他害怕了。怕万一没救回她…… “今日这事,是朕的错。” 萧熠再次搂回宁安。 纵是宁安还在使性子故意推他,他也没放手,还更箍牢她几分。 “朕愿意补偿你。”他轻声细语,亲了她的鬓角。 “你想要什么,朕能做到,都可应你。” “皇上当真什么都能应下?您可想清楚了。否则天子一言,一言九鼎的。” 萧熠愣了一秒。 “皇后之位……不行。”他说。“妃位的话,再静待时机,朕会给你……再就是朕可能没法像你那般爱……” “妾身不要那些。”宁安赶紧打断了。 皇后位?她不敢肖想。 妃位?她本就势必拿下! 爱? 不要!她不要! 她不爱他,所以也不要他的爱!多吓人!天子的嫉妒,已如雷霆之箭差点要她小命,爱那么奢侈的东西,她就更承受不起了。 玄宗爱贵妃,为了皇位不还是赐死贵妃? 老爹说爱娘,为了上爬不还是抛弃了娘? 不要! “妾身只要您的信任!” 只有信任才能让他不再怀疑她!谁叫她撒了那么多的谎呢?她从一开始就算计了皇帝啊! 也只有信任才能助她复仇!她才能充分借到皇帝之力! “您之前不是说,希望妾身永远不变吗?那就从您给予信任开始,我们用时间证明,我永远不变,正如朱墙下的那方星辰。好吗?” 多动人的诺言,宁安眼泪汪汪说出来,萧熠很轻易就给出了承诺。 “好。朕以后,信任你。” 宁安看着他,歪在他怀里,眼里带着疑惑。 “那么……长宁宫您安插的人手是谁?” “明日,朕安排她重新拜见你。” “清风呢?”今日跟在她身边,担当重头大戏的,肯定也不会是一般人。 “暗卫。朕信任的暗卫长。”不是侍卫长。 “那这楼里的其他人……” “都是朕的亲信。蒙面黑衣人,基本都是朕的暗卫。这家店今日提前清场了。” 宁安了然。 难怪外边来了这么多被鸨母称为高手的打手,却全都悄无声息被压下,原来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水准的对手。 “之前那些地上的血……” “猪血。” “您以前还这么试探过别的女人没?荣妃,您信任她吗?您是原本今日就要出宫,还是为了妾身出宫的?” 信任的第一代价,便是有问必答。 萧熠倒是耐心:“前两个问题的答案都一样,从未。朕从不轻信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朕给了承诺的女人。 今日朕原本出宫,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带你看宫外的星空。只可惜,……” 宁安突然想到一桩。 “皇上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 “下次,如果,妾身是说如果,如果您又怀疑了妾身,不要着急拉弓放箭,您至少多等一等,至少得要听一听妾身的辩驳。 比如今日,你若看见妾身跑的时候就射杀,那如何知道妾身只是在想办法求助?如何知道妾身跑得快不是为了逃,而是在争取时间希望可以救您?” 宁安到现在都还在后怕。 萧熠若再冲动一丁点,她就得怄死在九泉。 当然,此时说这话,只是预防将来某一天。谁叫她假呢?万一要被揭破,总得有机会辩上一辩吧? “朕答应。” 这下,宁安基本满意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补偿妾身?为了您,今日精挑细选的珠宝也都送出去了,想想就心疼呢。” “这天香楼你要不要?” 萧熠一句话就吓宁安一跳。 “哈?” “这家酒楼是朕登基前就置办下的产业,没几个人知道。你若喜欢,朕便将这里赠予你了。” 经过刚刚这一遭,萧熠已完全信任她。他愿意分享。 “不要。”皇帝的产业,和宫里的赏赐有什么区别?烫手!不要不要! “你确定?这条街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买卖。这家店也多是包间,接待贵客,利润颇丰,每年进账至少上万两。” 宁安张了张口,很想继续有骨气地拒绝。可是,上万两!真金白银啊! 但她从未做过生意,她又是个宫妃,还没有人脉,即便接手下来也运营不好。 扫眼出去,宁安想到了什么。 “皇上置办这产业不是为了银子吧?” 做皇帝的,想要银子轻而易举,完全没必要私下做买卖。 宁安看出来了。这条街上全是吃喝玩乐。这种地方,最是适合打探消息,监听权贵,或是释放消息。 “皇上有需要,妾身自不能夺人所爱。不如这样,这酒楼还归您,您挣多少银子,分妾身一些便是。咱们各取所需。” 如此,她不用操心,不用操持,不用费力,纯纯白拿。 “行!”她的小心思,萧熠装作视为不见。“利润都给你。” “立字为据。” “好。” 这下,宁安完全舒服了。 她要买宅子,养些自己的人手,让宁平可以搬出尚书府…… 萧熠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可以消气了么?” 宁安看皇帝,一下顺眼了太多。 俊朗挺拔,年轻多金,身价丰厚,实力强大,还愿意一掷千金,若不是皇帝,简直就是完美夫婿。 可惜了。 她莞尔一笑。既是皇帝,她还是得哄,得适可而止,得继续勾搭。 这次,换她捏了萧熠的下巴。 “萧四小子,告诉你,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我二人的共有产业。你若再敢欺负我,回头我就把你一掷千金送我酒楼的事宣扬出去,让整个后宫的姐妹都找你算账。掏空你这个皇帝!” 萧熠勾唇就凑来她耳边,“那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你自己下手,现在就掏空朕?” …… 第42章 情之所至 今晚,不一样了。 萧熠自觉对宁安的认识深了一层,感情更是深了好些。 整个后宫,能吸引他的,只她一个。 愿意为他死的,还是只她一个。 她于他,是何其珍贵的唯一。 萧熠尤其小心,轻轻吻上宁安的唇,如同对待他的心爱珍宝瓷器,生怕她会碎掉。 而宁安虽说今晚吃了好多苦头,耗费好多精力,眼泪和情绪,但她清楚,值得,很值得! 甚至此时,是她入宫到现在,最轻松的时刻。 皇帝的信任和包容,将是她上行路上最大的王牌!心情愉悦时,她看萧熠也多了几分喜欢。 加上没有一个旁人在,他又告知这里隔音绝佳,她也以一种轻柔放松的态度回应他。 反正今日她有理,她索性如泥瘫在萧熠身上,慵懒等着他的讨好。 感情到位了,一切顺其自然。 宁安眼前一花,便被抱走。 包间的内室,宽敞到比她的寝殿还要大。 来不及细看格局,她便已在床榻之上。 她脸上没擦干净的灰土,手上的些些血迹,发丝的各种凌乱……都没有被嫌弃,反而成了她爱的证明。 萧熠越看,情越起。 不像曾经,是身体带动大脑。 这次,一切的行为都源自本心的情感…… 碰撞带来的五感尤其强烈。 萧熠投入。 宁安则尝到了甜头。 总之,满意。 原来已熟门熟路的事情,带上些感情之后,美妙无比…… 快乐一而再。 滂沱大雨再次倾泻而下,风声雨声嘤咛声,夹杂一些哼叹声,交织成两人忘我的乐章。 星空自然没看成,时间却飞逝到了子时…… 得回了。 马车上,宁安遗憾表示,今晚亏了。 萧熠一听就懂,直言“下次”,“下次重新带你出宫”,“边看星空,边制造我们不一样的记忆”。 宁安开心了。 本以为被彻底关在牢笼里,原来有人愿意为她时不时打开那扇门……那她岂不是或许还能在宫外见上弟弟一面? 她更坚定了要讨好萧熠的决心,于是捧着他脸就亲了好几口。 结果,萧熠动情了。 目之所及,宁安脸红。 “回宫三刻钟,马车也宽敞……” 难得放纵,入了宫,他就得是那个正襟危坐的皇帝,哪能行任何越矩之事? “机会难得。” 马车的颠簸,这会儿似乎也充满了逗趣。 情之所至,难以自拔。 为了配合两人,马车还特意在宫门外来来回回多跑了一刻钟…… 回到长宁宫已是丑时。 荣妃帮着做了遮掩,所以没人知晓安贵人今日出过宫。 宁安已累瘫。 可萧熠精神抖擞,直接给她抱进了寝殿。 萧熠回了乾清宫,宁安拖着已经快废的双腿简单沐浴。 刚躺到床上,萧熠就又差高公公送来了一个箱子。 打开之后,宁安笑难自抑。 那盒子她拍在醉月楼鸨母那儿的首饰,一件不少都回来了。 高公公:“皇上说了,小主精挑细选的东西,其他人不配拿走。皇上说,小主用完后,再买。皇上结账。” 好个财大气粗的爷,喜欢! 宁安心想,若他能永远这般宠着自己,那她这辈子就被关在这么个华丽的牢笼中似乎也能忍受…… 宁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王院首得了萧熠授意,亲自来给她看了膝盖又用了药,让她好好休息。 吃完午饭,萧熠又派人送来了些精致的茶果。 打开一看,最中间的茶果被咬了一口,其间还夹了张纸条,说是晚上会过来…… 来是好事,就是累啊。晚上没准又得磨到后半夜。 宁安决定午睡。 这才刚躺下,谁知慈宁宫那钱嬷嬷又来了。 也不知太后怎么又想起她来了,说寿辰将至,届时一众后妃在行宫见人,后妃的水准就代表了皇上和太后的水准。可放眼整个后宫,就她最有欠缺。 所以太后让她即日起,修身养性,开始练字。一天至少得练五十页…… 送走钱嬷嬷,宁安直接躺回了床上。 唐静舒那种三十页礼佛的经书不好抄,自己这种五十页狗爬字随便写写又有何难?若写不好,便是自己资质差。太后还能如何? 还是自己英明……睡觉! 睡到太阳西沉,吃个饭泡个澡,皇帝如约而至。 “皇上,这长宁宫,究竟哪个是您眼线,赶紧告诉妾身。”宁安今日观察过众人,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如意!”萧熠喊了一声。 一个宫女从外边快步而入。 这是一个低调不起眼的宫女。 宁安平日都没太注意过她。 只知她很听话,泡的茶很不错。 被内务处送来时,名字叫“秋儿”,可实际却是“如意”? “如意拜见小主,给小主磕头了。”她恭谨拜下。 “如意是朕给你选的。医术拳脚都懂些皮毛,留在身边,对你大有助益。如意,以后你好好效忠小主,保护小主。你们小主若有危险,你可直接找朕。” 如意磕了头表了忠。 “给我倒杯茶来。”宁安吩咐。 “是。”如意动作麻利,一碗茶很快端来。 宁安伸手去接,却又突地一松。 那如意果然反应极快,重心一低,在茶碗落地之前准确托住底,再次端回…… 身手不错。 但似乎有点过于轻松了。 于是宁安又突然拿起果盘,直接连果带盘丢了出去。 如意意识到小主在试她水平,身形一闪。 宁安还没看清,就见果盘已经回到如意手上,那几只果子也前前后后落了进去。至于她之前端的那碗茶,则一滴没洒,还在她手上。 这么厉害? 宁安冲萧熠一笑,伸出手去。 下一息,萧熠腰上那块佩玉已被宁安强行扯下丢了出去。 这可是皇帝的玉佩! 如意一慌。 自己若能力不济接不住,皇上这玉可就因为自己而碎了。 宁安将玉佩抛得既高又远,一个弧度就飞过了如意头顶。 随后,就见如意左手果盘,右手茶碗,几乎是滑步腾出,赶在玉佩落地前,将果盘推了出去。 玉佩刚刚好落在了几颗果子的缝隙里,给牢牢夹住了。如意则略有些狼狈,差点摔个狗吃屎。 如意已是一脑门的汗,将茶碗奉上,果盘放好,玉佩归还后,就乖乖跪地。 “奴婢请小主责罚。”生怕宁安这是因为她是眼线而记恨。 …… 第43章 多谢公子 事实宁安对如意并没意见。 做奴才的,有什么选择? 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如意的能力。 相反,她很满意。 她身边太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了。 如意的出现,刚刚好。 宁安作势一叹,萧熠抬眉,大概懂了。 “以后如意就只效力于你,放心吧。你若还是有顾虑,打发她到外间干活儿。你也可把如意当做护卫来用。朕既已当面揭穿她身份,她以后自当知道谁是她的主子。” 宁安昨日趁着萧熠心虚,多问了几句。 知道宫里多处都有皇帝眼线,不仅是他多疑,更因朝堂不服他的人太多,而他当年匆忙登基,准备不充分,身边总有人想做小动作。 所以他这些年安排了不少培养的人手进到宫中,既做耳目,也为防身…… 如此,宁安放心了。 “如意,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 “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效忠小主。” “你既主动请罪……我自然要罚你的。”宁安示意对面自己的书桌,“如意,你去写几个字我看看。” “是。”如意愁眉紧锁。 她一个习武之人,让她动笔? 果然,如意奉上的纸证明了,如果宁安那日在慈宁宫的鬼画符是狗爬,那如意的字就是蟹爬。 一塌糊涂不能看的那种。 宁安很满意。 “从今日开始,你每日抄写五十页字,修身养性,以作你通风报信的惩罚。现在就去!” 如意一脸命苦地领罚退下。 萧熠则在旁憋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的安贵人,别的不行,耍小动作整个后宫第一。 “皇上,妾身没按太后旨意罚抄,您没意见吧?” “没有。朕的安贵人,伺候朕已经够辛苦,哪还有时间罚抄?”皇帝抓了她的手,摩挲她手上最近接连不断,始终痊愈不完全,一条条的细碎伤痕…… 趁他正深情,宁安打铁趁热,“妾身宫里,没有您的其他眼线了吧?” 萧熠摇头。 宁安:“那这长宁宫里,还有其他宫的眼线吗?” “据朕所知,没有。当日你住进来时就是个走狗屎运的小宫女,谁都没把你放眼里,谁闲着没事给你这儿安插人! 至于朕,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担心你是谁安排到朕身边的棋子。” 总之,经过昨日事,萧熠已经完全对宁安放心。 如意这眼线,不如用来保护宁安了。 再次将宫人们遣走,萧熠拽着宁安在贵妃榻躺下后就一把搂过。 “你昨日说的有一句,朕甚为赞同。” “哪句?” “就是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今儿一整天都很高兴,时不时就会想到那个为他赴汤蹈火的女人,一想到心跳就加快,然后就想到不可言说的场面……令他只想赶紧来长宁宫。 为此,他今日午膳都是边处理公务边吃的,就为了争取时间早些过来。 说着,他的手就勾住了宁安腰带。 宁安直接将他手拍走。 “毛毛躁躁的,您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愣头青吗?怎么就猴急猴急的!” “安贵人情场老手,朕确实……情窦似乎要开了。” 要不然,他怎么每天都不想翻牌子,只想来这长宁宫? 萧熠唇贴过来的时候,宁安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些炽热,如墨一般浓重,轻易化不开…… “妾身腿疼,昨日跑得太多太快太远。今日怕不行了。” “不要紧。放着朕来。” 萧熠凑到她耳边,“你且为朕鼓劲便可。” 很快,宁安分析,萧熠对自己的宠里,真的多了些认真的情愫。 自己躺那儿什么都不做,他一个人一样能玩出乐趣。若不是感情作祟,还会是为何? 宠中有情,是惊喜,也伴着微微的危机感。 但事已至此,除了迎头而上,再无其他选择…… 事后休整,萧熠给她打着扇,“你弟弟那里,朕已经派人去盯着了。他不会有危险的。等他下月回京入职礼部后,朕也会暗中关照他。你暂时不用为他担心,也不用再去麻烦别人了。” 萧熠紧盯了她,生怕提到李瑜时,她眼里会出现乱七八糟的情绪。 不过他的担心完全多余。 宁安闻言,欣喜非常,本就媚眼如波的双眼里如有星辰闪烁,完全倒映出了他。 “说点好听的。”萧四眯眼。 “谢皇上,谢公子,谢我家大宝贝。”皇帝愿意罩着弟弟,还是暗中相罩。这种好事,比弟弟科考中举还要强多了。 宁安一个翻身,吧唧吧唧,就抱着他亲了又亲。 “大宝贝?”萧四暗自咀嚼这仨字。 “爱你,我的大宝。”他既爱听,宁安自然得哄着,趴在他身前继续说好听的…… 萧熠再次抱牢了她…… 劳累半夜并没能给宁安带来一夜好眠,因为白天睡多了,这晚上反倒是失眠了。 她看着身边安睡的萧熠,摸到了自己小腹。 前世,一次就怀上了。 这世,没道理会不中。 可她就算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她只是个贵人,头一条,就不会让自己养孩子。荣妃,庄妃,舒妃,都比自己有资格。 甚至太后都有可能夺走这个孩子。 那种事,绝不能再次发生。 而且现在她大仇未报,适合怀孕生子吗? 想想就心烦。 又一声叹息不小心呼出…… 宁安闭眼思考之时,完全不知身边男子微微睁眼,看到她边一圈圈抚摩小腹,边叹着气,也是若有所思。 他的第一个儿子,应该让这个女人给他生养吗? 如果他愿,他又该如何助力和确保?时机,对吗? …… 宁安又是一天日夜颠倒。 她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检查了如意的五十页字,她很满意。 “再接再厉。”她鼓励道。 如意顶着一张苦瓜脸退下…… 夏雨将五十页字送去慈宁宫后回来禀告,说她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尚书夫人戴氏拜见完太后出来。 看见夏雨,戴氏还警告了一句:“来日方长”。 宁安听完就乐了。 很显然,在宫里的她们风平浪静,而宫外因为桂枝的死和荣妃的算计,必定轩然大波已起。 宁安赶紧让夏雨去找高公公,问皇上中午要不要过来用膳。 …… 第44章 她没怀上 萧熠是真宠。 到了晌午,他还真就过来了。 来了才知,这顿饭的目的并不在他身上。 但他还是和盘托出。 前日一番折腾,“舒妃虐杀抛尸宫女”之事几乎传遍整个京城不止,桂枝父兄也在各种怂恿下去官府求青天老爷做主。 数百百姓都跟着涌去府衙看热闹。 面对悠悠众口,不便草草了事,官府便进入了“调查”和“取证”阶段。 唐家和安阳侯府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舒妃,还指望她给家族添荣耀,自当全力压下这事。 桂枝她爹娘被安阳侯亲自约谈。 最终桂枝家里收了一大笔银子,条件是即刻火化桂枝尸体,不再追究这事,并认同桂枝是自尽且关闭他们的点心铺,离开京城永不回来…… 摆平了桂枝一家后,唐家和戴家人便努力在京城各处做了澄清。 然而百姓不买账,当日许多人看得真真的,桂枝分明是伤痕累累被虐杀。就算自尽,也是受不了舒妃的虐待,才连性命都不要。 再加上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舒妃还是不可避免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八卦。 这事传到了朝堂,萧熠大发雷霆,当众斥责唐尚书教女无方,管教不力。 这事传到了后宫。太后怒不可遏,认为舒妃这点破事连累整个后宫被人议论,影响皇室颜面。 萧熠直接借此机会,撤了唐尚书下月主持太后寿宴,中秋祈福,接待藩国使臣之职,命其将这些主要工作都转交礼部左右侍郎负责。 为了亡羊补牢,安阳侯求见萧熠,表示愿意前往南方赈灾和重修堤坝,并捐出十万白银以作赈灾。 唐夫人今日去慈宁宫则主要是送礼,此外带了唐府准备的一万两,捐作寿辰需要…… 宁安啧啧! 十一万两加各种善后,多少也是伤筋动骨了。 “另外……” 萧熠手指轻敲桌面,斟酌了一二才开口。 “这月与北部鞑子有一场和谈,若不顺利,朕有意起兵。若安阳侯能够站出来支持并主动带兵,朝堂上朕的阻力会小很多。若到那一步,舒妃的禁足,恐怕得解。” 宁安放下筷子。 她没想到,皇帝居然愿意提前将这么重要的事讲出来。 她握住萧熠手,“皇上多虑了!妾身虽出身不高,但懂得大我小我,主次之分。国家大事为重。妾身理解也支持。” 一个没犯大错的妃子,加一个有从龙之功的家族,区区禁足,脱身早晚。宁安早就有心理准备。 与其抓着不放,不如明事理些。 萧熠点头,看宁安的眼神更热了一丝。 “朕知道你委屈了。会对你更好。”他亲自给宁安夹了菜。 “妾身记下这话了。您若是反悔,妾身一定与您算账。” 宁安笑得温柔。 其实她心里清楚,萧熠这么疑心病重之人,定然早就将她扒了个底朝天。她爹陈世美;她娘被害死和她其实才是唐家嫡长女这些事,萧熠肯定心里有数。 他没提过,是因为自己那便宜爹和安阳侯那边的关系。 但他对自己的种种作为视而不见,也是一种纵容和补偿。 他不言,她也不语。各自只做自己立场需要做的,倒也默契和平衡…… 午休,宁安本打算好好睡一觉。 结果这次没成。 谁叫萧熠在。 他不安稳。 好好的午后,被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 他意犹未尽,直言晚上还过来。 “皇上,来日方长,细水长流,不可这般……” “王御医每日给朕号脉。朕身强体健,脉实有力。”他笑着打断,“二十多,正当年。” 以前他觉得身边女人都有目的,他办这事就如例行公务。只有在这长宁宫他才能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这事个中滋味。 “好好休息。”他阔步离开。 宁安体力不支,感觉自己过于废物。 这几天,她连做针线的精力都没了。 招来夏雨夏梦,研究了她们的书法功底后,宁安又唤来了如意。 “明日,你把抄写的活儿交给夏梦,你教我些强身健体和拳脚功夫吧。” 这是宁安自打重生后就想做的。她不求成为高手,但至少得不那么容易丧命。现在看来,还得先把体力提上去。 如意欢欢喜喜接下了这个活儿…… 萧熠果然晚上又来了。 又是一夜春风化雨。 除了长宁宫,其实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宁安在后宫几乎已成专宠之势,再这么下去,要出大事…… 后半夜,宁安小馥一阵疼痛。 癸水来了。 躺回床上的她好一阵的发呆。 没怀上? 居然没怀上! 不是一次就中的吗?前世喝了避子汤,都没躲过。 今生这么频繁,反而没了? 问题出在哪儿? 宁安眉头紧蹙。 最后她将视线锁定在了萧熠身上。 他登基已四年,尚无皇子。 就连先皇后也曾身怀六甲,可依旧没能平安生产,子嗣似乎尤其艰难。 可他已经有了两位公主,证明他生育能力没有问题。 那么,便很可能是人为了。 是他不要?还是有其他人的手脚? 自己,是不是也和其他后妃一样,中招了? 宁安思考不停…… 萧熠微微睁开眼,见她又在摩挲腹部,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暗自掐了掐时间,也做起了盘算…… 天刚亮,宁安没睡醒,就被夏梦叫起。 “小主,慈宁宫传话,让小主过去请安。” “我昨晚侍寝,不去。” “怕是不行。慈宁宫的原话,是天塌下来也得去。” “……”这么严重? “奴婢给慈宁宫传话太监塞了红包,说是所有宫妃都得去。” 宁安一叹,酸疼的身体,伴着月事第一日的腰疼无力,其中难受,简直无法言说,也不知太后又要折腾什么…… 三刻钟后,慈宁宫,答应位份以上的宫妃都到了。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太后现身。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太后才被一宫装女子搀扶着,有说有笑走出来。 宁安看了那女子足足三眼才想起,这不是抱病不出已有两年多的庄妃吗? “不少人都没见过庄妃吧?还不赶紧给庄妃请安!”太后笑道。“庄妃终于痊愈了,哀家高兴,快坐,离哀家近些。” 随后,荣妃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让出她的座——那个离太后最近的位置。 谁叫庄妃是萧熠府邸里出来的,资历比她深,年纪比她大,封妃时间也比她早。 荣妃秀眉一拢。这早不痊愈晚不痊愈,她刚将舒妃名声弄臭,这便再次横空出世了? …… 第45章 新人入宫 一众宫妃皆是心有明镜。 太后之所以让她们都必须来这一趟,就是要警告她们: 庄妃回来了,宫中不可能是荣妃一家独大。荣妃再厉害,位子中间都还隔了一个庄妃! 宁安小心打量了庄妃。 她不似荣妃的明艳,素白的脸,小巧的鼻和嘴,看着温婉亲和,眼神也淡然,像个可交心的姐姐。 太后询问了荣妃寿宴的准备工作,随后便表示有个想法。 “大概是年纪大了,总想多看看年轻人。这次寿宴,王侯公子们倒是安排不少活动,喝酒狩猎玩马球,倒显得咱们女眷无趣了。 哀家想着,不如多叫些京城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办上一场千金宴,弄个比试,热闹热闹。” 太后的寿辰,太后有自己的想法,在场谁敢说不好? 可谁又会真的觉得好? 荣妃:“那彩头方面……” 太后搁下手里茶盅,扫眼众人,“自然是要选一些姑娘充实后宫的。” 她的视线在宁安身上定了一息后,又转到了荣妃那儿。 “还是你们不争气啊!皇上登基已四年,都还没个皇子。一个个肚子都没动静,原本按着哀家想法,早就该选秀了。 不过皇上励精图治,忙于政务,刚好今年又逢灾年,皇上不打算大肆操办这些事。可对于皇室来说,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哀家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哀家打算,借着此番千金宴,选出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儿家入宫侍奉。” 众后妃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来了新人,她们就更难出头。 太后看到众人面色难看,笑容却更深了几分。 “哀家觉得,像是卢国公家千金,李太傅家孙女,兴昌伯家嫡孙女都是京城闺秀中的佼佼者。若能入宫侍奉,那是最好不过。” 众人不语。 太后已经点出了重点——兴昌伯家嫡孙女吕清秋,是她堂侄女。 先皇后是她亲侄女,已经没了。现如今她就将视线锁定在了堂亲之上。 比赛只是幌子,但她这侄女必须入宫。 就这意思! 这吕家小姐要入宫了,怎么也得至少嫔位起吧? 荣妃的一声长叹,只能闷在腹中。 她还在斟酌办法,太后却点了她的名。 “荣妃最近也辛苦了。哀家看你这寿宴筹措得极好。所以这千金宴啊,哀家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便依旧还由你来辛苦几日。” 荣妃赶紧行礼领命。 “不过哀家担心你顾此失彼,所以你便只管全力办好千金宴,至于其他琐事,便交给庄妃吧。” 太后手指庄妃,“你都躲了两年懒,这次哀家寿辰,你可躲不过去了!” 荣妃胸中一把火差点冲出来! 几个意思? 其他琐事?那不就是她最近做的所有事? 她折腾这么久,熬了几个晚上,好不容易将寿宴的事准备了七七八八,连皇帝都赞不绝口。现在给她架空?让她去办什么劳什子破宴席? 她的付出,全都拱手相让了? 荣妃赶紧跪了出去: “太后娘娘,寿宴事宜繁杂,涉及颇多,庄妃姐姐养病已两年,一时间怕理不清头绪,臣妾以为还是……” “你说得对。” 太后笑着打断了她,“所以荣妃,你得好好协助庄妃。她要是有任何问题和不明之处,你便好好帮衬着。有你在,哀家什么都放心。 你们姐妹齐心办宴,孝心一片,哀家看在眼里,这便是最好的寿礼。” 话已到了如此地步,荣妃还如何辩驳? 好个协助,好个帮衬,都在打她的脸。亏她之前还那么努力,既是为太后寿宴筹银子,又帮着算计那些朝臣,到头来,全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宁安也听明白了。 如自己先前猜测,太后要的,就是后宫平衡。舒妃倒下她就扶庄妃,总之谁都别想拿到后宫真正大权。说白了,应该都是在为她的自己人铺路…… “荣妃和庄妃还得要忙,便散了吧。”太后挥了下手。“千金宴的名单,荣妃尽快拟定好,交给哀家过目。” 荣妃深吸一口,“敢问太后娘娘,参加千金宴的闺秀,总人数定在多少合适?” “至少也得个……百人吧。” “那入宫的名额定在多少合适?” “咱这后宫人太少了,看着冷清。这次最少也得选十五人以上。二十到三十最佳。” 这话,令得殿中抽气声不断。 这边众人刚要行礼退下,太后却又手指了宁安,“安贵人留下。” 她笑得和蔼,“这阖宫啊,哀家最喜的就是安贵人。只有安贵人能够伺候好皇上,为哀家分忧。这些日子,肚子可有动静了?” 太后就这么当着众人问出这话,成功将宁安架到了众人厌恨的高处。 “奴婢福薄,未有动静。” “所以哀家就说,安贵人还是得多求神拜佛抄抄经。既安贵人已经能连续伺候皇上,想来伤也养好了。那么,今日便留下陪陪哀家吧。” 众人纷纷离开。 荣妃一肚子的气,走得飞快。 瑜贵嫔慢了一脚,拍了拍宁安肩,留了句“自求多福”。 宁安心中叫苦不迭。 她这身子,真就很不舒服…… 人都走了,太后也不装了。 她甚至都没搭理宁安,只瞥了一眼,就离开了。 宁安就这么站在殿中,一站,就是两刻钟。 知道她膝盖发软,酸痛不已,钱嬷嬷这才出现,让宁安跟上她去小佛堂。 一步入,宁安便知,太后这是存心让她今晚没法侍寝。 这不,小佛堂里已经摆了几桌子的佛经。 扫了眼,其中大部分都是重华宫唐静舒的笔迹。 钱嬷嬷: “昨日有小太监冒失,不小心将这些经书给打乱了顺序。小主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将这些次序错乱的经书一份份整理出来。” “整理出的每一份,都得从头到尾检查可有错漏和错字。” “每整理一份,都要用线装订。” “以上的这些步骤,小主都得跪于蒲团,真心实意,恭恭敬敬完成。” 钱嬷嬷开始给宁安做示范。 “装订完的经书供置佛前,随后回到蒲团三拜九叩。” “随后再开始第二本经书的整理,比对,装订和供奉……” “太后娘娘说了,小主只要心诚,佛祖定然保佑小主早日怀上麟儿。皇上能否早日开枝散叶,就看小主诚意了。” …… 第46章 随手反击 宁安无语。 好高的帽子啊! 什么?皇帝开枝散叶,就看她的诚意? 她要有这本事,这天下都能手到擒来。 明知她膝盖有伤,还让她跪着整理几百页的东西,更得三拜九叩,这摆明要整她啊! “小主字写不好,这简单的整理总不能推辞了吧?皇上和太后宠爱您,您忠孝,定会好好为皇上和太后祈福的,对吧?” 瞧瞧! 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就算萧熠来了,单就“祈福”二字,就是孝子没法说不的。 除了恭恭敬敬点头,还有何法? 只要你们别后悔! 宁安这便跪去蒲团,开始整理。 这一页页的经书,不但有的黏在一起,还乱到毫无章法。 她用了一刻钟才勉强凑出了一份经书。 钱嬷嬷也是毒妇,说是奉太后命顺便指导她仪态,拿了根戒尺就站在了她的身边。 她膝盖酸痛,跪坐腿上时,挨了一下; 她腰酸不已,刚弯了下腰,就被戒尺戳了下; 她脖子疼,刚将脖子下压了两寸,后颈又被敲了下…… “嬷嬷,能否转告太后娘娘,我真的不太舒服。这几日白天做针线,晚上侍寝,几乎都没怎么睡。原本就受伤,身子还不爽利,真的撑不下去了。”宁安一求。 “小主,这可是佛前。您若不老实,佛祖可不会赐福给您的。”嬷嬷讪笑。 宁安继续整理。 趁着钱嬷嬷不注意,她擦掉了唇上不多的那点口脂,将身子蜷缩的次数越来越多。 “嬷嬷,您帮我求个情……”宁安二求。 钱嬷嬷有意教训她,虽看出她面色不太好,但还是拒绝了。 再继续。 半刻钟后。 宁安已经咬破了唇,唇上带血。 “嬷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求求您……”第三求。 “小主还想不想要皇子了?若不想……”钱嬷嬷没说完,刚把戒尺戳出去,就见宁安直接冲着她的戒尺倒了过来。 钱嬷嬷收尺不及,宁安脖子刚好撞到尺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小主您……”再一看,宁安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主?” 晕了? 装的吧? 钱嬷嬷推了宁安几下,宁安都没动。 她吓到了。 她再能仗太后之势,也是个奴才。这唐宁安再卑贱,也是皇帝的宠妃。 钱嬷嬷赶紧喊人,喊太医,又亲自去禀了太后…… 宁安就这么被抬出小佛堂,送去了外殿榻上。 到了外边亮光下,宁安那煞白的脸,脱色带血的唇,受伤的颈,还有湿漉漉的发丝……更是叫太后看了都蹙眉。 “怎么办事的!”太后横了钱嬷嬷一眼。“晕在佛前,简直晦气。” 太医来了。 宁安竖起耳朵,一听,来的是王院首,心里更乐了。这下不怕皇帝不知这里发生何事了。 王太医把完脉表示,安贵人气血两亏,脾虚体寒,血滞不畅才会晕倒。 “安贵人的体质就阴虚血亏,身子底弱,不宜操劳。” “这次晕倒便是身子虚弱的信号,须得好好静心休养上一阵才能复原。” “下臣这就开些固本培元,滋养气血的药方。” 太后和钱嬷嬷一对视,面上都松快了。 不是有孕就好。 阴虚?那最好了,这种体质最不易有孕。 “既没什么大病,赶紧弄醒了送回去,看着心烦!”太后发现了,这唐宁安大概与她八字不合,每回过来都叫她心烦意燥,哪哪儿都不爽。 王太医拿出了醒神露,放到宁安鼻下摇了几个来回,又掐了几次宁安人中。 宁安“终于”醒了过来。 御医问她最近都有哪些不适。宁安一一道出。 当然也少不了那句重点:来了月事。 本就劳累过度,偏来了月事。腰酸背痛直不起腰还得长跪礼佛,身子吃不消,所以晕了——这就是不适的全过程。 站在床边的太后,直接失态了。 常年笑容挂面的她,这次直接将手里茶碗拍碎在了桌面。 什么? 月事? 她带着月事,当着佛祖,整理佛经? 那她岂不是弄脏了所有佛经? 她岂不是冲撞了佛祖? 是自己让她去的,佛祖会不会怪罪自己? 最是信佛的太后气到浑身发抖,手指宁安,差点喷出脏话来。 “既身上不干净,为何还来慈宁宫!你该当何罪!”太后这一吼,叫太医都吓了一大跳。 “奴婢收到口谕,不是说天塌下来也得来请安吗?奴婢不敢不来。” “还敢顶罪!那哀家留下你时,你为何不拒?” “太后娘娘那么喜欢奴婢,说要留下奴婢,奴婢也不知是要拜佛理经啊。” “那去到小佛堂呢?”钱嬷嬷站出来替主子发声,“你明知要去佛堂,为何不据实相告?” “嬷嬷您忘了?当时您传了太后娘娘的话,说皇上能否开枝散叶,就看奴婢是否诚心了。奴婢不敢诅咒皇上和皇室,唯有硬着头皮进佛堂。 佛祖有灵,只要能庇佑皇上,奴婢哪怕受到反噬也在所不惜。” 宁安躺在榻上,病恹恹地回到。 这段漂亮话,更是说给王院首听的。有他传话,萧熠就能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刁难,而自己又是怎样的心诚心爱心系于他。总之,就是因为他,她才受此磨难,才“晕倒”! 而太后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狠狠剐了一眼钱嬷嬷。 钱嬷嬷心想自己因着唐宁安,这回怕是少不了一顿罚,这会儿也火大。 “安贵人就是这么回太后娘娘话吗?奴婢都是如何教您礼节的?还不赶紧从榻上下来,跪着回话!” “是。”宁安一点点从榻上蛄蛹着往下挪,边挪还边回头看看榻上,随后低声来了句,“还好没弄脏。” 太后的眉头一瞬间都快打起结。 谁把她搀扶到榻上的? 晦气! 这榻也不能要了! 宁安半滑半爬时到地上,虚弱蜷起,半跪半坐。 “安贵人会不会跪?”钱嬷嬷又喝到。 宁安一脸委屈抬起了头,来了句:“太后娘娘爱护我,都没说什么,嬷嬷怎么对我这般苛刻?刚在佛堂我已经对您百般相求了,我这次确实没带银子,下次一定再给您补上。” 宁安暗戳戳直接给了两刀,一暗示她僭越,无视主子。二指责她收贿,已经不是第一次。 下一息,扑通一声。 果然,钱嬷嬷已经在太后脚边跪地…… 第47章 太后首败 钱嬷嬷跪地磕头,表示自己没有自作主张,也没有暗示小主要收银子之意。 宁安自然不能帮她解释,刚跪到地上,就扶额,蹙眉,闭眼,身子前摇,后晃,随后直接倒地…… 她再晕! 就晕了!怎的?有本事的,再把她薅起来…… 太后盯着宁安,面上更是烦躁。 突然想到她身上不干净,一上午都没去处理下,再这么折腾,怕真是要弄脏自己的这慈宁宫。 这一次,果然太后也懒得再搭理她,直接喊人将她送回去。 短时间内,太后一眼都不想看见宁安了。 真真瘟神! 她故意把唐宁安架得这么高,本想借手将之处理掉的。可后宫这帮废物,这么多天了,竟没有一个人能压这唐宁安一头。 皇帝更如被灌了迷魂汤,天天厮混在长宁宫。 这自是不行! 指不上他人,她只得自己出手。 本打算这几日好好教训唐宁安,打断她的连续侍寝。等皇上那新鲜劲一过,自己那堂侄女入宫后的机会才会更大。 只是没料到,这次自讨不痛快。 这小贱人冲撞了佛祖,那几百页的经书也都不能要了。她待会儿得去上炷香,恐怕还得请大师来诵个经……真就哪哪儿都不爽。 而这时,她的宫女还又指了榻…… 太后过去一看,拳头都捏紧了。 之前宁安躺过的地方,有一个微小的,几乎不查的红点点。 怎么看,都像是……脏东西。 到底,到底她的慈宁宫,被弄脏了! “丢出去!把这榻给哀家丢出去!”太后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红点点是宁安趁她们不注意,故意从咬破的唇上蹭下来的一点血印,就是为了膈应一把那折磨她的老太婆…… 她成功了。 这是近年来,太后最为动怒的一日!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实在找不到地方撒,唯有将视线锁定在了跪地的钱嬷嬷身上。 一只茶碗就这么被砸到了钱嬷嬷脑门,磕出了一道口子。 太后的眼神尤其锐利。 “听安贵人的意思,你之前就收过她不少银子?你收了多少银子?有没有帮安贵人做事?今日又有没有故意暗示她给银子!想好了再答,最好自己主动交代,若被哀家查出来……” …… 此时的宁安已经快出慈宁宫大门…… 无惊无险,顺利脱身! 她虽难受,也确实面白出冷汗,但还远不及晕倒的地步。 她就是不想被摆布。 皇帝在上朝,没人能帮自己。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吃苦头。 随机应变一小下,局势瞬间扭转。 随便抛个疑问到钱嬷嬷身上,太后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毕竟,蝼蚁般的她和身边的白眼狼相比,哪个的危害更大,显而易见。 那钱嬷嬷,这次得吃苦头喽! 上次钱嬷嬷去长宁宫送药的时候,确实收过她的银子。当时宁安不想得罪慈宁宫的人,给了足足五十两呢。 可这次,这钱嬷嬷一点都没有看在银子的面上对她稍微宽容些,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等太后查到她收的那五十两,势必认定她为自己做过什么,狗咬狗,那便精彩了。 眼看慈宁宫外,自己的两个宫女已经等在那儿,宁安故意又是用力一咬唇角。 唇上再次开始流血。 她咬了又咬,血丝就这么挂在了嘴角。 若不仔细看,只怕还得以为她是在吐血…… 要的就是这效果。 果不其然,她等在慈宁宫外的两个宫女一看见她这惨样,皆是惊叫“小主怎么了”,“可还好”“出什么事了”…… 抬着她的小太监回说安贵人晕倒了。 晕倒?俩宫女急了,一个上来摸她额头,一个上来握她的手。 躺在担架里的宁安略微睁开了一丝眼睛,又将握着她手的夏雨一反握,俩宫女顿时明白她是在装晕,立马会意哭了起来。 “小主,您的手怎么冰凉冰凉?” “小主,您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小主这是怎么了?进慈宁宫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就……” “小主你醒醒啊!” “小主你别吓咱们,小主,您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小主您怎么吐了这么多血?”看出她只是咬破唇的夏梦说着,还拿帕子在她唇上糊了一把,又按了按。 血流的更多了,盖住了伤口,扩大了面积,更像是吐血了…… 这一路,不少宫人都看见了。 御花园里,更是不少宫妃都在。 瞧见宁安被抬出慈宁宫,谁不好奇? 她们皆是走近来看,却又怕走太近,关心太甚会被慈宁宫的人盯上,于是,大家几乎都是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这,刚好是宁安心中的完美距离。 看个朦胧,最便于发挥。 宫妃宫人们伸长脖子,都看到宁安煞白的脸,低垂的手,昏迷还吐了血。当然还有长宁宫宫女口中“冰冷的手”,“微弱的气息”,“叫不醒”的状态。 啊这…… 各种窃窃私语开始扩散: 太后不是说,最喜欢安贵人? 怎么把人弄成这样? 这是下了多重的手,才会将人打到吐血昏迷啊?莫不是用了毒? 太后这……真是两副面孔啊! 听说太后有意要将娘家人弄进宫里来,这是怕安贵人挡道吧?这吃相难看了啊? 看安贵人这状态,怕不会救不回来了吧? 刚刚看见太医院王院首都亲自去救治了,若是等闲小病,还用得着王院首亲自去? …… 就这样,都不用宁安派人去扩散,就她这惨兮兮不省人事的样子在宫里被抬上一圈后,谁都知道她在慈宁宫被下黑手了! 如此,短时间内太后定然再不敢对她动手。除非其真不怕晚节不保了! 如此,整个宫中都不会再觉得太后喜欢她,抬举她,这可以让她无形中少许多无端恶意。 如此,太后的名声将大大受损。而其尚未入宫的堂侄女,已经引起所有人关注。太后这么着急要帮着铺路,显然是要有所作为?莫不是还想吕家再出一位皇后? 如此,等那位吕小姐入宫,就将收获最大程度来自各方的关照和恶意。 她也算成功玩了把一箭多雕! 宁安还没能回到长宁宫,关于她和慈宁宫的传言已经迅速扩散。 许多人言之凿凿,说亲眼目睹,加上一些道听途说,没一会儿的工夫,半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她被慈宁宫针对,恐怕快死了…… 第48章 美人来了 长宁宫内殿门一关,宁安才松了下来。 王院首已经从太医院亲手配好了药过来。 他送来了两种药。 一种,是按着他在慈宁宫的说法,配制的固本培元,专治气血两虚的大补之药。 另一种,则是按着宁安真实状况所配,吃了有好处,不吃也没大碍的药。 “小主聪慧,应该知道怎么做。” 做戏做全套,接下来几日想要安稳休养,便得好好熬药,让长宁宫飘满药香,让药渣不留把柄…… 宁安知道今日王院首帮了大忙。 他显然是听说她晕倒才亲自出马;他没给她施针或用药;还告知太后她体寒体虚暗示不适有孕,这都是在保护她。 王院首被请到隔壁喝茶。 宁安亲自去了她的库房。 同为萧熠的人,便是盟友,得打好交道。银子太俗,最终,她亲手准备了上好的一方茶,一块名砚和一盒灵芝做礼,塞进了王院首的药箱…… 都是御赐的好东西,王院首留着是体面,转手则是千两。 足足喝了两开茶,王院首才离开。 长宁宫外,有宫妃拦住他,询问安贵人状况。 王院首作势擦汗,“刚给安贵人施过针,安贵人还在昏睡,下官着急去配药,还请小主借个道。” 短短一句话,更叫人想入非非。 王院首都来看诊两次了,还没把人完全救过来,这哪是普通晕倒?难不成真是中毒? 难道真是太后支走其他姐妹后,毒杀安贵人为自家人开道? 各种谣言进一步传开…… 萧熠到了。 他一下朝就听说了各种各样宁安在慈宁宫的消息。 有说人已经凉透了,有说只剩一口气被抬回,还有说被毒得面目全非,口喷鲜血…… 他用了最快速度往长宁宫赶。 在路上碰见王院首之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如此在乎那个女人的生死和安全…… “可还好?”满头是汗的他按住了要起来请安的宁安。 “妾身没事。已经缓过来了。” “以后慈宁宫别去了。”萧熠缓了一口气。“以后聪明些,别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今日不一样,她们当着佛祖之面,拿皇上将来的子嗣和妾身的孩子说事。妾身不想赌。” 宁安故意这么说,只是想看萧熠对她孩子的态度。 这一世没怀上,她怀疑是皇帝或太后的缘故。她要知道原因在哪儿。 她一眼不眨盯着萧熠。 可萧熠低垂着眼,她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和内容。 “咱们的孩子,你现在很想要吗?”他问。 “不想。”宁安摇头。“若我已经怀上,今日在慈宁宫把出喜脉的话,结果会如何?” 空气安静了。 会如何?都有可能。 说白了,现在不是时候。 宁安没有能力。 萧熠也有顾虑。 宁安主动打破了这冷冰冰的气氛。 “还没恭喜皇上,很快又有许多新妹妹入宫了。”她几分阴阳怪气。 “吃醋吗?” “人太多,吃不过来。”宁安闭上眼。 她不想浪费时间做这种事。若非得要报仇,她这重活一次,才不会用来抢这全天下女人最多的男人。 萧熠横了她一眼,解释道:“朕为了避免选秀和避免立后,在朝上与那帮老臣吵过很多回了。这次,已经是协商后的让步。” 他这皇帝不易当,先帝给他留了太多烂摊子。偏偏权利还不集中在他手中。 “好好休息。朕现在去趟慈宁宫,晚上过来看你。” 皇帝走了。 宁安睡了。 好好养身体,才是反击的根本。 很快,高公公送来了一大堆的补品,都是适合女子服用的好东西。 各宫也都送来了各种滋补品,想要一探她状态,结果全被挡了出去。 慈宁宫居然也来送东西了。 这次来的,不是钱嬷嬷了。 而是宋嬷嬷。 宁安眼一闭,继续装晕。 不得不说,今日她在慈宁宫那场戏还又收获了一个好处:那便是太后发现满宫都在议论她,编排她,诽谤她后,她不得不做出一些动作来证明她没有。 她总不能亲自来长宁宫探视,于是送些赏赐成了最简单的办法。 但整个后宫的眼睛都在望着,她的出手,自然不能寒酸。 慈宁宫来了整整十二个宫人。 每一个的手中都托了一银盘,里面放了锦盒。 一路列队招摇,生怕人看不见。 东西收下,宁安要求一件都不许拆开,全部入库封存。 她这次算计了太后,太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颜面,反过来还要砸礼物做戏,不用说,此时此刻的太后一定恼火异常。 对付她,更将是必行之事。 她得谨慎些。 太后送来的这些东西,她可不敢用。 这时夏雨来报,说那宋嬷嬷趁着净手的空,居然分别去了两个侧殿。她四处晃悠,不知意欲何为。 不过她们并没有疑惑很久。 因为在两个时辰之后,长宁宫就来了一大群人。 他们直入了长宁宫东侧殿。 夏雨夏梦赶去,结果发现人家有太后口谕。 说是孔常在原本居住的储秀宫因为年久失修,有些漏雨,需要重新修缮。所以太后娘娘做主,将储秀宫的小主们分别安置去了各宫。而孔常在则是奉命搬来了长宁宫东侧殿居住。 既是太后旨意,宁安自然不好阻止。 何况对外界而言,她还晕着呢。 夏雨气呼呼,“这分明就是趁咱们小主病着,故意膈应和刺激小主呢。” 夏梦哼了声:“恐怕还不止。太后娘娘盯上了小主,可又插手不了咱们长宁宫的事,所以就故意光明正大安插眼线来了。这孔常在,绝对是太后娘娘的人。” 这时如意来禀:“打听过了,荣妃和庄妃宫里也都被塞了人。” 宁安哈了一声。 毒啊! 没想到太后的报复这么快就来了。 此时的荣妃和庄妃只怕都在抱怨她这个恶人,得罪了太后连累了她们。她这一不小心,又成靶子了。 太后一石几鸟,如此还能顺手搅浑后宫这摊水。多方互斗,各败局伤,才能便于她的人站稳脚跟。 “孔常在,美不美?”宁安问了一句。 夏雨:“那肯定我们小主更好看。” 夏梦:“奴婢不喜欢她的假脸。” 宁安问如意:“你说,说实话。” 如意低头:“美。” 宁安啧声,“都知道皇上爱往长宁宫跑,可我身上有月事,身体也不好,没法伺候皇上。这位小主,怕还是抛出来分宠的。” 太后这手腕也是不一般,不愧是上届宫斗之王。 …… 第49章 常在作妖 萧熠来长宁宫用晚膳了。 刚吃两口,侧殿开始了行动。 “皇上,孔常在来拜见皇上和小主。”高福来报。 萧熠蹙眉。 “她搬进来的时候就该来拜见安贵人了,等到现在才来,已经是不敬。不见!让她滚回去抄经。” “别啊!” 宁安笑着阻止的同时,赶紧躺回榻上装病,且让人把她的碗筷藏起来。 “孔常在忙着搬家,我又晕着,没及时来见很正常。皇上,见见吧。” 主要是宁安好奇,想看看太后安插来的这美人究竟什么水准。 十几息后,孔常在到了。 黛眉如烟,眼波婉转,肤白如玉…… 宁安唇角勾上去了。 所以,她的三个宫女说得都对。 她不太记得这位不受宠的孔常在以前模样,但绝对不长现在这样。 孔常在现在的这张脸,明显是照着她唐宁安复刻的。 眉是剃除原眉用笔描的,眼长眼角都是画出来的,唇也是遮了原样勾的……就连衣着,也是模仿她最近常穿的浅蓝简易常服。 乍一看,这长相与她至少四分相像,可见太后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是美,但也如夏梦所言,这就是张假脸。 只不过,宁安永远不会用她那种哈巴狗一般,小心翼翼,乞求带可怜,羞中带闪,欲拒还迎的眼神看人。 哪怕是主动去勾搭萧熠,自己也从来都是坚定的正视,大方而充满真诚的回应。 学了皮毛,却不够了解自己。 这替代品,不太行。 宁安躺在榻上,“虚弱”看向萧熠…… 萧熠只淡淡瞟了孔常在一眼,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随后,那孔常在就被高公公请离。 “皇上,姐姐”,孔常在柔美一笑,声音也娇媚,“妾身刚为皇上和姐姐炖了虫草汤,炖足了两个时辰,最是滋补,妾身请个恩典,让妾身伺候您二人喝汤吧。” 她的眼神从头到尾都直勾勾黏在了萧熠身上,媚眼如丝,意图明确。天色已晚,安贵人没法侍寝,那舍她其谁? 她捧着白瓷盅子上来,随后就在萧熠脚边跪下了,刚刚好,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颈。夏风盈盈,香气醉人。身姿优美,线条动人。 她大概还没注意,但宁安看得清楚,萧熠的整个人已是山雨欲来,气势压人。 孔常在一勺虫草汤已经喂来,萧熠终于是眯眼看她,“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觉得朕就那么贪嘴不挑,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都会吃是吧?滚!” 他一语双关,也不知那孔常在听懂了没。 孔常在还欲多言,一声“皇上”,酥得宁安一手臂鸡皮疙瘩,又说她“心意拳拳,忠心一片”,萧熠却开口打断。 “来,左手拿着你的汤盅,右手舀满一勺汤。” 孔常在照做。 “举过头顶,走出去,保持这个姿势,然后跪在长宁宫院中。”喜欢喂汤是吧?那就一次性做个够。 孔常在不敢再多言,只得含泪,保持姿势离开。 半个时辰——萧熠给她的时间。 期间若是敢放下汤盅,就去罚抄一百遍宫规。 人走了,宁安又坐回了桌边吃了起来。 “皇上是不喜这位妹妹?还是不喜欢这位妹妹被安排在长宁宫?” 宁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萧熠的回答,对于她之后如何与这孔常在相处颇为重要。 “都不喜欢!”萧熠直视她,“朕喜欢来长宁宫,是因为这里自在轻松。因为这里有你。因为在这里朕心情愉悦。” 看他说得认真,宁安笑,“那这位妹妹要是惹妾身不痛快,妾身可是要反击的。” “朕与你说过吧?谁敢欺你,你就给朕打回去!在这长宁宫,就是你的地盘。不用担心!出了事,朕给你兜着。” 这种时刻的萧熠,通常都是宁安最喜欢的。 如往常一样,她掰过萧熠的脸就上去亲了下。 萧熠将她捉住,反亲一口道:“这个孔常在,朕会处理掉。但太后刚安排来,朕就撵走她,有些太不给面子了。所以且过几天。你反正在休养,暂且就不用管她。” 萧熠又喊了如意,“这几天,你小心盯一盯侧殿那位。别叫他们折腾出什么来。” 如意领命退下了。 皇帝安排妥当,宁安就安心做米虫,躺回床上问了句,“这位妹妹,什么家世?” “朕你不信你没去查?”萧熠快吃了几口。 “查了。查到的不多,说她家里就是个地方小官,还是买的那种。就是不知道确不确实。” “差不多,没什么家世。你不用多有顾虑。” “好。” 问这么多,就是为了判断将来可以行事的轻重程度。毕竟,宁安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在跟前晃悠。 萧熠吃完,居然又爬来了她身边。 “皇上今晚还是去别处吧。” “不去。”他直接躺下了。 “可妾身今日不方便。” “难道朕喜欢在这儿,只为与你做那事吗?”他突然凑近,揽住宁安,“当然安贵人若还是想做,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宁安往边上让了让: “庄妃病愈了,您今日是不是该给个面子?” “越是这般,朕越不去!若去庄妃那儿,似乎朕是被母后牵着鼻子走。去荣妃那儿,似乎朕与母后分庭抗礼。朕偏就要留在这儿!朕,谁也不能摆布!” 萧熠习惯性眯起眼。这唐宁安一开始吸引他,就是因为她愿意效忠且无利益纠葛。当时他就有个想法,在后宫扶植一个坚定站他的团体…… 一夜无梦。 萧熠早起离开,又碰上在亭中一脸柔弱悲悯的孔常在。 她拿着一本书,口中叨叨几句词,时不时抹个泪,看着我见犹怜。 “惺惺作态!” 这是萧熠留下的四个字。 萧熠一走,窗口的宁安就见孔常在气得直接撕掉了手中整本词…… 宁安好遗憾。她得装病,否则真想出去收拾下残局。 不过从这次开始,孔常在就成了宁安养病期间的最大乐子。 这不,今儿晚上,她又开始了。 天刚黑,孔常在就开始在外边踱步。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宫女报说皇上来了,她裙摆一转。 宫女吹笛,她起舞。 宁安则特意挑了个好位子看她表演。 素衣水袖,舞步飞旋,婀娜多姿。 显然是练过的。 夜风里,跳得极美。 转啊转,如同一朵昙花,刚好盛放在了萧熠走进来之时…… 第50章 又不行了 孔常在刚刚好舞定在了萧熠的前方,挡住了路。 萧熠的脸瞬间黑了。 他毫不犹豫伸出一脚踹了出去,“什么鬼东西!大晚上出来吓人!” 高公公憋笑。 他早就看见这位小主了。舞跳得是不错,可皇上心情不好,自然看不见她的美,反而只觉这是作妖。 被踹一脚,皇上已经是收着了。 “大晚上的,形同女鬼,不瘆得慌吗?你这么爱跳,不如朕送去你乐坊跳个够?” 孔常在被踹飞出去一丈远,却只能捂着腰过来跪地认错求饶。 “滚!” …… 不过这晚,萧熠只在长宁宫用了晚膳,随后就回了乾清宫。 如意去东侧殿盯了一会儿,说隔壁那位回去后就嚎啕大哭,把晚饭都砸了,口中喊说“怎么办”,“太难了”,“不想活了”…… 宁安笑:“显然太后给她下任务了。她若完不成,再得罪了太后,在这后宫的日子确实难。” 宁安又叮嘱了如意,“你这几天多费心,盯牢了。她肯定不能认命,还得折腾。狗急跳墙,她如果没法攻下皇上,怕就得在我身上下手了。你若分不了身,咱们屋里的人手你可随意使唤。” …… 又是一天过去。 傍晚时分,一场夏雨滂沱而至。 长宁宫正殿一如既往摆好了晚膳等皇帝。 不认命的孔常在也打算继续努力。 今日,她做了充分的准备。 她打听清楚了唐宁安第一次承宠的全部经过。 当时还是宫女的唐宁安跟着舒妃在御花园。大雨突至,她回重华宫给舒妃取雨具。 结果她偶遇了经过重华宫,喝多了酒的皇帝。 唐宁安当时被雨淋透,不但一身凹凸尽显,常年用黄粉遮掩的脸庞也被冲刷掉,第一次露了真容。 一贯冷静克制的萧熠当时居然冲动,直接抱着唐宁安就进了重华宫……唐宁安就此崭露头角,圣宠不断。 孔常在打算复刻那个场面。 经过几次努力后,她已经不指望萧熠对她这个人感兴趣了,她只求利用萧熠对唐宁安的不同,试着让萧熠找个泄火处。 她备了一套小号的粉色宫装,束紧了腰,在胸臀处做了垫。一头湿发调了又调,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在最完美的位置。 随后她找了一把油纸伞,开始在宫墙下徘徊。 她知道自己很美,尤其是背影,宫女们一致认定,和安贵人很像。 那就好。 但愿皇上看见她后,也能直接将她抱进去…… 皇上来了。 在朦胧的水雾里她蓦然回首。 萧熠大步走来,在伞下与她四目相对。 他与高公公说了什么,高公公便打伞进了殿中。 而他,则一把夺过了孔常在手里的伞。 孔常来不及为皇帝要给她打伞喜悦,就发现这伞只撑了皇帝一人。 “皇上……”她刚要开口,皇帝向她伸出了手。 下一息,皇帝已经在拖着她往前走。 啊啊啊啊!她的心中在尖叫狂喜。终于!终于皇帝要带她进屋了! 孔常在一手由着皇帝拖拉,一手挡在头顶遮雨,双腿快速倒腾,努力跟上皇帝。 只是……诶……不对。 方向不对。 这不是要去她的侧殿! “皇上,去哪儿啊!妾身屋,不在这边。” 孔常在那一头精美的发丝已被雨水冲刷到贴面,眼睛里也都进了水。再不赶紧进屋,她就不漂亮了。 很快,萧熠拖着她到了后院。 她正不明所以,就见萧熠打开水缸盖子,随后将她的脑袋按了进去。 孔常在吓坏了。 她连呛好几口,双手不停扑腾。 足足七八息之后,萧熠才松了手。 孔常在直接坐地,既是哭又是咳。 “你脑子不清爽,朕帮你清醒清醒。” 刚好高公公也到了,将一物直接丢进了孔常在怀里。 “这是朕赐你的。” 一面铜镜。 说着,萧熠还抓起孔常在的袖子,在她脸上揉了好几把。 “好好认清楚自己什么德行!” 孔常在偷偷扫了一眼,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描的眉,化了。画的眼,糊了。更重要是,她从脸到全身盖的雪色脂粉,全都掉了,露出了她黄黄的本色肌肤…… 此时的她,顶着的就是一张极丑的花脸!她抱脸再不敢抬头。 “朕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要再敢作怪,休怪朕不客气!东施效颦!” 萧熠大步离开,没有一点怜惜…… 宁安又一次在暗处观看到了这整场戏。 萧熠离开之后,孔常在又在雨里淋了许久。她呆呆看着萧熠进入主殿后,将手中那镜子砸了个稀巴烂,咬牙切齿,一脸可怖。 “今晚开始,如意,夏雨,夏梦,你们轮流盯住侧殿。”这孔常在看着有些癫狂。宁安觉得,这戏只怕快要到自己身上了…… 第二天,宁安就收到了多条关于东侧殿的消息。 早上,他们的太监出了趟门,去借了一整套的铁器。什么锤子起子之类。还心虚用了块布包着,偷偷摸摸回来的。 可长宁宫杂物房里就有这些工具,为何还要去借?分明有问题。 当晚三更,孔常在的贴身宫女青儿出了趟门。如意尾随发现,果然与之交接的是慈宁宫的人。 而今儿,整个侧殿的人都鬼鬼祟祟,一上午都几乎没人进出,可隐隐又能听见侧殿里边有动静传出,并不知里面在捣鼓些什么。 傍晚的时候,长宁宫门外,有两个别处当差的太监打起来了。当时闹得可凶,几乎整个长宁宫的奴才都出去看热闹了…… 又是一晚过去。 这天,长宁宫侧殿的门早早就开了。孔常在的太监宫女轮番在院中扫落叶。 终于,正殿那里传出惊呼。 “快快快!快去找王院首!” 侧殿众人笑了出来,可继续听下去,他们笑容便逐渐僵在了脸上。 “小主又晕过去了,还发起了高烧。” “小主呕吐还吐血!” “小主看着不太好,很虚弱,脸色和唇色都变白了。” “小主,小主比那天抬回来还要不好!” “怎么办啊?小顺子,赶紧去找皇上。” 夏雨和夏梦急得团团转,两人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孔常在听到这些,直接腿一软,差点坐了地。 怎么?多大点事?唐宁安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 第51章 中毒病危 孔常在心下不安,一脸关怀去了正殿探究竟。 正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平日趾高气扬的宫人们这会儿也没空搭理她了,一个个红着眼睛围在唐宁安的身边。 她瞧见了宁安。 她真的吓了一跳。 唐宁安的脸色,已经白到没有一丝丝的血色,活像个死人。而她的床褥和被子上,都是一块块的血迹,就连幔帐上都有。 看那形状,应该是喷射形的吐血。 她的宫女一直在她耳边呼唤,她也没有反应。 掐她人中,给她擦了醒神露,全都不管用。 她的呼吸好轻,几乎快没了。 她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是因为自己吗? 孔常在连退好几步。 不对啊! 慈宁宫那里,分明说那就是凉药。 她们说唐宁安正在癸水期,身体寒凉。加上她本身就有寒症,这时候给她再下些寒药,面上只会让她拉个肚子,实际却对她身体有大损伤。 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她再没法怀孕。 等时过境迁,她后知后觉,早就没了证据,没法指证…… 而自己,则立了大功。 说只要事成,慈宁宫那里不会亏待自己。 以后她就有太后的庇佑,还会关照她的家里。 她不讨皇上喜欢,她只剩太后这一条路了啊! 于是她就这么听信了太后的话。 可现在这药效不对! 孔常在顿时心惊肉跳。难道慈宁宫那里骗了她?难道是借了她的手之后,还要拿她垫背? 她决定此时就去找太后问个清楚。 她快步往外走,迎面却是直接碰上了前来探病的荣妃和瑜贵嫔。 “多日不见安妹妹,本宫特意来瞧瞧。孔妹妹这是去哪儿啊?” “就是走走。” “别走了,怪热的!”荣妃直接拉住了孔常在的手,“陪姐姐说说话。热闹些。” 说着,荣妃大步进入,将孔常在拖了回来。 她的几个奴才则守在了门边。 “荣妃娘娘来得正好。”这时,夏雨上来了。“我们小主病得很重,还请娘娘为我们做主。” “又病了?做主?做什么主?” “小主早上醒来还好好的。之后喝了几口粥,一碗药,然后就突然不太行了!吐了好多血……”夏雨把症状形容了一遍。 “怕不是……中毒了吧?”瑜贵嫔突然开口。 “中毒?” 包括孔常在在内的几人异口同声。 夏雨满脸惊讶,随后慢慢点头,“确实,小主这还挺像中毒的。” “多长时间了?” “就一刻钟。” “可有人进出过长宁宫?” “除了去请御医的奴才,还未有。” “那就好。听我的。” 荣妃站到了正殿之前。 “既已经请了御医,咱就先别慌。得做好准备工作。” 她扫眼四周,随后发号施令,“来人!将长宁宫的大门守起来,谁也不许进出!” 孔常在刚示意了她的小太监去趟慈宁宫,就听见荣妃下了这么个命令,顿时叫她脑袋都胀痛了。 “娘娘倒也不必这么严重吧?” “你懂什么!” 荣妃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若真是有人能有本事给安贵人下毒,罪魁祸首必定就是这长宁宫里的人。可不能掉以轻心叫人跑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帮凶?封锁长宁宫,还能防止串供!” 瑜贵嫔则连连点头,“姐姐,这事怕不简单。皇上最近每日都来,这毒……” “你提醒本宫了!”荣妃摸着胸口,“这毒没准还是冲着圣上来的。这事了不得了。须得查清楚了。若是冲着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孔常在一瞬间天晕地转,额头上细汗密布。她没想要平步青云,她只想要个保护伞,她只做了一点小小的坏事,怎么就要株连九族了? 她扶额退步,瑜贵嫔一下扶住了她。 “妹妹怎么了?” “有些晕,不碍事的。” “哎呀。妹妹怕不会也中毒了吧?冬雪!”瑜贵嫔叫来了她的贴身宫女,“赶紧扶孔常在进去!好生照看着!孔常在若有什么事,本宫唯你是问!” “是!” 冬雪一把拽过孔常在,“小主,走吧!” 孔常在腿软,这一拽,差点就栽了……就这般,孔常在也被软禁了。 王院首到了。 他进到内殿就去翻看了宁安眼皮,随后给宁安喂了几颗丹药。 接着就见他拿出了长长短短的银针,直接一针戳进了宁安脖颈间,看得荣妃和瑜贵嫔都瘆得慌,赶紧退出了内殿……打算等王院首出来再深问。 瑜贵嫔拉了荣妃到一边悄悄询问,“姐姐知道今日究竟什么状况吗?” 荣妃摇头,她并不太清楚。 昨晚都入夜了,宁安的宫女夏梦求见…… 只说今日安贵人很可能要被小人暗算,请她收到消息后,最快速度帮忙去长宁宫控场,又说之后定当涌泉相报。 问了几句,知道作祟之人是孔常在后,荣妃当时就答应了。 即便不承唐宁安人情,就冲孔常在是太后的人,她也要帮这个忙。 她心头憋着气窝着火呢! 她入宫时间比舒妃还长,能力比舒妃强,可太后这两年一直偏着舒妃; 她好不容易接手寿宴,件件桩桩办得漂亮,可太后又弄出庄妃来捡漏; 她这几日筹办千金宴,太后一会儿对名单不满意,一会儿又说要添人。眼看寿宴将近,可人数和名单还没落定。老妖婆还责怪她办事不上心…… 就是各种想方设法将她踢出局! 枉费她这么多年的孝敬就如个屁,她是越想越不平。 眼看太后又有制造下一个“皇后”的计划,她即便阻止不了,也绝不想受窝囊气了。 想到这几日,安贵人让太后颜面扫地,吃了大亏,现在还有胆量对太后的人出击,她又有什么不敢不愿的? 于是,纵然今儿是每十日一次的百官休沐,皇帝不朝,慈宁宫不请安日,舒妃也一大早就起来了,还叫上了瑜贵嫔。消息一到,便带着一大群人赶来了。 “所以您叫嫔妾一起是……”瑜贵嫔睁大一双葡萄眼问。 “壮声势,拉人手,多几个见证人。”最重要是,闹大了这事,才方便将太后的脸面踩在脚下。 荣妃已经看透了,只有越过了太后,她才有继续往上走的机会! 这才有了眼前这出。 至于唐宁安究竟什么病,是不是中毒,下一步如何,她丝毫不知。但不妨碍她看戏和做戏,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