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宁安完整看了这出戏。
“娘娘,那樵夫是您的人吧?”
“媒婆也是我找的!”荣妃笑着喝茶。
“人群里,娘娘也安排了人刺激吴家父子,并煽动百姓情绪吧?”
“没错。”
“娘娘真运筹帷幄。”
“桂枝莫名死了,可舒妃禁足中没法好好安排这事。这是本宫的机会。本宫便找人截下了尸体。今日之后,整个京城上下都会知道舒妃杀了人并抛尸。”
“如此即便唐静舒是冤枉,即便唐家和安阳侯努力斡旋,也压不住悠悠众口。此事闹大,官府不处理,会被骂官官相护,处理则势必牵扯舒妃。
在这太后寿辰之前的关键时刻,宫中突现丑闻,皇上太后都定会不高兴,总有人得要发落一番。”
宁安忍不住提杯,“娘娘好计策!”
“今日之后,舒妃即便解了禁足,即便有太后扶持,可名声也臭了。几年之内,她都晋升无望了。”
宁安低头,心下则是越想越惊。
所以,这才是前天荣妃所谓要给她的惊喜吧?
她还特意安排了这趟出宫之行来亲眼看戏。那么,从她筹款,与皇帝打配合,到请恩典出宫,都是她一早就设计好的。
好一出连环计!
宁安学到了!
她不由庆幸,现在与荣妃是合作关系。不管怎样,这次是大大伤了唐静舒和身后势力元气,这都是她乐于成见的。
“恭喜娘娘!”她提了一杯。
荣妃心情不错。
“刚看了尸体不吉利,走吧!咱们去看些漂亮东西,洗洗眼睛!”
宁安老实跟着,心里又雀跃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荣妃竟然带着她逛起了铺子。
准确说,是买珠宝。
“宫里的东西赏来赏去就是那些。还是外边的首饰有意思。款式新颖有趣,设计也大胆。”
荣妃进了家珍宝阁。
店中已做了清场,掌柜亲自前来服务。
荣妃一眼相中一支双翠步摇,随口一问,开价就是千两。
她又看上一整套珊瑚镶珠头面,一问,三千两。
宁安暗自咋舌,老实待去了一边。这种地方,就不是她能来的。
“干坐着干吗?赶紧选上几件!”
宁安笑,“没带银子,买不起。”
“姐姐借你!”荣妃拍出了一沓银票。“不收你利息,随便选。”
宁安不忍拂她好意,借了张面值最低的银票。五百两。
最终,她选了一支赤金镶珍珠的簪子,加上两支百搭的珠花,总价一百二十两。
这边宁安心疼到不行,那边荣妃已经笑着来戳她的脑袋。
支开了掌柜,荣妃道:
“本宫与你直话直说吧!是皇上让我带你出来买些珠翠的。他说你没有娘家支撑,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等太后寿宴怕要出洋相,让本宫带你出来买一些。这是圣谕!”
这一点,宁安倒是没想到。
所以那晚,她说不要他的赏赐,萧熠并不是没有回应,而是已经有了应对。这才是他昨晚送来六千两银票,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缘故。
他不但让她出宫散心,还让她自己来挑首饰了。
萧熠,他还是有心的……
可宁安还是没法一掷千金。这些首饰虽是真金真宝,但将来回收时最多也就能回八成。相比买这些,她更想留着银子买宅子。
于是即便荣妃好说歹说,她也只又添了两件,总共花了五百两……
又逛了两间铺子,荣妃收获满满。宁安则也陪着又多花了二百两。
两人还去了绸缎庄,脂粉斋,香料阁,买了些宫里不常见的。
她们也没少从来往路人的议论里听到有人在偷偷唾骂舒妃。她“虐杀抛尸”之事已经彻底传开。
荣妃悄声:“今晚开始,青楼茶馆酒楼,都会或明或暗以这事为唱演。”
眼看天色渐晚,便得准备回宫了。
荣妃伸了个懒腰,“尘埃落定,本宫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两晚没睡,该好好打个盹儿了。妹妹,姐姐想眯一会儿,你坐另一辆马车可好?”
宁安自然应下,乖乖上了后面一辆车。
回宫得要三刻钟,今日跑了太多地方,宁安也累得不行。加上昨晚睡得确实不多,上车只一会儿,她便眼皮打架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突然来了一阵风,一声窸窣。
尚未睁眼,脖间已是一凉。
一身冷汗睁眼后,她入目的是个面具人。
来人蓝袍玉冠,腰间别了一柄扇,扇坠挂的是枚玉,是个翩翩公子形象。
宁安觉得眼熟。
下一秒,她突然想起,这不是记忆里李瑜最常的装扮吗?
李瑜?
他要做什么!
他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上她的马车!
马车还在平稳行驶,外边的内监竟然没发现有人上车吗?
她以为今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大仇未报,可不能因为名节这种事栽跟头!
她伸腿就是一脚,男人轻松躲过。
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刚要低骂他疯了,心中却是如有光闪过,叫她这句呵斥卡在喉间。
男人刚擦身躲过去的那一瞬,身上的气味好熟悉。
是隐隐的龙涎香伴松木香,混莲香的气息。
刚刚接连睡了那么多晚,这她还能认不出?
萧熠?
他来了?
好险!
好险啊!
宁安不敢相信,刚刚如果脱口而出“李瑜”,“世子”之类的词后,自己面临的将是什么后果!
皇帝跟她演戏,她只能陪着了。
萧熠还拉着她手,宁安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萧熠嘶了一声收回了手。
宁安已迅速拔下自己金簪在身前护着,“你什么人!”
“你擅闯女眷马车,该当何罪!”
“你若再碰我一下,坏我名节,我杀不了你就自杀!”
面具人哼了一声,抬手到脑袋后。
宁安却突然来了句:“你是……萧四?”
男人原本要解开面具的手一顿。
宁安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直接蹭了蹭他的脖子。
“如何认出的?”若仔细听,萧熠声音有几分低沉。
宁安听出来了,虽不明,但讨好总是不会错的。
“即便刻意装扮了一番,但我家公子那般器宇轩昂,那般强健有力,那般万里无一,妾身若认不出,岂不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爱慕?”
宁安睁大眼睛,努力将他想象成金子,深情以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