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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作者:碧翠思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所以,听完颍川公主的一番哭诉之后,媜珠同样悄然瞥了眼太后的神色,只能尽可能语气委婉地劝了劝公主:


    “交州虽多瘴气湿毒,但驸马这些年素来身子强健,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等四妹妹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想必驸马也就得胜还朝了,届时双喜临门,岂不更好?四妹妹的担心我也明白,宫中太医署里若有善治瘴毒的医者,我便让他们随着驸马一道出征充作军医,叫他们好好照看驸马,四妹妹可否能安心些?”


    就连皇后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颍川公主自知自己再哭下去也是徒惹人厌烦,只得俯首谢了恩,慢慢止了哭声。


    这一日承圣殿内的气氛不免有些压抑不快,见太后渐渐不耐烦地蹙起眉头,颍川公主和穆王妃又略坐了阵,很快都屏息凝神起身告辞出宫。


    媜珠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随之起身离开。


    坐上轿辇时,她望着承圣殿的朱漆宫门,也不由感到无比的烦闷倦乏。


    最近几次来这里看太后,每次都少不得闹出些不高兴的事儿,连媜珠都开始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了什么霉运。


    *


    长安城东的穆王府里,刚从宫里回来的穆王妃自然忍不住悄悄寻了穆王告知了方才承圣殿里发生的诸事。


    穆王直到此时都没有从前两日被皇帝斥责过的恐惧里逃离出来,正畏畏缩缩地躲在自己的书房里不知在忙什么。


    听穆王妃这么一说,穆王也不甚在意的样子:“你瞧瞧这颍川公主就比你聪慧了许多,人家替驸马求情,皇后问起来,她都只敢提交州的薛坚明,不敢在皇后面前提了旁人,就怕惹了陛下责罚!”


    穆王妃叫穆王这么一训斥,委屈的脾气也有些上来了:“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殿下也都还觉得,那日真的是妾身在皇后娘娘面前失言提起兖国公主吗?您明明知道妾身是清白的,妾身是无辜的!那颍川公主怎么就是比妾身聪慧许多了?妾身才不觉得她聪明呢!妾要是她,压根就不会张嘴到宫里求这个情!明知道太后和皇后不会管的,还白白去讨人嫌……”


    穆王哼了哼,没理她话中的怨怼,反而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太后当然不会管了。四娘又不是她的亲女儿,她还会在意这女婿的死活吗?就算是她亲女儿的女婿,她也未必在乎。她亲女儿的夫婿张道恭被追着打了这么多年,她说过什么了吗?马上我父亲的两个女婿在交州一带互打,她这老贱妇倒靠着自己的好女儿,安然自若地在宫里继续做着她的皇太后!”


    新封的猛烈将军韩孝直,是先冀州侯周鼎的四女婿。


    至于交州那边的南楚伪帝张道恭,曾经差点就是周鼎名正言顺的三女婿了。


    而且事实上,张道恭其人不仅是周三娘子兖国公主曾经的未婚夫,现在更是周三娘子庶姐周二娘的丈夫。


    三娘虽然没有嫁给她心心念念想嫁的河间王,然而她的姐姐周二娘,可是张道恭昔年册封的淑妃呢。


    怎么说,张道恭也还算是周鼎的女婿了。


    所以穆王说的并不算错,倒确实是两个女婿在交州率兵互打,也算是一家子里的连襟两个互相撕对方的脸皮。


    穆王妃并不敢开这种玩笑,连忙作势要去掩穆王的嘴:“哎呀,我的爷,我的殿下,这样的笑话哪里是能说的!这话要是真传出去叫陛下晓得了,我们穆王府上下才真的是要遭大祸临头的啊!”


    穆王懒洋洋地倚在胡床上盘着手里的核桃,轻蔑地从鼻腔里哼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他的心已经疯了很多年了。


    好半晌,他又问了一句:“四娘去太后宫里哭了这么一场,那皇后是什么意思?可说了什么没有?”


    穆王妃用绢帕掩了掩唇:“皇后看样子是有些心疼颍川公主,但她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面上宽慰公主两句就是了。”


    穆王听此,愈发不屑:“那娼妇素来就没用,纸糊的架子罢了,还指望她能替家中的姊妹手足做些什么?当年周奉疆杀了她那么多兄弟,她也只会哭哭啼啼装模作样的闹两场而已。”


    默然许久,穆王微微直起身体,用一种极低极低的声音轻声叹道:“太后那老贱妇也就罢了,周媜珠……她要真的有良心,真的觉得愧对父亲、愧对家中兄弟,正好借着周奉疆宠她爱她对她毫不设防,她不如拿一味砒霜索性在榻上把周奉疆毒死才是。如此,九泉之下,她才配有颜面去见父亲。”


    穆王妃的神色也有些怅然:“那不是因为她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以三娘子的刚烈,她要是能想起从前的事,说不定真能不露声色地去把皇帝给……”


    *


    回到椒房殿里,佩芝见媜珠情绪有些低落,大概被颍川公主那么哭了一场,皇后难免心情抑抑,她一面去给媜珠沏了盏热茶,一面又对皇后解释道:


    “韩驸马是武将出身,从来骁勇有谋,是沙场上历练过的宿将。何况驸马本就是岭南交州人,于那里的山川地理颇为熟悉,幼时和当地僚人们也甚有交集,熟谙僚人民风民俗,这些都不是朝中普通将领能做到的,所以陛下当然要派韩驸马过去了。”


    可不是因为皇帝看韩孝直不顺眼,故意折腾他把他弄到交州去受磋磨的。


    皇帝分明是器重他。


    媜珠轻轻颔首:“是陛下知人善任。”


    佩芝轻轻地哼了一声,“娘娘可别见颍川公主哭得跟什么似的,依婢子说,那韩驸马自己还巴不得出去立些战功回来呢。驸马这一去,还安排着把自己的亲弟弟也带去交州战场做一个粮草官了,恐怕也是替他弟弟攒些战功和资历的意思。”


    这一日,皇帝并没有陪媜珠在椒房殿里一起用晚膳,他实在太忙了,忙到晚膳也只是在宣室殿里处理政事的空隙中随便解决的,吃的也并不多。


    或许是近来过于劳累的缘故,又兼是秋日里,皇帝还咳嗽了几声,眼中的红血丝也久未消散过。


    听到倪常善打发干儿子倪赐清过来这么告诉她,媜珠忙不迭紧缩蛾眉,一手抚在心口处,面上是一副心疼皇帝心疼得不得了的贤惠妻子模样。


    她吩咐椒房殿小厨房里的厨娘去炖一盅四神汤来,又与倪赐清说,若是一个时辰后皇帝还在宣室殿里忙,就让他来椒房殿里取走这盅汤去,带给皇帝用,充作是夜宵。


    倪赐清连连应了,这才退下。


    等倪赐清走后,媜珠一个人静静坐在椒房殿内的宝座上,凝神看着面前纱窗外的秋日黄昏景象。


    皇帝不来,这椒房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往往并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她的一生,仿佛都是为了困在这金殿暖阁里等待着皇帝的到来的。


    殿内侍立的宫婢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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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她很远,媜珠躲在珠帘后,慢慢握紧了自己方才抚在心中的那只手。


    她把那只手伸了出来,放在面前,仔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每一分肌理纹路,一种寒凉的感觉很快爬满她全身。


    她忽然觉得她似乎很虚伪。她是一个虚伪的、无情无义的女人。


    因为就在刚刚,在倪赐清告诉她皇帝政务繁忙、胃口不佳,已经草草用了晚膳的时候,她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在倪赐清面前“表演”出一种名为牵挂和担心的情绪。


    她需要表演。倪赐清是倪常善的干儿子,倪常善是皇帝周奉疆身边的亲信宦官,倪赐清,就是皇帝的耳目和眼线。


    身为一个后妃,她在皇帝的耳目眼线面前的一言一行,都是她对皇帝的态度,这些小宦官都会把她的表态转告给皇帝,继而影响到皇帝对她的看法。


    所以,哪怕她对于皇帝今日的一饮一食和作息根本没有丝毫的兴趣去了解,但是只要有人告诉她皇帝今天很累,她就必须得装成一副关心和在乎的样子。


    方才,她就是用这样虚伪做作的姿态,骗过了倪赐清,也差点骗过了她自己。


    ——她发现她好像根本就不爱皇帝。


    可是媜珠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是忽然变成这样的吗?她是忽然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吗?


    她为什么会不爱皇帝?


    她是所有人眼中这天下最幸运的女子,她的丈夫给了她发妻的名分,整个家族的荣耀,皇后的尊荣,专房之宠的恩泽,空置六宫不纳妾室的殊遇……


    就连她婚后多年没有生育,皇帝都不曾怪罪过她半分,也没有以此为借口纳妾生子。


    甚至,她的丈夫并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也不是面容丑陋的猥琐男子,而是一个年轻俊美、身体健壮的皇帝。


    那么,她为什么心底对他生不出几分爱意来?


    她能感觉到,她对别人的情意和牵挂,似乎都是真切的。


    见到太后气色不好,她是真心的牵挂,特意叮嘱崔嬷嬷叫人去给太后做鸽子汤来;


    见到穆王妃才生产后不久就受了牵连被皇帝斥责,她是真心心疼她,特意命宫中女官挑选了上好的各种补品去穆王府里看望她;


    就连今天见到颍川公主怀着身孕还要为驸马前往交州平叛之事忧心,她也是真心心疼公主。


    唯独面对皇帝时,她是在假装“关心”。


    明明所有人都告诉她,年少时她和皇帝周奉疆是多么的相爱,尤其是她,她是那么的爱他,一心认准了这个男人,立志非他不嫁。


    难道是因为多年前的那场失忆,让她忘记了她从前对皇帝的感情了吗?


    可是,为什么她对太后、颍川公主、穆王妃她们,却皆是真心的呢?


    媜珠心底涌起的不仅是一阵有一阵的困惑,更是惭愧和自责。她为自己没有那么爱自己的丈夫而感到愧疚。


    想到今日颍川公主提及驸马韩孝直时眼底流露的哀伤和不舍,每一分都不似作伪,而同样身为一个男人的妻子,她就没有像颍川公主那样爱她的丈夫。


    还不待媜珠再往深里思索下去,她的头颅陡然又开始了隐隐的抽痛,让她眼前一片昏黑,整个人都几乎天旋地转了起来。


    媜珠只能压下这些心思,连饮了数口热茶,这才缓缓靠在椅背上平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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