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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作者:碧翠思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面对媜珠的质疑和发问,皇帝在这夜里给了她一个这样的解释。


    他对她说:“媜媜,你知道的,昔年朕是太后和先帝的养子,那时你姑母是冀州侯夫人,你也常到周家来玩,朕这才得以与你相识。太后当年膝下只亲生了一个兖国公主,亦是朕的三妹。三妹是家中唯一嫡女,自幼备受宠爱,难免恃宠而骄,莫说是表姐妹、堂姐妹了,就是自家的亲姐妹们,她也难得放在眼里。所以那时每每你到周家来,少不得要受三妹几分刁难的挖苦……她昔年待你不好,所以如今斯人已逝,朕不想你多提她。”


    皇帝并不是个善于说谎话的人,他也并不屑和谁认真编什么谎话来唬人,此时面对媜珠的询问而编出的这套话术,当然还是倪常善打好了腹稿主动献到皇帝跟前的。


    ——不过,倪常善自认为聪明地编出这套谎话的时候,还并不知道日后他将给他的主子惹出多大的麻烦。


    事实上,如果媜珠这会子就能想起过去的记忆的话,她恐怕是要被再度气得晕倒的。


    毕竟,她周三娘子什么时候恃宠生骄过了?什么时候仗势欺人过了?


    明明当年整个周家,不论是周鼎的那些养子还是他的亲生儿女里面,周三娘子都是性情最温顺、秉性最纯善的一个了。


    当年的周家就是个人人各怀鬼胎的龙潭虎穴,唯独三娘待在那蛇窟狼窝里头,是最懵懂纯净的一只兔子,浑身上下的毛都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那种。


    她是一个连家中奴婢仆从都舍不得重言斥责的人。


    在她做周三娘子的那十几年里,周家的那些养子们,她的亲兄弟姐妹们,包括她的堂姐妹表姐妹、堂兄弟表兄弟们,乃至家中奴仆之流,几乎没有人没受过她的关照和恩惠的。


    她记得她每一个手足姊妹们的生辰,甚至每一年都会给每个人送上一份贴心的生辰礼物。


    周鼎颇为宠爱她这个嫡女,赏赐她的金银珠宝、珍奇赏玩从来就没少过,而她最心软又大方,最后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全都送给了家里家外的这些姊妹们了。


    甚至当年她趁着周奉疆不在冀州的时候连夜出逃仓皇嫁人,连自己的嫁妆都没带齐,还能记得关照赵夫人一声说:“母亲,这些准备的妆奁我带不走了,左右四妹妹也快要嫁人,您就叫四妹到时带走吧。”


    若不是她的这份纯真良善,周奉疆也不至于盯准了她,非要得到她不可。


    不过这些话,现在说来就谈得太远了。


    *


    眼下听到皇帝如此解释,媜珠不由得唇瓣微张:“原来妾身从前和兖国公主并不交好?是兖国公主不喜欢妾么?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周奉疆俯首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心:“哪有什么为什么,她性子娇纵,除了她爹娘,她谁都不喜欢,和谁都不交好。你不必为了她多心多想。”


    媜珠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那……陛下,妾可否斗胆一问,陛下那日召来穆王夫妇斥责,就是因为您怀疑穆王妃曾在妾面前提过兖国公主吗?”


    作为一个皇帝的女人,媜珠对着周奉疆问出这话已经显得有些僭越无礼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有这个僭越无礼的权力——如果只是偶尔一两次的话,凭借多年的夫妻情意,周奉疆还是愿意纵容她的。


    她甚少在周奉疆面前使用这些额外的权力,但是今天,她实在想要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问一个清清楚楚。


    周奉疆轻轻地颔首承认了。


    “自从当年你因伤失忆后,朕并不想让你费力再去想起从前过往,这些事情,朕更宁愿让你顺其自然就好。朕不喜欢别人在你面前提起那些让你不高兴的人,兖国公主就不能提。她以前常常欺负你,还会把你欺负得偷偷哭。你若是想到和她相关的事,当然心下不快,朕不想看到你不高兴。……若真是当日穆王妃在你面前失言,朕责罚穆王府,有何不可?”


    媜珠愣了愣。


    其实她内心并不赞成皇帝的这种做法,但是一个帝王的喜怒和言行,并不是能被一个后宫的女人所左右和控制的,而她也不敢对着皇帝指手画脚,所以她没有对此说什么。


    她轻叹了一声:“原来一切都只是这样吗?”


    原来真的只是她多心了吗?


    皇帝抚了抚她的肩头:“媜媜,你不必多心。朕什么都没有瞒着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朕更爱你,朕会永远爱惜你,朕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好。”


    媜珠最终什么也没有再问,两人之间把话说开了,发现这似乎真的只是一件很小的、很简单的事情一般。


    这件事,大约可以就这样翻篇了。


    不过在彻底睡下之前,媜珠还是为了另一件事小心地征询了皇帝的意见:“穆王妃才刚生下孩儿不足百日,正是虚弱的时候,又因被妾身牵连受了训斥。妾怕王妃产后心情郁郁,损伤身体,明日想让宫内女官带着一点妾赏赐的礼物去看望王妃一番,可以吗?”


    皇帝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自然可以。朕的媜媜从来都是这样心软善良。”


    得到皇帝的准许,媜珠在他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睡着了。


    他凝视着媜珠的睡颜,这一刻的心终于是安宁的,仿佛她将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一样。


    周奉疆一直都知道,媜珠的心有多软、多善良。


    她总是舍不得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并不清楚她父亲的那些养子和她父亲的亲生儿子们有什么区别,总是把他们都当做是她的亲兄长。


    尤其是他被养在赵夫人膝下,从小伴她一起长大,所以她在她还不知事的年纪里,她一直都默认他也是她母亲赵夫人所生,是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所以待他更为亲近。


    直到后来有一日,她和她父亲一个宠妾所生的女儿,不知为了什么事拌嘴争吵起来。


    那周六娘子指着她说:“我母亲生了我,生了我哥哥,我姐姐,还有我弟弟,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个妹妹呢!我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我什么都有!而你什么都没有!”


    媜珠十分不平地与她吵道:“这有什么稀罕的!我也有一母同胞的哥哥,我阿兄对我可好了!”


    周六娘子大约就是在等着诈出她这句话来,听到她这么说了之后,马上得意地捧腹大笑:“你和周奉疆一母同胞?哈哈哈!三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姨娘说了,周奉疆的亲生母亲可是个军中营妓啊!你怎么和他是一母同胞!”


    这话传出去后,闹得赵夫人面上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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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恨得咬牙切齿,把媜珠喊回自己院子里痛骂了一顿。


    也是从那之后,媜珠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原来他和她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或者是,他们并不是亲兄妹。事实上,他们之间本来只该是陌生人。


    如果不是他得幸能被她父亲青眼看中,收养为养子,那么他这辈子或许连见都不配见到她一眼。


    周奉疆的身世随着后宅里女子的明嘲暗讽再度被掀了出来,在那些和他一样同为养子的少年间又沦为数日不止的笑谈,所有人都再度用那种轻蔑的眼神隐晦地打量着他。


    也只有媜珠,即便意识到他和她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依然如往日般甜甜地喊他“阿兄”,待他一如往昔。


    后来她察觉到他有一段时间总是看起来很落寞,不止一次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周家的其他人、周鼎的其他养子们,都会抱团在一起欺负他。


    那时他漫不经心地敷衍了她一句说,因为他的出身低贱,因为他有一个令人不齿的生母,他的生母从事着世人眼中十分下贱的营生,所以就连他的身上也似乎流淌着污浊的血脉。


    旁人轻视他、欺辱他,都是理所当然的。


    媜珠却歪了歪头,很是不解:“什么是营妓?为什么阿兄的生母是个卑贱的女人?可她明明有阿兄这么厉害的儿子啊!我听爹爹的幕僚们都说,爹爹的儿子里面,当属阿兄的骑射功夫最为出色了得,可以和当年的爹爹一比!我爹爹的母亲、我的祖母可是以前的俪阳公主,那这么算的话,阿兄的母亲岂不是和公主一样厉害,也是凤子龙孙一样的高贵血统?”


    周奉疆当时就连忙去捂住她的嘴,让她千万不能再和别人说起这些话,拿冀州侯的母亲俪阳公主和一个营妓相比,闹出去可不是玩的。


    媜珠连连点头。


    他至今记得她那时扎了两个很可爱的花苞髻,发髻上系着藤萝紫的发带,发带上还缀着银铃铛,铃铛上刻着精致的莲花纹样。随着她摇头晃脑点头的动作,银铃响个不停。


    “阿兄你放心吧,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和别人都不会说的!他们那是……那是有眼不识泰山!可我就觉得,阿兄的亲生母亲一定是一个和公主一样优秀的女子,她才不卑贱呢!”


    可是事实上呢?


    直到他都当上皇帝了,天下人里,恐怕也没多少人真心瞧得起过他的生母的。


    百姓们只是嘴上不敢往外头说罢了,心里头也还是会笑话的:


    ——“前楚皇室的凤子龙孙们,竟然把这祖宗基业的江山输给了一个娼妇的儿子,啧啧啧,也真是不中用了。”


    唯独媜珠,曾经用那样真诚而纯粹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在她眼里,他母亲一定和公主一样好。


    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像媜珠一样,痛痛快快地失忆一场就好了。


    他也想忘记自己年少时的记忆,忘记那些屈辱的、受人欺凌的、如丧家之犬般讨一口馊饭只为活下去的记忆。


    但他又不敢忘,忘掉那些记忆,可以让他失去痛苦,也会让他忘却媜珠。


    他不能没有媜珠。


    周奉疆呼出一口浊气,在脑海中压下了那些往日的回忆,怀拥着媜珠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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