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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作者:碧翠思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待媜珠第二日懒懒地从枕榻间醒来时,偌大的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皇帝早已经去朝会了,此刻恐怕朝会已毕,他应该在宣室殿里处理政务。


    对于媜珠来说,今天和昨天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想,马上伺候她的宫娥嬷嬷们会为她穿上华服鸾裙,给她梳妆打扮,为她佩戴凤冠钗环,然后她会像昨天一样,召见内司省女官内监,处理宫廷琐事,然后去和皇帝一起用午膳、给太后请安、安排晚膳、拜送子娘娘、侍寝……


    就和昨天一样。


    身为皇后,她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一遍遍重复过去的日子,在这深宫中一日又一日地消磨她的人生。


    不过,没人会觉得她是在可怜地“消磨”人生,没有人会觉得她不快乐。


    连媜珠自己都知道,全天下的女人大约都会羡慕她的。


    因为所有人都说,她这一生实在是命好。


    昨夜侍寝后的一点倦意上涌,媜珠慵懒地又阖上眼睛,闷在丝被里放空大脑发了会呆。


    她想到了自己和自己家族的过去。


    *


    在这个动荡割据的乱世里,赵媜珠出身北地冀州世族赵氏,她是幸运的,是被泡在蜜罐子里养大的,自小被家族精心细养,从来没有受过半点乱世里的饥寒困窘之苦,反而生活优渥,熟习琴棋书画,成了家族最视若珍宝的贵女。


    她的姑母赵氏嫁给了北地冀州枭雄周鼎为正妻,她的姑父周鼎乃俪阳公主之子,割据北地,称雄一时,手握重兵,剑指中原,野心勃勃。


    到她姑父周鼎死的时候,风雨飘摇中的前楚皇室也终于快走到了国祚衰亡的尽头了。


    于是周鼎的养子周奉疆继承了其养父的野心志向和手中军权,引冀州军一路南下,败天下诸侯,夺长安洛阳两京,几年后便立国于长安,改国号为魏,改年号为“龙章”。


    在他立国称帝的同一日,他册封了她为皇后,让她和他一起共享这锦绣江山。


    因为她是他的原配发妻,是他唯一的女人,也是他心爱的女人。


    赵媜珠和他是名义上的表兄妹,自幼得以因此相识,从小便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并且立誓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两人情比金坚。


    她对他付出了一个女人最坚定的忠贞之意,她自幼就爱慕他,所以他也回报给她天下女子皆要羡慕的荣华与独宠。


    他们两心相许,生死不渝。


    ——以上这些,就是媜珠此生听过的最动人的一段爱情故事了。


    哪怕千年万岁,不论是史官提笔的丹书史册还是文人墨客的话本诗词里,都是一个绝对令人称颂赞叹的故事。


    是的,关于她自己的这些事情,都是媜珠“听”别人说来的。


    她对她自己人生的了解,皆来自于他人之口。


    因为她几年前因伤失忆了,过往的种种,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能留在脑海里的,顶多也只有一些模糊的剪影。


    而媜珠受的伤,也可以说是为了周奉疆而造成的。


    据说,她和周奉疆的这段婚事,起初并没有得到她娘家赵家的认可。


    这个原因也很简单。要知道,当年的周奉疆只是周鼎的一个养子,而周鼎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有一大堆。周鼎留下的家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养子的头上的。


    所谓养子,实不过家仆而已!


    赵家人都认为媜珠嫁给周奉疆,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


    何况他们赵家精心仔细地养出一个绝色的美人儿,难道就是要让她去配这种没出息的男人的吗?


    既然当年媜珠的姑母可以嫁给周鼎这样的贵胄子弟,那么同样身为赵家的女儿,赵媜珠也当去做枭雄之妻。


    所以媜珠的兄长一直坚决反对媜珠嫁给周奉疆,三申五令地勒令她和那男人断了往来。


    但是媜珠偏偏就是一门心思认准了这个男人,要死要活就是非要嫁。


    为此,她还和自己的兄长大吵了一架,争吵推搡中,媜珠一时情急,不慎从自己的闺阁绣楼的二楼跌落楼下,磕碰到了脑袋,当场昏死过去,受了重伤。


    等到媜珠醒来后,虽然那伤势并没有危及她的性命,但是她却失去了过往的许多记忆。


    一回忆往事,她就会头颅抽痛,痛苦不已。


    那时媜珠在病榻上还能隐约记得的,就是自己名叫“媜珠”,她正在闺阁备嫁,准备嫁给心爱的男人,因为遭到兄长的阻拦而从二楼失足跌落……


    她只记得这点事情了。


    在这之前的记忆,她就是一片空白。


    别说她甚至连那个和自己争吵的兄长的容貌都记不清了,就连她自己的父母,她都恍惚得记不得到底是谁。


    为了让她不再痛苦地思索往事,赵家人这才主动开口和她讲起她的过往,将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如数说给了她听。


    媜珠那时脸色苍白,病体虚弱至极。


    听罢这些后,她又低声问赵家人:


    “那……那我本来要嫁的男人是谁?兄长为何不准我嫁?”


    周奉疆便在此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媜媜,你要嫁的人是我。”


    周奉疆俯身坐在她的床榻边,握住了她的手,言辞恳切:


    “起先你兄长不准你嫁我,是因为怕我不能给你尊荣显贵的生活。可是媜媜,我现在已经是冀州节度使,我是冀州的主人,养父留下的家业,现在尽在我一人之手。我可以保护好你,照顾好你。你父母兄长现在也允我娶你了。”


    赵家人连连点头称是。


    既然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这样说了,于是媜珠就这样被赵家安排着嫁给了周奉疆,成了周奉疆的妻子。


    几年后,周奉疆就称帝了,她也变成了一个崭新帝国的第一任皇后,是开国皇后。


    在世人眼里,她今时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嫁对了男人,是她当年慧眼识珠,眼光好。


    再加上她当年还曾为了他受过伤失忆,这如何不更叫男人对她心生怜意,要加倍地补偿她呢?


    是的,即便媜珠失忆,即便媜珠忘记了从前和周奉疆的一切过往,但周奉疆和她之间非但没有因此疏离,反而他越发地珍爱她,呵护她,数年来都是一副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架势。


    就连他自己都曾说过,她受的伤,是因为他才遭了这样的罪,他一定会用往后余生来弥补她。


    *


    媜珠在衾被间阖了阖眼,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这些过往的思绪又从她脑海中消散了。


    她缓缓从榻上起身,宫婢们便开始服侍她梳洗妆扮。


    梳妆时,媜珠注意到平素跟在她身边的嬷嬷佩芝竟然不在,本来想问一句她去哪了,但是又一想,她不在那自然就是有她去忙的事,由着她忙去就是了,于是最终也懒得张这个嘴问了。


    今日天光尚好,媜珠难得有兴致想要出去走走,更想看看琼兰苑里的丹桂菊花。


    琼兰苑就是这座长安帝宫中最大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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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苑,遍植芳草仙树,甚至还豢养了十几只孔雀在其中。


    今年的桂花开得极好,媜珠正想在外头多坐一会儿,跟来的宫娥们小心翼翼地劝她该回去了,又说外头秋风寒凉云云,生怕她在外头受了什么风吹日晒一般。


    媜珠不耐烦,一一支走了她们,叫她们回椒房殿去取披风、茶盏和点心来,她要在外头多坐一会儿,又折了两枝桂花,叫她们拿回去插在瓷瓶里养,搁在她寝殿里。


    待跟随在她左右的宫娥们都走了,媜珠一人闲逛在琼兰苑里,忽又觉得无聊,想到琼兰苑附近就是宣室殿,周奉疆此刻就在宣室殿里。


    媜珠不觉起了点娇纵的心思,偏想在这时候去见见他,于是她又挑选了一枝桂花折下,捧在手里,想带去宣室殿给他,放在他御案前,让他批阅奏章时也能时时闻见她最喜欢的桂香。


    这几步路走的很快,媜珠踏入宣室殿的殿门里,黄门侍郎们虽然对皇后的到来感到意外,但却无一人敢阻拦皇后,更不敢说什么要等进去通传之类的话。


    毕竟,满宫里谁不知道皇后独得圣宠,是陛下这么多年的唯一挚爱呢。


    媜珠问:“陛下在哪?”


    一个黄门郎有些战战兢兢地回了她的话,说陛下在宣室殿左偏殿里召见人,媜珠不待他起身就捧着这枝桂花过去寻周奉疆去了。


    在她转身离开后,两个黄门侍郎满脸绝望和恐惧地相互对视了一眼,汗如雨下,相互低语道:


    “皇后……娘娘怎么……怎么今日却过来了?这、这,还无人去通传给陛下啊……”


    “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呢……难道没有一人提前过来告诉一声娘娘的动向么?”


    媜珠今日此举,的确有些异常,但是并不能算是不得体。


    只是她平素鲜少会这样陡然闯到宣室殿来要见陛下,实在让宣室殿里侍奉的一众宦官感到意外。


    恐怕就连皇帝都大意了,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早就斥退了守在外头的奴婢,因此在偏殿外连一个值守的宦人都没有。


    而对于媜珠自己来说,打破她过去五年安稳生活的,也就是从这一件小小的、“意外的”事情开始。


    像是破开了一个细碎的口子,顺着这个口子撕下去,她渐渐撕碎了蒙蔽在自己身边五年的巨大谎言,让她终于有机会面对残忍的现实。


    *


    宣室殿的左右偏殿平常大多是留给官员们在此暂做休整,等候皇帝的召见的。


    偶尔政务繁忙的时候,更会有大批的官员在这里商讨国事或是替天子草拟文书圣旨等。左右偏殿里都摆放了大量的文书、古籍、史书、律法,一眼望去,满目皆是森然书卷。


    所以,当黄门郎说皇帝在这里见人时,媜珠也觉得有些意外。


    她放轻了脚步向偏殿走去,想要先绕到书架的屏风后等一等,等皇帝在此召见的官员回完话离开了,她才进去。


    一边想着,媜珠一边轻嗅手中这枝丹桂的馨香,想到等会要给她的皇帝丈夫一个惊喜,面上也不觉露出了点浅笑。


    然而,她才慢慢靠近宣室殿左偏殿的门口时,竟陡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细细的女子啼哭的声音。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哭声。


    媜珠的脚步顿时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从那断断续续诚惶诚恐的哭声里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昨天上午她才刚刚见过的,她的弟媳,穆王妃。


    媜珠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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