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把信纸给她。
“全府上下三十几人，无一生还。”
离温接过，一目十行地读着。
柳烟：“陈姨是个好人，我小时候是个药罐子，她刀子嘴豆腐心，经常暗地里接济我们家。这件事情太过蹊跷，陈钰肯定也发现了。所以她想来找我帮忙，但是没想到半路被伏击了了。”
柳烟悲痛之下还保存了一丝理智。
“那黑衣人十有八九还会再回来，陈钰就留在这里，我找人来照顾她。柳宅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起码比她的客栈要安全。”
离温看完信后把它放在桌子上。
“信上说陈钰离开后，第二天就有人闻到血腥味，发现陈府的尸体了。”离温想了想，问道，“从长远镇到都城需要多长时间？”
“马车的话要一天。”柳烟忽然站起来，“不行，这件事得告诉爹，我要去长远镇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离温也同意，能不声不响一夜之间杀掉三十几人，要么是功夫顶尖的人，要么就是提前谋划做足了准备，甚至也有可能买通了当地的官府。
但是如果以柳丞相的名义去查，这案子被人背后搞动作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小。
“好，但你要注意安全，陈钰这里我可以帮忙照看。”
柳烟擦干泪点点头。
笃笃。
随着敲门声，小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姐，老爷来了。”
柳烟看了离温一眼。
“我出去说。”
“不用。”离温阻止了她。
“如果没有你父亲松口，就算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进不了宫为唐棠治病，更不用说在王君面前用圣谕帮我取消婚约了。开门吧，我想当面和柳丞相道谢。”
柳烟知道离温不是一般人，她行踪神秘，每次都是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昨天醒来后，她无意间听到府内的丫鬟们在讨论八卦。
婚约已经取消了，女方当事人还亲自下场苦口婆心劝说，让他们不要去揣测她的好朋友皇太女。
柳烟并不理解，但她猜到了离温是故意这么做的。
婚约取消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甚至可能没有她的功劳。
柳烟也并不想用虚无缥缈的恩惠给离温施加压力。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离温，问道：“真的没问题吗？不用勉强。我父亲不在意这些。”
离温肯定地点点头：“没问题。”
柳烟看离温坚持，也不再劝说，给陈钰掖好背角后去开了门。
柳丞相步履匆匆，面色有些焦急。
柳烟关上门。
“烟儿，王君让你进宫。”
柳烟一愣：“怎么了？皇太女的伤口恶化了吗？”
“应该不是。”他摇摇头，“爹打探过了，皇太女的病情很稳定。我猜测应该是殷家人，朝中有消息说殷十病危了。”
柳烟皱眉：“病危？前几天他不是还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了吗？什么时候去？几时能回？”
“即刻。你收拾好了就进宫。王君的意思是，让你在皇宫长住。”
“不行！”柳烟没想到这么急，她慌忙拿出那张信纸，把它塞进柳丞相的手里，“爹，陈姨没了，陈家被灭门了，陈钰现在重伤在我床上躺着。事发蹊跷，我想去长远镇看一眼。”
柳丞相接过信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个苍蝇，越读下去，他脸色越难看。
“信是从哪里来的？”
“陈钰身上带着的。离温在路上正好碰见她被人追杀，救下她送到我这里。”
柳丞相这才注意到房间还有一个人。
“这位就是离温姑娘？”
离温抱手深深地弯下腰。
“我是离温。多谢柳丞相愿意出手相救。”
柳司颉拖起她：“不用见外。烟儿说她的朋友遇到了麻烦。阿钰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你是她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这丫头看起来文文弱弱，实际上犟得很。我如果不答应她，她就要闹绝食，在我书房跪上几天几夜。”
离温：“我知道这不是小打小闹，稍有不慎柳家可能就会引火上身。您和柳烟的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柳司颉当了几年的丞相，别的不说，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
离温不卑不亢，有感恩之心，是个好孩子。
柳司颉点点头：“你说遇到陈钰被一个黑衣人追杀，那个杀手呢？”
离温：“跑了。陈钰情况危急，我没有去追，不过他右肩被我刺了一刀。而且我没有看到相生兽的踪迹，那人应该不是兽师。”
柳烟：“爹，我不相信三十几个人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被杀，说不定连这封信都是假的，陈钰剑法高超，普通人根本伤不了她，她是急着找我，慌了神才被人偷袭。”
柳烟带着哭腔，抓着柳司颉的手臂，一声声地乞求。
“爹，让我去长远镇吧，就算陈府被灭门是真的，我也要去见陈姨最后一面。”
柳司颉也是一脸愁容。
自家女儿重情重义，小时候自己忙于教学，留下她们娘俩在家，也没少麻烦陈家人帮忙。
柳司颉忽然想到一个特别的人。
“烟儿，你文叔呢？”
柳烟也愣住了。
“文叔在华都！陈钰说文叔是跟她一起来的！”
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我知道陈钰住在哪里，文叔他不会武，说不定有危险。要马上派人去找他。”
柳司颉按住自己女儿颤抖的手。
“别急，我马上派人去找。但是烟儿，你去不了长远镇，王君的意思是，今天必须要见到你。”
“爹！”柳烟着急地喊，“我不去，你是丞相日理万机也不能去，那还有谁能去？！”
“我去。”
一旁的离温突然开口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去。”
她和陈钰总共只见了一次面，虽然聊得来，但是并不是十分相熟。
为什么会有人写信告诉她陈钰有危险？
写给柳烟不是更好吗？
她并不认识陈家人，如果把陈家人的死归因为穿书者，有些牵强附会。
但她也不能保证陈钰被追杀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眼下已经知道阿姊是安全的，继续留在华都说不定只会给身边人招来祸患。
她也需要和谢轻保持距离。
柳烟帮了她很多，陈钰也把她当朋友看。
由她去长远镇调查真相，是当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九常从殷十那里离开后没有回天机阁，而是来到了离温住的客栈。
他昨天回来之后就去调查了离温在华都的行踪。
也知道了她被赐婚给殷十，随心去皇宫找王君交易的事情。
当然，最让他惊讶的，还是离温竟然和谢家扯上了关系。
九常进客栈后直接上了楼。他来到离温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谁呀？”
门很快打开了，但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九常：“请问离温姑娘在吗？”
女子很奇怪：“离温是谁？不认识。我是刚住进来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
九常疑惑地下楼，在拐角的时候和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人脚步匆忙，撞到了他也没停。
九常没有多想，找到掌柜询问离温的下落。
“你说那位客人啊，我知道。她今天中午急匆匆回来，收拾完东西就退房了。”
九常：“退房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掌柜笑着：“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毕竟是客人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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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被人踩出急促的噔噔声。
刚才撞了九常的那人小跑过来，焦急地问：“和我一起住进来的那位姑娘呢？她的房间为什么是别人在住？”
掌柜一见他，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便条。
“离温姑娘退房了，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九常打量着这人，总觉得莫名熟悉。
谢竹看完便条就转身离开了客栈。
九常思虑再三，还是追上去拦住他：“请问，您和离温姑娘是什么关系？”
谢竹警惕问道：“你是谁？”
九常：“我是离温的朋友，在无央国认识的。”
谢竹想起来了，离开无央国之前，离温好像是给一个叫九常的人留了信。
“你是绣春楼的九常？我记得离温离开无央国之前，给你留了封信。”
九常放下心：“对。你知道她现在去哪了吗？”
谢竹把便条给他看。
“她去长远镇了。”
九常一愣，怎么又是长远镇？
谢竹看他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她找到钟满了吗？”
谢竹摇摇头：“没有，她这次走的这么匆忙，也可能是长远镇有她阿姊的线索了。我要过去看看，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九常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人，那股诡异的熟悉感越来越明显。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请问您和离温是什么关系。”
谢竹脸色冷了下来：“你虽然是她的朋友，但不是我的。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们两个的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伤害她。”
九常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忽明忽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1天，穿书者总数1680人，死亡人数1人，剩余人数1679人。”
……
“第21天，穿书者总数1670人，死亡人数1人，剩余人数1669人。”
离温背着包裹，解决完今天的最后一个穿书者后，飞往了柳宅。
门口接应的小桃看见她后，连忙带她进府。
柳烟已经装扮好，又变成了那副佝偻着背，苍老的模样。
离温迅速换上准备好的衣服，那是只有大户小姐家才会穿的精致但不实用的衣裙。
柳烟在一旁再三叮嘱：“离温，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柳烟。一定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就什么情况就传信回来，我们在明敌在暗，不要鲁莽也不要勉强。”
离温点点头，坐在镜前，任由小桃在身后为她盘发装扮。
不久前，离温提议由她去长远镇调查，柳司颉和柳烟考虑后发现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于是同意了。
柳家发迹前，和陈家要好是长远镇人尽皆知是事情。陈家出事，柳家派人调查也是合情合理。
而离温，将以丞相之女柳烟的身份前往长远镇。
“给她画得有病感一点。”柳烟吩咐小桃，然后对离温说，“你记得装得柔弱点，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身上。我爹也会派几个信得过的人跟你一起去。”
“好。”
小桃手速很快，没一会儿就化好了。
柳烟拿着两个一黑一白的面纱，把白色的递给离温，自己则戴上了黑色的。
离温：“你也要注意安全，提防着唐棠。有什么事写信告诉我。”
柳烟：“好。”
两人走出柳宅，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柳烟一把抱住离温。
“平安。”
离温也回抱住她。
“平安。”
柳烟跟着柳司颉上了马车。
“柳烟”和小桃上了另一辆。
两辆马车载着人，一个驶向皇宫，一个驶向长远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