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爱普利联系库尔利教授，说自己最近有更重要的事情忙，等有空再来找他。库尔利教授没来得及回答，爱普利挂掉了电话。
无所谓，大不了就延毕。
现在爱普利对“大众点评”更感兴趣。人类史里关于“大众点评”的发展历程相当简洁，就像一篇只有大纲的小说。要将想法化作实际，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
乘坐飞艇期间，爱普利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整理思路。
之后，她跟凯特和门淇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下了飞艇，便兵分两路。凯特和门淇查看巴巴德大学论坛收到的私信，逐一回复，爱普利去验收“爱鸟天堂”唯二的正式员工A“网站运营与维护”制作的新网站“大众点评”，以及准备后续工作需要的物资。
面试场所选择就地取材，爱普利找观鸟社团暂借活动室，在午休期间进行了简单的面试。要求不高，主要是关注面试者是不是诚心想来干活的。
除了一开始露面，爱普利就匆匆离开，留下凯特和门淇搞面试。
流浪经验也是另一种意义的财富，饱尝人间冷暖的凯特学会了看人。而门淇身为餐饮从业者，跟各种顾客打交道的经验也不赖。把面试工作交给他们，爱普利很放心。
意外的是，最终通过面试的人员里包含了门淇——又当裁判又当选手？
“前些日子没注意开销，现在手头有点紧。”门淇解释，“我可是干劲满满，你就等着被我掏空钱包吧！”
“也行。”爱普利点点头，伸手拦住凯特，“有别的事情交给你办。”
新租的办公室布局是标准的格子间，可容纳10到15人，适合小团队。必备的办公用品已经配置完毕，比如电脑、打印机、传真机、扫描仪、固定电话等等。就差来点绿植装饰一下，提升办公场所舒适度。
听完爱普利的交待，凯特似乎欲言又止。在爱普利的追问下，他环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压低声音。
“师父……为什么不再叫我‘小风筝’了？”
自从他获得猎人执照，跟着爱普利进行生物调查，爱普利就不再叫他“小风筝（kite）”。他大概知道答案是什么，却仍想亲耳确认——就像流浪狗被收养后，总想确认主人是否真的会一直留下。
“你已经是职业猎人，能够独当一面了呀。”爱普利回答，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
意料之中的答案，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蓝色鸭舌帽的帽檐挡住凯特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嘴角。
为了让风筝飞得更高更远，爱普利早早地剪断了风筝线。
可是……断线的风筝失去了线的牵引，即使能短暂地乘风而起，最终也会因风力变化或迷失方向而坠落。
银色长发遮住他眼底的失落。那是被再度遗弃的流浪狗才有的神情，明明已经习惯了温暖，却要突然重回未知的荒野。
鸭舌帽多出一份重量，爱普利将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几乎隔绝了他全部的视线。
“如果你愿意的话，私底下继续叫你‘小风筝’也不是不可以。”爱普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凯特的身体微微一僵，仿佛被电流击中，原本紧抿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却又很快被帽檐下的阴影所掩盖。
“好。”他轻声说。
下午两点到四点是餐厅的客流低谷期，最适合谈业务，必须抓紧时间。
由门淇领头的地推们，头戴小黄帽，身着印有“大众点评”的黄色小马甲，胸前挂着拍立得相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为了防止采集到重复的餐厅信息导致白跑一趟，众人事先约定了负责的区域。
“您好，我是‘大众点评’的推广专员。”门淇递出网站的广告小卡片，“我们平台专门帮优质餐厅做线上推广。一戒尼都不收，只需要登记餐厅的信息，我们就能帮您生成专属页面，表格我帮您填，您看这样方便吗？”
“不收钱？”老板双手抱臂，无视了门淇手中的卡片。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生意人不能不懂的道理。
“我们平台靠的是顾客评价带来的流量。”门淇将早就准备好的话术和盘托出，“打个比方，当顾客在您家店写了好评，我们会把这条评价推给更多用户，他们点击后，平台就能获得广告收入。对于您来说，加入平台等于每天有专人帮您收集顾客反馈，还能获得免费推广。评价量越多的餐厅，搜索排名越靠前，生意自然就来了。我们不收钱，是因为您生意好了，平台才能持续发展。”
老板终于接过卡片，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卡片中央印着加粗的大号字体：发现美食，畅想美好生活
下面是小一号字体的介绍：大众点评致力于帮您发现和分享美食，我们相信每个人都是美食家，每个人的点评都有价值。
卡片的反面印着搜索网站的方式和详细网址，以及联系电话。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如果不满意，您随时可以终止合作，我们会删除餐厅信息。”门淇最后补充道。
说服了老板，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
门淇从挎包里拿出文件袋，抽出一张表格。
餐厅名称（必填）：
餐厅地址（必填）：
餐厅联系电话（选填）：
餐厅介绍（选填）：
特色菜（选填）：
优惠活动（选填）：
备注：
————
附件：门店照片
若想偷懒，根本不用与餐厅老板交流，只要在餐厅门口拍张照，然后填餐厅名称和地址就能完事。如果出现这种极其不负责任，还想刷钱的混子。不好意思，爱普利可以读档回到几小时前，在发放统一装备的时候以“看不顺眼”将其踢出队伍。反正爱普利的我行我素在整个巴巴德大学都很有名。
或许是运气好，或许是凯特和门淇确实会挑人，当日结算工钱的时候没有出现爱普利无法容忍的混子。
餐厅信息录入网站越快越好，第一天白天收集信息，晚上才能开始录入信息。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双倍工资让爱普利从人才市场临时雇佣的打字员都充满工作热情，包括喜提加班费的正式员工A“网站运营与维护”和正式员工B“内容审核与策划”。
正式员工A要保证录入工作顺利进行和测试搜索功能，正式员工B则负责校验录入的信息是否有误。
“等‘大众点评’做起来了，我立马招新人接替你们原先在‘爱鸟天堂’的工作。”当然，爱普利没忘记给两位正式员工画饼，“到时候，你们就是带领新人的‘组长’了，工资肯定会涨。这次创业，处处烧钱，公司也不容易。但你们是和我一起开荒打草的老员工，我们就是一家人，我爱普利亏待谁，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两位员工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员工A：“虽然学姐联系最好的律师事务所，租最好的服务器，只给我们发平均工资，但我们就知道跟着天才学姐总有一天能飞黄腾达！”
由于“爱鸟天堂”半死不活的流量，服务器空余的带宽用于“大众点评”也绰绰有余。在决定二次创业之前，服务器唯一的好处是带来了网站速度很快的良好口碑——聊胜于无。
爱普利：“啊？原来你们留下不是用爱发电啊！”
员工B：“巴巴德大学的文凭，找个大公司上班还不容易，我们就是冲着创业才追随学姐的！”
“你们……你们也太有眼光了！”爱普利激动地按住两人的肩膀，“跟着我好好干，大家一起发财！”
哎呀，办公室里居然忘了最重要的发财树，待会叫凯特补上！
众人日以继夜的工作下，除了没有门店的小摊贩，两千多家餐厅的信息悉数录入网站，第一阶段暂时告一段落。
身为体恤民情的老板，爱普利深知团队辛劳，邀请所有参与工作的人员吃了一顿饭，餐厅选的是门淇看中的一家。
“来都来了，大家可以用我们网站搜索这家餐厅，多写些评论！”趁此良机，爱普利不遗余力地开始第二阶段工作。
目前，网站上已经有了少量顾客评价，绝大多数是好评，应该是餐厅老板推荐店里的顾客写的。
不管怎么说，首要目标是提升顾客评价的数量，点进网站的用户才更有互动的积极性。
“我也会跟朋友推荐这个网站！”一名即将转正为“内容审核”的打字员颇有眼力见地举手应和，“让我多点一个菜，老板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大家别客气！菜单上的都可以尝尝，这家餐厅不是我开的。大家尽管写，就按照真实想法写！”爱普利笑着回应。
包厢里的气氛愈发融洽。
第二阶段的推广工作主要面向餐厅顾客，爱普利挑了两个地推改做线上推广，到各个论坛发帖拉新用户。线下的推广比较简略，就是在人才市场招一些人去发传单。即使路人不接传单，那些头戴小黄帽，身着印有“大众点评”黄色小马甲的人员，本身也是流动的广告。
为了激励用户写评论，每写一条评论并且通过审核，就能在网站上抽奖。特等奖一台电脑，一等奖电视机，二等奖微波炉，三等奖电饭煲，四等奖自行车，五等奖保温杯、电子表或者收音机，六等奖圆珠笔或者笔记本。
“对，就是这样，做一个抽奖转盘的效果。”爱普利对着员工A的电脑屏幕比划，“下面滚动显示抽到奖的用户名。不要显示全名，中间用星号代替，保护用户隐私。”
民以食为天，比起相对小众的观鸟，人们更容易关注日常生活信息。
一周内，注册“大众点评”的用户数就远超“爱鸟天堂”，网站的维护和运营工作也变得繁重起来，员工A不堪重负，急需有人接替员工A在“爱鸟天堂”的工作。
关于人选，员工A打算介绍同校的后辈过来。
“不。”一听是校友，爱普利立刻否决，“不需要这么高的学历。社招，高中以上文凭就行。”
顺便能把工资打个八折。
“学姐你越来越资本家了。”
“什么？”
“开源节流，这就是老板该做的！”
“哦，对了，你现在是公司的骨干人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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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的代码和算法都出自你手。”爱普利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随着公司走上正轨，有些流程也得正规化——竞业协议和保密协议签一下。”
员工A僵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
他的态度恭敬起来，分明叫道：“好的，老板。”
老板和打工人终究不是一个阶级。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当天深夜，员工A在个人博客悲伤地写下这一行文字。
1L
cα肩冭怱怱：沙发
2L
殘憶：神马玩意
3L
男人永卟言败：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4L
沉蒾~媄：飘过
“……”
睡吧，打工人，明天还有代码要写呢。
“……”
该做的推广工作都做了，公司人员也配置完毕，接下来就可以安心等待网站数据的积累。
通过做地推充实了钱包的门淇走街串巷，开启新一轮美食寻访。凯特自由活动中，大概是在练习剑术或者念的修行。爱普利决定先回学校一趟，见见被放置已久的库尔利教授。
钻进汽车驾驶座，关上车门，爱普利正准备扣上安全带，若有所感地瞟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
镜中映出一抹突兀的剪影——不知何时，后排竟端坐着一位“乘客”。
纯黑色的眼，纯黑色的发，纯黑色的衣服，将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寒光一闪，爱普利已经手握匕首，刺向那个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影。
什么东西也敢装神弄鬼？！jump scare不是放进【屏蔽列表】了吗？！
人类的体温与切实的触感包围住爱普利的手腕，生生截住了这记凌厉的突袭，爱普利瞳孔放大，注视着从对方额头缓缓蜿蜒的血线，猩红如蛇，顺着鼻梁骨一路向下，将那张瓷白无瑕的脸庞撕裂成两半。
对方的反应十分迅速，却低估了爱普利的力量，等他补上第二只手来钳制爱普利的手腕，锋利的刀尖已然刺破了他的皮肤。
“爱普利。”淡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对方身体后仰，松开手，直至背部稳稳贴上座椅靠背，以毫无防备的姿态直面爱普利，“好久不见，我是库洛洛。”
库洛洛？
爱普利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眼前这个身形修长的少年，与以前眼睛圆圆的小不点重叠起来。
依稀可辨的是他脸颊残留的稚气圆润，眼睛的变化则最为显著。或许是因为垂在额前的刘海投下的阴影造成了错觉，缺乏光彩的漆黑瞳仁显得格外阴郁，透出攻击性与压迫感，正如爱普利刚才刺向他的匕首。
尽管不是非常认真，但爱普利的那一击其实带有杀意。
所以说jump scare真的很讨人厌！
“我记忆中的库洛洛不会这么没礼貌。”爱普利缓缓收回匕首，语气冷硬如冰，眼神却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逡巡。
库洛洛突然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冰雪消融般的微笑，周身的阴霾与紧绷瞬间一扫而空，好像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不过是爱普利脑海中短暂的幻觉。
“抱歉。”库洛洛用手背擦去脸上的血迹，声音轻柔而诚恳，“让你产生了不愉快的误会。”
误会？误会大了！放在电影里，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从背后勒司机脖子的谋杀剧情！
爱普利的手指在匕首柄上轻轻摩挲，她盯着库洛洛那张在微笑中显得愈发柔和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话快说。”爱普利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库洛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刀柄朝外递给爱普利，动作莫名带有仪式感。
“该做的事，我都做完了。”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仿佛在叙述一件早已尘埃落定的事。
啊——
这是她离开流星街之前，库洛洛宣布复仇计划时，她亲手交给库洛洛的匕首。如今，它再次回到她手中，意味着库洛洛已经找到逃走的凶手，完成了复仇。
“知道了。”爱普利接过匕首，随即转身坐回驾驶座，“没别的事就下车，我很忙。”
库洛洛将视线投向车内后视镜，与爱普利的目光在镜中短暂交汇，两人的眼里都看不出情绪。
“还有另一个属于过去的谜题，”库洛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试过所有的解法，最后——”
库洛洛顿了顿，视线依然停留在后视镜中。
“我想到，这个答案只有你能告诉我。”
库洛洛的声音和表情凝固在那里，就像一幅静止的画。车内只剩下引擎轻微的嗡鸣声，以及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作为回应，爱普利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流星街存在石油——这件事，是你散播出去的吗？”库洛洛轻声发问，如同喃喃自语。
“？”她的反应简短而模糊，显然需要库洛洛的进一步解释。
【存档120 车内-谈话-已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