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县的灾后重建工作刚刚起步。
深更半夜,所有人都在熟睡。
容玥回到富阳县的时候,看到百姓三五成群的在帐子中依偎着,睡得很安静。
无虑和人抬着朱晨的尸身回到县城外,将尸身安置在办公的营帐外面。
“容小姐,怎么办?”
容玥看了一眼,轻声询问:“孩子呢?”
无虑:“派人去领了。”
容玥嗯了一声,“让他看看他父亲最后一眼,安排后事吧。”
富阳县县丞收到通知领着孩子赶过来,看到被白布盖着的人,脸色一变。
“好好的人怎么?怎么会这样?”
朱晨的孩子叫朱笙,今年十一,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
他掀开白布,看着自家父亲面无血色的脸,看容玥的目光带着质疑和不解,“我爹……怎么回事?刚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他朝容玥嘶吼着,说到最后已经开始破音了。
“抱歉……是我的错……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容玥手足无措的看着朱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小少年狼狈的倒在地上,“我爹死了啊!死了!这就是你们给我的交代?”
朱笙质问容玥,县丞的脸色一变。
他和朱晨搭档数年,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心里总归是有些偏驳的。
他怕朱笙会激怒容玥。
像容玥这种高高在上的贵人,一言不合朱笙便会落得和他爹一样的下场。
这是朱晨唯一的孩子,他得护好他。
县丞这么想着,朝容玥解释道:“容小姐别和他计较,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他……他收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太惊讶了。”
容玥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县丞和朱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笙抬头,眸子如小狼崽子般死死的瞪着容玥。
他转身离开。
“欸!笙儿!”
县丞歉疚的看了眼容玥,转身去追。
少女站在原地,呼吸略显急促,她自己不知道的是,她的脸色煞白,唇色苍白到几乎透明。
无虑看着容玥面露担忧,“容小姐,您先回去歇着,后面的事情交给属下来办。”
容玥勉强的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好。”
当今的富阳县正处于乱中,死了无数的人。
这种葬礼自然是一切从简。
但朱晨怎么也是富阳县的父母官,所以无虑专门带人操持了个帐子,设了个灵堂。
无虑朝容玥复命。
“容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按照当地习俗,需要停灵三日。”
容玥换下从前惯爱穿的黑衣,穿了身白衣。
“我去给他上柱香。”
无虑张了张嘴,“容小姐,别去了。”
容玥看了无虑一眼,眼底带着不解。
“为什么?”
无虑摇了摇头,“外面传的不好听。”
灵堂设在离着办公的帐子不远的地方。
二人刚出去就听见外面的窃窃私语。
路过的百姓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怎么回事?朱县令昨日不还活得好好的?”
“你不知道吧,京城来的贵人权势滔天。”
“知道啊,这和朱县令的死有什么关系?”
“听说是得罪了京城来的贵人,被杖毙的。”
“果然是盛京城的贵人啊,朱县令这么好的人,一言不合就……不行,咱们一定得给朱县令一个交代。”
无虑脸色一变,方才虽然有传言,但传的还没这么难听。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流言就变了味了?
无虑冷着脸看着他们,“这些话是谁和你说得?”
百姓倒也不怕无虑,一脸的义愤填膺,“怎么?你们能干,我们就不能说了?我烂命一条,老婆孩子都死了,你大不了把我也弄死!你们盛京城来的人就是高贵!我们的性命卑贱如草芥。”
无虑:“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弄死你们了?”
有个三四十的中年男人看着无虑,突然转身道,“朱县令是个好官,不应该死得不明不白!”
“对,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有人道:“咱们写封血书递到盛京城,送到摄政王和陛下跟前!为朱县令讨个公道。”
这时候有人说了:“可听说这个容小姐身份尊贵呢!万一摄政王包庇她呢?”
“摄政王包庇她?还有咱们风国万千清官呢!我就不信前朝这么多大臣也包庇她。”
容玥的额前渗出冷汗,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轰鸣声,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容小姐。”无虑赶忙搀扶住容玥。
就在这时,帐子里冲出来个小丫头。
小丫头冲到一个蓝衣男子跟前,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就是你欺负我姐姐的?”
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手劲很大,男人不设防,被推的踉跄了一步。
他低头看着月奴,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转头和百姓道,“你看看,还有没有王法了?她竟然恶人先告状!”
“够了!”
县丞这时匆忙赶来,他看着蓝衣男子,“张二,我知道你朱县令帮了你许多,你为朱县令的死打抱不平,但是朱县令的死是个意外。怨不得容小姐。”
张二:“怎么就是意外了?朱县令和他出去了一趟,他就死了,你让我怎么相信是意外。”
容玥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回了帐子。
张二还在喋喋不休,“你看看她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心虚!她就是对不起朱县令。”
县丞瞪了张二一眼,心里越发七上八下,“你就不怕丢了小命……”
张二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烂命一条不在乎,而且!法不责众,县丞大人。”
“就是啊法不责众,县丞大人您和朱县令关系这么好,不想给朱县令讨个公道吗?”有百姓这么说。
县丞压低声音,左右看了一眼,“是不是朱笙那小子和你说什么了?朱笙人呢?”
张二:“朱笙?我没见过他啊!”
县丞现在心里有数了。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容玥所在的帐子,目光满是担忧。
坏了,要出事儿了。
要是让上面那位知道富阳县的百姓这么为难他的女人,他会不会……
容玥烦躁的坐在帐子里,她的听力太好了,外面的喧闹争执尽数落在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