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痕急忙起身让吴生去查这个“德顺”,冷不丁与突然进屋的刘祈年迎面相遇。
刘祈年,大理寺卿,也即谢无痕的上峰。
刘祈年吩咐:“我来接手这桩案子,你去忙别的吧。”
谢无痕:“……”
刘祈年一脸无奈:“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可是皇上的口谕。”
谢无痕试图解释:“大人,你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定能找到凶手。”
刘祈年夺过他手里的市券,笑了笑:“我也想给你时间找到凶手,可是没用啊,皇上都说了,即刻让你从大理寺的繁杂事务里脱身,他有更重要的差事交给你。”
他说着扫了几眼手里的市券,语带不屑:“这不过就是个商贾被杀案,哪里比得上皇上的事要紧。”
谢无痕不想再争辩,抱拳施一礼后转身走出了公房。
刚行至门口,便见前来传旨的赵富,“谢大人,皇上传您进宫。”
他试探问:“皇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赵富笑了笑:“也不是啥急事,许是又得了新茶,想叫谢大人去未央殿品一品呢。”
谢无痕不禁疑惑:“仅仅只是品茶?”
若仅是品茶,又何须让他从“繁杂事务”里脱身?
赵富压低声音:“老奴估计还是多福娘娘那件事,皇上似等得越来越急了,昨个儿梦里都在叫娘娘的名字呢。”
他深吸一口气,已是心中有数。
道了声“多谢”后,随赵富坐上了进宫的轿辇。
未央殿里,皇帝刚煮好茶,便见谢无痕提步入殿。
他笑了笑:“正好赶上这一口,快来品一品朕新得的茶。”
谢无痕躬身行礼,随后便坐到皇帝下首的位置。
皇上亲自为他斟茶,他随即细品了两口。
“味道如何?”皇帝问。
“清新的甜味里带着微苦,好茶。”
“你看看,还是子谕厉害,随便饮两口便能精准地说出滋味来,比赵富这老东西强多了。”
赵富哈着腰陪着笑脸:“老奴哪能与谢大人相比,谢大人乃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老奴不过就是个卑贱如泥的奴才。”
皇帝朝他扬了扬手,“都先退下吧。”
赵富垂首应“是”,领着一群宫人退下了。
皇帝挑眉,吐了口浊气,“昨日朕召见了二皇子,这茶便是他送来的。”顿了顿,又说:“倒是让他费心了。”
谢无痕附和:“据说二皇子此次赈灾凡事亲力亲为,安顿了不少饥民,颇得当地百姓感念。”
皇帝“嗤笑”一声,拍了拍宝座的扶手,“盯上朕这把龙椅的人,哪个又会是省油的灯?”
谢无痕一顿,不敢接话了。
皇帝饮了几口茶水,自顾自说下去:“不过好在灾情算是稳住了,于国于民皆是幸事。”
谢无痕答:“皇上英明神武,万民归心,梁国必将迎来又一个太平盛世。”
“子谕也开始在朕面前说这些套话了?”
“臣不敢。”
皇帝叹了口气,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朕如今年纪大了,时间也不多了,心里唯一遗憾的事,便是没能找到多福。”
谢无痕伏身跪地:“是臣无能。”
“平身吧,无须这些虚礼。”
谢无痕道了声“多谢皇上”,随即起身坐回原位。
皇帝提起茶壶给他满上茶水:“朕已跟刘祈年吩咐过,不得将你拘在大理寺繁杂的事务里,须得让你腾出手来专心办朕的差事。”
他回:“刘大人已与臣说过。”
皇帝“恩”了一声,问:“这些时日事情可有进展?”
“回皇上,有些许进展,那位叫顺子的太监出宫后并未回老家,所以未能从抚州找到相关线索,但臣又想到,多福娘娘的茶艺精妙绝伦炉火纯青,入宫前必曾师从高人,故尔,臣现下正在寻找二十年前的茶道高手,或许能从中找到关于娘娘的线索。”
皇帝思量片刻,道了声“好”。
随即语气变得肃穆:“朕还给你半年时间,若半年后仍找不到多福的消息,朕唯你是问。”
谢无痕垂首答:“臣遵旨。”
从未央殿出来,天色阴沉了些许。
初夏的天气说变就变,眼看就要下雨了。
赵富拿了把雨伞出来,“谢大人带上吧,免得淋了雨。”
他摇头:“不用了,多谢公公。”
赵富笑了笑:“那老奴送送谢大人。”
二人前后脚走下殿前台阶。
刚穿过前堂的拱门,便一眼望见甬道上跪着一名男童。
那男童身形单薄、脑袋微垂,连发髻都梳的歪歪斜斜。
一名老宫女正在数落男童:“五皇子啊,老奴早就告诉过你宫里乱跑不得,尤其是这前堂,乃是皇上和大臣们议事的地方,你咋就不听呢,咋就随便往这儿跑呢,今日幸好只是被皇后娘娘撞见,若来日被皇上撞见,可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男童深深垂首,沉默不语。
谢无痕一眼认出老宫女乃是皇后跟前的庆嬷嬷,不由得提步走了过去。
赵富却精明地闪身躲到了拱门后头。
庆嬷嬷朝谢无痕施了一礼。
他抱拳回礼,随口问:“发生了何事?”
庆嬷嬷尴尬地笑了笑:“五皇子淘气得很,成日里各处瞎跑,今日都跑到这前堂来了,老奴正替皇后娘娘管教他呢。”
谢无痕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庆嬷嬷乃后宫之人,不也跑到这前堂来了?”
庆嬷嬷理直气壮,“老奴自是陪皇后娘娘来置换宫中各处花草的,这可是皇上允许的事,可不是随便乱跑。”
皇后擅弄花草,并时常将自己侍弄的花草安置在宫中各处,这是前朝后宫皆知之事。
谢无痕笑了笑:“是谢某多虑了。”
他随即看向跪地的五皇子,正好那五皇子也抬眸看他。
两人目光相接,五皇子迅速地垂下了脑袋。
小小的人儿,缩着单薄的肩膀,看上去如无依无靠的雏鸟。
“即便犯了错,那也是出身尊贵的皇子,也不该在人前罚跪。”谢无痕上前扶起了五皇子。
庆嬷嬷垮下面色:“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大人管得……是不是也太宽了些?”
他淡然回:“若嬷嬷不服,咱们现在便可去未央殿找皇上评理。”
庆嬷嬷一哽,霎时无言,她可不敢去皇上面前论理。
“谢大人好气势啊,这是想拿皇上来压本宫么?”皇后突然从甬道旁的宫殿走出来,一身华服,高高在上。
谢无痕忙抱拳施礼:“微臣不敢。”
庆嬷嬷与五皇子也赶紧躬身施礼。
皇后年过五旬,却也风韵犹存,一张脸看似优雅和善,实则工于心计笑里藏刀。
她看了谢无痕一眼,又扫了眼五皇子:“若非看到智儿年幼丧母,本宫才懒得费心管教他,如今倒是吃力不讨好了,谢大人你说是不是?”
五皇子名赵智,乃皇帝酒后临幸的一名宫女所生。
生产不久宫女重病亡故,赵智便被寄养在皇后名下。
谢无痕答:“微臣不敢置喙。”
“不敢置喙?”皇后笑了笑:“谢大人刚刚不还振振有辞吗?”
谢无痕答:“管教子女乃家事,皇子尊严乃国事。”
“看来,对与错全凭谢大人一张嘴啊?”皇后面露不屑:“罢了罢了,本宫不过一后宫妇人,耍嘴皮子的功夫自是比不过你们这些朝廷重臣,今日看在谢大人的面子上,智儿的处罚就免了吧。”
赵智连忙跪地磕头:“谢母后开恩。”
皇后满嘴机锋:“谢母后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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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该谢这位谢大人。”
谢无痕也垂首:“微臣不敢。”
皇后斜睨着他:“今日有幸遇见谢大人,本宫倒想打听一件事。”
“娘娘但说无妨。”
“听闻谢大人在帮皇上查案子?”
“回娘娘,是。”
“不知查的什么案子?”
“恕臣不能透露。”
皇后的眸中溢出一抹冷光:“莫非是想翻出什么旧案来?”
谢无痕坦然迎视她的目光:“莫非娘娘对臣所查案件心知肚明?”
当年那位多福娘娘不就差点死于这位皇后的谋划之中么!
皇后朝他逼近两步,语气变得低沉:“谢大人当知道,在这皇庭里须得讲究分寸,须得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
“娘娘这是在警告臣?”
“本宫是想告诉谢大人,不只这皇庭里有旧事,你谢家也有旧事,纵使院墙再高,定也关不住谢家那件丑闻,就怕稍有不慎,便在京城传得满天飞。”
她不是在警告,她是在威胁!
谢无痕兀地握拳,眸中溢出森森寒意。
皇后笑了笑,“谢大人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吧,本宫也乏了,先回去歇息了。”说完带着庆嬷嬷往后宫的方向行去。
甬道里只剩了赵智和谢无痕。
起风了,雨却没落下来,天边最厚的那块乌云已徐徐飘远。
赵智仰着脑袋看他:“谢大人,刚刚谢谢你。”
他语气温和:“五皇子无须与臣客气。”
又问:“五皇子为何要来前堂?”
赵智撅了撅嘴,一副气恼的模样:“我想去找父皇。”
“为何要找皇上?”
“我想要穿新衣裳、还想有人给我梳发髻,而且我都八岁了,我想要读书识字。”
谢无痕闻言一怔,看了眼他身上的旧衣裳以及头上歪着的发髻,疑惑问:“五皇子不是养在皇后名下么,未必……没人管五皇子的饮食起居?”
小小人儿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皇后才不会管我呢,而且她还说,我出身卑贱,父皇也不会管我。”
谢无痕心生怜惜,却对皇家之事也莫可耐何。
他转身看向拱门,片刻后,赵富缓缓走了出来。
他问:“赵公公,刚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可有法子?”
赵富向来不愿多事:“老奴不过是个奴才,能有什么法子?”
“可这毕竟是皇子。”
“可这也是皇后名下的皇子。”
皇后如今已有太子,断然不会再将别的皇子培养成太子的对手。
但凡赵富敢在皇帝面前多嘴,怕是再没命在这宫里混下去。
毕竟皇后背后是周平,周平却是皇帝也不敢擅动的人。
谢无痕思量片刻:“要不这样,你先找个有些学识的内侍来照料五皇子,除了负责五皇子的饮食起居,平时还教一教五皇子读书识字,旁的,我再寻机会在皇上面前说说。”
赵富总算点头:“也行,老奴这就去找找合适的内侍。”
赵智目露感激:“你们都是好人。”
谢无痕笑了。
赵富也笑了。
从皇宫出来,已是用午膳的时辰。
吴生大步迎上来,“头儿,要不要回府用膳?”
“暂时没空回府。”
谢无痕提步走向马车,边走边问:“查茶艺大师的事,可有进展?”
吴生苦着一张脸:“这几日不都在查杜玉庭被杀案么,茶艺大师的事……便没顾得上。”
他冷声吩咐:“不用再管杜玉庭被杀案了,全力追查二十年前的茶艺大师,之后再将名单给我。”
他只有六个月时间了!
他亦不会受皇后胁迫。
至于谢府的丑闻,他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