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拖拽阿朱的动作粗暴无礼,在他们手里,阿朱像物件似的可以随意摆布。她半途试着重新抬起左腿,可左腿伤势过重,不仅动弹不得,深裂的伤口处大股大股涌出来的鲜红血液。
阿朱慌乱地胡思乱想,以为自己会被这两人带到什么地方私下处理了,可他们竟然将她带回了原本的住处。
一切似乎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分别,床榻干净整洁,地上都找不出灰尘。阿朱艳丽,唯一不足的是衣柜门没能好好关着,半掩这露出里头的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阿朱还记得那时走得太急,她行李简单,几乎没多想便全扔进了行囊里。
柜子如今没有东西,两扇柜门半掩,露出的门缝黑黝黝的一片,像黑暗中伺机而动将小鹿吞噬殆尽的山鬼怪物。
两人干净利落的将阿朱扔在地上,阿朱抓住空隙,挣扎着捂住大腿往前爬了爬。还没爬出两步,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手里握着锤子大步朝阿朱过来。阿朱犹如陷进猎人不知的陷阱中的兔子,浑身机敏警戒地背靠着柜门。
仅仅只是出神了几秒,那人已经走到面前。阿朱惨叫一声无法忍受地闭上双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她以为自己面临的会是钻心的疼痛,可过了会儿,整个身子却被人猛地一推。
后面的柜门被撞开,几乎是眨眼间,阿朱整个人倒进了随之大开着的柜子里。
柜子是下人用的,里面的空间算不上多大。
阿朱捱着浑身骨骨头被拆卸的疼痛和麻木,手脚蜷缩起来,足足占了柜子大半的空间。她沉浸在面前之人要取走自己性命的恐慌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手已经搭在了柜门的铜环上。
“砰!”
眼前的光亮瞬间消失,柜门打造得没有缝隙,阿朱睁着眼睛,眼前却只有无边的黑暗。
她猛地在狭小的柜子里跪直起身子,膝行两步,双手用劲力气拍打柜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要做什么……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阿朱嘶声力竭地求救,可柜门外只是传来铁链和铜环的碰撞声。
“关起来让她自生自灭得了,活不了多久的。”
“师父责罚怎么办?”
“没事,谁还记得这个小丫鬟。”
“吵死了。”
……
阿朱的求救声越小,外面的人声在脑海中就变得愈发清晰。她猛地扑在柜门上,试图让外面的人肯定自己是存款。
侧脸将身子贴着两扇门,阿朱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然后衰弱地祈求外面还有人声。
她等啊等,没等来活人,自己被紧紧捂住的脸由于不能呼吸而变得通红,指缝间难以抑制地露出几声呻吟和哭声。
保持这样的状态没一会儿,阿朱便猛地撒开手,大口呼吸着。
工匠打出来的柜子严丝合缝,里头闷热狭窄,活人根本无法伸展身子。
阿朱大口地喘息着,黑暗让身体一阵阵的痉挛抖个不停。她呼吸了会儿,渐渐地终于开始感到不对劲。
她的头很晕,紧绷的身躯并没有因为自己松手呼吸而变得轻松。
阿朱慌了神,一下口鼻并用,开始竭尽全力摇晃柜门和柜身,她试图破开柜门或者依靠自己的重量让柜子倒在地上,砸掉烂掉破损出一个供她逃出生天的通道也是好的。
柜子里的空间很小,无法视物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阿朱像关在木匣子里的鼹鼠。十指指甲拼命在粗糙的木头上抓挠,直到抠出血痕,逐渐稀薄的空气也变得愈发珍贵,以至于她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落声响。
她每一次的用力都使得每一次的呼吸像是把布满倒刺的鞭子吞进去来回摩擦,直到磨烂喉管和五脏六腑。
柜子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小,里面,阿朱的身子渐渐滑落,她没有力气再支撑自己跪坐起来。
因为黑暗,阿朱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她无力地靠在门上,清醒地意识到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眼皮沉沉耷拉着,她想睡觉。四肢从挣扎变为麻木,早已磨烂的手指无力地抠抓着自己的脖颈,试图挣扎着让自己多呼吸到一点空气。
眼前的黑暗逐渐消失,细碎的金花小小的一朵朵开在眼前。
阿朱笑了笑,眼角滑落泪水,抬手朝黑暗的空间里伸手轻轻抓了一把。
“嗯,抓不到。”
她喜欢的好像总是抓不到。
阿朱的眼睛转到哪儿,金花就跳到哪儿。
真讨厌,那些漂亮的金花明明就在她面前可就是不肯过来。不外化的愤怒慢慢变成平静和委屈。阿朱想,算了,不是我的就算了。
眼角最后留下一滴泪,阿朱看不到的地方,双手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几乎露出骨头。钻心的疼痛潮水般褪去,意识昏迷前,阿朱好像听到了赵渡生的声音。
她好久没见过他了,也罢,他应该能过得很好吧。
原本装衣服的小柜子此时此刻在阿朱周围变成无边无际的深海。阿朱像沉入深海里无法辨别方向,去不了岸边的船只。
直到深海将她吞没,一种奇异的轻盈感包裹住阿朱的全身。最后那口没能钻进胸腔的空气堵在喉间,成了永远都发不出声音的呜咽。
阿朱死了,闷死的。
……
院子停了几只乌鸦,赵渡生数了数,一共四只。
一只带来喜悦,
一只带来悲伤,
一只带走他的母亲,
一只要带走陷入沉睡的阿朱……
他们在屋檐和树枝之间来回蹦跳,摆弄嘲讽的姿态高高在上,对这一出好戏早早预备好,静静等待在此处。
温暖的水流淌过阿朱的额头,下一秒,一只大手,扣住了阿朱的身体。
意识撕裂的疼痛瞬间钻进脑子,阿朱睁开双眼。
她看见了,柜子里的“自己”。
“自己”蜷缩在不大的柜子里,像孩子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稚嫩的脸蛋上具是青紫,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完整的皮肤。
她怒目圆睁,怀着极强的怨气,心有不甘地望着这个世界。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阿朱记得她,她叫流玉。
阿朱不是流玉,却在流玉的身体里活了一年。
真正的自己此刻身体有着某种近乎透明的白光,能够穿过厚重的木板,重新获得自由。生前压迫自己的窒息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身体上轻巧灵便,和一种近乎茫然的平静。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流玉的露出白骨的手垂下来,阿朱不忍心,小心翼翼地扶着那只手放回它主人的怀里。
“阿朱。”
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唤,落在阿朱耳里却掷地有声到足以震撼心魄神智。
她转过身,在看到赵渡生的那一秒,没有丝毫的犹豫,冲过去紧紧抱住。
大腿的伤仍旧在,阿朱低头看去,破烂的衣衫里,膝盖和大腿上起伏的疤痕刺目不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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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真的。
她还是带着那被人踢断骨头的伤痛。阿朱很快将痛苦抛之脑后,平静地像没事人似的趴在赵渡生的肩膀上,难以置信地说:
“我以为我死了。”
说完这句话,阿朱感受到赵渡生抬手像以前一样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熟悉的动作和带有抚慰意味的拥抱让阿朱再也忍不住压制在胸腔和喉咙的痛苦。
她没有征兆地“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红肿的眼皮下涌出,直到哭到喘不过气,阿朱推开赵渡生,伏在地上开始呕吐。
可惜,她不是人,即使吐到脸涨红发青,她都不会吐出东西。
失神之际,阿朱被赵渡生揽起,重新抱在怀里,她伏在赵渡生的肩膀上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猛烈的咳嗽后理智逐渐归笼。
赵渡生?为什么会有两个?
原先还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身子逐渐变得僵硬,啜泣声也愈发小了去直到屏住呼吸极力压制住喉的闷哼。赵渡生正要看阿朱,却听见阿朱失魂落魄地问:
“……你、你是谁啊?为什么?为什么……”
阿朱该问些什么,可历经死亡过后,她的神经变得格外敏感,她小心谨慎,害怕一切有可能的危险。
于是,她想问却害怕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能够依靠的人。
“我是不是死了。”
赵渡生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忍地露出悲伤,他突然别开头去,稳住自己的声音,叫了阿朱一声,柔声回应道:“没事,对不起……你会没事的,我会带你离开。”
阿朱当然出不去,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与赵渡生的不同。
啊,对了,她原本是在墓里,她是要等赵渡生回来的人。然后呢,不小心摔了一跤后,她变成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她的身躯冰冷青白,而赵渡生健壮沉稳身上蔓延着的是活人的香气,阿朱闻到了那股属于地面上的活人的味道。
阿朱推开赵渡生,使劲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她用了好大的劲,可是皮肤没有变红更没有感受到凡人能感受到的疼痛。
“我在做噩梦是不是?赵渡生,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不要了,我要醒过来,都不关我的事,我是无辜的,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不能这样对我,那些鬼混恨的是你们,是你们。我是无辜的。我不要在赵府了,我要去找牛贵,捡破烂也好,讨饭也好,怎么样都行……”
阿朱失神地来回摇头,不断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话。
赵渡生挟制住阿朱的动作,痛心地说:“阿朱,阿朱你听我说!你会出去的。你相信我。我来就是来带你走,我们会一起出去。”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阿朱呆愣地望着赵渡生,周身逐渐燃起的黑雾慢慢褪去,变成原来的模样。
“都是假的是不是?”
“是。”赵渡生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他牵起阿朱的手往外走,阿朱失魂落魄地跟上,屋外银灰漫天,像书卷烧出的灰又被大风吹散。
无数的乌鸦盘旋在上空,嘶哑凄厉地鸣叫着。
其中一只落在离两人最近的房檐,红色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阿朱。
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阿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赵渡生是多么聪明的人。
他比阿朱更早注意到了那些不断飞来,盘旋在他们头顶,仿佛等着撕烂腐肉的鸦群,眼底出现一种阿朱从未见过的悲伤和恐惧。
“阿朱,不要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