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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凤奴

作者:金鳞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姨娘姚雪梅年少时就跟着赵光行进了府里,她只比宋礼莲小不了两岁,二门不迈,大字不识,又是个空有一副坏心肠但没什么脑子的。再加没有孩子,因此,她在宋夫人眼里算不上什么威胁。


    赵渡生知道她一向是个随时乱发癔症的疯子,自然也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现在二姨娘如临大敌般,说话颠来倒去,瘫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浑身乱颤。


    迷雾一团团反复纠缠在眼前,却始终露不出隐藏在雾后、触手可及的事实。阿朱更不明白二姨娘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她只是赵府的一个姨娘,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纠葛。赵府树倒猢狲散,她大可以自己出去寻条活陆。


    宋夫人姗姗来迟,肉眼可见她先是骇了一跳,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镇定下来,命人将毯子盖在井口上,全程都盯着下人动作容色虽安定,但手里不断地盘着油亮油亮的佛珠。


    二姨娘眼神痴愣,她突然看向阿朱,双眼黑洞洞的没有情感,某种近乎恶毒的心思逐渐如潮水般涌出来。她伸出涂着血红豆蔻的手点了点阿朱,用一种如鬼魅般的腔调轻声低语道:


    “一定是道婆学艺不精。现在把这鬼惹恼了,它来报复!老爷,光祭祀不行,得杀了是不是,得用活人祭。”


    赵光行双手撑着拐杖,灰白的眉毛低低压下来,在眼睛压出一片黑色的阴影,叫人分辨不清神色。


    见赵光行不发话,二姨娘以为自己说准了,急忙抹去脸上因着恐惧挤出的泪水,双膝跪在地上,膝行过去双手紧紧抓住赵光行的衣摆。


    “老爷,这么久了,她都没死,有哪个能活到现在……咱们,就和以前一样,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干过。我们……”


    二姨娘边说着,脸上边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怯态,做出轻松惬意的样子仿佛是在说今天要吃什么,而阿朱只是饭桌上一盘弃之可惜的肉菜。


    阿朱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妙,她不知如何应对,呆了瞬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赵渡生移了一步站在她面前,挡住众人的视线。


    “既然它们……不肯收这姑娘的命,我们便给他送过去,免得犯了忌讳……难不成那贱人化成恶鬼,这么多年还能阴魂不散地回来害我们阖府上下不成……”


    “你说什么?”


    赵老爷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又问了一遍。二姨娘混乱的目光小心瞥了眼赵渡生,又或者说他不是在看着赵渡生,在透过那张脸看向另一个人。


    “凤奴……我怕凤奴死了,她,她来寻仇……”


    她?阿朱不清楚,可阿朱听见了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凤奴。


    阿朱注意到了宋夫人背后的贞红,她脸色很难看,肩膀不自然的向内蜷缩,大病初愈后藏不住的憔悴与虚弱。


    贞红对上了阿朱的视线,可她矮了一截似的,立刻躲闪起视线,垂下的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


    密不透风的压抑气息,让周围人不由自主地只顾着自己眼前的事。赵光行周身低沉到几乎没有空气在周围流动,直到二姨娘又开始在劝诫赵光行要选人祭祀。


    岂料她刚说出口,赵老爷原本拄着的两只手突然抬起。


    “啪”的一声巨响,赵老爷转身,一巴掌扇在二姨娘脸上。他怒目直视,打完人整个身体都在抖,喉咙里传来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原来没什么血色的脸涨成猪肝色,只能弯着脊背抚顺自己的胸膛,他略显慌乱,用难以窥见心虚的目光扫视了周围的一圈人。


    “放肆!你在乱说什么,谁准你乱说话!”


    院子里的人大气不敢出,自顾自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五石散吸了那么多年,赵光行身体本已强弩之末,只剩下用灵芝丹药吊着的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赵府后院这么多人是看在他当朝大员的身份,才矜矜业业守着如鬼坟一样的大宅院过上后半生。


    二姨娘被打懵了,一点动静没有的伏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颊,没让众人看见。


    “一个个的都没有规矩了,赵渡生,你长本事了,我把赵府教给你,你就给我个这样的交代!”


    赵光行不分青红皂白,在人前发着威,二姨娘忽地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哭起来,凄惨至极。


    她颓败至极地跪在地上,昂起头,眼里却迸出火光,任由泪珠弄花精心装扮却早已长出细密皱纹和老年斑点的脸庞,一颗颗落在地上。


    “你们一个个倒是摘得干干净净,脏活累活,恶人恶事我可没少干……她……要是她敢来害我!我就是变成鬼也要把你们拖下去。又不是我一个人害死她。”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哦,对,还有她儿子凤奴……不能只找我一个人!!”


    二姨娘发了大疯,嘴里竟然说出现场没多少人知道的豪门秘辛,恶鬼似的裂开涂满艳红胭脂的嘴唇笑着。


    宋夫人脸色骤变,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微微勾起的笑意直接僵住。赵老爷喉咙里喘着呼吸不过来的粗气,血气一下涌上头,他眼前一黑,身子不稳,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你……你……你真是……疯了!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拖下去!!”


    “我又没说错……你们撒手!”


    ……


    阿朱眼睁睁看着二姨娘被拖走。她听见宋夫人冰冷地说:“真是没有规矩了,把她给我关几天,看她出来能不能管好嘴巴……老爷,不要气坏了身子。”


    宋夫人上前轻拍赵老爷的早已上了年纪而变得弯曲的脊背,“您莫要和她一般见识,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府里不相干的都给散了吧,免得凭白惹出祸端……”


    阿朱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她往赵渡生贴了贴。宋夫人接着说:


    “既然没来取,那就不急,这得祂自己来取才行……老爷,我们有苦衷,满天神佛会原谅我们……自寻短见的人,算不到我们头上。”


    宋夫人朝赵老爷笑了笑,她慈眉善目,耳垂圆润,是极福泽深厚的长相。除了赵渡生,赵府不会有人觉得她有任何的不对。


    夜里光线暗,赵渡生本就生得白,一下便衬得眼睛愈发的乌黑,在火光下光波流转。


    井边传来某种物体重重砸落在地上的闷声,阿朱打了个寒颤,耳边血肉碾磨粘连又撕开的声音放大,清晰可闻。


    “你没事吧?”


    待众人离开,赵渡生嘴上问着就要伸手把阿朱拉到身前来,阿朱沉浸在脑海里晃动的铜铃声中,下意识地往远离赵渡生的方向躲了躲,动作幅度之大,速度之快像在躲什么脏东西似的。


    赵渡生脸上宽慰的神色不自然的僵了瞬,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继续说:“你别多想,这恶鬼…不会冲你来的,你放心吧。”


    怎么放心,怎么就不会冲着她来,就算不冲着她来也会冲着阿朱认识的人来,阿朱不信这种话。


    她唯一确信的是自从和赵渡生一起被关在祠堂后,他们看她的眼神总是格外奇怪,说尊重,绝对算不上,说冒犯,又总是保持距离,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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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赵府飘晃的孤魂野鬼。


    阿朱总是不能很好地说出或者表达出来。哦,对了,他们看她像看道婆不曾离手的铜铃,长年累月燃烧的烛台,绑在木架上千斤重的肉猪……总而言之,不是人。


    她有很多问题,可她知道赵渡生不会回答她,或许赵渡生自己都一知半解,对这偌大宅院里的前尘往事一无所知。


    “赵府是不是在养鬼?”


    所以,阿朱又问了同一个问题,至少对于赵渡生来说绝对不算难的问题。


    阿朱失魂落魄又惴惴不安的模样落在赵渡生眼里,过了很久,久到阿朱以为赵渡生就要像上一次一样搪塞敷衍她时,赵渡生薄唇轻启:


    “是。”


    阿朱散开的瞳孔渐渐聚焦在赵渡生毫无任何愧疚和难堪的脸上,她没什么表情地问:“养鬼得来的福报迟早要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赵渡生眸色深沉,他没有接阿朱的话,只是轻叹了一声,说道:“阿朱,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改变不了,也没有办法改变。”


    到底是没有办法改变,还是因为自己就身在其中,是方正棋盘上得利获益的棋子,因而,不愿意也舍不得改变。


    人大多如此,只有在真正动摇损害到自己根本利益时,才愿意说出那么点虚与委蛇的实话。


    赵渡生突然伸手紧紧握住阿朱的肩膀,对阿朱安慰地笑了笑,用极坚定的语气说道:


    “阿朱,你不一样,你和他们……以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你会有办法的。”


    阿朱神色前所未有的无辜,稚气未脱的脸庞纵然摆出了漠然,也依然不会对人生出多么厉害的压迫窒息感。


    “我改变不了,我什么都不能改变,你也不用指望着我能改变什么。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赵渡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到这个份上,他终于发现阿朱是个能对人说重话的,她并不总是软绵绵,无力可欺之人。望着阿朱脸上的庄严与肃穆,赵渡生几乎都要以为阿朱从前的害怕和尊敬都是假的。


    阿朱动了动肩膀,试图把自己的肩膀从赵渡生手下抽出来。


    “你们要杀了我也好,要把我变成李申也好,随你们。大不了就是一死,死是最简单的事情。”


    赵渡生脸色骤然变了,他猛地伸手拽住阿朱的手腕,让阿朱不能再往后退半步。夜里漆黑晶亮的眼睛盯着阿朱,语调前所未有的森冷。


    “你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以后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阿朱不喜欢这样的赵渡生,他浑身冒出的气质让阿朱想起很久以前深夜的一次见面,格外熟悉又隔得很远似的陌生。


    两个人都是倔脾气,赵渡生发完自己的脾气,阿朱索性直接不说话完事。她沉默不语的和赵渡生暗自较量,手腕不断地挣动,赵渡生也铁了心似的和她对付,不松手。


    “阿朱,会有办法可以解决的,你不要闹。我送你回去。”


    说完,赵渡生才终于松开手。阿朱手腕酸痛,她伸手揉了揉,过了会儿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


    “不用。”


    赵渡生拿她没有办法,两个人落得个不欢而散。


    阿朱再也没有心思好好的在赵府待下去了,冥冥之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在驱使着她不断往恐怖的方向想。


    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好解决,赵府不会接二连三的死人,事情正在越来越棘手,赵府养不了,更承受不了“鬼”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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