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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脚印

作者:金鳞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渡生总是神出鬼没,阿朱醒过来的第二天,一摸身旁冰凉一片,早就没人了。


    他在夜里神经质地抓着阿朱说了许多话,叮嘱阿朱好好休息其他事什么也不用做之类的。阿朱权当他夜里说胡话,迷迷糊糊打哈哈就过去了。


    贞红没心没肺地躺在床上一整天不下来,送过去的水不喝东西不吃,阿朱以为她寻死。


    一个人怎么能流出这么多眼泪,下雨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没停过,流泪也就算了,还会扯着嗓子哀伤幽怨地哭。


    阿朱没办法假装看不见听不见。索性带着贞红去外面透透气。赵府里的下人对贞红的语气神色很微妙,阿朱敏感察觉到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


    “哼,你想知道啊?我不告诉你。”贞红奄奄的脸上难得扬起得意。


    “嗯,我很想知道。”阿朱郑重地点头。


    “三姨娘很喜欢我。”


    阿朱正想问为什么,贞红环视四周,凑到阿朱耳边悄声说道:“她把我当她女儿呢。”


    尽管压低了声音,阿朱还是能听出贞红话语间止不住的得意与盎然。


    “府里一共两位姨娘吗?”阿朱只见过宋夫人,她还没机会见过府里的姨娘。


    “不对,”贞红摆摆手,故意卖关子,“那可不止两位,宋夫人、二姨娘、三姨娘、还有小少爷的生母四姨娘。”


    阿朱看着贞红一个个掰起来的手指吃了一惊。赵渡生和宋夫人相处时总是很奇怪,原来不是亲生的。贞红一说起赵府那些陈年往事,整个人又活过来了,大抵人都是爱听些嚼舌根出来的芝麻蒜皮。


    赵府根深,赵光行年岁大了身体不好,只有大夫人和少爷还在管着赵府……这些事儿任凭阿朱听几遍,她心底都觉得奇怪,这么大一个赵府居然只有赵渡生一个孩子。


    “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贞红愣了愣,随后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有的,都死完啦。”


    阿朱征征看了眼贞红,眼里闪着细碎的凛凛光芒。贞红分明比阿朱还小,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阿朱带着几分疑惑,“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贞红被驳了面子,硬着头皮发誓自己说的绝对不是假话。


    “我要是说假话,我不得好死。”


    阿朱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我信你我信你。”


    两人熟稔起来到没有一开始时那么僵硬疏离。刚下过连绵的暴雨,一路上地势矮的地方早已积起厚厚的污水坑。泥点溅到裙摆上,污水渗进布鞋里。


    花园里的莲花池里铺满了莲叶,莲花花瓣绽放得正盛,随着风,茎杆缓缓在水里左右轻晃。


    贞红拖着阿朱在花园绕圈,她要证明三姨娘真的喜欢自己。阿朱心中忐忑,万一贞红是在说大话,两个人岂不是要一起完蛋。她几次试图劝贞红算了吧,贞红反而越找越来劲。


    两人拉拽的时候,身后“咚”的一声,传来某种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二人皆是一愣,随即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摸过去。


    被柳树遮挡的池旁边,一个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湖面,对两人突然的闯入毫无反应,直到贞红小声喊了一声,女人才慢慢回过头来。


    “三夫人。”


    女人身材瘦小,皮肤发着隐隐的青白,两颊凹陷进去,孱弱病态。有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吸光了精气的油尽灯枯之感。鬓间额角的头发灰白,眼角眉梢是重重的倦怠疲乏。


    虽然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看人总有股子看死物的感觉。她腰间挂着一块玉牌,过了好半晌才慈祥和蔼地笑笑,朝贞红招了招手。


    “好孩子,过来,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三姨娘手上抓着两块石头,地上脚边用石头堆着大大的石头堆。“我猜您在后院,来看看您,您做什么呢,又在扔石头吗?”


    三姨娘弯腰重新捡起块石头,对准远离岸边的湖面,甩手扔了出去。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被砸开一个黑洞又很快合上,荡出一圈圈涟漪,水珠四溅。


    贞红看好了准头又重新塞了一个到三姨娘手里。她自作主张地也给自己挑了一块扑通一声扔得老远。三姨娘死水一般的面庞突然闪耀起光亮来,她突然放声笑出声,用鼓舞赞赏的目光示意贞红继续扔。


    贞红得了肯定,肆无忌惮地乱丢乱甩起来,三姨娘只用温和地目光看向贞红,两人此刻和睦得到真挺像一对母女。阿朱只当自己是颗树子,躲在后面一言不发。


    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冲了过来询问三姨娘怎么跑这儿来了,有没有事……


    为首的姑娘一把拉开靠近三姨娘的贞红,贞红不服气还没来得及呛回去,想伸手去争一争。不料三姨娘突然发作起来,伸手重重扇了贞红的手,丝毫没有方才两人的的和睦和体贴。


    “你是谁!!”


    参差翠绿的柳条在几人中间飘舞,小鱼在荷叶底翻腾而起又重新落下去。


    “三……三姨娘,我是贞红啊。”贞红对上三姨娘看上去冰冷、漠然的神情,脸色青红交加,带着畏惧恐慌。


    阿朱猜到三姨娘大概有些不正常因而对人时好时坏,贞红说三姨娘喜欢自己,其实对方根本记不住她。


    阿朱很久没钻在人堆里了,此刻周围的下人围上来,她下意识后退几步,远离让她有些透不过气的人。湖边的水花撞在岸边,阿朱瞥了眼,看见一个人影在水中闪烁不定,心头猛跳了几下,等回头定睛看清没什么才松了口气。


    “真是不守规矩,该做的事情不去做好,反而一门心思想着钻空子,贞红你未免太没有意思了。”


    贞红哑口无言,行了个礼,唤了一句“三姨娘”,急急忙忙地跑了。


    阿朱以为她伤了自尊心,便默默跟在她后面,没想到贞红一脚踹在花圃边缘的草上。


    “一个鬼地方,从上到下没一个好性子的人,哪里都奇怪,谁稀罕。”


    阿朱偏过脑袋想了想,应和道:“嗯。”


    “你嗯什么嗯!”贞红没好气地怼道。


    “你说的对,哪里都奇怪。”


    贞红放慢步子,气鼓鼓地挪到阿朱身边,她欲言又止最后大着胆子道:“你每天供奉那个房间里的……你不害怕吗?”


    阿朱没动,眼神却开始慢慢飘忽,她有时候觉得毛骨悚然,人生大限,生老病死,盛极必衰,无人能避。


    即使厉害如赵光行这样的人,如今不也每日浸在药物里,直到皮肤溃烂,毫无神志可言。赵府的祠堂里多的是富贵迷人眼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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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装饰,偏偏供桌上没有一个牌位,唯一的一个神龛却摆着一个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的匣子。


    “你又在乱说话了,小心被人听见了。”


    贞红连忙捂住嘴巴,往背后看了眼,“我就随便说说,没有冒犯的意思,再说了你不说谁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罢,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嘴里呢喃几句“菩萨保佑。”


    阿朱咳嗽几声,随意问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开始有人祭拜了,听他们说是什么转运的。嘶……我怎么记得最开始还不是李申来着,是个男人……后来不知道怎么找不到人了,才让李申去管着。不过你知道的,这李申也没管多久,唉,你……”


    贞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陌生而奇怪,她看着阿朱,面上陡然流露出类似疑惑和恍然大悟。


    “你、你别多想,少爷不是挺喜欢你的吗?现在你又不用管那房间里的东西了,以后自由自在,小事一桩。”


    她伸手拍了拍阿朱的肩膀,试图打哈哈躲过去。阿朱垂着脑袋没多问。


    情感的构建总是很快,贞红不再像从前那样对阿朱颐指气使,天天说些难听的话。两人相处倒是莫名其妙的十分和睦。


    小院里漆黑一片,阿朱准备合上大门,她刚放下手里的灯笼,身后传来簌簌簌的声音。她以为是风声,回头看了眼院子中间空荡荡的依旧什么也没有。


    再回过头,簌簌簌的声音重新响起来,变得急促,靠得更近,几乎就响在阿朱的耳朵边。阿朱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声音透过手掌钻进耳朵。


    阿朱拿起灯笼,一抹光亮范围不大的照亮在阿朱面前,眼前分明是空的,静谧无声。阿朱心跳如雷,没什么胆量地背对着大门,不断移着手里的灯笼,烛火摇摇晃晃,红得厉害。


    过了好半晌,阿朱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没有声音,她松了口气,还好,估计是太累了。阿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灯笼随手提着,几乎拖在地上,微弱的烛火在油纸内跳跃闪动着。阿朱弯了弯腰刚想重新提起灯笼,


    可是?


    为什么?


    她的脚边密密麻麻的……都是沾着黑泥的脚印。


    她看过去,脚印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荡开,烛光照亮的更远处,脚印正朝着阿朱一个个印在地上,''它''一步一步走过来。


    一股凉意瞬间冰透阿朱的脊背,她头皮发紧,连呼吸都忘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抬起灯笼。


    破旧的灯笼坠在地上,最后一抹亮光彻底消失,下一秒,阴森透骨的一股凉气拂在阿朱的面门,簌簌簌的声音重新响起,就像黑暗中快速游走的草蛇钻过来。


    阿朱浑身抖颤,汗水沁满额头。


    门就在后面,她要跑。


    只要动起来,转身,开门,她就能跑出去。


    阿朱抖着手粗暴地拧着大腿,她用力拧着,拧着……眼睛又黑又亮,两粒黑珠子似的闪着细细的碎光,在看不见的黑暗里盛着盈盈的惧色。


    她眼睁睁看着脚印游移过来。终于,在剧烈的颤抖中,阿朱张开黏住的喉咙,嘶哑地惊呼一声,转身“砰”的一声撞开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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