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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白猫

作者:Esperanto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怎么况野也感冒了?


    周初柠将问题归咎在前几天那场连绵不绝的暴雨上,恰逢初秋,温度起伏不定,有个不注意确实容易感冒。


    她没多问。


    “嗯,你怎么也来了?”问出这一句的周初柠下意识暗叹自己真的是被她们几个洗脑了。


    况野那双狐狸眼眼尾上翘,又露出了那种她意外见过几次的狡黠笑容:“看学姐在,我就过来了。”


    避重就轻。


    明明她问的是为什么会来当举牌员。


    但周初柠不会再问了,她也没有那么想要知道。


    两人熟稔地聊天,不过几分钟,操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伴随着几声逐渐高呼的议论,周初柠看过去,夕阳下,有两人挽着手走来。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初柠的前男友以及他的现女友。


    四人同时出现的场合已经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有不少围观群众。


    明面上不显,但随便看一眼,都能看到好几个吃瓜群众鬼祟地游走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的大拇指飞速跳跃,就没有停过。


    周初柠叹了口气。


    她真的很不喜欢置身这种氛围下。


    容易生气,又得劝服自己不要生气,然后死死闷着。


    那种感觉不好受。


    她也想在情绪不佳的时候不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想在怒火上头的时候能发泄出去,而不是强迫自己冷静,再事后消化。


    她能安抚病人安抚朋友,却很难安抚自己。


    周初柠不想搭理他们,但很显然钟时屿不这么想。


    他们几乎是在进场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两人的存在。


    这不是缘分,是孽缘。


    四人都这么想。


    钟时屿本来想过来和她说些什么,被魏雨婷拦住了,她娇嗔的尾音带着钩子,对钟时屿来说是莫大的魅力。


    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想听点撒娇和讨好的话——


    当着他一帮兄弟的面。


    跟养狗似的。


    你摇摇尾巴,好吃的就都给你。


    周初柠不需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只希望有一段平等的恋爱关系,无论是撒娇,还是带有目的的讨好,那都不应该被用来当做炫耀的工具。


    就应该水到渠成,理所应当。


    亲密行为也是。


    负责练习的老师还没来,随着人越来越多,陆续分成几个小团队,凑在一起聊天消磨时间。


    周初柠又听见况野咳了几声,脑子里突然冒出点不切实际地幻想:“你不会这几天下雨都是开着机车冒雨来学校的吧?”


    应该不至于吧......


    机车搭配雨衣很丑,不穿雨衣就是纯淋。


    周初柠问完就后悔开口了,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蠢。


    正当她以为这个话题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况野顶着不算很重的鼻音回答:“嗯......有过一次,就因为那次,然后感冒了。”


    “......”


    周初柠后退半步,眯着眼打量他。


    挺帅的一小伙子,怎么脑袋不好使呢?


    她不敢想况野在暴雨天气,开着机车疾驰的模样。


    帅不帅的不知道,淋着雨肯定不好受。


    “如果没有很着急的事,还是不要这样做了,淋雨还有可能造成呼吸道感染,也有可能影响胃肠健康,总而言之身体是本钱,生病了多少还是对学业有点——”


    周初柠的声音逐渐减小。


    她下意识就多说了,似乎两人还不是这种可以唠叨叮嘱的关系。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自己啰嗦,从而讨厌自己。


    “有点影响......”周初柠接着找补,“但也有可能这件事情很重要,你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吧。”


    她总是这样,对别人说不了一句重话。


    活的这十九年以来,最恶毒的话全在心底说了,也有在隐藏了真实身份的互联网上。


    就好像只要看不见对方的脸,她就有勇气。


    况野盯着她的脸看,很认真,每一秒神态的变化他都看在眼底。


    直到她不自然移开视线,才笑着开口:“确实是很重要的事。但你说的也很对,我应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下次不会了。”


    周初柠从未想过能听到这样的回答。


    “那就好。”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遥遥挂在天边那颗火红的球终于落下,操场的灯全都点亮,瞬间恍若白日,将每个人举久了牌子后有些僵硬的表情和发抖的手臂照得一清二楚。


    周初柠后悔了。


    如果知道第一天训练就要举着牌子持续不停歇十分钟,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牌子是不锈钢外形,上面贴着每个学院的名字已经logo和slogan。


    看上去不重,实际也不轻。


    或许只是对她来说重吧。


    隔壁站着的况野神情轻松,没有任何不适。


    “举累了?”况野压着嗓子,用气音问。


    “有点。”


    话音刚落,周初柠突然感觉手上一轻,浑然不觉况野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帮她托举了一下,替她省了不少力气。


    况野手心抵着牌子那根杆子的底部,握住,轻轻往上施力。周初柠只需稳住平衡保证牌子不倒就行,不用费什么力气。


    她做贼心虚地张望,见老师正站在队伍左前方打电话,低垂着头,玩弄脚底下踩着的几颗碎石子。


    没有注意这边。


    “谢谢。”周初柠见老师有抬头的趋势,着急道,“小心别被发现了。”


    老师只是象征性地看了几眼,没注意到后面这几排的动静,有不少人在偷懒也没发现。


    周初柠心脏却像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紧张地手心都冒出汗来了。


    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读高中被老师抓早恋的心理。


    况野挨得很近,手伸过来时手肘贴着她的小臂,明明有晚风吹拂,两具身体却都十分滚烫。


    “别担心,我看着呢。”况野的笑声像砂砾滚过,留下酥麻感受,“不会让你被发现的。”


    仅过去十分钟,周初柠却感觉举了好几个小时。


    她将牌子放倒,站在原地拉伸手臂,有些酸痛,不及时拉伸开明天抬手都会酸痛。


    正想问况野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吃个夜宵,当报答上次送伞的情谊,就被钟时屿拦住了去路。


    他说:“我想和你聊聊。”


    周初柠不知道钟时屿还有什么可跟自己聊的。


    他们已经分手,虽然分得不愉快,但她并没有当着他现女友的面跟他单独对话的想法。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她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免得被人擅自揣测。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钟时屿原本的卷发已经差不多失了效,剪短了,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他瞪着眼睛看周初柠,像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的话就不肯离开。


    周初柠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可笑。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再来问前女友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我那帮兄弟说你不过就是和我玩玩而已,见着新的小学弟了就找个借口把我甩了。”钟时屿双手插着裤兜,原地蹬了蹬腿,“你不是这种人。”


    周初柠并没有因此受到感动。


    表面上他像是在替自己说好话,实际不过是在那帮子兄弟面前挽回自己的颜面罢了。


    在他们那个圈子,有个漂亮且身世不错的女朋友,就处于上游;有个温顺乖巧的女朋友,就处于中游。


    被女朋友甩了,自然就是最下层。


    钟时屿一时间从上游跌落,心里少不了有落差。


    也不知道是被那帮子兄弟嘲笑了多久,这才忍不住想要来个说法。


    周初柠怎么会如他意。


    她是待人友善,但不至于对欺骗自己出了轨的前男友还要笑脸相迎。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周初柠一字一句,“在你出轨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分手了不是吗?记住了,是我甩的你。”


    周初柠说完转身就走。


    肩膀猛地松下来,紧绷着的那口气像洪水般倾泻而出,心里一片畅快。


    原来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全部说出来的感觉这么爽。


    一段时间的相处,足够让周初柠了解钟时屿是个怎样的人。


    把心里话说出来是爽了,但也容易引怒他。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


    周初柠将还没离开的况野当成了可依靠对象。


    在她没看到的角落,带着掌风的一只手伸过来,似是想拉她的后衣领,还没来得及落下,横空伸出来的一只手紧紧将那只手握住。


    绷紧的手背显露出缠绕的青筋,莫名性感。


    周初柠忙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你干什么?”周初柠有些生气,“你现女友还在身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纠缠你前女友不太合适吧?”


    又是这个男人。


    钟时屿每次和周初柠见面,这个男人都在场。


    男人的第六感,他不对周初柠有点什么别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自己得不到的人,他再舔也得不到。


    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穷酸得不行的男人。


    “松手!”


    他试图挣扎,没想到他的力气竟然会这么大,当他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男人猛地将他松开,一股推力使他连连后退。


    如果不是魏雨婷及时扶着,他恐怕就要当场摔倒了。


    “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欺负她算什么本事。”况野撂下这句话,上前攥住周初柠手腕,拉着她走了。


    况野走得有些急,他走一步,周初柠要走两步才能赶得上。


    跟着走了没多久就有些喘了。


    “慢,慢点。”周初柠晃了晃他手臂,“我走不动了。”


    况野终于停下来,周初柠径直撞上他后背。


    “抱歉。”


    鼻梁有点疼,好像撞的是他的脊椎,硬硬的。


    “没事。”周初柠揉着鼻梁,“你干嘛走这么快,我都跟不上了。”


    她体力本来就不行,来回举了会牌,又费了巨大的决心与钟时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一系列操作下来,身心损耗巨大。


    再这么快速疾走,实在是有些扛不住。


    “他经常纠缠你吗?”


    “嗯?”


    “以后再遇到他骚扰你,及时联系我。”


    那夜的晚风拂过酸痛的肌肉,周初柠觉得自己好像快要飘了起来。


    最后的记忆是,他那句看似轻飘飘,却挠得人心痒痒的话——


    “无论我在干什么,我都会及时抵达你的身边。”


    -


    “你是说,这都不算表白?”苏迟迟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对她们城里人谈恋爱的方式表示不解,“他都这么深情了!”


    “……”


    周初柠咬着奶茶习惯,低头吸了几口,椰果上下滑动,带来奶茶的甜香。


    苏迟迟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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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圆滑地从大脑皮层经过。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苏迟迟终于发现了心不在焉的某人,作势要生气。


    周初柠开始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哪有你想的这么夸张,他只是担心我被人欺负,礼貌使然,才,才说了那句话。”


    其实周初柠也没有底气。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况野就一直在给她提供帮助,如果不是有点什么别的心思,他没理由这么做。


    但......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周初柠不太相信这些。


    杨绛先生曾说:“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


    从小到大,不乏有对她一见钟情然后草率告白的男生,没有多么深刻的理由,只是一句“你长得好看,所以我喜欢你”。


    那是周初柠最蔑视的一种情感趋向。


    但似乎,况野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没有轻易地将爱意宣之于口,而是默默地做一些表达友好的事情,周初柠并不讨厌。


    “你就纯情吧,我这双眼睛看过太多男人,有没有意思一眼就知道。”苏迟迟嗦完最后一口奶茶,砸吧砸吧咽下珍珠,“不过况野比钟时屿好多了,作为姐妹,我支持你发展起来。”


    “当初和钟时屿在一起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不是看他追你的时候蛮上心的嘛。”


    “......”


    下午刚做完实验,和一群学生待在一起,有些甚至还比她们年纪大,但周初柠莫名生出种带幼儿园小朋友的无力感。


    群里强调过几遍的要求一样有人没有做到位,来了十个人有三个不符合要求。


    好在七个也够报告所需数据了,今天的实验还算圆满结束。


    这会两人趴在奶茶靠窗边的桌子上,外面渡进来的暖黄夕阳像是老天爷给她们送终布下的遮尸布,好像下一秒就要抬盖封棺。


    “我真想不通我为什么选了个心理学啊......造孽!”苏迟迟话刚说完,息屏许久的手机突然亮起来。


    到了她和男朋友每日电话的时间了。


    “哎哎哎,那我先走了?我怕我在这里打电话刺激到你。”


    “嗯嗯,去吧。”


    确实会刺激到她。


    但不是她想的那种,而是噪音对她的刺激。


    或许是今天大脑收容的情绪过载,周初柠在今晚久违地失眠了。


    这是她翻的第十八个身。


    精神异常兴奋,总是产生不自觉的回忆和联想,大多都是读小学的时候,到现在都记忆分明。


    见不到的爸妈,时常自己度过的夜晚,暴雨交加时,疯狂撞击的门窗。


    从四面八方而来,交叠在一起,拥挤着进入她的大脑。


    只要一闭上眼,这些画面就自动放映。


    沉沉夜里,一声重重的叹气在空中消散。


    “多多?”她轻声唤。


    没有听到多多睡着的呼噜声,想来应该在哪个地方睁着眼睛看。


    原本只是试探地喊了喊,没想到多多突然蹿了出来,轻盈地上床,踩在被子上往前走,最后挨着她露在外面的手臂趴下。


    手心抚摸着它的毛发,令人心安。


    “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叫一声就来了。”周初柠将被子掀开,单手揽着猫往里收,逐渐用力,恨不得将柔软的猫揉进心里。


    她低头在多多头顶吸了两口:“你怎么这么香啊,宝宝。”


    多多身子一抖,突然变得僵硬,有比自己身体更柔软的事物正紧密贴合着它。


    它转个身面对周初柠,收了爪子,用软软的爪垫抚摸她侧脸。


    “你知道我睡不着,所以来安抚我?”周初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在收养多多以前,她没想过养宠物能带给自己这么多情绪价值,“幸好有你,我等会就能睡着了,你就在我怀里不要乱动。”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没多久,周初柠就陷入了睡眠。


    周初柠睡眠浅,直到后半夜,才吐出沉沉的呼吸声。


    月色洒入房内占据房间一隅,倒映在被粉刷成白色的墙壁上的一团影子逐渐变大,最后顶天立地。


    况野站在床头,缓慢盘腿坐下,坐在地板上,脊背微微往下,视线与床上侧躺的人平齐。


    一双细长、形似护狐狸的眼睛近乎痴缠地盯着床上侧躺的人,抬手抚过那张侧脸,亦如过往一样。


    今天的她又失眠了。


    说今天要外出做实验,想来应该在外面受累了,又或是见到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事,才会在晚上难以入眠。


    知道她有神经衰弱后,况野特意找医生朋友问了问,医生说:


    “神经衰弱是一种以脑和躯体功能衰弱为主要特征的心理疾病,其具体发病原因目前尚未明确,但一般认为与长期的心理压力和紧张状态有关。[1]”


    “通过心理治疗,再配合一定的药物服用,有部分患者的病情可以得到控制和改善。”


    况野听出来了。


    只是部分。


    事实上任何心理疾病都是如此,没有医生能百分百保证患者一定会痊愈,只能尽量降低对日常生活的影响。


    况野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她的忙,只能尽力在每一个她需要自己的夜晚,及时给予反馈。


    好在今晚睡得不算太迟。


    况野坐在床头柜前,双手交叠按在床沿上,下巴轻轻搭上去。


    静谧的夜晚,一切都是平淡的,只有一深一浅的两道呼吸,像云朵在天空中飘荡、追逐,然后缓缓交织缠绵分不出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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