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分手后有猫了》
1. 白猫
八月末,宿城正值酷暑,地铁内温度极低,人潮拥挤比肩继踵。
独属夏日的闷臭、汗味,占据周初柠的全部呼吸,她闷得慌,抬眼看路线,离目的地还剩两站。
再忍忍。
早知道地铁会这么挤,返程时她就应该叫滴滴,等到一股脑扎进地铁站,感受到扑面的凉意时——
她已经过了收费口,挪不动脚往回走了。
周初柠忘了一件事。
S大虽然还没开学,但隔壁师范大学现在正是开学的时间,地铁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整齐地塞在大学生腿间。
他们在努力减少影响别人的可能。
拥挤是在所难免的,这趟线路途径火车站、高铁站,周初柠上车时已经没了位置,只能攥着拉环站在一角。
地铁走走停停,裸露的长腿被行李箱磕了好几次。
她今天是去看房的。
上午看的两套房离S大需搭乘五站地铁,远超了周初柠预先设定的范围。
但凡S大附近出租的房子环境能稍好点,她都不会把念头打那么远。
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大多廉价,为照顾学生经济水平,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可以拆分成四五个单间售卖,墙体单薄,隔壁房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初柠有轻微神经衰弱,睡眠质量很差,三个室友里两个打呼,大一整年来度过的每一个夜晚都算得上折磨,就像是半夜里有人拿着细针在她太阳穴反复扎拔。
这才不得不搬离学校外宿。
连着约了三个房东看房,越临近中午,日头愈渐晒人,好在最终看中了间和她心意的,一室一厅,附带了个小阳台,便干脆敲定了下来。
到站了。
周初柠没来得及抬脚,身后人群洪水般裹挟着她,不足两米的距离愣没一脚路是自己走的,肩膀撞着肩膀,鼻梁被人抬手的胳膊肘顶了下,眼泪嗡地从眼尾溢出来。
“抱歉啊,让一下让一下。”
嘈杂声音一句接一句,大学城这站过后,地铁几乎被清空。
周初柠什么时候挤上的扶梯也弄不清了,回过神来时,正像烙饼陷似的被夹在两个馕中间,直愣愣站在一层阶梯上。
正前方,一个硕大的书包怼上了她的脸。
“呼啦”一下,粗糙的面皮刮得她脸生疼。
真是造孽。
更造孽的还在后头。
“铃铃铃”一声响,背着书包的男生往兜里掏手机,书包跟着他动作往左边晃,眼看又要晃回来撞上她脸,便下意识往后退闪躲。
此时扶梯抵达,还没来得及抬脚,鞋头与梳齿板摩擦,后方人流继续往前推攘,两相拥挤下,眼看就要脚踩脚摔倒,情急之下右侧方突然一条长臂伸过来——
周初柠原地腾空起来,再落地时,已避开涛涛人流,站在了拐弯处的死角里。
劫后余生的第一反应是张着嘴大大吸了一口气,重重呼吸几遍,待反应过来才道谢:“谢谢你啊。”
她抬眼,眼神聚焦片刻才看清了来人。
是一个长得很高的男生,约莫能有一米八五往上,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排布,眼窝极深,单眼皮,像只狐狸,正垂眼看她。
“没事吧?”男生确认她无恙后才松开手,后退半步,隔着段礼貌距离。
周初柠莞尔一笑,白净的脸上浮出个淡淡的梨涡:“没事,谢谢你。”
不过个小插曲,周初柠很快出了地铁站,被冷风吹得空荡的后背瞬间爬满丝丝缕缕的薄汗。
伞面隔离日晒却阻挡不了热流。
相较于宿城师范人流攒动,S大就显得空旷多了。
只有零星几人游荡。
毕竟少不了在家待得烦了,提早来学校寻自由的学生。
“喵~喵~”
周初柠走过的道路旁,草丛窸窣,传来熟悉的叫唤声,周初柠一听就知道是那只猫来了。
“咪咪!”学校里的人都这么叫它。
见小白猫从草丛里冒出身,周初柠寻了处阴凉地蹲下,往包里翻找猫条。
这是她近期养成的习惯,打从咪咪在S大出现,它便成了整个大学的宠物。
之所以这只猫其他的更受人关注,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只猫从来不吃别人给的东西,只吃周初柠手上的。
室友听说这事,笑着调侃说这是只颜猫。
日头热,周初柠颇有耐心用猫条勾它,本以为它会像以往那样垫着步子缓缓向她走来。
却只见它心有顾虑似的,频频朝一个方向看去,嘴里“喵喵”叫着,愣是没闻一下她手里的猫条。
“怎么啦?”周初柠循着它朝向的地方望了几眼,“那边难道有你的女朋友?”
咪咪是只公猫,尾巴下面坠着两个铃铛。
咪咪往前走几步,停下,回头看她,喵叫一声,见她跟上来才继续往前走。
走的路是小路,灌木丛伸出坚硬枝丫,划过周初柠裸露的腿,一阵瘙痒。
最终在足人高的灌木球后站定——
她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钟时屿旁边坐了个女生,碎花连衣裙黑长直,两人挨得近,男生手臂从后环着女生的腰,两人正靠在一起咬耳朵。
钟时屿是周初柠大一交的男友,他当时追人的场面,在S大闹得人尽皆知。
他家庭条件好,是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却愣是老老实实追了周初柠半年。
说要完全不心软,肯定是假的。
心动只是一个瞬间。
周初柠此刻回忆起来,也还是记得的。
就像是嘴里塞了把跳跳糖,毫无预兆占据全部口腔,霸道跳动,夺走她的所有感官。
那是19年末,跨年夜。
知道周初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钟时屿竟是开了辆越野,反方向,逆着人流往郊外一处偏远的地方去。
黑得看不见边际的夜晚,星星却格外闪烁。
零点整,烟花绽放,磐石融化。
回忆短促结束,那个想尽办法哄自己开心的男朋友,此时正在享受别样的春风。
娇俏的女声带着些许嗔怪:“干嘛要大热天的约我出来,人家妆都要花了。”
这种语气,是周初柠从未有过的。
她性格可以用稳重来形容,遇事从不慌乱,哪怕是和交往的男朋友一起,也自持的像位久居寺庙的尼姑。
就像现在,见着两人亲昵,周初柠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前给渣男渣女两个巴掌,而是淡定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照,留下“罪证”。
同时,拨通钟时屿的电话。
那头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个时间节点能接到她电话,突然像只无头苍蝇般窜了起来,从女孩温软的怀里闪开,去到一边在树下站着。
钟时屿用一只手捂着手机,勾着腰,一副心虚鬼祟的模样。
“亲爱的,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房子看好了?”
钟时屿新烫了个锡纸烫,卷发跟着他四处张望的动作晃动,他嘴里念叨着甜言蜜语,眼睛却带着挑逗的意味盯得那个女生面热得紧。
周初柠不疾不徐:“你来学校了吗?”
“没有啊,我不是说家里还有点事,要晚两天才能来陪你嘛。”
“噢——”周初柠意味深长,“我刚看见个和你很像的人,还以为你提前来学校了。”
“既然不是你的话,我还有事,先挂了。”周初柠果断挂断电话离开。
留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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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揣着怀疑的钟时屿惴惴不安地打量周遭任何可疑的人。
咪咪跟在她身后,尾巴翘挺高,周初柠差点忘了它的存在,先绕了段路,离刚刚那个地方远些,走进一个学校为了给学生遮阴休息而修筑的圆亭。
“咪咪你是不是故意带我过去的?”周初柠自说自话,没指望这只猫能给自己回复,毕竟这种可能性很小。
“你可是误打误撞帮我解决了一件大事,所以我准备送你个礼物。”
咪咪跳上石头椅,伸着长长的懒腰,脑袋拱过来,在她大腿外侧蹭了蹭。
像是讨赏。
“为了学校其他母猫的安全,我决定明天带你去绝育——”
话音未落,咪咪似是听懂了她这句话里掺杂的“狠毒”,刚刚那副黏糊的模样转眼就消失了,发出凶狠的一声尖叫后,跳进草丛里,很快消失不见。
“......”
周初柠找了一圈没找着,纳闷了。
这只小白猫怎么跟能听懂人话似的?
-
“什么?钟时屿出轨了?”
三个室友里,和周初柠关系最好的是苏迟迟,她性格可以用火热小辣椒来形容,一点就炸。
周初柠打量了遍自己住的这片区域,一年下来东西不少,打包收拾起来得费不少功夫。
身后苏迟迟来回打转,单手握了只手机,周初柠的,屏幕上的照片被她放大放小,来回观摩了数次。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
苏迟迟总算停止动作,两步上她跟前来,几乎贴在一起,指着照片上这个女生,尖叫:“这个女生我见过!跟我们是一届的,舞蹈系,应该是叫魏雨婷,舞蹈系系花。”
见着周初柠一脸茫然,苏迟迟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也正常,谁叫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周大校花呢?”
周初柠:“......”
怎么这话听起来不像好话呢?
见自己的好姐妹丝毫没有要去讨伐渣男渣女的意思,苏迟迟替她着急起来。
“你怎么连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
周初柠总算梳理好收纳顺序,坐在桌前,一张纸一支笔,记录下来。
她的字很秀丽,就跟她本人一样温婉,字形修长、气韵生动。
苏迟迟见她半晌不答复,视线从放到最大的照片上移开。
正午阳光自阳台倾洒而下,夏季衣服轻薄,白色棉质上衣镀上层金辉,脊骨自后脖颈往下蔓延,似绵延群山起伏,衣摆下垂,腰肢盈盈一握,短裙裙摆堪堪遮盖住圆润臀.部,下方的腿笔直又白皙。
多好看的美人呢,竟有人不珍惜!
苏迟迟拿她的性格没办法,一年的相处下来,她对周初柠有了很大的了解。
情绪不容易波动,无论是对待学业还是爱情,她的态度就像是上了手术台的主刀医生,理智果断,直奔要害。
错的恋爱自然是刀落情断,不留恋不恼怒,就那样淡淡地分手。
“行吧,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了,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参谋参谋。”苏迟迟见她不坐,便一屁.股挨上她的凳子坐下,手肘撑着桌沿,支棱着下巴。
——叫一辆货拉拉。
周初柠写下最后一句话,撂笔,随即恍然似地回头:“我刚刚是不是没跟你说?我已经租好房了,等辅导员签完字,我就搬走了,大概就在两天后。”
苏迟迟下巴一滑,一边的脸颊肉堆积在手心,她嘟囔:“搬家不急,抓.奸才是你现在的首要大事!”
“抓,要抓的,但一张照片怎么够?”
周初柠笑容浅,小小的梨涡落在右脸颊,明明是一副娇俏可人的姿态,苏迟迟却从中看出了几分狡黠。
2. 白猫
S大开学的这日突然下起了雨,日晒不减,雨下得大。
宿城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上盖严丝合缝,闷在里头的包子不断肿胀,包子里的陷开始发软。
苏迟迟刚从机场送了男朋友离开,去机场前两人腻歪着吃了顿中饭,返回学校的途中碰上下雨,从下了的士到进入宿舍大门,短短一段路就淋了一身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刚到机场就开始下雨,还没带伞,给我淋的啊。”
其他三人都在,闻声停下手头动作,转头看过去。
只见她头发一缕缕黏在脸上,看上去拨弄过几次,刘海左右不分,身上的白色T恤被雨水从头浇到尾,里头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
周初柠把空调温度调高些,进卫生间看了眼热水器温度,出来就喊:“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陈阿曼正在操.弄游戏人物,这会复活了,视线收回,不忘关心:“你就这样一路走回来啊?怎么不蹭蹭路边人的伞。”
苏迟迟这才低头看。
白色T恤透明,能把内衣的颜色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大在意:“就那么点路,下了的士就开始跑了。再说了,里面又不是没穿,有什么可臊的。”
苏迟迟挑了身衣服,很快钻进卫生间里。
周初柠赶在正式上课前把外宿需要的资料处理完了,昨天约了今天下午的货拉拉,只是看着外头这泼天的雨,有点担心计划不得不中止。
都打包好了,如果雨不停,她还要拆卸掉包裹在宿舍里多住一晚,麻烦。
宿舍没有停车场,车只能停在宿舍楼门口,搬来搬去的,少不了淋雨。
好在天公作美,这场雨轰轰烈烈下了八小时后,在五点出头的时间,雨停了。
周初柠赶紧联系货拉拉师傅,那边也是赶趟,趁着雨小的功夫就将车开了过来,此时已经停在宿舍楼下了。
“车子已经到了,麻烦大家一起帮我把东西搬出门。“
这是她们提前商议好的。
让几个男的频繁往返她们宿舍不方便,所以号召大家帮忙把东西搬到屋门口。
一来方便了搬家师傅,二来保护了大家隐私。
“好嘞,来了来了。”
陈阿曼刚好结束一把游戏,忙不迭从床上爬下来。
苏迟迟和万榆也都上前来帮忙。
几人凑在一起,边忙边聊天。
苏迟迟一身蛮力,动作飞快,嘴巴也跟个机关枪似的,叭叭个不停:“周五晚上的海底捞,我可要大吃特吃,你不能限制分量。”
万榆:“我们小柠檬什么时候亏待过我们,就是可惜了,以后宿舍里没人投喂我们了。”
周初柠只顾着笑:“说什么呢,又不是不和你们一起上课,到时候一样可以投喂。”
“好好好,这话我可记住了。”苏迟迟一听,又多了几分干劲。
一年的东西算不上多,都塞不满小型的货拉拉。室友下楼来送,没肯往外多走两步,怕热。
“明天早八的课,老刘凶得很,可别迟到了。”苏迟迟提醒。
周初柠摆了摆手:“放心,都进去吧,我也走了。”
“拜拜!”
师傅提前开好了空调,拉开门那一刻,劲爽凉气扑面而来,周初柠刚抬上一条腿,另一条腿的脚踝处突地覆上一片温热,带着毛茸茸的触感。
微弱的“喵呜”声有些发颤,波浪线似的荡入周初柠耳朵里。
还没完全离开的室友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苏迟迟记得这只猫,两个大跨步过来,蹲在周初柠面前,想上手摸摸它,只见小白猫轻巧退避开,但依然不忘用爪子扒拉周初柠的脚。
“哟吼,看来这猫是知道你要搬家了。”苏迟迟见猫这样也不恼,反而撺掇起来,“哎初柠,要不你把这只猫带回家养着?”
“对啊,我记得这只猫好像只吃你喂的东西吧?你要是走了,这猫会不会饿死?”陈阿曼站在后头声音支持。
周初柠很喜欢猫,柔顺的软毛穿插指缝,带来股说不出的隐秘快感。
再加上撞破钟时屿出轨这件事情少不了它的帮忙,周初柠觉得自己和它是有缘分的。
室友掺和两句,她本就不坚定的心思瞬间动摇:“但我什么都还没有买——”
“JD隔日达不就行了?”
“......”
“喵呜~”软乎乎的一声,地基本就打得不牢固的墙体轰然倒塌。
周初柠一锤定音:“行,那我就把它带走了,你们要是想它可以来我家rua。”
苏迟迟打趣:“它可不一定乐意见到我们。”
-
打包好的东西从宿舍上车,最后再搬上出租房,颠沛流离了一路,周初柠汗涔涔的,活像淋了场铺天盖地的暴雨。
小猫和她一起坐在副驾驶,两只前腿埋着,趴在她腿上,全程一动不动,乖巧得不行。
到了出租屋里就放它自己去逛了,它像一国之主巡视领土般高傲。
也不知道这股劲从哪来的。
周初柠想。
简单收拾了一通出租屋周初柠就去洗澡,结束出来,手机上多了三个未接电话。
都来自钟时屿。
还没来及回拨过去,又是一通电话。
周初柠接了。
那头背景音杂乱,钟时屿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宝宝,我现在在你宿舍楼底下呢,不是说要搬家吗?我陪你一起。”
“不用。”
“没事,不要怕麻烦我,我喊我几个兄弟来一起帮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他们俩关系而言,自己出租屋的位置告诉钟时屿本无可厚非,他很擅长接送。
只是他已经错失了知道的机会。
“我已经搬完了,现在不在宿舍里。”
“那,那你发个地址给我,我明天早上过来接你回学校。”
“不用,我爸给我配了辆新车。”
周初柠此时跟平常的语气无差,钟时屿同她推拉半晌了也没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他最后只委屈道:“那好吧,明天下了课,我来找你一起吃饭。”
“嗯。”
“时屿哥——”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周初柠听到了陌生女生唤他名字的声音。
娇软似水,叫人好不心神荡漾。
许是钟时屿心里没底,不确定周初柠有没有听到魏雨婷的声音,在挂掉电话后欲盖弥彰地发了条信息过来。
SY:今晚要出来吃夜宵吗?
柠檬:好,发个定位,几点到?
钟时屿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周初柠会答应。
毕竟她向来不参与这种活动。
那头半晌没回复,周初柠猜他对自己突然的变化扰乱了阵脚。
钟时屿有一帮狐朋狗友,晚上经常聚众在市区里飙车,那一帮子人听说他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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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初柠,一个个兴奋得像是峨眉山上的猴子,活像这女朋友是他们自己找的一样。
好几次都撺掇钟时屿叫她出门。
周初柠每次都拒绝了,她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场合。
更不想和钟时屿的恋爱关系成为别人的谈资。
钟时屿不回消息,她也不急,去与不去,无伤大雅。
见小猫过来,周初柠把它放在桌子上,手机怼过去,声音较平日都要软些:“给你挑东西,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没?”
声音是不自觉夹起来的,周初柠自己都没感觉。
顶部信息栏突地弹出消息。
SY:你以前不是都不来这种场合吗?
信息看不全,周初柠顺手点进去。
SY:今天终于想通了?
SY:地址我等会发你,但今天来的朋友比较多,有男有女,你可能不会喜欢,来了可别跟我生气。
此地无银三百两。
怕是那个女生也在,这才特意交代这帮子人里有男有女。
柠檬:没关系,我也想多认识些你的朋友,难得有空,跟大家一起吃个饭。
钟时屿发了地址。
周初柠转手把地址发给了苏迟迟,话不多说,甩了四个字过去——
【江湖救急。】
空调有些年头,往外吹着冷风,塑料片摩擦的声音时不时闷闷传来,南方潮湿的味道里还挟着久置过后的灰尘味。
周初柠抬眸望了眼上方,想着得给空调滤网清洁一遍。
注意力分散开,她没注意趴在桌子上的猫突然叼着她食指在嘴里磨了磨。
小猫的软舌勾着她指尖舔了几口,牙齿也没使劲,只压出两个小圆坑。
周初柠好笑地盯着它看:“你干嘛?挑好要买的东西了?”
哪知这猫扭头不理她,跳下桌跑了。
“你还挺有脾气。”
周初柠走前把东西都买好,选的次日达,猫粮还有剩,于是用个塑料盒装好。
“好好待在家里,很快就回来。”
宿城的夜没比白天好到哪去,到了晚上,小摊都出来了,挂着暖黄的灯,白雾缭绕,各种小吃香味交织在一起,说不上是好闻还是难闻。
白天下过雨,现在更闷了。
周初柠没乘地铁,打的车。
直奔了一家S大附近的大排档,钟时屿做东,说今晚的主题是介绍女朋友给他圈子里的人认识。
37号路这一条,各式夜宵排了一路,“深夜”大排档这家最负盛名,S大不少学生喜欢来这吃,熟客有优惠。
周初柠到的时候,钟时屿那边的人已经坐下了,就在路边。
隔着条街,她一眼就瞧见了钟时屿旁边的女生。
苏迟迟到了一会了,见着周初柠下车,才从旁边的便利店里出来。她就坐在靠外的玻璃窗前,盯着那边一群人看了半晌,顺手偷拍了几张照。
等周初柠一来,她就开始汇报:“那个女生认出来了吧?跟你前两天拍到的那张照片是同一个人,据观察来看,钟时屿那一帮子兄弟应该都认得她,怕是也知道两人关系不一样。果然啊,什么样的人混什么样的圈子,今天你喊我来是要跟他直接掰了吧?”
“嗯。”
那天,周围空荡荡的,学校里没什么人。
今晚,连着一条街,不仅有S大的学生,隔壁两个学校的也聚了不少。
这样子的热闹的环境,才适合“抓.奸”。
3. 白猫
S大附近的大排档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干净不少,每一张长方桌上都铺着报纸,长度涵盖整张桌面,一用一换,不像普通大排档那样,桌子上经常是糊了满满一层的油。
桌上还只上了两碟烧烤,围坐的一群人伸个手,就光了盘。
“你女朋友呢?怎么还不来?”说话的人叫孟肃,是钟时屿关系最好的兄弟。
他撬开瓶啤酒,给自己和钟时屿灌上,白色泡沫占了大半杯,先低头喝掉泡泡,再又满上。
钟时屿正想说什么,一抬眼,就瞧见旁边来人正是自家女朋友。
他起身的动作可谓在电光火石间,隔壁挨着他坐的魏雨婷没留神,被挤得往另一边歪,差点连人带桌摔地上。
周初柠不动声色观望,捕捉到了两人视线对视时暗暗起的风波。
见人真的来了,钟时屿高兴,急忙赶到周初柠身边来,手绕过她后背,揽着她肩膀,在两拨人之间一来一回地介绍。
“我女朋友,周初柠。”钟时屿脸上的笑格外明媚,“怎么样?漂亮吧?早跟你们说过,还不信,这会带到你们面前来了,当初说的——”
几人笑成一团,彼此心照不宣。
苏迟迟下意识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种抱团的小群体,总带着股将所有人排除在外的磁场。
轮到那个女生的时候,钟时屿明显卡顿了下,很快收敛神色,继续说:“魏雨婷,我之前在理发店认识的,是新朋友。”
周初柠点头:“你好。”
魏雨婷只是笑笑,没开口。
“嫂子你终于肯来了,之前喊你好几次都不肯出来,我们都以为是钟哥舍不得放你出来给我们看呢。”
“不愧是S大校花,嫂子你一出来,别人都黯然失色啊!”
“......”
周初柠嘴角扯扯,她的确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只能尬笑。
她没怎么开口,偶尔和苏迟迟耳语几句,他们一帮子人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魏雨婷身上。
“婷妹不是音舞系系花吗?我记得去年校花投票榜上,你是第二吧?”
魏雨婷羞涩一笑:“在嫂子面前,我也只有第二的份。”
苏迟迟跟身上进了跳蚤似的,在周初柠身后扭了扭,瘪着嘴巴学,故意将音调拉得奇奇怪怪:“在~嫂~子~面~前~我~也~只~有~第~二~的~份~”
周初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迟迟声音压得小,只有周初柠听得见,但周初柠这声笑却毫无掩藏地漏了出来。
在别人来看,她这笑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快看看,你们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钟时屿发现氛围不对,把菜单挪过来,吆喝着苏迟迟一起。
苏迟迟凑去周初柠耳朵旁:“你刚刚笑出声的时候,她表情简直不能看,乐死我了。”
周初柠:“你没事在我后面瞎说什么。”
她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就是觉得她很茶啊,看样子她肯定是知三当三。女的一巴掌,男的更是降龙十八掌。”苏迟迟把菜单翻了好几遍,手指戳了戳,把喜欢的吃的都要了个遍。
“就这些吧。”周初柠兴趣不大,出来也不是奔着这顿夜宵来的。
这家店老板是一对夫妻,眼熟这一帮人,乐呵着接过菜单,大拇指和食指打直比出来:“给你们打八折。”
“谢谢阿姨!”大家嘴巴都很甜。
陆陆续续的,挨着路边的一排排桌子也都坐满,正处于开学前夜,一个暑期未见的同学簇拥在一起谈天说地,依稀听见几个字眼,事关一个月之后的国庆假。
聊着聊着,这一桌人也将话题转到国庆假上去了。
那可是足足七天的假期。
情侣也好,室友也行,相约出去旅个游,这是最好的时间节点。
钟时屿跟着他们白的啤的混着喝,这会已经有点醉了,听他们聊国庆,借着酒劲对周初柠发出邀请。
“国庆我们一起去云南玩吧。”钟时屿大手一挥,“我们都一起,人多好玩。”
周初柠:“国庆我有事,不能陪你一起去。”
又是一句拒绝。
或许是当着众兄弟被拂了面子,他一时挂不住脸,连着又闷头灌了两杯酒。
大排档用的杯子是十块钱一大包的塑料杯,接连喝了两杯后,他五指骤然收紧,塑料杯竟是直接在他手上裂开了。
杯底残留的液体从缝隙中流出来,在他手心蔓延。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扫兴呢?我可是你男朋友啊!”杯子落地,钟时屿吐息间酒味浓重,周初柠别开脸,他继续说,“那你把搬出去住的地址告诉我总可以了吧,你新住址都不肯告诉我,我还是你男朋友吗?我只是想去接你,不想你这种天气还要自己出门......”
“就是啊嫂子,哪有不在学校住了,新租的房子还不告诉男朋友的理,之前钟哥还能在宿舍楼底下接人,现在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接了!”
“......”
他们争先恐后地说了些什么,周初柠听不大清。
只是在这一刻,某些东西全部想通了。
当鱼饵进了游鱼的口,那么上钩就成了件顺理成章的事。
国庆只是个借口,主要意图——
或许是那七天的彻底自由,又或许是出租屋地址的知情权。
无论是哪种,这条路通往的终点,都事关情.色。
差别只在于共攀这座情.色大山的同伙是谁。
周初柠一直没开口,她们俩人,人少,争吵起来没有好处。
钟时屿接二连三喝的酒起了作用,他说不出话来,胃开始反噬,喝进去的酒差一点回流到喉腔。
椅子径直拉出半米远,人跌跌撞撞地跑了。
他要吐了。
大排档隔壁有一条狭窄的巷子,往里走不到百米,立了杆路灯,下方垃圾桶堆积。
钟时屿站在路灯下扶着杆子,吐了个昏天黑地。
两人刚吵了架,周初柠不动成了理所应当,于是没两分钟,魏雨婷撂下一句“我去一下卫生间”,转眼就消失在人潮中。
苏迟迟反应比她为人女朋友的还要快,装模做样捂着肚子起身:“初柠我肚子疼,去一下厕所。”
周初柠还是看见她健步如飞的背影,才想起来她们今晚的主要目的。
不过眨眼功夫,周初柠收到了苏迟迟的微信。
她接连发了好几条,后面跟着大大的感叹号,一眼看过去都能联想到苏迟迟说这话时带的语气。
Late: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会偷偷见面!!!
Late:我抓到了!!!图片还在传,马上给你发过来!!!
Late:渣男贱女的,钟时屿刚吐完魏雨婷也亲得下口?!!
Late:【照片】【照片】
Late:你等着,我要开始演戏了,你快点过来哈。
一切正如她们料想中的进行着。
在宿舍跟着《甄嬛传》念了十多遍的台词功底不是白来的,周初柠还没从大排档门前绕过去,就听见了苏迟迟尖锐的鸣叫声。
“钟时屿!你居然背叛我姐妹???”
声音大得很,坐在外头吃烧烤的大学生哪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当即撂下烧烤不吃了,提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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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最优观赏位。
苏迟迟声音不减:“我姐妹还在外面坐着,你就跟别的女人在这里亲热上了?你对得起她吗!”
有人说:“嚯,这是当场出轨被抓住了?”
也有人说:“还不知道呢,再看看。”
周初柠出现得比较晚,原本一起坐着的一桌人以孟肃为首,在她想起身的时候扯了少说十个理由让她坐下继续吃。
直到听见苏迟迟的声音,她佯装不可置信的模样反问他们:“所以你们都知道钟时屿和魏雨婷有不正当关系?”
“......”
待他们沉默,周初柠这才得空赶去现场。
钟时屿霎时慌了神,甩开魏雨婷扒在他身上的手,四处寻找周初柠。
见着人了,酒醒三分,一个箭步上前攥紧周初柠肩膀,晃动两下:“你,你相信我,那边乌漆嘛黑的,我又喝醉了酒,根本看不清人脸,我以为,我以为是你过来了才......”
周初柠淡淡道:“女朋友都能认错,挺了不起的。”
“她,她没开口说话,我真的是认错了!”
“噢~所以她知道你有女朋友,但还是走过去安慰你,然后故意不说话,好让你把她误认成我,然后做一些苟且的事?”
“我——”
“别狡辩了。”
苏迟迟手机上播放着刚刚拍到的视频,她啧啧道:“大哥,路灯就在前面没多远,不至于乌漆嘛黑,你能眼瞎到这种程度?而且,我可是看到你们两个聊天了,不至于连女朋友的声音都听不出吧?”
周初柠适时也跟着掏出手机,荧屏亮起的灯在这片昏暗的角落有些刺眼,钟时屿被晃眼睛后费了几秒回神,看过来,登时愣住了——
照片里的情形他记得很清楚。
那天刚到学校,和魏雨婷见了一面,两人暧昧没多久,就接到了周初柠主动打来的第一通电话。
那时他只是隐有怀疑,没往深处想。
现在来看......
钟时屿表情愈渐扭曲,猛地夺过周初柠手机,将照片删除。
“你当时就怀疑我了?那你当初不来质问我,偏偏选在今天,就是故意相当着一群人的面来拆穿我!”
“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不来这种场合的你今天突然就答应我了。”
钟时屿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气不打一处来,对面这个自己辛辛苦苦追了许久的人现在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可恶。
苏迟迟叉腰:“哎,你出轨反而有理了?”
她趁其不备从钟时屿手里拿回周初柠的手机,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把手机送回去。
周初柠不愿与他再多纠葛,只说:“分手吧。”
钟时屿突然崩溃胡乱喊叫,周初柠垂眸注视一眼,无所谓地侧过头,瞥到身后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客,不再有只言片语,只想拉着苏迟迟离开。
之所以选择在这样的场合揭穿他分手,是因为当初两人在一起时就闹得轰轰烈烈。如果没有众多见证者围观,将两人分手的消息迅速传递出去,等到时候见到两人不再一起出面,肯定少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询问和质疑。
或大或小的议论声化作利刃扫射至另外两个当事人,魏雨婷一直站在远远的后方,没敢上前来。
她从来没这么丢过脸,身体登时紧绷,冲上前拉住还想跟上周初柠的钟时屿。
她脸一阵黑一阵白:“你凭什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啊?什么叫认错了人?不是你跟我说的,周初柠寡淡,不肯跟你亲密,也不肯跟你上.床,说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她分手然后和我正式在一起?”
“说得跟是我倒贴你一样的,什么歪理?!”
4. 白猫
一听这瓜还有反转?
原本要散的人纷纷收回抬起的脚后跟,站定了,继续准备看戏。
苏迟迟正准备拉着周初柠,一听还有新的情况,干脆也拉着周初柠的手停了下来。
就在不远处,那两人一来一回地吵了起来。
竖着耳朵听了整个过程,苏迟迟也只想说:“总而言之,这两个人一个渣男一个贱女,居然还互相争起过错来了。”
她们身边站了人,闻言点头:“你说得对,这两人谁也不是好鸟,人初柠学妹多委屈啊?”
周初柠:“......”
或许你知道你隔壁正站着初柠学妹吗?
钟时屿目眦欲裂,周身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宛若一记棒槌,猛地将他捶入万丈深渊,酒意助长恶念滋生,破土而出,像一株火烧不尽的入侵物种,肆意蔓延,直奔周初柠而去。
他化身成条发疯的野狗,带着狂吠生扑过去。
周初柠差点被他攥住衣领,但也没差,只是作用力来自后方,刹那间,一堵墙似的肩背横亘在她眼前,替她挡住了野狗利齿。
男生比钟时屿要高,登时出现在他眼前,火气霎时被压灭了一半。
这么多人在场,不能掉面,他只好梗着脖子:“你谁啊?我和周初柠的私事你个路人插什么手?”
男生身型伟岸,遮挡住路灯投射下来的幽幽暗黄,周初柠瞧不见钟时屿的表情,但从声音可以听出,他此刻正气得不行。
看他这样,周初柠心底有点暗爽。
这个男生完全不带搭理他,冷漠得像一桩柱子,又高又静,叫人见了忍不住想砍下来当柴火烧。
钟时屿此刻正有点着火的意思:“你tm有病?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
钟时屿不被人放在眼里,积压下来的燥火一下就喷发出来,拳头带出道劲风朝着人面门袭来。
哪知男生不显山露水的,脑袋稍歪,就躲过了他的拳头,钟时屿没来得及反应,肩膀被人一掌推地连连后退。
艹。
这人是个练家子。
“你这么护着她,难道喜欢她?”钟时屿不再上前,视线定定停在男生脸上,突然想到什么,“周初柠!你是不是跟这个男的在一起了?所以故意设计我想跟我分手,是因为你出轨在先对不对?”
周初柠:“......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好吗?”
她不想再跟他争执什么,他已经失了理智,周初柠不再看钟时屿一眼,准备走。
“那他干嘛护着你?”钟时屿不相信。
苏迟迟“呸”了一声:“还不允许别人替柠檬打抱不平了?”
钟时屿一副不信的样子,他往侧边走两步,试图捕捉那道想逃跑身影,谁知这个男人不动声色跟着他的视线移动,完完全全把周初柠挡住。
在这里耗了半天,有气使不出来,只得气喘吁吁地走了。
他走得很狼狈,魏雨婷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大排档烟火气足,烤串的肥腻香味丝丝缕缕蔓延整条街,隔老远就能闻到,但这时,周初柠似乎嗅到了身前人扩散出来的、像极了被暖阳晒过之后的被子味。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挟着地铁拥堵的记忆闪回眼前。
周初柠:“我没事,谢谢你。”
和上次堪称一模一样的对话,透着股人机味。
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哥,苏迟迟没见过这号人物,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周初柠很快就想了起来,点头:“算不上认识,见过一面,之前在地铁站他帮过我一次。”
帅哥眉尾上挑:“嗯,缘分。”
戏看完了,大排档旁狭窄的小道空了出来,地上多了不少烧烤签子,竖横交错,可以见得这场戏确实不错,看客胃口大开。
他们原本坐的位置早已人去楼空,老板娘刚端出来几碟烧烤,左顾右盼找不见人,只看见后面来的两个女生。
周初柠她不熟,但既然是一桌的,就顾不顾的上他们原本是谁请客了。
“美女,他们都走了?”老板娘放下烧烤,“这些可还都没付款。”
苏迟迟跟老板娘痛斥那几人一遍,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情传达出去,然后再解释:“反正他是熟客,之后肯定还会来,老板娘到时候再找他要,我刚刚点的这些我们付。”
老板娘虽然在店里忙活,但也听了几耳朵,这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受害者,便摆了摆手:“哎,没想到遇到了这种糟心事,那这些就当是我请你们吃的了。”
话虽这么说,周初柠还是扫了钱付过去。
只付了后面她们来时,苏迟迟点的那些。
“你帮了我,要一起吃吗?”周初柠扫了眼烧烤量,苏迟迟已经吃上了,请客的话看上去有点寒碜,只好补充,“再点些,你看看想吃什么?”
男生挺自来熟,长腿一跨在她隔壁坐下,桌下的空间用来收纳他双腿有些憋屈,红胶凳在他身下一下显得小巧许多。
“随便吃吃就好。”
见他一动不动,周初柠猜他不好意思,又主动点了些常规的烤串,下单前询问他口味。
“葱香蒜?”
“吃。”
“辣?”
“可以。”
桌上两碟烤串够三人吃了一会,几人聊天间得知了男生的名字。
是很特殊的两个字——
况野。
他是S大的大一新生,和周初柠一样,没住宿舍,在外面租了房,今晚过来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怪不得以前没见过你这号人物。”苏迟迟吃得很香,一串接一串,有些辣,她嘶嘶吸着气,也不忘发言,“长这么帅,用不了多久,学校论坛和表白墙到就都是你了。”
况野没说什么,下意识瞟了眼周初柠。
这顿烧烤吃得比较安静,周初柠和况野都没怎么吃,基本上是苏迟迟解决掉的,她嘴唇周围辣红了一圈。
周初柠结完账后跟苏迟迟告别:“明天课上见。”
“柠檬你赶紧去提辆车,每天这样挤地铁多麻烦啊。”
给钟时屿说配了辆新车只是摆脱他纠缠的说辞,周初柠其实还没买。
但她爸确实有这个意向,只是暂未落实。
“嗯,我国庆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拥挤路段的地铁和公交往往伴随着忽大忽小的噪音,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周初柠的脑袋就会像有蚊虫啃咬般疼痛难耐。
之前住在学校不需要,现在在外住了,提车是迟早的事。
“那我先走了,拜拜。”
“嗯,拜拜。”
同苏迟迟告别,周初柠准备去地铁口打车,刚走两步,她回头:“你也要去地铁站吗?”
况野跟在她身后,隔着一臂距离,看上去走的方向是同一个。
他点头:“嗯,回家。”
本以为两人在地铁口就要分开。
周初柠叫好车后,等待的功夫里,况野还在她身边站着。
“等你上了车我再走。”况野说。
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经历了刚刚那一遭事,他也没有开口询问她什么。
就像现在,两人并肩站在马路边,耳边是汽车驶过一阵阵的呼啸声,而身旁人默默不语。
叫的车很快到了,周初柠上车后忘记身边一直站了个人。
赶在车辆离开前,她飞速摇下车窗。
风开始流动,因为车在前行。
“拜拜,今天谢谢你!”
况野没有说话,但她刚好能看见,路灯下那一抹颀长身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
的士停在月苑大门口,她今天刚搬过来,没得及给门禁录脸,这会她只能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门卫大叔在里头,打开半扇小窗,徐徐空调风从里吹来,带着凉意。
“来干嘛的?”他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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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刚搬过来,没来得及录脸,能麻烦叔叔先放我进去吗?”
“住哪的?”
“2栋702。”
“行,进去吧。”
“谢谢叔叔。”
月苑进门后正前方有一个大型圆池,像个甜甜圈似的,周围一圈渠满了水,中央立着座狮子雕塑,簇拥在花丛之间。
水很浅,大约到成年人的小腿中央,晚饭结束后,小区里的人会带着小孩在这片玩耍。
周初柠从圆池旁走过,绕进条熙攘小道,拐两个弯就是2栋。
依稀间,她似乎听到一阵窸窣声,远处2栋楼前,有道黑影闪过。
她没当回事,继续往里走。
一楼厅很小,电梯安置在最靠里处,一前一后两座,其中一座正在上行,另一座停在五层。
观察完两边的数字后,周初柠站在正在下行的那一侧电梯门前,进去转身按下数字“7”,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她抬眼,捕捉到对面电梯上闪烁着的红色数字也是“7”。
刚刚那抹黑影是她对门的邻居?
周初柠想。
回到家里,点亮玄关灯的瞬间,小猫“腾”地从远处跳过来,贴着她小腿交叉行走,宛若条无骨的蛇。
“让我来检查检查你在家里有没有干坏事!”
周初柠绕房一圈,不仅猫盆里的粮食和水都没有变化,房间各处更像是没有任何生物生活过一样,一尘不染。
奇怪。
在野外生存了段时间的流浪猫第一次在封闭房间内生活不应该会焦虑地到处乱窜吗?
搬过来的纸箱整齐堆叠在客厅角落,大部分都没来得及拆封,尤其是床上用品,就是为了防止猫猫撒泼乱尿。
本做好了推开门后要面临一片狼藉的准备,结果却惊掉人下巴。
周初柠蹲下把猫把捞进怀里,揉了它脑袋顶两把。
“怎么这么乖呢?我明天课上到下午三点半,等我回来了带你去洗澡,做一下身体检查。”
正式开始收拾行李,周初柠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于是率先将床单被套这些拿出来套好,接下来是洗漱用品,不过半小时的功夫,她瞬间化作个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地坐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力气。
[1]神经衰弱患者在衰弱症状上常表现出脑力疲劳和体力疲劳。
脑力疲劳体现在学业上,要记住每一门学科的知识点并通过考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稍稍动脑思考就会容易感到疲乏,且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分散。
体力疲劳的话,此时此刻正表现得明明白白。
而另外一种兴奋症状,体现在入睡前,明明意识在督促自己进入睡眠,大脑神经却会像脱离自己控制了般,突然开始胡思乱想。
既怕光,又怕吵。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瘦了六斤。
周初柠搬了条椅子进浴室,她怕自己在里面滑倒。进去后给自己简单清洗了下。
烧烤过后身上残留的味道有点重,她绝不忍这样的自己上床。
搬过来的第一晚,周初柠没有如愿睡着。
猫猫像是知晓她此刻的不平静,分外乖巧地趴在床头柜上,没有上床。
“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给你起名字。”周初柠突然开口,“叫多多怎么样?希望你以后能吃得多多,肉也多多。”
“喵呜~”
它这一声,算是应了。
“多、多!”
“多多~”
“多多......今天我和他分手了。”周初柠话题转变速度很快,夜深人静的时候,倾诉欲往往最强,她语气缓慢又平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我其实没有很难过,但......总感觉心脏这里缺了一口。”
周初柠在宿城大学修的专业是心理学。
可她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的来源,毕竟当初和钟时屿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多走心。
正所谓——
医者不自医。
5. 白猫
情绪低落大约是神经衰弱导致的,此时的她就像是坠入蓝色深海的溺者,柔软棉被成了唯一浮木,她紧紧攥着,表现出来的是同大排档外自持冷静完全不一样的她。
她很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惊扰睡眠、捶散理智。
明明身体很累,但脑子里漂来晃去的,不仅有过去的回忆,还有对未来的忧愁。
大学一年的相处,室友只知道她难以入睡,不知道还有其他病状。
神经衰弱这种病,找不到具体的发病原因,医学界普遍认为心理因素是主要诱因。
家庭优越带给她更多的不是条件上的丰裕,而是心理上的压力。
她在报考心理学上与家里做过斗争,父母都觉得以她的状态去学医,压力只会更大。
事实虽是如此,但周初柠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
哪怕不能解决自身的问题,她也想尽力去解决别人的烦恼。
“你也是运气好。”周初柠顺手把多多捞进被窝,揉了揉它的脑袋,“如果我没和他分手,你就不能和我住了,因为他不喜欢猫。”
“其实和他分手我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是一个不适合谈恋爱的人,不会提供情绪价值,容易惹人生气,现在一个人了,反而更好。”
“在这段感情上我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所以在得知他出轨的时候,我竟然恶劣地产生了庆幸感。”
深夜,最适合剖析内心。
或许是有了多多的陪伴,思绪不再像是一团乱麻在脑海里盘旋。她说出来后竟意外的轻松,也逐渐有了睡意。
眼皮耷拉下来的那一刻,怀里的猫突然从被窝里窜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背影来看,多多似乎生气了。
小小一只蜷缩在床尾一角,透着凄凉。
睡意此时正压着她,周初柠只遥遥望了眼,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浑然不觉,房间内悄无声息的变化。
卧室一侧飘窗前垂下的窗帘随着空调风鼓动,空调窸窣作响,没能打断周初柠的睡意,她呼吸平缓,俨然已睡熟。
床尾深深下陷,被子上多了几道褶皱,静坐半晌的男人终于回望,极静地凝视。
-
在搬离宿舍后,周初柠获得了一年来睡得最深的一觉,当她神清气爽出现在教室时,室友都在为她祝贺。
上起课来,连任课老师,都变得眉清目秀。
昨晚的分手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下课十分钟的间隙里,大学期间跟她讲过几句话的人都过来凑热闹,大多都是女生在替她骂渣男。
“可惜昨晚不在现场,我还挺想看看钟时屿的脸,以前每次下课看他顶着个卷毛在教室门口等你,看几次不爽几次,完全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
倒也不要用这种比喻。
三个课间,周初柠听了三十分钟的讨论。
尽管她基本没怎么开口。
每当烦躁情绪冒出尖来,上课铃声又活生生把尖尖压了回去。
一来一回的,上午四节课她像刚渡完劫。
以前周初柠不喜欢在食堂吃饭,人多、噪音大,大多数时候会在学校的西街解决,找一处角落。
现在除了上课,和室友三人相处的时间少,于是把用餐的时间分了出来。
“竟然有朝一日能跟大小姐一起吃食堂,这是我们三人的福气啊!”
苏迟迟站前面边说边倒退着走,眉飞色舞,陈阿曼正拿着手机打课上那把还没结束的游戏,万榆拉着她,以防发生磕碰。
眼看苏迟迟要撞到路人,周初柠上前拉了把。
“眼睛看着前面走。”
寝室四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大一的时候没少发生过矛盾,但在最后总能成功化解。
周初柠往往充当和事佬的人设,左边劝劝、右边安慰,小手一拉,又是好朋友。
学校虽然很大,食堂也有好几个,但有时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在这里碰见钟时屿是周初柠意料之外的事,他身边站着魏雨婷。
上一次两人吵架看来没产生什么影响。
居然还是在一起了。
三角关系中的第三人出现,周初柠瞬间成为视线焦点。
又来了。
这种感觉又来了。
当不怀好意的视线聚集一处时,她会变得相当易燥。
她忍,试图让海面风平浪静,好让船只平安度过危险天气。
“我想吃煲仔饭,初柠你要一起吗?”万榆在她耳边小声地问。
周初柠回过神来才发现苏迟迟和陈阿曼已经站在了鸡公煲窗口前等候。
一食堂楼层高,总体来说平均分配下来的学生不是很多,放眼望去位置还算充足,不需要忙着占座。
周初柠没有想好吃什么,干脆和万榆一起点了煲仔饭。
拿到了号,找了处位置坐下。
隔着一排座位的距离,周初柠抬眼,同一直在偷偷看这边的魏雨婷对上了视线。
周初柠面无表情移开,听万榆说话。
“你之前没来过食堂吃饭吧,这个煲仔饭很好吃。”
万榆性格比较内敛,在宿舍里,是除了她之外话最少的,万榆下了课喜欢泡图书馆,只会在有宿舍活动的时候出来一下。
在这之前,周初柠和她接触得很少。
现在面对面坐着,能清楚地看见万榆脸上淡褐色的雀斑,隐于镜框下,眼睛盯着她眨啊眨的,像只灵动的小鹿。
“不好吃怎么办?”周初柠起了逗弄的心思,同她开玩笑。
“不好吃的话……这餐饭就我请你。”万榆看上去有些紧张。
周初柠笑出声:“逗你玩的。”
“请57号取餐......请58号取餐......”机械电子音重复着两个号码,周初柠先注意到,让万榆占着座,自己去取餐。
好在距离短,一手拖着一盘,万榆见状忙上前帮忙:“我可以等会自己去取的,别摔着了。”
两本《人格心理学》占着两人身旁的空座,煲仔饭拿回来的同一时间,苏迟迟和陈阿曼也端着鸡公煲走了过来。
两人腋下夹着书,一副将掉欲掉的模样。
“哎哎哎,快帮我接一下,书要掉了。”苏迟迟小步子上前来,先侧身让周初柠拿下书,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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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饭盘放上桌。
“去之前怎么不提前用书占座?”
“这不是放了个暑假,整忘记了。要我说,还是去西街吃饭好,手机扫码点单,还不用自己取餐。”
几人聊着天,食堂门口处突然大批人群涌入,穿着统一迷彩服,各个脸上都洋溢着解放的幸福,三两成群涌往窗口,阵势浩荡,活像丧尸进城。
“噢,今天大一新生开动员大会,在外面晒一上午了吧,一个个脸通红的。”苏迟迟说。
四人视线跟着大队伍往里头移,几人打量了一圈新生面孔,随后淡淡收回。
“怎么一个好看的也没见着?”陈阿曼兴致寥寥。
说起好看的大一新生,苏迟迟不得不要提一下昨晚的经历。
她回宿舍后没来得及跟她们详细说,这会是个引出帅哥的大好时机。
未曾想还没念出来的名字本人突然端着饭盘坐在周初柠右手边。
“这里没人吧?”
苏迟迟:“......”有人你也已经坐下了。
周初柠对他的出现很意外,视线先一步落在他端过来的饭盘上,是和她一样的茄子肉末煲仔饭。
“你怎么来了?”她随口问了句。
“吃饭。”
陈阿曼和万榆两位不动声色看着,心里暗暗揣摩这是哪方人物。
况野仅在校园出现半天,论坛、贴吧、表白墙一下就有了不少打探他信息的帖子,在那些询问帖下,自称是况野同学的一条评论有了两千多的点赞。
【这哥们叫况野,独来独往不说话,就连微信都设置了禁止从聊天群里添加,所以现在还没人有他的联系方式,除了辅导员。】
这条回复更是给况野的形象蒙上了层神秘又厚重的面纱。
话题中心人物出现在另一个话题人物身边,就像两颗陨石相撞迸发出了不小威力。
波及范围由一个圆点扩大至整个食堂。
“这是……?”陈阿曼眼底闪了抹亮光,了解她的都知道,一般露出这种眼神,就表明她对这个男生的颜值很认可。
上一次出现这种眼神的时候,还是在大一刚入学没多久,遇见的一位计算机系的大学学长。
当然,这个时候学长已经毕业了。
苏迟迟对于介绍况野很来劲,撂下勺子,娓娓道来:“哎,昨天没有第一时间将情报说出来是我的错,这位!名叫况野,在昨天周大小姐的分手现场,给予了莫大帮助!”
“你们是不知道,况野duang大一个身体站过来,那个钟时屿瞬间不会说话了哈哈哈!”
周初柠:“……”
这么会说怎么不去说相声呢?
另外两个当事人就在不远处。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侧身扯了扯况野衣袖,靠近些,小声说:“她们有些口无遮拦,你别介意。”
况野笑:“不会。”
明明是一双单眼皮,却给人种深邃感。
那双深深眼窝里藏着的眼睛总是含着笑,看似亲切感满满,但如若再往深里瞧瞧,就能参透出一分凉薄。
而这双眼在看向她的时候,总有种叫人摸不透的情绪。
6. 白猫
况野的加入降低了这一桌人的聊天欲望,有些事情只适合在私下谈,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来,她们暂时还没有这么狂野。
于是在有关况野的话题结束后,这一桌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吃饭短短十几分钟里,两人在食堂里并肩而坐、侃侃而谈的合照迅速在论坛上蔓延,不远处陪魏雨婷来食堂吃饭的钟时屿几次朝着那边看过去。
打周初柠进来的那一刻起,他耳边的讨论声就没断过。
无非就是关于昨晚两人分手的事。
说他出轨在先,居然还敢带着小三招摇过街,两人狼狈为奸处成一对也是免得祸害旁人了。
本来他对周初柠还存有半分抱歉,毕竟确实是他动了歪心思,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爱周初柠了。
他只是忍受不了明明周初柠是自己女朋友,他却什么都不能对女朋友干的寂寞。
昨天这个男的出现的时机很不对劲,别人都是旁观为什么就这个男的上前来帮忙了。
他当时还仅仅是存有怀疑之心,今天再次见到那个男的后更是笃定了心中所想。
这两人绝对有关系。
一种被欺骗和污蔑的情绪油然而生。
凭什么自己分手要被人指摘,她却可以明目张胆和新欢受万众瞩目。
“你干嘛总是看那边啊,还对她念念不忘?”魏雨婷虽这样说着,却也跟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瞧了瞧。
那张脸新鲜极了,她以前从未见过。
男生晒过太阳后的脸从里到外透着健康的红色,头发自然飘逸,低头时遮住一半的眉眼,带着笑跟身边人聊天的时候,眼睛弯着像只狐狸。
学校发的廉价军训服穿在他身上,一下显得正版多了。腰带束住的腰很细,长腿局促地挤在桌下,仅一眼就能看出来男生的身高肯定在一米八往上。
南方很少有这样高的男生。
钟时屿恶狠狠地把视线收回,盘子里的饭怎么也吃不下,撂下筷子:“哎,有些人怕是自己早就有了别的心思,却装得跟个受害者似的。”
他声音没收着,还故意放大了些,不仅周边一圈的人能听见,周初柠那一桌子人也都能听清楚。
钟时屿就是故意说给周初柠听的。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钟时屿抱臂环胸推开椅子往后靠坐,膝盖搭上桌沿,吊儿郎当地自说自话。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还在叫嚣。
围观群众低头扒饭,偶尔抬头观摩一下“火葬场”——对他们而言是四人的火葬场。
苏迟迟听到气不打一处来,渣男又来倒打一耙这一招。
刚好吃完了饭,她正要站起身去痛斥渣男,被周初柠按下了。
“没必要,浪费时间。”
吵久了她会头疼。
“既然都吃完了,那就走吧。”周初柠还记挂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人,“我们吃完了,就先回宿舍了,拜拜。”
“嗯,拜拜。”
周初柠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分给他,钟时屿脸色铁青,正欲站起身再说些什么时,余光里突然多了道身影。
下意识往旁边看,突然飞到眼前的饭盘差点怼上他的眼睛,端着盘子的人带着笑:“噢抱歉,一不小心手滑了。”
说着抱歉,脸上确是半分歉意都没有。
况野没有碰到他,钟时屿无法拿这件事发作去怎么样他,就像碰到墙吃了一嘴子灰也只能说自己不张眼,怪不了墙立在那。
钟时屿起身一把踢开椅子,不耐地挠了把头,卷毛有些打结,卡住一根手指,想用力扯出来结果连着头皮一起,传来一阵剧痛。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魏雨婷收回跟随的视线,此时看着眼前的男人百般不顺眼。
“你管老子。”钟时屿又是一脚踢在椅子上,不顾她跟不跟得上,自己走了。
另一边没了况野这尊大佛,陈阿曼总算能敞开怀问问题,满腹八卦滔滔不绝。
其实几人在吃饭的时候,陈阿曼拐着弯打探到了况野所在的专业和班级——20届生物学2062班。
“我以为这种长相的男生,会来一个小说男主标配的计算机专业呢,没想到居然学的是生物学?”陈阿曼手往上虚空一抓,“还挺令人刮目相看。”
“学个生物学就令人刮目相看了?”苏迟迟日常嘴欠,“怎么不觉得我们学心理学的是人上人。”
陈阿曼动作缓慢摇头:“早已祛魅。”
“......”
话题距离陈阿曼想问的偏了十万八千里,她忙将绳拉回来,指引这条马回归正轨:“快说说,况野那个小学弟,是不是对我们柠檬有意思?”
周初柠对她要问的丝毫不奇怪,面不改色:“这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
“嚯,记得还挺清楚。”苏迟迟说。
周初柠:“......也就比你多见了一次。”
苏迟迟:“一次怎么不算多呢?更何况那一次是你们单独见面。”
周初柠不愿再多说。
每一个女生宿舍里,总有源源不断的八卦,对象更新换代,所针对的对话内容也会发生变化。
初高中是如此,大学更是如此。
大学相较于另外两个阶段来说,要更open,用一个字概括的话,那就是更——黄。
姐妹和渣男分手,普天同庆。
于是她们开始搜罗下一个能让姐妹走出悲伤的优质男。
很显然,况野达到了她们心中的预期。
“人一个大一新生,好好一学弟,别乱点鸳鸯谱。”周初柠看了眼时间,“而且我短时间内没有要再谈恋爱的打算。”
“我走了,拜拜。”
“哎。”苏迟迟拉住她,“你要去哪?”
“找个钟点房午睡。”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拽过来周初柠手臂:“说什么呢,我们宿舍又没有其他人搬进来,你在里面午睡不就行了?”
“对啊,多你一个不多。”陈阿曼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根棒棒糖,挑起万榆下巴,“你说是不是?”
“嗯,是。”
周初柠没躲得过三人集体炮攻,半推半就去了女生宿舍,然后大眼瞪木板发呆。
确实没人睡,只剩床板。
“我们三个人的床你都可以来挤,我们不介意。”
“......”她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自己离开宿舍在外租房子不正是因为有两人打鼾吗?
周初柠不语,坐在自己原本的床位下,扒拉几会手机,等人都睡得差不多了,鼾声渐起,就准备出去。
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穿插进来持续不断、抑扬顿挫的鼾声。
太阳穴隐隐跳动,燥意频繁挑拨下限,周初柠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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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爆发前起身,避免了座椅拖拉发出刺耳声音的可能,收着动作出了门。
她深吸一口气,总算舒畅了。
塞好耳机,放着曲调柔和的英文歌,周初柠提前进了下午思政课的大教室。
这个时间点,教室空荡荡的,就连外面也没有行人经过,只余徐徐夏风吹过树叶传来的簌簌声响。
意外的,这种声音听了叫人舒适。
教室是阶梯教室,位置在一楼,门窗对着灌木丛,从走廊中间往右边走,到了门口周初柠才发现教室里原来有人。
男生后靠,一条长腿搭在桌沿,带着头戴式耳机,手指在屏幕上跳跃,不知道是在玩什么游戏。
周初柠径直走向第二排。
第一排的位置太近,容易吃粉笔灰,上了点年纪的老师都不太喜欢用投影教课,始终坚持板书,有时候讲到激动的地方,还容易被口水喷射。
周初柠想了想,又往后走了一排。
坐到第三排正中央的位置。
距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四十分钟,周初柠听着风声,眼皮逐渐沉重,耳机里的声音变得模糊,没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睡得浅,几乎是在身后人刚起身,排椅弹动的那一瞬,就醒了。
点亮屏幕看,距离上课只剩十分钟了。
此时教室还没进人。
鞋子踩踏声逐渐清晰,比人先一步到达的是一股熟悉的味道,闻上去像是被子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的那种暖融融的气息,紧跟着一声带着雀跃的招呼。
“学姐。”
“怎么是你?”周初柠有些意外,“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了,没认出来,你怎么在这?”
他看过来,没说话,周初柠却瞬间想了起来。
“哦对,你跟我一样也没在学校住。”
“嗯。学姐加个联系方式?”况野理由给的很到位,“以后中午不知道去哪可以一起约个空教室午休。”
对面伸出手机屏幕,上面早早地展示着他的微信二维码,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我睡眠浅,有人在可能睡不太着。”周初柠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扫过二维码,“滴”地一声,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纯黑色头像,和“-”的微信名。
从微信的整体形象来看,和况野出入倒是蛮大。
况野脸上总是带着浅笑,校外遇见的两次都穿着纯黑或纯白的短袖,没有logo,相当简约,动作间勾勒出身材曲线,周初柠能猜到,外面看到的远远不足内里汹涌。
他的笑不是待人友好的笑,更像是一种与人交往时表达淡漠疏离的方式。
周初柠一时之间想不出他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年的学习时间来钻研人的心理还不足以她能看清所有人。
“没关系,有事随时找我。”况野晃了晃手机,不带留恋地转身回头。
周初柠心底闪过一抹奇怪的感觉,但很快就像水一样溜走,捕捉不到,琢磨不透。
况野往外走,碰上来上思政课的学生往里走,几人擦肩而过,进来的学生或许认出了这是谁,也可能纯粹觉得他长得好看,脑袋跟着他的动向往后转动。
周初柠依稀听见几个“好帅”的字眼。
再往里走,看见周初柠也在里面。
周初柠看见那两个女生相识一笑,参出几分暧昧的味道。
好好好。
她们肯定又误会了。
7. 白猫
绯闻的蔓延速度很快,宿舍其余三人抵达教室坐下后,苏迟迟迅速把脑袋凑过来,眯着眼问:“今天是况野学弟送你来教室的?他人如其名啊,还真挺狂野的。”
周初柠:“......”
流言就是这么传的么?
流言蜚语像藤蔓般肆意疯长蔓延,剪不断,理不清。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大一军训开始,稍对周初柠表露过好感的男生,只要她回一个微笑,都能以妈不认的夸张程度让流言在校园内散播。
头几次的时候,周初柠还会想着解释。到后来才发现,人们只会记住自己对任何事物的第一印象,那比烧红的烙印还来得深刻。
至于后面当事人再有什么解释,大家并不关心、并不在意。
但当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人们只记得第一印象,主动去解释,才会姗姗来迟地得到一句:“啊,原来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
同钟时屿分手那晚,她故意选在人多的场合。
要的就是让大家都记住,是钟时屿出轨在先,所以她选择分手,从此两人再无干系。
闹得越大,越多人知道,这件事情才能落到实处。
所以对于和况野的这件事情,她懒得自证。
反正没人会听。
下午思政课只有两节,四点出头就下了课。
周初柠记得要带多多去宠物店洗澡,老师一离开便背着包走了,归心似箭。
苏迟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慨:“当了妈的人就是不一样。”
打车回到出租屋,开门多多就蹦了出来,翘着尾巴在她小腿刮来刮去,周初柠弯腰将它抱起来:“走,带你去洗澡。”
路遇食盆,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会!毫无动静!
周初柠把猫平放在地,前后翻了翻,左看右看,确认多多没有瘦,也没用类似伤口的地方,不禁感到奇怪:“你是不喜欢吃这种猫粮吗?那我再买过其他的猫粮给你吧。”
今天不仅要给多多洗澡,还要给它做身体检查顺便打个疫苗。
周初柠动作很快收拾好,提着猫包出门了。
洗澡前先给多多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身体没问题,相当健康,完全看不出是一只流浪猫。
确实,在周初柠接回它之前,多多在学校全然就是一只精致小猫,虽然没有归处,但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也就只有她给它喂粮的时候,会多看她一眼。
要不是多多整日里在学校游荡,周初柠还真以为它是哪家娇生惯养着的宠物猫偷跑出来了。
“但这一整天下来,猫粮一口都没动呀。”周初柠并不觉得小猫一天一夜不吃东西是正常的。
医生猜测:“你先换种猫粮试试,再在屋子里寻找一下它有没有可能吃了其他东西,如果连续几天还是这样的话,再来找我看看。”
既然医生都说它身体暂时没什么问题,周初柠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法子。
送多多去洗澡的间隙里,周初柠顺势在宠物店里挑了几款猫粮,买的小分量,不确定它会不会喜欢吃,囤积多了容易占地方还浪费。
等提着猫包回家,天已经黑了。
猫包打开的瞬间,多多从里冲出,直奔着猫粮而去。
周初柠:“......”
你演我?
总而言之,看到多多吃饭,周初柠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可能没吃是真的不饿吧。
周初柠将空调打开,点了外卖,趁着精力耗尽之前,把搬家的东西全部整理完毕。
一人一猫的日子,才算正式开始。
-
南方夏天持久,像浓烈的酒,余韵经久不散,熏得人脸红。
临近国庆假期,学生的心思就好似外面的蝉鸣声,止不住地聒噪。
苏迟迟约好了和男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在宿舍里规划行程规划了好几天,在各种APP上来回翻看攻略,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经常来问她们的意见。
另外两位一个准备回家,一个找了兼职,兼职可以连着上七天,国庆当天三倍工资,相当可观。
而周初柠早早定下要回趟家,去选购新车。
她家就在宿城,只是离大学城这边较远,几乎要横跨整个宿城,再加上父母工作忙,家里也是空荡荡的,所以除了几个法定节假日,她平常都不怎么回家。
国庆假前一天,她们恰巧只有半天课,离开学校的最后一餐饭,四人决定去西街吃。
这个时间节点,西街人多,几人连着走过几家店,都没有找到空位。苏迟迟走在最前方开路,嘴里不忘跟周初柠八卦。
“你这几天中午都和况野在一起?”她问。
周初柠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苏迟迟还没开口,陈阿曼先激动起来:“你完全没看学校论坛上说的吗?你们每天中午见面的照片已经连着传了一个月了。”
“......”
这件事无解。
他们两人都外宿,加上联系方式后,况野经常在微信上联系她,问她中午准备在哪里午睡。
有几次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周初柠干脆就邀请他过来一起了。
两人虽然待在同一间教室,但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他相当有分寸,没干过突然惹人厌烦的事,周初柠这才能接受他经常过来找自己。
周初柠无奈:“算是搭个伙一起午睡吧。”
苏迟迟大惊:“午睡还要搭伙?”
周初柠:“......”
好在几人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有空座的餐厅。
那是一家韩式烤肉店,位置较偏,学生暂时还没涌到这边来。
四人迅速占据位置,刚刚的话题就此揭过,现在满足空荡荡的肚子更为重要。
饥饿情绪占据上风时,点餐就会超出自己胃的可控范围。
于是很理所当然的,四人都吃撑了。
吃到最后演变成——
“这是你点的,你吃。”
“yue~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点这么多了好吗?”苏迟迟扶着墙,“我真的要吐了——”
这种要吐吐不出来的感觉是最致命的。
陈阿曼吐槽:“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这样。”
万榆:“习惯了......”
周初柠付了款,状态比她们要好一些,她吃饭一向克制,只会吃个七分饱,今天最多也是吃到刚刚饱的状态,不会吃撑。
“要不散散步消食?”她提出建议。
几人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觉得现在更需要厕所。”
三人带着持续不断的“yue”声,同她挥挥手告别,飞速往学校里走去。
周初柠没有要收拾的,打车先回了出租屋,叫司机在下面等自己,上楼提上昨天已经收拾好了回家要带的东西,再把猫塞进猫包里提走。
才接它回来没多久,她不放心多多自己待在家里。
车子逐渐驶离大学城,路边葱郁的树木逐渐退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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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般的曲线由绿色渐变成石灰色,眨眼间,起数栋高楼。
宿城近十年经济发展不错,雨后春笋般涌现出不少新兴企业,学校输出的人才选择留在宿城,为城市发展添了不少力。
周初柠父亲周震是宿城中心医院脑科主治医师,母亲吴燕归是师范附小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两位工作繁忙,常常不着家。
读幼儿园的时候,奶奶外婆轮流接送,到了上小学,奶奶外婆年纪大了,她就开始过上了寄宿生活。
偶尔到了周五也不见人来接,老师就会打电话,推拉一番下来,姗姗来迟的不是外婆就是奶奶,又或者是家政阿姨。
刚开始年纪小,不习惯没有爸妈陪伴的日子,会大哭大闹,在地上打滚。
闹到精疲力竭后发现最终结果并不会因为她的撒泼而发生任何改变,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横跨整个宿城费时近两小时,临国庆,路上有些堵,好在多多全程不叫不闹,周初柠靠着车窗断断续续瞌睡了会,还没来得及感受时间的流逝,就抵达了目的地。
很快有人迎了出来,是家里的家政阿姨,姓刘。
刘姨长了张和蔼的脸,在她小学毕业之后进的周家,相较父母,刘姨的关系要与她要更亲密得多。
“刘姨。”周初柠乖巧喊道。
“哎,回来了。”刘姨想替她拿行李箱,周初柠没肯,只把猫包交给她。
“帮我把猫拿进去就好。”
刘姨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难得见人,这会也开心,小心翼翼提过猫包,笑着说:“什么时候养的吗?”
周初柠将行李箱提起来,翻过门槛,放下后松了口气:“就前段时间,捡的学校的流浪猫。”
“看上去怪干净的,一点都不像流浪过的。”
周家坐落在宿城临近河溪的郊区,说是郊区,其实离市中心并不远。这边环境优越,放眼望去是一片风格相似的别墅群。
灰扑扑的建筑体上,落地玻璃窗折射过来的太阳光看得人眼睛生疼。
周初柠收回视线,提着行李箱往里走。
屋内一尘不染,没有活人气息。
“我爸妈有多久没回了?”周初柠如往常一般发问。
“你爸有半个月了。”刘姨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猫放出来,“你妈上周末回了趟家,睡一晚就走了。”
长达七天的国庆假期,周震进入最繁忙的阶段,吴燕归女士也收获了短暂的闲暇时间。
身为班主任,吴燕归女士的暑假并没有两个月,所以比周初柠提前返校很多,算起来,她快有两个月没见妈妈了。
“我妈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
“没有。”
周初柠在车上断断续续地睡觉,现在头有些昏沉,走去客厅沙发坐下,多多很快跟上来,跳上沙发,窝进她怀里,用脑袋蹭了蹭她手心。
手伸过去将它往上捞了把,多多顺着她躺下的姿势往上爬,最后趴在她胸前,脑袋拱了拱塞进她肩窝,柔软的毛发刮得她脖子犯痒。
多多很喜欢这个位置,只要周初柠一躺下,它就会爬上来,埋着脑袋蹭个不停。
但它今天似乎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
小猫的胡须跟着它的动作晃,碰到她下巴一股瘙痒,叫人忍不住发笑。周初柠想把它推走,脖子连接锁骨的地方突然感受到一股带着热意的湿润。
它不仅在那处亲了亲,甚至还伸出舌尖碰了碰。
周初柠身体瞬间像过电般战栗。
那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8. 白猫
猫咪舔人,一般都带着股黏糊劲,长长的舌头伸出来,糊你一脸口水。
但多多不同,它用圆润的短脸蹭蹭亲亲过后,突然伸出舌尖碰了碰她的脸,留下圆形面积的湿润。
只是舌尖轻点,带着股试探的意思,跟她以往刷视频的那种亲密完全不同。
周初柠抱着它愣了愣,脸上的温热触感转瞬即逝。
这种感觉特别像……男女朋友之间的情趣……
周初柠来不及深究,小猫蜻蜓点水接触过后,就从她身上爬了下去,然后顺势在她隔壁躺下,舔了舔爪子。
吴燕归女士在下午五点出头回了家。
母女两人虽然许久未见,但再见面也没什么多余的喜悦之情,周初柠喊她一声,吴燕归回一个点头,算是互相打过招呼。
吴燕归打扮得利索干净,头发盘起来,刘海不余一根,衬衣干练地掖进裤子里,铅笔裤刚到脚踝的位置。
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框,平白给人生出种教导主任的感觉。
哪怕这人是自己亲生母亲,周初柠也还是没能习惯工作模式下的吴燕归女士。
太有高中三年班主任的即视感了。
只见吴燕归女士回了家也没停歇,房里房外走来走去,到最后整理出来了个行李箱。
周初柠从电视前抬起头来,随口问:“去哪?”
“学校派我去京市学习,明早的飞机,三天后回。”
“买车的事呢?”周初柠还记得自己回家的主要目的。
吴燕归接话,“你爸在你房间放了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看到喜欢的车刷卡就好,限二十万以内。”
周初柠:“……”
事出有因,她说不了什么。
更何况,这种情况不过百次也有几十次了,她早该习惯不是吗?
周初柠这天晚上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应付肚子就撂下了碗筷。
相比于自己吃饭,喂猫吃饭似乎更有意思。
行李箱里分别放了袋没开封的猫粮和猫砂,找两个大小不同的盆,倒进去。
想来是饿着了它了,刚倒上,多多就从沙发上跳下去,夯哧夯哧吃了起来。
多多的食欲不稳定,有时候连着好几天不见食盆有动静,有时候半天就能把一碗都吃得干干净净,周初柠后来又带着它去了趟宠物医院,见没什么问题就干脆没管了。
在吃就行。
“就吃这么一点就不吃了?你现在应该低于标准体重,一日三餐还是要吃到位。”吴燕归抬头看了眼,筷子在空中点了几道。
周初柠搬条板凳坐在猫食盆旁边,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背上,说话时脑袋跟着上下动:“晚上本来就不应该吃太多……”
“搬家后睡眠情况怎么样?”
“睡得还可以。”
吴燕归吃完撂下筷子,瞥了眼刚吃完粮又去喝水的猫,忍不住说:“本来你睡眠就轻,怎么还养了只猫,看上去年纪应该不小,领养来的?”
“学校捡来的。”
“捡的?做了全身检查吗?干不干净?平常可不准让它上床。”
周初柠一句一句解释,大脑一下子有些难以转动。
吴燕归拿出当班主任的架势,把那些周初柠从小听到大的话术又讲了一遍。
内容中心在于养猫对她睡眠的影响,话里明里暗里都是希望她能把猫送出去,别再养了。
“妈,我已经囤了近一年的猫粮猫砂了,难道全部连带着送人吗?多多它晚上不吵,没影响到我。”
吴燕归女士那些辩驳的话统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过脑,也不用记在心上。
比起念叨,周初柠更想听听她问自己在学校的生活,近期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又或者这学期有什么学习计划。
或许是她选择了父母都反对的心理学,所以他们连问都不想问吧。
周初柠这样想着,没说话。
硝烟滚滚四处弥漫,眼看火势隐有蔓延的趋势,周初柠在脚底板开始发烫前抱着猫回了自己房间。
行李箱还躺在地上没打开,现在却是连打开的想法都没有了。
住在这边和住在出租屋那边有什么区别。
哦,区别是这里有人做饭菜,不用自己打扫卫生。
那姑且住到国庆结束吧。
翌日清早,周初柠意识还在一片混沌中,就听到了行李箱滚轮从门外滑过的声音。
再是“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吴燕归女士不在家,周初柠把猫放了出去,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昨晚睡前搜索附近比较近的4S店,她刚好有几款比较感兴趣。
她不懂那些功能,只需要选一款外观好看、适合代步的就行。
最近的一家在五公里外,周初柠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安顿好猫咪后就出门了。
她没什么经验,当初周震信誓旦旦地说要亲自陪她来选车,就没提前做什么准备,这会听着销售推荐来推荐去,半晌也下定不了决心。
百般纠结下,鼻息间突然浮上股熟悉的味道。
周初柠下意识偏头,那人弯腰停留在她身侧,一不小心唇瓣似乎拂过了他侧脸绒毛,温热的呼吸全部扑洒在他脸上,惊得周初柠连连后退。
“你怎么在这?”
在4S店偶遇这种事情,概率实在是不高。
那人偏头看过来,似乎没意识到两人刚刚的距离有点过于暧昧,笑眼弯弯:“大概和你的目的是一样吧。”
也是,外宿的学生总少不了辆方便往返学校的代步车,国庆长假用来挑车买车是个不错的选项。
她也是这么做的。
“你家也住在这附近?”
“也?”
“我家离这没多远,这是我逛的第一家。”
周初柠老实交代,比起她,在挑车方面,况野应该要多了解一些。
既然他们目的相同,那短暂地做个伴似乎不错。
没等周初柠提出意见,况野就开了口:“那一起看看?”
周初柠忙不迭点头。
随着况野的出现,原本招待周初柠的那位男性销售眼神顿时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他视线偏移,将重点推销对象换成了况野,笑脸更大了,快步迎上去,直接挡在周初柠面前。
“这位帅哥是想来看看什么车呢?”还未待况野回答,他继续自说自话,“帅哥来看看这款轿跑,这款之所以成为我们店里的明星轿跑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用钥匙点亮展车灯光,又拉开车门邀请人入座。
况野身高腿长,黑色运动连帽卫衣看上去空荡荡的,抬手间偶尔露出小半截腰腹,紧致硬朗,块垒分明。
手抚过车身,一黑一白间,极致拉大观赏性。
他收回视线,朝周初柠望过来,两人明明隔着段距离,周初柠却莫名看得脸热。
“嗯?”况野捕捉到她的心不在焉,“这款是不喜欢么?”
周初柠老实说:“轿跑车身太小,我觉得太过压抑,想挑一辆SUV。”
“2.0T高功,245匹马力,无框车门,M运动套件——这才叫车,男人的梦想也不过如此吧。”销售显得相当惋惜,“不过非要SUV的话,隔壁X1也挺适合遛弯的。”
“不过啊,”男人仅看了一眼周初柠,又飞速转到况野身上去,“不过说真的,男人嘛,总得有点驾驶激情,对吧?难道你想以后每次开车都像在开保姆车?”
似乎卖车的销售们,在面对一男一女同时出现的时候,总会理所应当的把男性当做主要推销对象。
路上遇见交通事故的时候,又会下意识反应肯定是女司机造成的祸端。
这是一种深入人心的刻板印象。
就好像女生没有独自开车的权利一样。
周初柠没说话,她挺想知道况野会怎么回答。
“啊?你以为是我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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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吗?”况野拉了拉空旷的口袋,“我口袋空空,没有购买力啊。”
那双狐狸眼笑得狡黠。
“我跟姐姐来的,姐姐要买什么车就买什么车,姐姐既然喜欢SUV,那我们去隔壁领克逛逛。”
一口一个姐姐,明明知道是他是故意说来气别人的,周初柠的耳朵却有些发痒。
“好。”周初柠记得领克有一款紫色的,相当貌美。
两人并肩离开宝马4S店,朝着隔壁领克走去,被撂在后头的销售头顶冒着青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被遛了,还被嘲笑了。
他手舞足蹈,原地跺脚的姿态两人没看着,周初柠刚出大门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的。”
“我不像能说会道的样子吗?”况野看她,唇瓣一张一合,溢出两个字,“姐姐。”
周初柠耳朵发痒,捏了捏,别扭道:“……还是喊我学姐比较好。”
这样,怪犯规的。
刚进隔壁的门,周初柠视线瞬间被停在门口不远处的紫色车辆吸引,几乎是下意识眼神就朝着那边看过去。
“很喜欢这辆?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况野说。
“喜欢的。”周初柠虽然没听到他后半段说了什么,但眼前这一款,从外观上来看确实不错。
“试一下?”
好在店内人不多,销售简单询问完两人是否符合试驾条件后,两人一并上了车,销售将车率先开往试驾路段。
一路上,周初柠都有些紧张。
距离拿到驾驶证至今,期间有一年没有开过车了,拿着4S店全新的车子试驾,她有些畏缩。
“不用紧张。”况野又一次看穿了她的心思,伸出手来牵住她小拇指晃了晃,“你等会就听销售跟你说,一步一步流程走,我们这有两人陪你呢。”
周初柠望进他眼底,似乎学心理学的不是她,而是他,莫名的,情绪就被安抚了。
“这辆车虽然是SUV,但比市面上常见的那些车型要小一些,另外自带的360影像可以看到车子的整个底盘、不用担心停车问题。”销售单手绕方向盘,选了一个空间较大的地方停下,一面跟她说着,一面侧方位停车。
销售下车,换周初柠上,先体验了一把车内设施的使用感,再发动车辆。
整个过程相当缓慢,她在努力找回当初开车的感觉。
那道熟悉的气息突然凑近将她拢住,声音响在耳侧:“开挺好的。”
周初柠莫名就被蛊惑地越发熟练,从开始的拘谨到现在已经可以用心感受车辆的使用感。
试驾结束,周初柠整体体验感不错,当下立断付款拿下了这辆混动车。
之所以选择混动,是考虑到市内适合用电,偶尔出趟远门就可以改用油。
在开销上比较划算。
况衣袖不知何时挽至手肘处,小臂像是未曾经过阳光的洗礼,分外白净,单手撑着柜台侧脸看她:“怎么不再去其他店看看?”
“我觉得这个就不错。”周初柠懒得再看了,也不好继续耽误况野的时间,“你不是也要看车?我等会可以自己开回去,你先去忙。”
没想到况野说什么也要跟上来,说不看着她安全到家不太放心。
至于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周初柠没深究。
看在他帮了忙的份上,她顺嘴邀请他到家吃晚饭。
本以为他会答应,却被拒绝了。
他说:“送你到家的任务已完成,但我的车还没选好,还得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周初柠有些可惜,却没挽留,同他告别。
况野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假期需要练车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这里的别墅群每家门前都带着一座小花园,此时月季开得正盛,仅是路过都能闻见芳香,周初柠没忍住为此停留片刻,浑然不觉刚和自己告别的某人背着她绕了条不起眼的小路往别墅后走。
9. 白猫
他身姿矫健,身体由大变小,幻化成一只小白猫,眨眼间隐匿在草丛中,贴着墙沿绕屋体一圈。
绕到另一侧也不见有一扇打开的窗供它进入,一下变得有些急躁,用爪子在草地上扒了扒,凶狠地喵呜一声,压得很低,闷闷的。
刚进门的人也终于发现了猫的失踪。
周初柠翻天覆地地寻找,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愣是没看到多多的身影。
刘姨此时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带着猫去了,还是说猫趁着刘姨不在偷偷溜了出去。
周初柠边拨刘姨的电话边往外走,刚出门就瞧见一丛月季旁边,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探头探脑地用鼻子嗅来嗅去。
“多多!”
“喵~”
她刚想发火,就见这一团白色讨好地窝进她怀里,用脑袋蹭她下巴,喵呜喵呜个不停,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你也知道自己干了坏事现在该讨好我了!”周初柠在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下次再乱出去我就不养你了。”
屁股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的小白猫:“……”
多多身上粘了些脏的,周初柠瞥了眼它爪子,用手指偷偷弹了一下,把它抱进怀里,不太介意自己的衣服被弄脏,抱着它往屋里走,嘴里振振有词一句句数落,也就漏掉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微乎其微的叹气声。
待林姨回家,周初柠特意交代这几天开关门要小心,窗户也是,不能让猫有机会跑出去。
多多是流浪过来的,容易对外面的事物产生兴趣,稍不留神就会跑出去。虽然它生存能力强,但她既然决定养它,就还是要负责,多注意各种养猫事项。
但她有时候又会经不住想——
把它关在室内饲养对于它来说,是不是一种禁锢呢?它不是宠物猫,大约从小就在外流浪,已然形成了捕猎的习惯——偶尔会碰见它抓蝴蝶虫子一类。
如果它在保护措施已经做得很到位的情况下还是频繁往外走,那不如放它自由,继续在校园内做个无忧无虑的活神仙。
怀中的小猫浑然不觉它的主人在想什么。
车停在车库,提回家前,周初柠抱着花站在车头一侧,况野帮她拍了张照片。
等到了家,才想起来把照片发在宿舍群里。
柠檬:[图片]
柠檬:提车了,我们以后一起出去玩不用打车了。
Late:恭喜恭喜啊![转圈圈.gif]以后要喊你周老板了![抱拳.jpg]
一片榆:[喝彩.gif]
阿阿阿阿曼:领克06的外观真的没得说,体验感怎么样?听说这款每个月的消耗还挺高的。
只有陈阿曼仔细把她的新车观摩了一遍,两人就车的问题聊了几句。
Late:你们聊这么深入显得我和榆子很土鳖。
一片榆:我没有。
阿阿阿阿曼:这张照片是阿姨拍的吗?没想到长辈拍照还能有这种水平(不是贬低的意思
周初柠看到这句,有点不太好意思交代。
感觉只要在群里提起况野的名字,一定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
多多窝在她怀里,一板一眼地盯着手机屏幕,就好像它能看懂似的。
见她半晌没有回复,还伸出一只爪子在屏幕上戳了戳。
“你是不是人变的啊?懂这么多。”周初柠随口感叹,身子往下压了压,下巴垫在多多头顶,见它没有反抗,调整了下位置,放心趴下,胸口覆上软嘟嘟的肉垫,让趴着的姿势更加舒适。
她敲字:「没有,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况野陪我买的车,这张照片也是他拍的。」
群里短暂停滞,随后对话框“蹭蹭蹭”地往上弹出,不到一秒,就已找不见她的那条对话框。
周初柠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群内话题以苏迟迟为首带动,颜色逐渐变黄,越说越离谱。
多多趴在她怀里,极为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周初柠莫名生出种隐私别人偷窥的既视感,慌张用手捂住它的眼,嗔怒:“你一只小猫咪干什么偷窥别人隐私。”
周初柠没参与她们的讨论,但在国庆这几天里,还是抽了三天时间约况野出门练车。
许是受那次群内聊天影响,这三天周初柠不太敢直视况野的眼睛。
她很少见顶着一双单眼皮还能相貌如此出众的男生。
还是双狐狸眼,怪会勾引人的。
临返校的最后一天假期,周初柠一上午都在练车,本试探地问况野有没有空,他回复得很快,半小时就到了平常两人一起练车的地方。
周初柠见他从的士上下来,不免好奇:“怎么没开车来?”
况野解释:“朋友借走了。”
聊天的间隙里得知况野最后没有买汽车,而是买了辆机车。
他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周初柠不懂机车,只觉得这辆很好看,很符合况野的气质。
“在往返通勤上,机车的速度相较于汽车确实快很多。”周初柠开车已经很熟练了,全程没让况野再提醒一句,她突然想起什么,“下午需要我送你回学校吗?”
她还记得况野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
“不用了。”况野回答得相当迅速,像是有人拿了把刀子横在他脖子前逼他开口似的,带着些许慌张。
周初柠看了他一眼,不解,但没问。
或许他是想保持距离吧。
学校附近人多眼杂,开车送过去但凡被一人撞见,怕是会让学校流传的那些被彻底坐实。
周初柠不勉强他,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只是每次一起练车的时候,他都会拒绝她邀约吃饭的请求,就好像他不能踏进她家门一样。
哪怕前段时间吴燕归不在家。
车辆绕周围一圈,半小时的功夫,回到自家别墅前停下,开车途中已经不需要况野再纠正了,目前的她,暂且能算技术不错的司机。
况野陪了几天,周初柠始终想着要还人情,在他下车前开口问:“这周末有空吗?”
况野解安全带的手顿住,这个问题,可以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思考。
他潜意识里已经抬脚往一个方向去了。
只是那儿横亘着一只拦路虎,硬生生让意识转了弯。
“有的。”还握着安全带的手崩紧了些,他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怎么了?”
“周末请你吃饭吧,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就我们两个人?”
“你还想带其他人?”
“没有。”
“那就是我们两个人。”
-
吴燕归女士提前一天返校,国庆七天在家待的天数不过两天,周震这位大忙人更是一面都没见着。
周初柠怎么回来的就怎么离开,也没多带点什么走。
航空箱放在副驾驶下方,多多脑袋贴着侧面的门,一动不动,就那么仰头盯着驾驶座的人看。
周初柠等红灯的时候偏头看了眼。
很奇怪。
特别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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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多多这样盯着她的眼神像极了况野。
当时况野陪她练车的时候,也是这么盯着她看的。
那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你别这么盯着我,我紧张。”
周初柠把这句原话说给多多听。
多多“喵呜”一声表示不解。
空旷的汽车里,突然溢出声轻笑。
周初柠摇头,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荒谬——刚认识才一个月的人怎么会和她的猫有相似点。
国庆最后一天,越靠近大学城,车道越堵塞,鸣笛不断的街道闪烁着刺眼的红,车子走了又停,她接连踩了好几个刹车。
闷在不透气的车内,周初柠的心脏逐渐悬浮,充气胀大,速度越来越快,被燥意填得满满当当没有间隙。
太阳穴隐隐跳动,伴随着焦虑,屁股下面像是着了火,叫人坐立不安。
她猛地一声按响喇叭,明明知道催促前车是在使无用功,但就是按耐不住。
一下又一下,持续鸣笛的声音比周围任何一辆还要疯狂。
前车驾驶座突然下来一人,大腹便便的男人满脸不耐,弯着腰,太阳直射过来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用一只手挡在眼前,看到驾驶座坐着个女生后,当即就骂了起来。
周初柠听不清他在骂什么,从肆意飞扬的口水来看。
应该骂挺脏。
她手心不断溢出汗液,冷空气过境变成冷汗,周初柠盯着前面的男人看,面无表情,右手从旁边抽了张纸,动作优雅擦拭手心和握得一片湿润的方向盘。
前方的车子动了,周初柠顺理成章又按了声喇叭。
男人逆反心理涌上头,指着驾驶座的人冲到侧面,用手敲玻璃。
靠得近了,也就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你他妈给我下车!听见了没有?不要给老子装听不见!他妈没看见前面堵车?按你娘的喇叭,催起老子来了?”
“给老子去前面看看堵成什么样了,你自己看看能不能走?!!”
“……”
周初柠把音乐声调大了点,盖住车外的谩骂声。
她此时的情绪不适合和人当面对峙。
如若和其他人发生强烈冲突,很容易造成体力透支,严重时会可能会心慌胸闷。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对他人产生过度困扰,鸣笛是下意识行为,现在也不能挽救什么。倘若对峙后她突然晕厥,对这个男人的影响可能就不仅仅只是鸣笛造成的冒犯了。
左右两条车道都开始通行,他们两辆车堵在路中间,对后面迟迟无法前行的车造成了困扰,被堵着的车又按了几下喇叭。
有人从窗户探出身来。
“喂!前面的车还走不走了!你们要吵架别耽误我们啊?”
“大哥!别跟别人斤斤计较了!快走吧!”
“……”
男人恶狠狠朝着车窗“呸”了一口,一巴掌拍在车窗上留下一个汗涔涔的手掌印。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前车终于驱车离开,周初柠跟在后头,这条道总算通了起来。
期间有几次想超车都受到了前车的恶意别车。
直到下了高架,周初柠右拐绕进一条单向窄道,根据修改过的导航走了条远路,比原计划多了半小时才抵达月苑。
车牌提前登记过,道闸向上升起,继续往停车场开去。
直到停稳车辆的前一秒,周初柠心率持续飙升,几乎快要破表,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像是独自下了场大雨。
10. 白猫
周初柠趴在方向盘上,不小心碰到喇叭,鸣笛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更显刺耳。
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周初柠调整姿势,缓了半晌才将自己从那种易燃易爆的情绪中拉出来,紧接着陷入另一个漩涡。
又惹麻烦了,而且没有道歉她就“肇事逃逸”了。
情绪失控这样的事情早不是一次两次,她就像根橡皮筋,反复拉到最大限度,到了某个时间段就会崩裂。
大多数时候情绪都能在一定时间内得到缓解,她有经验。
早看网络上那些说这辈子的脏话都在开车的时候说完了的帖子,那时的她并不相信,直到这会才深以为然。
才当上司机没多久的她对在马路上如何掌控情绪这件事还没做到熟练,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下次,下次一定要记得道歉。”
周初柠恨不得在挡风玻璃上用记号笔写下“心平气和”四个字来督促自己。
整理完情绪,周初柠绕至副驾驶将航空箱提起,到后备箱拿下行李箱,好在电梯就在不远处,路程短,提起来不废什么力气。
后备箱里还有林姨给她准备的一些东西,还没来得及看,一大袋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她不得不再走一趟。
回到出租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卧室的空调。
再把那一大袋子食材等分类处理好。
林姨不愧是林姨,准备的东西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清理完,她身体累惨了。
开车的这几个小时里,手机里多进了几条信息,周初柠进卧室趴在单人沙发上一条条看过。
寝室群里的三人聊得如火如荼,基本上是苏迟迟在说,内容关于十月底S大举办的2020秋季运动会。
19届的运动会周初柠没参与任何赛事,她抱着看戏的姿态在群里看了看,没想到今年跟她有点关系。
苏迟迟:基本确定了,就定的小柠檬。
万榆:啊,可是初柠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陈阿曼:这种角色也没用拒绝的理由吧?毕竟事情也简单,除非你那段时间手不能提脚不能走的[吃冰淇淋.gif]。
周初柠默默冒个泡,发了个举手emoji:我能问问是什么角色吗?
作为打字速度最快的游戏选手,陈阿曼飞速发了一长段对话过来,周初柠扫一遍就看懂了。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的几位负责人经过商讨决定,推出周初柠选手当开幕式举牌员。
嗯,没有问过她意见的自主决定。
苏迟迟:就这么一次机会,那不得上去装个大的?
S大每年运动会的开幕仪式走矩阵只有大二的学生参与,到了今年又说大一也可以加进来。
当初读大一的他们没有装到,今年读大二了,说什么也要去装一下。
那可是在全校人面前展露美貌的大好时机。
周初柠对这件事的兴趣不大,从群里退出来后就看到另外的消息来自辅导员的对话框。
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举牌员的事。
周初柠不擅长拒绝,回了辅导员,公式化的“好的”,然后退出来在小群里报备。
柠檬:刚刚辅导员找我,我答应她了。
苏迟迟:[小人转圈圈.gif]
苏迟迟:可喜可贺,到了我们柠美人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陈阿曼:小道消息,今年不是大一也要走矩阵吗?猜猜大一的热门选手是谁?
最近在群里出现次数最多的男性名字,就要属况野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应该也是。
果不其然。
陈阿曼:没错,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位况野!不过他暂时还没答应,说是一群人轮流上阵都没能劝服他。
陈阿曼:不过也是,他一直很低调,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
柠檬:……
陈阿曼:骚瑞,不是在说你的意思。
苏迟迟:我觉得,等这位小学弟知道柠檬也要去举牌,肯定会二话不说答应的。
万榆:[举手赞成.jpg]
柠檬:……
凉意逐渐侵袭全身,宿城昼夜温差大,空调还是刚进门时调成的十六度,躺在沙发上的身躯打了个寒颤,纤薄的背像蝴蝶翅膀抖动。
“这么凉。”周初柠喃喃,连忙起身把温度调成二十六度。
出了卧室,客厅依旧保持着未散去的闷热,叫人喘不过气来。国庆出门合了一周的门窗,不通风,里头比外面更像蒸笼。
通往阳台的唯一路径是一扇推拉玻璃门,除此之外靠近厨房区域还有一扇窗,周初柠选择打开后者。
客厅有一台落地空调,周初柠没有打开的计划,索性就没有清洗滤网,再过几天,宿城的夏就要过去,更没有打开的必要。
这里的设施比第一次来看房时要丰富许多,不太需要购置新的家电,不出意外的话,她可以未来三年都可以住在这里。
周初柠进浴室洗了个温水澡,将凉意驱散得干净。
穿上国庆新买的吊带睡裙,胸前袒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线条如小山丘一般起伏,锁骨横直卧躺,一片大好风光。
周初柠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南方姑娘长相,温婉动人,身薄体细。
不过有着南方鲜少见到的一米六八身高。
睡裙堪堪遮住臀部,抬臂吹头发时,裙摆贴着皮肤上移。
空气中萦绕着洗发水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特质的调制品,引人发昏。
原本趴在地上被热得昏昏欲睡的小白猫只是不经意一撇,瞳孔瞬间放大,像一颗巧克力味的M豆,专注地盯着某处看。
不过很快就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突然爬起来,在客厅焦躁地转圈,卧室门合上的,它进不去,周初柠瞥了一眼,知道它肯定热得慌,手上动作快了些,安抚道:“就等一会,一会就进去。”
最后用了两分钟时间把头发吹个半干,顺手捞起多多进卧室上床。
浅蓝色床单上,白色睡裙牛奶般散开,黑色如瀑的发丝下,一只通体白色的小猫背对女生趴着。
从刚上床开始,它就一直不肯靠近自己。
“多多。”周初柠伸手戳它,见它没反应又双手伸出将它提留起来放在胸脯上,“怎么不理我了?不开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多多温度像是要比平日里高一些。
全程也都背对着自己,像是干了什么虚心事。
“多多。”周初柠强硬地搂住它,见它没有反抗,估摸着它至少不是在讨厌自己。
浑然不知,此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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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正浑身僵硬着趴在她胸脯上,不敢失力,却又贪恋柔软与馨香。
床单挤出些褶皱,周初柠就这样侧躺着进入睡眠,今天大脑消耗过度,只是同多多嬉闹几番就睡了过去。
房间的灯忘了关,她呼吸清浅,胸口上下起伏,脸上的绒毛在灯光照射下清晰可见。
猫是液体动物。
在一条长臂完全压上身体的情况下,还能游刃有余地从中抽离。
小白猫以矫健的步伐在床被上飞跃至床尾,被子无法触及的一角是它每晚栖息的地方。
今晚它不像以前那般盘好脚脚准备入睡,反而有些焦躁地在床尾打转。
突然,小白猫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跳跃下床,还没来得及掩盖好身形,只是眨眼之间,就幻化成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的男生。
男生动作放得极轻,敏锐的双眼似有精光,一动不动盯着床头的人看,生怕泄露出的一丝声响会惊扰到床上入眠的人儿。
这次变成人形属于突发意外,原因或许是心跳加速造成体温升高而导致的突变。
看来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就心跳加速了。
但周初柠今晚穿的睡衣实属犯规。
薄薄的一层布料,里面空荡荡的,两根细细的吊带支撑着,随便几个动作就能让他一览无余,还硬要抱着他往自己胸脯上放。
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下,哪有不心跳爆表的?
男生坐在地上,幽幽望着床上安然入睡的某人,身下涌起一股无名火。
那样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存在手心。
被子半搭在她腰间,平躺的姿势让樱桃显露出痕迹,他移开视线,耳尖冒火,双颊绯红,心跳这么快的情况下,暂时恢复不成小猫的模样。
男生梗着脖子,同手同脚往前走了两步,单膝下跪,两手分别拎着被子一角,往上提了提,再动作轻柔地放下。
最后蹑手蹑脚离开卧室,蹿进卫生间里,合上门,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上反射出男生的面孔,水滴凝聚幻化成水线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最后滴落在洗手池里,发梢和眉毛湿漉漉的,紧密贴着额头,往下,是一双熟悉的上扬着的狐狸眼。
是前不久周初柠宿舍群里还讨论过的热门选手——
况野。
此时的况野双臂撑着洗手台两侧,手指收拢,手背青筋尽显。
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天,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慌乱的情形,好几次亲密相贴他都能做到坦然处之,但这次……
他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男孩,慌乱到露出马脚。
——虽然如果按人类的年龄来算,他确实是个小男孩。
没人知道。
人前冷言冷语的况野是一只黏人的小白猫,还有一个很不符合他性格的叠词名字“多多”。
况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拍了拍,试图恢复理智。突地想起一件事,于是在还没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掏出手机答应了辅导员找他做举牌员的事。
周初柠的室友说的确实没错。
他知道的话,一定也会跟着去的。
因为周初柠是他的主人。
他要跟随,要尊敬,要爱护。
况野想要周初柠喜欢的不仅仅是他作为猫的初始状态。
幻化成人的状态,也要喜欢。
11. 白猫
周初柠要当他们学院运动会举牌员的事很快就在几个班里流传开来,上大课的时候有几个不是很熟的女生过来和她搭话,问她除了举牌员还有没有报其他项目。
她只笑笑,然后说出两个字:“没有。”
就以她的体力,能举着那块牌子走完全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跑步扔球跳高什么的,还是交给更有能力的人吧。
外面的天突然陷入灰蒙蒙的一片,被蒙上了一层水泥般的纱,乌云翻涌,有要下雨的趋势。
距离第四节课下课还剩十分钟。
伴着下课铃响起,“轰隆”一声,下起了秋雨。
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住任课老师最后一句话,发丝中夹杂青灰的教授往外看了眼,也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烦恼。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化多端,没给人反应的时间,只是眨眼,就天翻地覆。
周初柠和室友坐在一起,四人都没有带伞,于是坐在教室里没动,望着外面被风吹得斜斜的银丝,一时间有些难办。
“怎么办啊,我肚子叫个不停。”苏迟迟趴在桌上,嘟着嘴,满脸不耐,说完转头在微信里跟男朋友抱怨起来。
不少人冒着风雨前行,或许是觉得淋雨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到宿舍洗个热水澡,驱散掉一身的寒气总归不会感冒。
更何况现在的宿城像个蒸笼。
周初柠试探开口:“不然你们也跑回宿舍?提前点好外卖到宿舍楼,洗完澡差不多就到了。”
“但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去,都淋湿了淋浴间可只有一个。”陈阿曼指出问题所在。
周初柠点头:“也是。”
“那我们分开回去?”万榆小心翼翼举起手,“我现在先跑回去,等快洗完了再发消息给你们。”
“那你呢?”陈阿曼望向周初柠,“你的车停在哪?淋湿了后再上车里面怕不是一番惨状。”
几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门口突然传出几声惊呼,引发一阵骚动。
从窗户往外看去,因暴雨而显得昏暗的天空沉沉地压着整座校园,廊下聚满了不少人,人群突然像蚯蚓般拱动,让出一条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有人从那里走过,然后停在教室前门。
周初柠很轻而易举就看见了他。
准确来说,是这间教室、以及教室外整条连廊的人,都看见了他。
况野生了张魅惑的脸,却像覆了层冰霜,叫人望而生畏。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更甚,据说有不少学姐在打探他信息,也有当面想要加他联系方式的,都被拒绝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手里拿着三把伞,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她们四人面前。
“我带了伞,一起走?”
简单几个字,给周初柠身后三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三把伞,分得恰到好处,宿舍三人分两把伞走,周初柠下午没课,她要回出租房,车停得比较远,早上来得比较晚,到学校的时候上课的这栋楼前已经没车位了。
于是理所应当的,周初柠被分给了况野。
三人顶着意义不明的笑容,相继同况野道谢,紧跟着一前一后两把黑伞相继离开。
留下周初柠和况野面面相觑。
四周的视线没有遮挡地投射过来,周初柠有些不自在,想要快点离开这里,攥了攥况野的衣袖,下了层台阶:“走吧。”
况野不动声色撇过那两根葱白手指,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外走。
议论声在两位当事人出现时戛然而止,周初柠适应的速度很快,当初和钟时屿在一起的时候也少不了各种打探的视线。
黑伞撑了起来,隔绝掉下得猛烈的雨,像是从顶楼泼下来的水,狠狠砸在伞面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周初柠下意识同他保持了段礼貌距离,没注意左边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直到布料浸透,雨水才无孔不入地蔓延至肩头那块皮肤,湿哒哒地贴着。
滴落的雨水突然没了,周初柠仰头,伞面朝着自己这方倾斜,顺着男生肩线往右边看,他那边又被淋湿了一片。
好吧,与其让两人都淋个半湿,倒不如舍弃这点不好意思,朝他贴近点。
周初柠攥住他握伞那只手的衣袖,手臂贴上去。
她穿的是短袖,手臂与手臂之间隔着的,只有况野身上那件薄款卫衣衣袖。
手臂发烫。
不知是他传递过来的,还是自发的。
“你把伞打正,别把自己淋湿了。”周初柠抬眼瞧见雨线垂直掉落,距离他肩膀不过几厘米。
不过好歹也是避开了。
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终究还是有些逼仄。
前后左右落下的银线总有被风吹进来的,溅在地上的更是将两人裤腿双双打湿。
况野走着走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学姐应该不介意我和你靠这样近吧,不然我把伞给你,我自己先走——”
“没关系。”周初柠制止他说完这句话。
人家好心来给她们送伞,她反而让人家淋着雨跑回去,那太不道德了。
“你给我们带伞已经很感谢了,不能再让你淋雨。”
周初柠望向前方,雨幕模糊了视线,地上像镜子一样的水坑大大小小散落各地。
她突然想起来。
自己好像从未指明过自己车所在的位置,这段路是况野在领着她走。他就像是对于她车所在的方位相当熟悉一样,自然而然就朝着那个方向走了。
很奇怪。
正当她想问的时候,况野开口了:“你的车是停在这边吧?我记得我来的时候看见了。那辆紫色的车,很显眼。”
“啊,嗯,是。”看来是她想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边上课?”
“找了一下你们专业的课表。”
况野突然搂着她肩膀往右侧方移动,周初柠低头,发现自己差点一脚踩在井盖上。
井盖很小一个,但是朝着一边倾斜,她即将落脚的那处积满了黄褐色的污水。
一脚踩下去,整条裤腿都得染上泥巴。
男生熟悉的气息瞬间占据整个鼻腔。
外面暴雨肆虐,他身上却始终带着暖阳的味道。
像......像极了家里那只小白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或许是况野这个人,看起来面冷,其实心热得不行,给她带来了些许安全感,才会联想到那只每晚陪伴自己入睡的小白猫。
“谢谢你。”
况野笑着说:“似乎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对我说谢谢。”
周初柠认真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也笑:“你帮了我太多次了,多到我都不知道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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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回报你。”
“不需要回报。”
况野回复得很快,就像未经思考,带着原始冲动的下意识反应。
没有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
除非他想要的更多。
周初柠不敢刨开这句话的表层意义去挖掘内里更复杂的东西。
因为至少现在的她,回馈不起。
“那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来找我,我会尽我可能帮助你。”
“嗯。”况野那双狐狸眼里面有星星在闪烁,“记住了。”
终于走到车子停放的位置。
这片或许是排水功能不太行,黑色沥青道路上积起了浅浅一层水,再往上涨涨,就能将鞋面彻底淹没。
驾驶座车门拉开,况野伞面倾斜,补上那段空隙,周初柠抬脚,湿漉漉的鞋底踩在垫上,留下大片土黄色污水。
“那我先走了。”
伞面移走,雨水瞬间噼里啪啦落下。
周初柠回望,瞧见他横直肩膀后,劈头淋了一帽兜的雨。
那是刚刚送她上车时淋的。
水似乎也滴落在她后颈似的,传来一阵凉意,冷得她哆嗦了一下。
“等等。”周初柠伸出手攥住抹即将离开的衣角,手臂横在驾驶座与伞中,雨水落在手臂上,炸开一个又一个的水圈。
况野反应过来后很快走近,彻底将雨水隔绝开。
周初柠仰头看他,这样的角度,能看清他锋利的下颚线和藏匿着些许担忧的双眸。
“车上有纸吗?快把手擦擦。”
“没事。”周初柠眼神变坚定,“我是想说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回去吧。”
哪有人家把她送上车,还让他一个人顶着这么大雨回家的道理。
黑伞收拢,在况野腿下夹缝平躺,车内氤氲起水汽,没人说话,只有雨滴砸在车窗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况野报了个地址,就在学校不远处,开过去不到十分钟。
“住的地方有地下停车场吗?”况野手肘压着车窗,偏头看她,目光灼灼,“有需要的话伞留给你。”
周初柠目不斜视,没注意他的动作:“有的,电梯直达家门口,不会再淋着雨。”
“那好。”
寻了处靠边的空位将车停过去,周初柠往前倾身看地面上的水痕,确认这边没什么积水后,才说:“到了。今天谢谢你。”
况野长长叹了口气,他拖着长长的语调,带着揶揄:“我今天听谢谢都快听出茧子了。”
周初柠失笑,目送他下车,胸口靠在方向盘上,趁着门关闭的间隙里,朝他挥手。
车轮行驶在路上拖出一道道绵延不断的水痕。
周初柠借着后视镜瞧了眼,见况野往里走了两步,站在屋檐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什么啊。
目送这种行为,像极了小狗。
待紫色车辆在雨幕中消失匿迹,况野顺着屋檐下的连廊走去尽头的停车场。
不消片刻,一辆通体黑色的机车缓慢从停车场驶出,骑着的那位戴上了头盔,露出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咔嚓”一声,护目镜盖上,搭配上一件黑色皮衣外套,在雨幕里成为一道纯黑剪影。
紧接着,伴随一声沉闷的轰鸣,那抹黑影闪电般划过,与宿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融为一体。
12. 白猫
暴雨天。
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周初柠回到出租屋,裤腿染上的雨水裹着她的双腿足足有半个小时。
冰凉中带着黏腻的触感实在是不好受,她顾不上去找多多在哪,先拿了身衣服去冲热水澡,驱走寒意。
换了套衣服出来才四处张望着喊了声:“多多?”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愣是半撮白毛都没瞧见,有过前车之鉴,周初柠焦急的情绪开始积攒,就快要溢出表层一泻千里。
这样的天气,倘若它蹿了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她想要出门找,也是不好找的。
就在心急如焚之时,卧室突然传来“喵”的一声,周初柠赶忙推开门,见多多正趴在飘窗上,刚刚是被白色窗帘遮住了她才没看见。
“怎么我喊你都不吱声呢?”这会话音里没了对猫猫说话时的夹,多了几分厉色。
她走近才发现,多多厚重的猫毛上竟有着淅淅沥沥的水珠,有些毛因为湿透了捋在一起,胡须上也缀着晶莹,就像是跑到户外去淋了一场雨一样。
找猫时周初柠明确自己门窗都关紧了,不存在它有偷跑的可能,排除这个可能后再做出猜测,只能是偷喝了她的水然后被打翻了。
怪不得地面上多了点水痕。
“好啊你,原来是偷偷干了坏事躲在这,因为心虚故意不发出声音是吧!”
周初柠一把把它提溜起来,拿条干毛巾把它包裹住,怕吹风机的声响吓着它,一下又一下地擦猫毛,快把它给擦秃噜皮了。
猫咪强力反抗,从她怀里挣了出去,借着猫爬架上到太空舱里,站在高位往下俯视她。
带着股不服气的劲。
果然,野生的猫就是要狂野一些。
周初柠心底暗暗想着,突然砸吧出一点别样的味道。
“狂野......况野......”周初柠一巴掌拍在额头,“我在瞎做什么联想。”
原本趴在太空舱上一动不动的白猫,尾巴突然抖了抖,歪着头,贴在太空舱上,鬼祟打量下面的小人儿。
猫的耳朵尖着呢,周初柠喃喃的那句话,它听得一清二楚。
周初柠饿了,瞧了眼窗外不减反大的暴雨,担心点外卖会有外卖小哥在路上摔倒,纠结一番选择自己在家捣鼓中餐。
一人份,按着某书上的教程做,应该不是很难。
以前刷短视频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带着“一人食记”tag的视频,十几秒一个,看完之后给人一种有手就行的感觉。
或许她也可以。
国庆走前,林姨给她准备了许多食材,都还新鲜,在冰箱里放着。
今天是个自己下厨的好时机。
橱柜里有小煮锅,和视频里用的无异。周初柠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翻找那位关注了许久的博主,还真找出了一个和已有食材完全匹配的菜——
香煎鸡腿肉和西兰花盖饭。
鸡腿肉和西兰花,甚至大米,她这里都有。
林姨考虑得很到位,调料品分罐子装好,透明玻璃罐上贴了对应的标签,才不至于让她这种厨房小白拿盐当糖放。
就只差锅碗瓢盆没给她拿上了,想来也是怕她一个人住,拿着这么多东西不好回屋不,这才没再多加了。
周初柠从冰箱将鸡腿挑出来,去骨切块,基本没下过厨的她手按着滑腻的肉有些不习惯,切完后去水龙头下冲了把手,擦净。
回过来发现几块还没放进碗里,又不得不脏了手移动,后又去冲了把手。
从准备食材到最后下锅出餐,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她不知道冲了多少次手,做到最后手指被泡的有些起皱泛白。
但总算是能吃了。
瞧眼时间,已经到下午两点了。
肉煎过了头,有点柴,嚼几下腮就累了,好在有调味品,大致吃起来还不错。西兰花焯了遍水,煮得软烂一点,撒点调料,放在米饭上,拌在一起吃,她吃得津津有味。
第一次下厨有这样的味道,周初柠很满足。
下午没课,周初柠将电脑搬出来在客厅坐下,地毯软绵绵的,光脚踩在上面能感受到别样的触感,后背倚着沙发,她经常一坐就是一晚上。
她最近在准备一项心理学实验,在网络上发布了招募信息,目前已招到了合适的人,把几人拉在一个群里简单讲解了一下要求。
时间定在这周六下午两点半,地点在S大情绪科技实验室,大约要花三到五小时。
由于是自发实验,她们小组的人需要给被招募者支付酬金。
做完实验后还需要写报告,持续时间长,耗费经历多,苏迟迟在群里苦叫不迭,说有些被招募者就跟没读过书一样,拿着她们列出的几点反复询问。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举办实验次数越多,见到的奇葩越多。
比如有一项要求是——
参加实验前需睡眠充足、不能熬夜。
结果有人问:那我熬完夜之后睡到中午醒能不能行呢?
又比如,要求在测试前需要洗一次头,可以选择来之前洗好,又或者来实验室洗,她们会提供用具。
结果又有人问:我前天洗的头能不能行?
苏迟迟负责在群内对接,哪怕烦躁得不行也得好声好气地跟他们沟通,生怕一个措辞不当就有人反悔,届时再去找新人来怕是会耽误实验时间。
一组两人,宿舍四人刚好分成两组。
见苏迟迟出来抱怨了,其他两人也跟着吐槽起来。
周初柠偶尔看眼手机,没参与讨论。
做完视频后,周初柠顺手把调查问卷制作好,随后单独发给苏迟迟看。
柠檬:你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
苏迟迟:小柠檬做的,包放心的。
周初柠知道她日常喜欢同人打嘴炮,但也从来没落下过学业,这会发完消息,肯定点开视频和文档在看呢。
所以她没再回消息了,等苏迟迟发过来。
一下午过去,她把作业完成才发现多多一直都没动静,猜它是不是睡着了,起身往猫爬架那边走了几步。
却突然猛地听见一声喷嚏。
听着这一身,周初柠心理一紧,因为够不上太空舱,只能抬手敲了敲:“多多?多多你感冒了吗?”
明明知道它不会给予自己回应,周初柠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和它说话。
隔着透明太空舱她隐隐约约看到,顺梦中的多多鼻子冒出了鼻涕泡。
此刻她可以确定。
多多感冒了。
几乎是在确认这一事的下一秒,周初柠就将航空箱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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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找了把椅子站上,将多多塞进去,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哪怕此时还在下着暴雨。
她没养宠物的经验,接多多回家可以算得上是情绪上头一时冲动。
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抛弃、或者是转交给别人养。
周初柠对自己做过的决定,有着百分之一万的信心去完成。
那是她从小就刻在心底的执念。
生疏的铲屎官面对萌宠生病时很难不自乱阵脚,车子在雨幕中疾驰,但也还是压着速,以免打滑。
好在离月苑不远就有一家宠物医院,虽然下着大雨,外面看起来阴沉沉的,但时间还早。
宠物医院里亮着明黄色的暖灯,抚.慰了她此时有些焦虑的情绪。
一番检查过后,医生说是轻度感冒,不是很严重,随后开了点消炎和缓解流鼻涕打喷嚏的药。
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如消炎药不能和益生菌一起使用等。
周初柠一一听着,趴着的小猫突然舔了舔她手背,一低头就见它用明亮的眼神看着她。
就好像是再告诉她——
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
周初柠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约莫精心调理了两天,多多的症状就得到了缓解,从刚开始的萎靡不振,到后来活蹦乱跳能磨爪子了。
但还是会有点流鼻涕,需要经常擦。
连续几天的雨也终于放晴,用不了一晚的功夫,攒下的积水通通都疏通了,翌日去学校的路上,地面干干净净的,连被打落的树叶也都清理掉了。
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没有下雨时的焦躁。
趁着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周初柠按照学校安排的时间在晚饭后抵达操场。
那里已经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约莫和她一样,都是来练习举牌的。
举牌的动作、高度、角度,学校有统一的标准,在运动会开场前安排了五次集体训练,今晚是第一次。
能被选出来当举牌手的相貌都不俗,个顶个的帅哥美女,只是周初柠一到场,她就像是自带补光灯一样,自带美颜。
脸部轮廓线条流畅,巴掌大的脸,齐刘海遮住一半眉眼,仅露出双小鹿般的眼睛,齐肩的卷发随着步履抖动,一下一下的,似乎也抖进了他们心窝。
周初柠顶着一副让人移步开眼的眉毛,茫然地站在人群外圈。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很不习惯被人公开打量,哪怕这些视线可能带着赞赏,也会让她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直到这些人的注意力被另一个到场的人分散开。
早前深受室友洗脑,说这次公开培训会有况野,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这位小学弟突然答应去了,肯定是因为她在。
整得她现在碰见况野,会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
长期的心理暗示下,她莫名多了分“况野是因为我而来”的想法。
好在这个想法仅存一秒就被她否决了。
他们才认识多久。
不可能。
周初柠抬眸,只见况野环视一圈,似是在找什么人,同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在这啊。”他熟稔道。
周初柠听出他嗓子有些哑。
像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