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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少女的梦想

作者:1luv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子眨眼过去,九岁的儿童小芳出落成十八岁的少女小芳了。


    村里人望着俊俏的小芳都说:“这老五的脸模子套到他女娃身上,倒比长在他脸上更受看!”


    十八岁的小芳是整个伍家村,八十多户人家里最美丽的,应了歌里唱的那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小芳那双大眼睛亮得逼人,瞧着谁都像要对他放电,看你看久了,直烧得你头顶冒烟!


    她那常年扎成两股的麻花辫,发质不用说,亮得像抹了猪油,只能这样形容,因为伍家村还不像城里女人那样已经用上了美发精油。


    小芳的辫子跟她人一样泼辣,扎得很紧,紧得两条发辫上长短不一的头发中途叉出来,像狼牙棒那样杀气腾腾的。


    这样的小芳走在村里,男人谁都想瞧,又不敢瞧得太仔细,否则伍三叔那双脚会让他们警醒。


    对着她像对着村里其他女人那样说两句不太雅的粗话更不敢想,小芳会在嘴里酝酿、提炼她浓度颇厚的口水,然后啐你一脸,那准头,不论你脸朝那边躲,都是避不了的。


    小芳此刻就走在村里的黄土地上,路两旁是挨着跟她打招呼的老乡们,女人们很热切,男人更热切。


    只有打招呼是为数不多的,男人唤她,她会回应的方式,小芳人虽然有股辛辣劲,但绝不没教养,只要对方人规矩,她不会吝啬露出嘴里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那是她每天早起、睡觉精心打理的部位。


    现在她要去村里的粮油铺买酱油,老板是伍老舅,长辈,人却没半点长辈做派。


    小芳十一岁时,是还没长成大美人的小美人,那次她要买袋盐和白糖,把钱递上的同时,伍老舅借着关心的名义,做了下|流的动作,他狠狠地摸了把小芳和人一样美的手。


    小芳心下明白,这老不死的老婆这时都在里面做饭,只要她哭一声,他壮实凶悍的老婆立马会掀开布帘子出来。


    小芳刚把眼泪汇聚起,准备嚎,伍老舅先一步地叫停她。


    “不要你钱,不要你钱,拿去拿去!”


    那时的伍老舅还不知道伍三叔缺了一截的蹄子就是被面前这嫩娃娃给掘下来的,他以为十一岁的小芳跟村里同龄的女孩一样漂亮但不中用。


    小芳接过钱也接过盐和糖,眼泪跟自动地似的收了回去,连滴出来她都嫌浪费。


    她指着伍老舅柜台处一个油纸包装着浸出猪油的包裹说:“我要那个,你看着给,能让我和我妈尝尝味!”


    伍老舅怒了,羊肉没吃到,摸了一下就惹得一身骚,他不干不净地小声骂道:“小骚货,赶紧滚!”


    刚刚那眼泪又要出来了,伍老舅嫌烦地包了两块,只够尝个味道,把人的馋瘾逗出来的量。


    小芳接过来见好就收,从此以后伍老舅再不敢对她使坏心思。


    村里人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伍三叔那一截脚掌是怎么断掉的事,到伍老舅铺里买东西时,讲给他听。


    伍老舅吓得后背发汗,还好那时是在店里,这小丫头跟头母狼似的。


    今天伍老舅这里可热闹了,说是他前几年南下进厂打工的小儿子回来了,带着南边来的媳妇儿还有丈母娘!


    小芳把钱放在柜台上,故意没什么表情地说:“打酱油,跟以前一样。”


    小芳故意不做表情,是因为她发现冷脸的自己要比热脸的自己更美三分。


    这不是虚话,这是她一次又一次脸又笑又臭地对着家里镜子比照出来的,还好没人看见,当时她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小芳来了啊!”先叫她的是今天粮油铺里的男主人公,伍老舅的小儿子伍小三,那时的小三儿在农村还没有当今这样不雅的意思。


    小芳早时听村里人说起过,伍老舅的小儿子去上海一年,就给家里新修了一栋楼,花了多少钱,具体的小芳不知道,但少说也有四位数。


    “干啥挣的那么多钱?”她问那个人,她和她妈一年的生活开销还够不着一千!


    “说是流水线!”那个人也搞不懂,流水线是什么线,不然非好好在穷老乡们面前卖弄一下。


    “流水线是什么线?”小芳问。


    “哎呀,反正不是你缝衣服用的那种线,”她夸张语气,给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伍老舅说他小儿子在那边,一天十六个钟头,中间抽半个钟头去吃饭,一个钟头就是十八块!”


    十八块?!小芳吓了一跳,一个钟头十八块,两双手还不够,要把十只脚趾头都用上,才能把钱比得出来!


    但小芳不想在人前露出没见识的模样,毕竟她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她是很骄傲的,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小芳清了清喉咙,把惊讶和艳羡压下去,拿出平淡语气说:“要是再多两块就好了,二十根手指脚趾刚好凑足!”


    其实干一个钟头哪有十八块那么多?伍老舅的小儿子干一个钟头只有十四块,多出来的四块,不过是这些传话的人一层一层吹牛吹膨胀起来,多给小三儿加的工资。


    小芳矜持着看了伍小三儿一眼,不一样了,进了城,还进了上海城的人就是不一样,那股土味已经完全褪去了,如果小三儿当年是顶着今天这副形象追求她的话,她心里想,自己应该不会拒绝吧?


    “打酱油!”小芳笑了笑。


    她又看了眼小三儿身边穿得比他更惹眼的女人,男人的衣服穿来穿去也就那几样把式,女人就不同了,不说款式,光颜色就五花八门!


    小三儿的南方女友,白脸皮长卷发,脸其实一般,但胜在气质加分。


    上身是一件白短袖,那种白一看就不是农村来的,农村人丧葬戴的白布孝帕子也白不成这样!


    下|身一条黑底白点长裙,长得刚刚好,能把脚踝露出来,再往下是戴跟的黑凉鞋,这一身拍张相片弄在日历上,那就是县城里赶集卖的海报女郎了!


    小三儿又给城里的女朋友介绍了下小芳,小三儿也不知是没脑子还是故意的,嬉皮笑脸地说:“这是小芳,我们村,不!”他强调了下,“我们镇最漂亮的女孩!”


    大概那时的城里人对乡下人多少是有点瞧不上的,小芳和小三儿女友各自的姿|势又耐人寻味。


    小三儿的女友女主人般坐着,而小芳是站着的,坐着的那个倒更像高高在上。


    小芳敏觉到自己处于劣势,她又动作了下,把半边身体斜靠在伍家粮油铺的柜台上,这下形势转变了,她占上风。


    就在两个女人无声的猛烈较劲氛围里,小三儿的丈母娘跳出来讲和了。


    “哎呀,没想到你们这山旮旯还能养出这样标致一个女娃娃!”


    那声音怎么说?像影视剧刻板印象里的青楼老鸨,但那时全国还没流行古装影视剧,所以也找不出来相近人物来形容。


    在不久后,小芳会知道另一种关于这中年女人声音的描述词,那个词在全国听着令人闻风丧胆,但那是后话了。


    小芳得到了城里人的肯定,心里很高兴,但表面却不露声色,被人夸好看于她是家常便饭,她不想让这铺里的人认为自己是个碰见城里人就摇头甩尾的廉价乡下女孩。


    她觉得自己有一项重大责任,在伍家村所有人都对着这一大一小俩城里人讨好卖巧的时候,她有必要捍卫伍家村最后的颜面。


    “小三儿!”小三儿的丈母娘叫道,“这屋子头的人你都介绍了,不介绍介绍人家姑娘?”


    说完她亲热地走过去挽上了小芳的手臂。


    如果是城里人面对这样一个出自见面就挽手搭肩的女人,本能反应就是后退三步。


    但小芳是乡下人,她只觉得这胖女人还算不错,至少没有用城里人看乡下人人那种鼻孔放眉中间的高傲来对待她。


    “妈,”小三儿和他女朋友还没办酒席,但改口改得很快,“这是伍小芳,村里都叫小芳,我们村最漂亮的女孩子,也最聪明,嘶......”


    他倒吸了口凉气,这是未婚妻在人后给他的警告,晚上回去衣服一脱,小三儿就会发现,那处已经青紫了,至少半个月才能消下去。


    “可惜了!”他丈母娘莫名巧妙来一句。


    “可惜什么?”小三儿摸不着头脑问。


    “这副模样,这副身板子,放在这穷山沟沟里,不是可惜了?”


    小三儿是又高兴又不高兴,高兴是好歹自己当年是喜欢过小芳的,虽然没结果,但小芳今天没给自己丢份,还让城里来的,对自己老家横看竖看不顺眼的女友吃了顿飞醋。


    不高兴是,当着那么多人,丈母娘一点面子不留,穷是穷,穷怎么了?当初红军长征还从伍家村走过呢,红军里面哪个不穷?这才解放多久?旧社会的毛病又来了!


    小三儿没说话,他敢怒不敢言,为了小芳得罪丈母娘顶不划算,再说了得罪了,小芳也不见得会跟自己走!


    小三儿丈母娘说的话,也在心里刺痛了小芳,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活在城里会是个什么模样,但她想象不出,活了快要十八年了,她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县城,但县城也就去过那么几次。


    更多还是到镇上,到镇上还不是玩,是为了赶集买东西。


    她十岁就跟着她妈去镇上赶集卖东西,去了几次后,摸熟了,小芳就独自去了,因为她发现单枪匹马更方便!


    鸡蛋、花椒、海椒、红糖,只要是能卖钱的,她又拿得走的全装背篼里,菜这些她就不卖了,一个背篼的菜卖完了还不够来回两趟路费。


    当然聪明的小芳从来没花过路费,村里去镇上虽然远,但路上车多,没有她伍小芳拦不下来的车,久了,多搭过几次的司机认出她来了,还会主动停下来让小芳上车。


    长得抻敨能得到的好处,小芳是早早的就尝到滋味了。


    而且小芳不势利,有什么车她坐什么车,大小货车、皮卡车、拖拉机、自行车、牛拉的马拉的甚至人拉的板板车,她都一概不拒,从不因为路上看见了更好的车了就中途换车,从这点就能看出小芳是个知足的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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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仅不挑剔,嘴还甜,遇到蹬自行车的,搭着她蹬不动了,小芳就会说:“来,我们换,我来搭你!”


    对方反而更有劲了,这时如果背篼里有个柑子什么的,小芳就顺手拿一个剥开,递一瓣给对方解渴。


    细嫩一双小白手不厌其烦地把一瓣瓣柑子递来送到你嘴边,男人还会觉得自己吃亏吗?简直眼福既饱,口福也不落!


    出了力气,流了汗水,累得像狗喘气算什么?没有小芳,谁给他们能驮美女的机会?况且农村干啥活不累?


    有次遇上个年纪大的,骑辆摩托车,他把车改装得像日本鬼子侵华时那种插一面“膏药旗”的绿侉子车,不过颜色漆成了红的。


    那是第一次小芳搭车被拒,那男人不太坚定地拒绝了,“咋个能搭你?我的东西都不够放!”


    “大哥,行行好,这背篼里的东西是我卖了,下个月好交学校伙食费!”


    一把岁数的男人就被小芳这几声水灵灵的“大哥”给瓦解了,这年头哪还有十五六的姑娘愿意这样甜甜地叫他一声大哥?只有村里的男人才愿意粗剌剌“大哥”“大哥”地叫。


    每次小芳看完村里看完露天电影都不无遗憾地想,她要是投身在城里,拌嘴、嘴甜的对象就不是这些杂乱不一的男人们了,会是那些穿着齐整校服的男学生女学生。


    小芳十五岁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高中没考上,学校家里两头忙,她的脑子没她的嘴那么精明灵巧,考试是用手不是用嘴,不会就是不会。


    她听人说,城里孩子上高中比农村里的娃儿容易多了,就恨恨地想,都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们这些穷十八辈子的农村人走出大山!


    伍老舅看亲家言语里看不起伍家村的意思,心也不平了,他到底是村里最富的人家,他都闷烟熄火了,谁还敢拿话出来说?而且伍老舅自认为和亲家是平辈!


    “是可惜了,”伍老舅顺着亲家话说,“但有什么办法?亲家你还能把她带出去?!”


    “带走就带走!”小三儿的丈母娘一点也不怵他,她豪迈地朝周围一望,大声道,“还有哪家的姑娘要我带走?那边那么多工厂,那么多条流水线,坐不下你们这儿山卡卡头的几十个年轻姑娘?”


    她的话平地起声雷,全砸进人们耳朵里了,伍家粮油铺里现在坐着的,没坐着的,早有想托小三儿寻门路,帮忙把自家孩子带出去挣那一个钟头十八块的流水线。


    他们听小三儿丈母娘这样一说,立马燥起来,“他亲家,”有人壮起胆子问了,“这出去,一个钟头真有那十八来挣?”


    小三儿丈母娘吊梢眉猛地往上一提,像有人给她扯了一下,“那就要看你干什么了,十四五一个小时的有,贵的二十也有!”


    又有人问:“那干啥才能干二十块钱一个钟头的?”


    她摆摆手,皱眉说:“挣那钱干啥?那些厂老板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给你开的钱越高,你死得越早,去挖煤矿一百一天,我就没见过哪个煤老板手头没人命的,人死了,你们这些当爹当妈的煤老板尸|体都见不到!”


    “那么黑心?!”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原来城里人不仅比他们农村人排场大,连心都要黑一点。


    小三儿的丈母娘眉毛又跳动起来,“不黑心怎么去挖黑煤矿呢?”


    小芳盯着她的那两根说不清是黑还是棕的眉毛,盯得入迷了,整整齐齐的,就跟拿着模板印上去一样。


    她知道有眉笔这种笔,可以把女人的眉毛修饰一下,但什么样的眉笔和手艺能把一双眉毛弄得这样有型?


    她不知道那叫纹眉,城里女人现在都时兴这个。


    城里的世界有太多她不知道的,小芳恨自己在这烂漕污的山沟沟里,活得脱节,活得像个野人!


    小三儿丈母娘又说:“干流水线又能有什么出息?你以为进了城里的女人是靠干流水线干富的?真的富的都是靠认识本地人,嫁人了留在那边富的,干流水线?”她像讲到垃圾般不屑,“干得肺烂穿孔的多得是,挣的还不够拿去治病!”


    不,小芳心里想城里的水土就是再不干净,也要比伍家村这里干净的水土好,呆在这里,这辈子是一点念头也没有了,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就跟安排好了一样,每代人都重复着上一代人的步子走,想走偏都不行,出路只有离开这里。


    肺烂穿孔又怎么样?人活一辈子谁不死的?小芳浪漫地想,生命最重要的是活得好而不是拖得长!


    至于小三儿城里来的丈母娘说的什么嫁人,小芳想,她才不要刚踏上城里那片热土就忙慌火气地把自己交代出去,再怎么也要在流水线上给自己挣一份嫁妆,没嫁妆的女人,男人是不会尊重她们的。


    粮油铺里后面说了些什么,小芳没听进去了,好像是小三儿丈母娘刚才一番对流水线瞧不起的态度惹得小三儿和她自己女儿穗穗都很不高兴,但那和小芳有什么关系呢?


    她提着打好的酱油回去,只求明天一早醒来人就坐在南边沿海城市的流水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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