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顺从小就跟在穆长舟身边,对自家郎君冷不丁的‘幽默’早习惯了。
尤其见郎君这么嫌弃他,想也知道是他犯了蠢。
甄顺突然记起先前打眼扫过的文卷,记起袁翁没有闺女的事儿来了。
他不可置信看向赵瑞灵她们跑开的方向,捂住了胸口。
“人心怎能如此险恶……我往后再也不信女娘的嘴了呜~”
穆长舟懒得理他,说得跟他能经常见到女娘的嘴一样,只面无表情催促。
“快点,追不上我亲自给你挑个妻主!”
甄顺捧胸自闭的时候,赵瑞灵和阿桥一路小跑,终于顺利到达袁宅门前。
其实只要走对了巷子,袁宅很好找。
周围都是普通人家,门楣上都没有挂牌匾的,只袁家门前挂着块老桐木的旧匾额,上面铁书银钩‘袁宅’二字。
赵瑞灵和阿桥对视一眼,都有点紧张,生怕一会儿敲开门就有人跟撵鸡一样把她们给撵走。
但出乎两人意料,阿桥刚抬起手拉起门上的铜环,门突然就开了。
一个挎着篮子的高壮老翁,一只眼上还戴着眼罩,脸庞又长得格外凌厉,只撩起眼皮子看过来,就叫阿桥吓得蹬蹬蹬几步退到了台阶下头。
她跟赵瑞灵挤在一起,手攥着手,跟两只鹌鹑一般,缩着脖子瞪大眼看着这边。
要么说仆人肖主呢,阿桥的胆儿……反正她先前还酝酿着要跟于老七家同归于尽的煞气,在这老翁跨出门槛的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赵瑞灵也在心里骂地底下的夫君,怎么不说袁宅还有这样的镇宅老翁,如此可怖。
他若是一刀劈过来,她怕是连躲都不敢。
俩人正哆哆嗦嗦,那老翁也叫她们俩唬了一下,猛地后退一步,嚯嚯出声。
“娘咧,什么鬼东西!”
“咋的,我家郎君阳寿到啦?我就知道这肚儿里没个好屁的活不长!”
阿桥:“……”好的,在人家眼里,她和娘子这狗皮膏药的打扮估计更吓人。
赵瑞灵深吸口气,抖着胆儿将脸上的膏药揭下来,没了在甄顺面前时的张扬劲儿,上前怯生生行了叉礼。
“这位……阿翁,我,我是于泓的未亡人赵,赵氏,本不该前来叨扰,实是有攸关性命的大事求见袁翁,恳请您给通传一下可以吗?”
独眼老翁挠了挠眼罩,在门里拽住绳子摇了摇铃,而后侧开身子。
“啊,那什么,你自己进去呗,家里米缸空了,也没什么菜了,无论如何不能饿死我们郎君,我去买点菜。”
说完他就走了,大门敞开地走了……
赵瑞灵望向同样懵逼的阿桥,这么着就能进去了?
说好的难以拜见,每天就见三两人呢?
她小声嘀咕:“阿兄不会是骗我玩儿的吧?果然,男人说的都是鬼话,往后我再也不信了!”
阿桥翻个白眼,信不信的郎君人都没了,往后要还能听见肯定是鬼话。
“快点吧,写完诉状咱们还得去拜见郎君的夫子,求人家给咱们请讼师,要是咱们太久不回去,于家老媪肯定要闹腾。”
于老七家为了稳住赵瑞灵和于旻,免得两人破罐子破摔,也不想背负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先前行事并未太过。
于老媪上门后,假惺惺地说给赵瑞灵时间考虑,跟个背后灵一样天天盯着阿桥进出。
赵瑞灵得了风寒,于老七家也没急着上门。
但赵瑞灵和阿桥都知道,以于老七和他那老子娘的性子,等不了太久了,也就这几天。
若赵瑞灵再不给答复,只怕对方的招数就没那么温和了。
赵瑞灵赶紧跟阿桥一起进门,带着几分谨慎规规矩矩进了正院。
屋里没人出来,赵瑞灵只好在天井里出声。
“于泓未亡人赵氏灵娘,特来拜见……”
“进来!”左侧一扇窗户突然被推开,留着花白美须的老翁探出头来道。
目光在赵瑞灵黄一块白一块的脸上顿了下,他‘啪’一声又把窗户关上了。
赵瑞灵讪讪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粉,留下阿桥在门外守着,自个儿进了门。
知道对方可能不愿看见她这张花里胡哨的脸,赵瑞灵一进门就低着头跪下。
“灵娘拜见袁翁,求袁翁救命,灵娘愿奉上于家所有家财,只求平安。”
袁修永轻嗤了声,他要那么多黄白之物作甚?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进了地底下还勾着盗墓贼来光顾。
但他也没说不要,只问:“某与于泓不过几面之交,见他还有点灵气,随意聊过那么几句,并无师生情谊,却有指点之功,这会子碰上麻烦又来找我,我欠你们家的?”
赵瑞灵一点也不意外袁修永的毒舌。
于泓说过的。
她心下腹诽,说是指点,实是阿兄被劈头盖脸骂过几场。
她想起这一年多以来于老七那恶心人的觊觎眼神,还有于老媪的多番窥探,又有对前路迷茫的惶恐,轻轻抽噎了起来。
她小声解释了自己的困境,声音哽咽,“若非实在走投无路,灵娘绝不敢来搅扰袁翁。”
“灵娘进庙里做姑子或追随泓郎去了也算一了百了,只可怜我婆家留下的幼弟,哪怕将家财献出去,他一介髫龄小儿也没个活路,灵娘只能多贪恋些红尘。”
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微微抬头间,眼角余光瞥见袁修永捏着酒盏吸溜,听得挺带劲儿,丝毫没有怜悯之情。
她胸口的悲切不自觉噎了下,再说话却呜呜咽咽更加凄惨。
“呜……可那于老七伙同于氏一族却丧了良心,不肯给灵娘和阿旻活路啊!”
“呜呜……于老七贪于家家财,更欲行不轨之事,于氏一族要让我婆家断后呜~”
“呜呜呜……灵娘日夜忧思,也只能来求您一纸诉状,只求能将幼弟抚养成人,以慰泓郎和公婆在天之灵了呜呜~”
袁修永是经历过乱世的,多悲惨的事儿他没见过?
如今上了年纪,心胸之间留下的不过是千帆过尽后的无聊,本只将赵瑞灵的话当个故事。
结果他听得正起劲儿呢,就听得赵瑞灵这一哭三叹,哭得他微醺的酒劲儿都沾染了聒噪,脑仁儿一鼓一鼓地疼。
他捏捏额角,不耐烦地啧了声,“这涉及女子名节的事儿,你叫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如何掺和!”
“没得某拼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得几分安宁,要坏在你这个小娘子身上。”
赵瑞灵抹着眼泪,怯生生抬起头,露出哭得花猫一样的脸,眼神有些许不认同。
“灵娘知道此事有些为难袁翁,可袁翁您是……袁翁啊!”
看起来都快七十的老翁了,谁会把这位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当个大老爷们看。
湖州府谁人不知袁大家,据说他的孙辈还有在其他州府为官的,总不会做什么坏了家族名声的事儿。
其他人就更怕亵渎了袁大家的清名……最重要的是害怕被袁翁的孙儿们清算。
以袁修永的丘壑,当然听得出这小娘子话里的深意,瞪圆了那双苍老的眸子,直瞪得赵瑞灵缩着脖子继续哭,蓦地笑了出来。
“我说你这小娘子,这是骂我想多了就是个老不修啊!”他越说越气得笑不停。
年纪大怎么了,干不了啥还非要闹出点腌臜事儿来的老翁,大昭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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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
“哦,你这要献出家财,是打量着我没心力娶新妇,也只能拿你家家财安慰安慰自己了是吧?”
“就没见过你这种上门求人,还敢明刺暗讽救命恩人的小娘子!”
赵瑞灵本来被骂得有些蔫儿,听到最后一句,突然一个支棱,眼神猛地亮了起来。
她赶紧给袁修永叩头,大声道:“灵娘多谢袁翁救命之恩,怎敢用黄白之物侮辱您的清白!”
“只恳求您替阿旻保管一二,待将来他继承兄长遗志,必当衔草结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袁修永彻底被噎住了。
好家伙,所以这小娘子连家财都不愿意舍出来,只是交给他保管,省得叫外头的虎狼惦记。
哦,等于泓那小子的弟弟长大后,还叫那小郎自己报恩,她这嫂子是什么人情债都不欠,到时候还能等着小叔子孝敬。
果然如于泓所说,他家这新妇聪明,可给她聪明坏了!
要真叫她进了庙里,或是悬了梁,世间又要少一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实在可惜。
他哼笑着起身,“行,某就帮你一次,回头把你家那小子送到我这儿来,不敢劳动你这小娘子,某自个儿把牛马训出来就是了。”
赵瑞灵:“……”果然如阿兄所言,这位袁翁哪儿都好,就是嘴忒刻薄。
可她不会误会袁修永的好意。
于旻若能拜他为师,往后于氏族里怕是也要忌惮三分,不敢再惦记着欺负人。
她赶忙千恩万谢地又拜了下去。
袁修永没理她,直接起笔。
他本就是诗书画全才,当年天下大乱实在无法安静修心养性,才奔出家门去不务正业,给先圣和圣人做了十几载军师。
如今写一纸诉状是手拿把掐的事儿,连想都不用想,一盏茶功夫就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绢帛,扔给赵瑞灵。
“行了,走吧!到大门口,把门后的木牌子挂到门外,官司没赢之前不必再来见我了。”
赵瑞灵欢喜又感激地轻诶了声,沙哑着软乎乎的小嗓音恭敬告退出来。
阿桥赶忙迎上来,赵瑞灵强忍着激动冲她点点头,成了!
袁大家写的诉状,于泓的夫子只要从中牵个线,保管会有许多讼师争着抢着接她的官司。
回头只要找到机会,带着阿旻一起去敲响登闻鼓,他们一家三口的命应该就算是保住了!
阿桥比赵瑞灵还激动,她没娘子身段儿好,更不如娘子唱作俱佳,去了烟花柳巷估计连口饭都
吃不上。
如今总算是不用被发卖,别说做饭干活喂鸡了,就是把饭替自家娘子吃到肚儿里她都乐意!
主仆俩欢天喜地擦着脸儿,来到大门口,一个去取门上挂的木牌,一个去开门闩。
赵瑞灵取下牌子,翻过来一看,上头就写着一句话——
「已饿死有事烧纸」
赵瑞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出来大门挂牌子,还扭头跟阿桥笑着嘀咕。
“幸亏咱们抢在前头来了,要是先前那老翁出来关了门,只怕也得看这牌子……你眼睛抽了?”
阿桥尴尬地冲赵瑞灵摇摇头,又熟练地缩起脖子看向赵瑞灵身后。
赵瑞灵一回头,就见先前那辆被她支使走的马车,如今好端端停在袁宅门口。
车辕上甄顺盘腿坐着,抱着胳膊冲她俩冷笑。
“两位阿婶给袁翁外孙女的媒说完了?”
他身后的马车帘子掀开着,里头端坐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高大身影,活似一尊黑熊坐在里头,分外吓人。
偏赵瑞灵刚把牌子挂好,先前的话也被穆长舟和甄顺听了个正着,着实尴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