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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木子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宣槿妤看着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男人,一时心痛如绞。


    “槿妤?”宣槿妤一时未发一言,苏琯璋拧干手帕晾在铜盆边时回头便见她眼中泪珠子成串落下,有些慌。


    “是不是太饿了,嗯?”他急忙取过食盒,小心地将里边的包子肉粥小菜端出来。


    苏琯璋伸手去擦宣槿妤的泪,却是越擦越多,便不敢再动手。随即舀了粥,端着碗用羹匙轻轻搅着,轻声问她:“我喂你吃粥,好不好?”


    宣槿妤依旧无声无息地哭着。


    苏琯璋看得心如刀割。


    她向来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要闹便闹得人尽皆知,全然不惧旁人眼光,何曾哭得这样安静过?


    他放下碗,将她抱在怀中,“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苏琯璋苦笑,他总是将她惹哭。


    母亲说得对,娶了她,是他前生修得的福气;但于她而言,却好似一场劫难。


    “不哭了好不好?”苏琯璋摸到她有些偏快的脉搏,吻着她湿湿凉凉的小脸,“再哭孩子该不舒服了,你也在难受对不对?”


    听到“孩子不舒服”,宣槿妤才慢慢止了泪,任苏琯璋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拭脸颊。


    “你喂我喝粥。”苏琯璋转身重新清洗手帕时,她哑着嗓子说道。


    苏琯璋照做。


    慢慢喝完一碗粥,再吃了点清淡的小菜,宣槿妤便不再吃了,看着苏琯璋将剩下的早膳全部吃完,包括她只吃了一半便不吃的包子。


    等他收拾好碗碟放回食盒,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围帘。


    她知道,自己的眼圈应该还红着。


    虽然在苏家人面前这样有点丢脸,但她想她在苏家时常和苏琯璋闹和离,苏家上下皆知晓。且孩子们也经常做他们中间的传话者,她丢脸已经丢习惯了。


    所以她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围帘,在许玉娘招呼她过去时走到了铁栅栏边。


    “娘。”她不好意思地唤人。


    昨日她回府时本该到上房去请安的,但因为苏声在,许嬷嬷劝下了她。又听闻苏琯璋回来了,她便急着回荆竹园见人。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过于出人意料且迅速,她昨日进入牢房后一直没怎么搭理苏家人,现在想想脸上都有点烧得慌。还未和离,她还是苏家小少夫人呢!


    她性子虽娇气了些,但基本的礼数是周全的,外人瞧着她虽觉得她不好相处,但绝不会质疑她的礼数涵养。


    都怪苏琯璋。


    一遇到他,她就常控制不住自己。


    若非苏琯璋现下不站在她面前,他非得挨她一记瞪不可。


    孩子们是闲不住的。


    用完早膳不到一盏茶时间,年纪最小的苏玉慕已经坐不住了,吵着要出去玩儿。小孩子的嗓门大得估计通道外头的人都能听到。


    苏玉慕还有半年才满三岁,正是待不住的时候。


    昨日一家遭难没有吓到他,他也正对死牢新奇着,所以不吵不闹。但过了一夜,见他们一家还在牢房里,心里便忘记了娘亲昨日叮嘱过他的话。


    他先是找了娘亲,但丁茜茜不许。


    “慕哥儿,忘记昨日娘和你说过什么了?不可以吵,不可以闹对不对?”丁茜茜板着脸,“你看姐姐们哥哥们都乖乖的。”


    爹爹出门打仗前交代过他不可以惹娘亲生气的,这是男子汉要做到的事。


    见丁茜茜有发怒的征兆,慕哥儿便不闹了。


    他想了想,走到苏声面前,将一张稚嫩的小脸凑到他面前,乖巧地撒娇,“伯祖父,慕哥儿想要出去玩儿。”


    伯祖父最喜欢捏他的脸蛋儿了,只是粗糙的手老是弄得他脸上发红,他平日里总是躲着不给捏。但有求于人,他就大方一点,给伯祖父捏。


    苏声见孩子藏不住半点心思的小脸,不由失笑,随即毫不客气地在小侄孙绵软的脸上捏了一把。


    “伯祖父捏疼慕哥儿了,要赔给慕哥儿出去玩的。”苏玉慕慢吞吞地说道。他如今说话已经很顺畅了,但一口气说这么一大句话还不怎么流利。


    “伯祖父也没办法让你出去玩儿。”苏声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伯祖父教你读书好不好?”


    读书最不好玩儿了,常听五哥哥苏玉桓抱怨的苏玉慕皱起了眉。


    小小的人儿居然还会皱眉,苏声眉头微挑。


    他养了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呆板,实在无趣。不想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却在侄孙身上感受到了养娃的乐趣。


    “慕哥儿,大哥哥要练武了。你还小,先跟祖父读书,改日哥哥教你习武。”苏玉启见小弟弟态度有了松动,忙开口。


    苏声含笑看着长孙。


    虽然长孙也学了他父亲,小小年纪便有了稳重之态,让他少了逗娃的心思,但他心里却十分自得。同辈的武夫们孙辈个个调皮捣蛋,谁人不羡慕他家的孩子乖巧懂事?


    “那启哥儿就带着弟弟妹妹们扎马步,祖父看着你们。”


    于是分散在三个牢房里的七个孩子都有了事情做。


    大些的六个孩子扎着马步,安安静静的,偶尔苏声会开口指点一两句,因为才四岁的龙凤胎苏玉桓和苏玉雯姿势还不大标准。


    只有苏玉慕跟着苏声在学《三字经》,稚声稚气却响亮清脆的童音回荡在牢房里,“人之初,性本善。……”


    为免扰到孩子们,大人们歇了闲谈的心思。


    矮凳坐着不舒服,宣槿妤便回了围帘后的床上坐着。不必许玉娘催促,苏琯璋自觉地跟在后头。


    不多时,通道里响起滚轮声,宣槿妤透过朦胧的围帘望过去时,恰见狱卒推着小车,将插在杆上将熄未熄的火把换了下来。


    滚轮声远去,狱卒重新退回了通道里的小隔间里。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宣槿妤问苏琯璋。


    “约莫辰时末。”苏琯璋回答。


    见宣槿妤有兴致,苏琯璋便告诉她,“死牢里的火把是特殊制作的,延长了燃烧的时间,每一个火把大致能够燃烧一个时辰左右。”


    “大理寺监牢的早食时辰都在辰时正,刑部大牢也大致在这个时候。”


    “早前狱卒送完膳食之后换过一次火把,这是第二次。”苏琯璋解释得十分详细,全然不似他往日惜字如金的模样。


    宣槿妤依偎在他怀中,“普通的牢房也会像这里一样,不见一点光,也听不到外面任何动静吗?”


    苏琯璋吻了吻她的额头,“只有死牢和地牢才是这样的。”


    他把玩着她纤长细嫩的手指,“大盛普通的监牢,泰半都有一扇小窗,供通风和照明之用。”


    “不会有人从小窗里边进去,劫走犯人么?”宣槿妤天真地问。


    苏琯璋闷笑,为妻子这样可爱趣致的想法,“小窗对着的是衙门内部高墙,有卫兵值守的。”


    看到宣槿妤脸上泛起红晕,他忍不住亲了亲她柔软的唇瓣。


    “何况,普通监牢里的犯人,关押的时间不会很长,至多不过五年。而越狱,一旦被捉回来,刑罚加倍,严重者处死。”


    “所以甚少有人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劫狱。”


    宣槿妤兴致颇浓,“还有呢?犯了重案的犯人会被关押在哪里?”


    她读书时夫子从不和她说朝堂之事,只教导她礼仪、女工、为人处世之类贵女必学之事。


    家中看管她又很严,虽疼惜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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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求必应,但若涉及到她的学识教养,都有人把控——她连看个话本子都是成婚之后央苏琯璋给她淘来的。


    而苏琯璋性子更是木讷无趣,买个话本子,里头写的都是风土人情、散文游记之类的。她时常怀疑苏琯璋在蒙她,但她没见过真正的话本子,哪里找得到证据指控他。


    所以真的不怪她是个没常识,也没见识的姑娘。


    话刚出口,宣槿妤便察觉到额上有温热的触感贴紧,好一会儿才分开。


    “犯了重案的犯人,都要押送府城,被打入地牢;案件审理清楚报送大理寺后复核审批后,该怎么罚便怎么罚。若身份贵重,就会像我们这样,被关进盛京死牢。”


    苏琯璋说完,宣槿妤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这次去扬州,办的是什么差事?”她忽然想到,她好像从未了解过他的差事,也好像从未有过去了解的心思。


    夫子说,女子不该总将目光放在夫君身上,顾好自己、关心自己的心情才是首要的。


    她以前从未质疑过夫子的话。


    但这会儿,她有些犹疑,夫子说的一定是对的吗?


    只是念头刚起,她眼前便浮现冲天火光。


    不不不,夫子不会错的。


    “怎么了?”苏琯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宣槿妤恹恹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还惦记着方才的问话。


    苏琯璋还是为她把了脉,确认脉象没问题之后才松开手。


    “扬州府上报大理寺的卷宗有点问题,我去核查了一番。”


    原是这样。


    宣槿妤顿时失了兴趣。


    “你会医术?”方才见他一副专注把脉的模样,她有些好奇。


    “幼时在道观住着,闲来无事和观主学了些;后来去了漠北,战时人手不足,军医让我跟在一旁打下手,教了我不少。”他寥寥带过,不让她听出内里残酷的真相。


    宣槿妤嘟囔,“我都不知道。”


    婆母和她说过苏琯璋幼时多病,在道观里住了很长一段时日,但没提起过他学医的事。


    “家中有府医,我会医术的事没几人知道。”苏琯璋看出她在想什么,理了理她蹭乱的发丝。


    “噢。”宣槿妤慢吞吞应声。


    他竟连她也瞒着。


    哼!


    宣槿妤斜睨他,“你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


    “抱歉。”苏琯璋认真地看着她,“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都说好不好?”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么?”


    “饭来了。”狱卒的声音从通道里传出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宣槿妤回过神。


    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她还记得她问苏琯璋时辰的时候,才是辰时末!这会儿都到午时了。


    “先吃饭。”宣槿妤推开他,理好衣裳,走出了围帘。


    除了新婚彼此之间还不怎么熟悉的那一个月,他们夫妻甚少有这样单纯闲话什么也不做的时候。


    除了床笫之间,夫妻二人总是说不到一起去。


    她总爱生气,气他不懂风情,气他面冷话少。


    而他只会默默地忍让,哄人的时候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几句。


    没料到他们夫妻二人能够好好地说话,竟是在这刑部死牢里。


    宣槿妤不敢再听苏琯璋的答话,她怕听到不合心意的回答,坏了他们好不容易融洽的关系。


    毕竟,她才说过,在这牢房里,她会好好当他的妻子。


    苏琯璋看着微微拂动的帘子,目光沉沉。他有心要遮掩情绪的时候,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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