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媺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一趟又一趟,牧云周身连汗毛也恭敬地立起来,皮肤上浮起密密麻麻的痒意。
“牧云,我一直以为你是女子。所以才恼怒你要从军杀敌,我怕是我让你扮作男儿让你左了心性,还担心你在军营藏不住自己的性别受欺负、遭灾,你说什么要求一套富贵,我也可以让你不愁吃穿富甲天下,既然你不要,想必你所谓的富贵是手握权力,我尊重你的追求,但是,依旧在为你担惊受怕,就怕你一不小心暴露。”
“呵呵,”程媺冷笑,“原来你不是女子啊。牧云,我以为你是女子这件事,从一开始,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是笑话。
“你我初见,你就是扮作女孩儿。”
牧云其实知道,但他不敢说自己知道。程媺对此很介意,她很介意。
牧云下巴绷得很紧,“当时家中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我逃了出来,若不是扮作女孩儿,很难躲避对方的搜查。你借我簪子换钱,解决了这件事后,我记得对你说过,然后你请我扮作你的小叔子,我以为你知道。”
“不管我知不知道,你起码都是清楚的,”程媺郁闷:“搬家后,为了省煤,我还让你和我一起住……”
牧云老实道:“我拒了。”
程媺指责:“在马场你没拒,我抱着你睡的。”
此话一出,程媺瞬间红了脸,牧云的心跟着颤了一颤,别过去的脸带涩意,“当时情况非常,你被关着,又怕又冷。”
程媺突然想起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那晚炕上有血迹,我以为你来了癸水,后来还给你月事带,你接了。”
就是这血迹让她对牧云是女孩儿坚信不疑。
“那是……”牧云耳朵都染红了,“那是我的鼻血。你抱着我睡,我流的鼻血。”
牧云语气无辜,程媺臊得慌。
这天聊不下去了。
“我拿着月事带给你讲癸水,你在听鼻血?”
牧云更加无辜地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癸水……”
程媺凌乱,她无语地换了个坐姿。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她还自诩自己受过现代教育,懂两性知识呢,结果男女不分。
可是牧云以前就是长得秀气,身板羸弱,连桂儿都打不过,见过他扮女孩的样子,根本不违和啊!
程媺忍不住再次确认:“你多大了?实话。”
牧云:“十七。”
“周岁?”
“翻过年十七。”
“几月生日?实话。”
“二月间。二月初八。”
两年前,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以为会被发现,害怕被发现,又希望被发现,可以说过得十分混乱。
阿嫂不傻,只是灯下黑,离开一段时间是对的,这不,回来后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牧云打破沉寂:“那没什么话的话,我先去杀鸡?”
真是大变活人,程媺不太习惯意识到牧云是个男子。
男子更好,不用假扮小叔子不用怕露馅,男子在这个时代会活得更容易。
反正周围的人都是将他当做男子的。
程媺深吸几口气,起身去灶房,烧热水。
牧云走近灶房,手上反剪着鸡的翅膀,程媺拿出一个碗递过去。
牧云还回来一碗红澄澄。
程媺盯着碗,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杀过人吗?”
“嗯。”
“不怕?”
“怕。也会做噩梦。”
见她想听,牧云说,“战场上还好,你不杀人,就要被人杀,大刀刺进去会碰到骨头,那一下脑子里是炸开的,什么都听不见。”
程媺听出点别的意思,“战场之外你也杀过人?”
“抄家。严党一系,南边叛党,清算起来抄过不少人的家。实话说,正常人很少能对与自己毫无仇怨的人下这么大的狠手,我没受过他们的欺压。”
程媺与他对视,“所以你不是因为太想家才弃官的,你只是,不想再杀人了。”
牧云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程媺伸出手,接过红澄澄的碗,找个不会被打翻的地方放好。
牧云放下刀,舀水冲抓了一手鸡毛的手,什么也不再说,默默地去灶前放柴。
锅中的水冒了热气,起密密集集的小气泡,不一会儿,水就滚了。
接下来,烫鸡,拔毛。
祁伯背了袋玉米回来,他接手去处理鸡,程媺和牧云就在磨玉米面。
没有人再说话,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得知牧云是男子后,程媺应该把牧云和祁伯都打发到后山冈子那里去住的,但是昨夜有贼这件事一直横哽在她心口,安全起见,她安排他们住在天井中的两个后厢。
用过晚饭,程媺正坐靠在炕边做种植记录,桂儿进来了。
“程娘子,我跟你说个事。”
程媺收起自己用线装的记录本,“什么事?”
桂儿往炕边一坐,“你先前同意我再纳一夫的,这马上入冬了,农活也基本没了,事儿能办了吗?”
“着急了?”
“陈虎要给他个名分。”
“选好了?”
“试过了。能折腾挺久的,程娘子我跟你说——”
“你别跟我说,”程媺连忙打断她的倾诉欲与分享欲,“你娘马上回来,你们自己选个日子。”
“还选什么日子,正经的成亲已经办过了,这跟纳妾一样,搞个轿子抬进屋就得了。”
程媺闭嘴,“那好,我把陈虎的身契给你。”
桂儿猛点头,“是的是的,我还给你赎身钱。”
不给也行,但程媺不保证没有下一次,给她设置个门槛也好。
“李鱼是第一个,算我鼓励你,没多要你的赎身钱,陈虎可得正经来赎。”
“多少?”
“十两。”
桂儿沉默。
程媺:“不然你再好好想想?”
“十两就十两,过几天给你。程娘子,我还去宋庄那边住。”
“去吧。”这儿也没她折腾的地方。
程媺打开床头的箱子翻找身契,找半天找不着,才想起来当初去县城避难这房子没人住她把重要的东西都一并带走了。
“桂儿,身契在蒲阳城的宅子里,得托人带个信,过两天余婶回来的时候带回来。”
“行。”桂儿起身,“我今晚就去宋庄那边住啦。”
“去吧。把秀英姐叫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徐秀英在门边问,“程娘子你叫我?”
程媺拍了拍炕沿,徐秀英坐下来之前把身前的围裙解下来,抓成一团握在掌中。
程媺说:“桂儿今晚就去宋庄那边住了,宋庄那边还有个小院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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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布置一下也搬过去住?”
徐秀英以为是余氏她们马上回来,给他们腾厢房,“行。我住在那边看暖棚正方便。只是这几天灶上的事程娘子你都自己做吗,还是等婶子回来我再挪?”
程媺笑开,“你知桂儿今日都搬过去是为啥?她向我要了陈虎,她要再纳一夫。”
“乖乖。”徐秀英十分敬佩,“桂儿不愧是女中豪杰。”
“所以我就想起来了,你不是和骚狐你们俩……”未尽之言自己领会,程媺说:“我琢磨着,要不把骚狐的身契给你得了。”
徐秀英故作惊讶,“程娘子好大方。”
“非也非也,这是抵工钱的,你应不应?”
徐秀英哈哈大笑,“我现在自由一身,有东西学,有房子住,还有男人享用,程娘子都送到我嘴边了,我不张口吃下我傻啊!”
“你应了我就托人带信,让余婶把陈虎和骚狐的身契一并带回来。宋庄那边你尽快搬去,早去早享受。”
“哎哟程娘子你真是,”徐秀英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光顾着让别人享受,你倒是也给自己张罗张罗啊,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你看得上的?”
“还真没有。”
她是有憧憬的,可惜上辈子也没遇到个来电的,没谈过恋爱。
上辈子都找不着,这辈子更难。
第二天,骚狐特地来跟程媺行了个礼。
程媺奇道:“你礼性倒大。”
骚狐激动道:“程娘子从不苛责薄待,一日有三餐,四季有衣裳,骚狐以前在蒲阳城中从未想过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如今程娘子又为小人做主配人,程娘子就是小人重生的父母!再世的爹娘!”
“应谢你自己,晓得丢掉从前的脾性,本分做事,老天自不会亏待。”
“往后但有差遣,骚狐无不应从。”
又过了几日,余氏和小六小七回来了,牧云亲自去接的。
两个孩子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疏离,等回到家就又熟悉得和以前一样了。
“娘!”小六下了牛车就奔向程媺,“小爹打了只鼬鼠,余奶说可以给我做双冬靴!”
小七拎着一只灰兔,开心地扑过来,“小爹给我打了只灰兔,我可以做支兔毫笔啦!”
小六道:“余奶明明说给你做兔毛背心!娘你知道吗,小爹的箭术可好了,天上的大雁都能打下来!”
程媺还在找呢,“也打了只大雁啊?”
“我和小七都有礼物,让小爹把大雁打下来送给娘,小爹让我先问问你,要不要。”
送大雁?咳咳。
牧云解下马拉车的套绳,牵着马转过来,视线也转过来。
这几天他们很少再说话,程媺尽量把他当做以前的牧云,但是总是会有一种新鲜的感觉提醒他,牧云是个男子,他打过仗杀过人,他的身板变声后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孩了。
程媺撇过目光,“娘什么都不要。快去把东西放下,洗个手来搬自己的行礼。”
余氏眼含喜悦的泪光,拉住程媺的手,“程娘子,你们往云州城去后,我的心日日悬吊着,生怕你们被恶人磋磨,没成想再见你是这般天大的喜事!”余氏重重地拍程媺的手背,“如今好了,没得恶人再敢随意欺辱,小七科举也得顺遂。多幸!多幸!”
“后日便要开宴,还请余婶多多张罗。”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