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不要难过。
陶明安看着季槐对她做出来的口型,破涕而笑:“好吧,这回轮到你来安慰我了。”
这怎么会是安慰啊,季槐握着陶明安的手,想。
这是我的心里话呀。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皮,和被泪痕弄得乱七八糟的脸颊,忽然感觉自己咬到了一颗未熟的果子,酸涩冲鼻,舌根发麻,喉咙也不住地收缩。
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受伤了。
但这一次,在他因受伤和任务失败而产生羞恼与挫败的情绪之余,还有一种先前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油然而生。
尤其是在看见陶明安的泪眼后,这种情绪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带着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这是什么情绪呢?
季槐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一粒月亮被缝在了高空之上。
——这是人类世界的月亮,黯淡的,没有力量。
过去在钩吾之山游荡时,每当他用杀戮和进食弥补身体的空缺之后,他常常会卧在山巅的雪上,高高地凝望着月亮。
厚厚的雪将他身上捕猎时沾染的血水洗净了,而莹润的月华则尽力将他心底的污垢减淡了。
尽管人类世界的月亮并没有这种奇特的作用,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看向了窗外的那一粒纽扣大小的月亮。
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为什么这种情绪嗅起来有烧焦枯枝的味道,又为什么像夕阳消失后,沉默着的庞大山体?
仿佛即使在黑暗中无法用肉眼看清它的面貌,但他仍能感受到山体投下的巨大的、冰冷的、无法逃离的阴影;仿佛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这道比夜色还要暗沉浓稠的情绪都会跟在他的背后。
这到底是什么情绪呢?
季槐望着月亮沉思。
现在正临深夜,陶明安已经回家了。
她在临走前还摩挲着他的手,嘱咐他早点休息,尽快康复;而身上酸涨的肌肉和仅仅吞咽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五脏六腑,从而产生的刺痛也都在提醒他赶紧休息,可尽管如此,季槐还是不肯睡去。
他以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意识到,假若不能尽快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并付出相应的行动,那么将会有非常不妙的事情发生。
.
季槐的身体素质强悍,在其它妖兽能够恢复人形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自行下地慢慢行走;在云凭澜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通过了研究院的评估,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了。
周五傍晚,有一周没来的郑好和皮阳阳一起提着两个果篮来到监护室前,而在五楼做实验的米露也从实验中脱身,上来观察了一下各个监护室的妖兽们并和值班的研究员探讨起新药剂的治疗效果。
陶明安也很在意,在督促季槐多下床走动走动后,她便急匆匆地起身往米露身边走,把站在一旁说自己好累走不动要人扶着的季槐托付给了皮阳阳,直接忽略了他往下撇的嘴角。
“噗。”
在一旁围观了全场的皮阳阳笑了出声,收到了季槐瞪过来的目光后,他快速地清了清嗓,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季槐同志现在身体如何啊,如果因为疼痛不想多活动可不行,我们好歹相识一场,就让我来帮助你吧!”
说罢,他便要将季槐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架,搀着季槐往前走。
陶明安离开了,季槐也没有人可以表演了,他挣脱皮阳阳伸过来的手,淡淡的语气里很是不满:“不用了,我现在不痛了。”
“嘿,医学奇迹啊!”
皮阳阳也不戳穿他,一来一回配合着表演。
才从云凭澜监护室出来的郑好看到这一幕后无语地翻了白眼,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也往陶明安和米露的方向去了。
而在这一边,刚问完米露的陶明安正打算回病房,没想到郑好也往这边走来,一人两妖兽才交谈了一会儿,一道脚步声就从身后传来。
陶明安侧过身,视线被郑好挡住大半,她略微错开一步,发现来人正是上周见过的梁局长。
“梁局,你怎么来了?”郑好上前打了招呼,接着又向陶明安介绍道,“小陶,这就是我们华南分局的梁翠雯局长;梁局,这是之前在白河镇去到山海世界的小陶,陶明安。”
“哎,小陶也在,我们上星期还见过一次的,是吧?”
梁翠雯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见过了?”
郑好惊奇。
“是啊,我上周来找小米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诶,小米也在,郑好,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我们上去找何院开个会。”
几人寒暄着,就打算往楼上办公室去,陶明安呆愣着冲她们笑了笑,随后又立即陷入到巨大的震惊中。
梁翠雯……
三十年前也穿越到山海世界的梁翠雯,在白民国留下笔记本的梁翠雯!
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陶明安慢慢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思索,梁局长看着五十出头,那三十多年前,应该比她现在还小一点,年龄是对上的,还有呢?
还有什么,对了!梁翠雯听得懂妖兽的语言,梁局长也听得懂,妖兽各自的语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听懂的,如果能听得懂——那就是了!
就是她了!
梁翠雯局长就是三十多年前穿越到山海世界的梁翠雯!
她还,她还活着!
还这么厉害,坐到了局长的位置!
陶明安心中激荡,她快步朝季槐的监护室走去,要和他分享这个新发现的好消息。
“季槐——”
一推开门,她便瞧见季槐正斜斜地歪倒在皮阳阳身上,看起来像是因为想快点恢复所以不停走动导致的体力不支。
“别太勉强啊,”陶明安扶住季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看样子还好,于是她又转头对皮阳阳道,“皮警官,刚刚真是麻烦你了。”
这么会演?!
“哈哈,”皮阳阳假笑两声,看着季槐顺势往陶明安身上靠的柔弱模样,感觉牙根都要咬碎了,他干巴巴地回答道,“没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嘛,那什么,我去旁边看看云队,先走了啊。”
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陶明安看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疑惑,但一转头,她就抛之脑后了。
“别那么着急嘛,”她搀扶着季槐在床边坐下,牵着他的手捏了又捏,“对了,你猜我刚刚见到谁了!”
见到谁也不如见到我嘛,季槐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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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诽。
他垂眸看向陶明安,她的脸粉扑扑的,满是惊喜的笑意,于是他不知不觉很配合地问:“见到谁了?”
“梁翠雯!我们在白民国知道的那个梁翠雯!你还记得吗?她还活着,回到了人类世界还当上了华南分局的局长,”季槐的话音刚落,陶明安就很兴奋地晃着他的手,一股脑地把她的猜测都倒了出来,“她真是太厉害了!”
啊,那个梁翠雯。
季槐想起来了,那个梁翠雯,那个——
那个在白民国夺走了陶明安大部分注意力的梁翠雯,那个导致陶明安被白民骗走了的梁翠雯,那个到现在竟然还因为当上了局长所以被陶明安惊叹的梁翠雯!
明明我也很厉害,为什么她不来夸我?
季槐很想让陶明安也来夸夸自己,但他自认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又在人类世界精修了不少求偶秘籍,于是他只好很成熟、很大度、很没有感情地附和:“噢,我记得,好厉害啊。”
说完,他就看到了陶明安瞪大的双眼,他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嗯,看来这样做没错。
结果下一秒,胳膊上就挨了陶明安轻轻的一巴掌。
“你在表演什么呢?”陶明安目瞪口呆,“不会是在网上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她站起来托住季槐的脸上下揉搓:“呃呃,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你到底看了什么呀,以后不许在网上乱看了。”
啊,原来这样行不通吗?
季槐质疑起来,但他被她托着脸,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他连声答应,马上觉得自己作为一只活了很久的妖兽,应该大度一点,回去就把那些不靠谱的软件删除,不必逐条逐条骂回去了。
听到他的保证后,陶明安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在季槐身边坐下。
这一次,话题来到了治疗的进度上。
她摸了摸季槐脖颈上的项圈,冰冰的:“露姐说今晚再输一次液,明天就可以摘下来用原型修养身体了。你是从来到人类世界后就一直带着这个项圈的吗,是不是很难受?”
季槐摇了摇头,想说还好,想说没有失去你的感觉难受,但望着陶明安关切的眼神,他又点了点头,纠结地回答:“还好吧,反正明天就可以取下来了。”
陶明安摸了摸他的脸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能感受到季槐来到人类世界后的一些细微变化。
生命会变化会成长,这当然是很正常的,只是直面这些变化时她难免有些感慨。
“好可怜噢,快快好起来吧。”她小声呢喃,“快快好起来吧。”
.
次日上午。
陶明安来到监护室,季槐脖子上的项圈已被摘下,她能清晰地瞧见他脖子上有几个针眼大小的血点,周围还泛着因失控时挣扎未散的淤青。
她走过去让季槐抬高头,仔细地看了看那些血点,想摸又不敢摸。她既怕弄疼了他又觉得手上细菌多,脑海里想法不断,心里细密的疼也不停。
“真的没事了。”
最后还是季槐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来,他学着她的样子捏了捏她的手,又晃了晃,非常直白地说道:“是真的,见到你后,我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