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葛春宜才感觉到身边人起身,立马跟着睁开了眼。
分明是能一觉酣眠到日出三竿的人,今日却如此机敏,裴徐林俯身替她拂开脸上的几缕发丝,轻声道,“时辰尚早,再睡片刻?”
葛春宜还未完全清醒,放空的眼神转到他脸上,无意识地观赏眼前这副丰神俊秀的眉眼。
裴徐林眼里泄出些笑意,手指下滑,在她下巴处轻轻一抬,愈发迫近。
温热的唇瓣似贴欲贴,身前突然一双手,将他推远。
“起了起了,今日要回门,大爷,我们还是早些——”葛春宜埋着脑袋翻下床要跑,腕间一紧被男人轻松拉回来。
裴徐林身上的锦袍穿了一半,腰带还散着,比平日多了几分不羁肆意。
他把人抱回去,圈着她的腰,重新捏了下巴在她嘴角轻轻一吻,语气平缓,“不必着急,慢慢来。”
待他走了,银杏才抱着衣饰进来。
晨间一点小小插曲,很快被葛春宜抛之脑后,她现在满心都是要回家的雀跃,脚步轻快宛如一只归巢的小鸟。
回门礼是裴徐林备好的,塞满整整一辆马车,加上她还要坐一辆,两辆马车回门实在有些招摇。
最后在她坚持下,舍弃了几件,将礼物都放到她坐的车厢,就是坐姿会显局促一些。
马蹄声踢踏清脆,一转入巷中,仅凭踩在石板路上声响轻微的不同,葛春宜便知道是到家了。
她掀开车帘,爹娘正站在宅门前候着,眼神望向这边。
还未停稳,葛春宜就迫不及待从车厢里钻出来,搭了一把裴徐林扶过来的手,扑进母亲怀里。
郑蘅笑得眯了眼,轻拍了拍她,“好了,这副样子叫人以为世子待你不好呢。”
裴徐林则是避了葛文远的礼,手上虚扶,“岳丈大人不必多礼,今日该我拜见两位长辈。”
葛文远摸了摸胡子,脸上神采奕奕,“一家人,进去说话。”
翁婿二人去了书房,葛春宜被母亲拉到内室,窃窃耳语。
听清阿娘所问,她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红,不满嘟囔:“阿娘——”
郑蘅轻拍她一下。
葛春宜瘪了下嘴,乖乖回答。
听完后,郑蘅算是放了一半的心,打听女儿房里的事情她也臊得慌,但更怕女儿因为不懂,在这些事上受了欺负或是委屈。
继续问,才放下的心又提上来。
“……院里可是有其他通房?”女婿虽比女儿大了几岁,可在郑蘅看来,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怎会有不贪的。
葛春宜连连摇头,别说通房了,安排在二进院的侍女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也是她很多事情习惯自己动手,若换做从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高门贵女,一时半会儿也许无法适应。
郑蘅不解,沉默了片刻,再想细问也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只能在心里给女婿安了个“会体贴人”的名头。
“若有什么不对或不好之处,记得给娘说,知道吗?”
葛春宜闻着母亲身上熟悉且浅淡的香气,就像沉入了一团温暖柔和的云朵中,安心极了,不由靠在她肩头蹭了蹭,“知道了……”
也不知书房二人聊了些什么,待午时用膳,明显能发现葛文远对裴徐林亲切了不少,也不喊世子了,一口一个贤婿,坐到饭桌上也依旧在说话。
郑蘅无奈劝道:“有什么话饭后再说也来得及,光听你说,瞧世子一口都没吃呢。”
葛文远低头看了看碗,如梦初醒般止了话头,忙招呼裴徐林用膳。
桌上没有旁人,郑蘅起身亲自给每人盛一碗鱼汤,“尝尝这个,临州带来的莼菜,虽不如新采的鲜嫩,但煲在汤羹里同样鲜嫩爽口,京都难得吃上这一口。”
葛春宜喝了一口,滑而不腻,是记忆里的味道,“好久没喝到莼菜汤了,以前在临州时怎么不觉得这般美味。”
裴徐林向岳母道谢,闻言看了她一眼,低头品尝。
葛文远从来不喜那滑溜溜的口感,抿了抿,为难地放下。
郑蘅暗地斜他,又添了一勺给补上,“快喝了,从昨日开始,你就寝不眠食难安的,这个健胃润肺对身子好。”
葛春宜耳尖听到连忙追问:“怎么了?可是阿爹哪里不适?”
“还不是想着修史的事,若不是惦记你今日回门,你爹早早就要去官署了。”郑蘅笑了笑,安抚女儿,“他身子好着,别担心。”
葛春宜仍旧蹙眉,想到阿爹夙夜不怠的样子,也劝道,“修史非一日之功,阿爹要顾好身体,若劳累太过反倒贻误大事。”
妻女的关心,葛文远受用又无奈,好歹自己一把年纪,哪像她们说的初出茅庐的小子似的。
他摆摆手,“蒙圣上恩典命我总领省内,官署里又不独我一人,都是饱谙经史,学识渊博的学士,各司其职各尽其责,能劳累到哪里去。”
“阁老们知修史事关重大,还举荐了好几位弘文馆和国子监的学士来协助。”
裴徐林休着婚假,并不清楚这事,闻言便多问了一句。
此事已宣示下去,没什么不能说的,葛文远补充,“国子监两位博士是陆阁老所荐,弘文馆两位大学士,其一是崔阁老举荐,另一位则是长公主举荐。”
长公主举荐的大学士名严宣,若说起他,与其相熟之人无一不叹服其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政事上也有独特的见地,明顺帝曾多次盛赞嘉许。
奈何其为人固执古板,一旦有自己的想法就绝不会动摇,与他共事过的官员都是叫苦不迭,皇帝也屡受其苦,最终找了由头放他到弘文馆去给皇家子弟们讲经论义。
裴徐林本来端坐着,默默听一家人互相关心,温情互动,陡然听到长公主的名号,眼神微微一动,看向葛文远。
明顺帝和长公主之间似有似无的隔阂,群臣皆知,偶尔也会在私下猜论。
葛文远摸了摸胡子,“严老的才能和性子大家都清楚,有他协助定是如虎添翼,圣上主动提出,阁老们也没有异议,当即便宣令下去。”
他吃了几口菜,想到什么,又和裴徐林说道,“严老提出来史册里要单独载录一些战场事迹,最好是惊险恶战,或英烈勇士,越多越好。”
两年鏖战,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裴徐林只略一回想,就仿佛又回到了北疆,干涩带苦的沙土气,以及无数兵士满是血渍污泥的脸。
肩头被人轻轻拍了拍,他回神,就见葛春宜敏锐察觉到自己的恍惚,眼神担忧,似乎在问怎么了。
裴徐林朝她笑了笑,回道:“好,晚点我与岳丈大人详聊。”
饭后,葛春宜依旧与母亲依偎着说了会儿话。
郑蘅在吃饭时便一直留意着二人,从落水之事起就对裴徐林怀有的一丝不满,终于有所消减。
“我瞧他内敛话少,不是什么热络爽朗的性子,但胜在稳重细心,也总分神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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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春宜微睁大眼,有些惊讶,“分神给我,刚才用膳的时候吗?”她怎么没有发现……
郑蘅瞧着毫无所觉的女儿,轻轻哼笑一声。
春宜坐在自己对面,她说话时没注意,手碰到旁边一个空瓷盏,差点掉地上,旁边的裴徐林伸手轻轻一扶,把瓷盏推了回去。
还有下马车的时候,若不是裴徐林眼疾手快帮她提了下披帛,女儿兴冲冲就跳,说不准还要绊上一跤。
还有春宜说话时,裴徐林落在她身上的平稳宁静的眼神。
种种皆是柔风细雨般的小事,若不留心,当然发现不了。
“……”葛春宜愣了好一会儿,心中有些飘荡不定的触动。
郑蘅打趣她,“平时总是事事都看得明白,怎到自己身上就迷糊了?”
有些羞恼且不满地看了阿娘一眼,葛春宜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今天没有带银杏出来,她随口叫了几个眼熟的小丫头,“你们去后院拿几柄铁锸,到我院里来。”
西跨院和她出嫁时别无二样,门窗上还贴着红色的窗花,屋里红色的灯笼和帷帐也都在。
其实也才过了三日,此时再看却好似离开了许久。
“姑娘,东西拿来了。”
葛春宜走出去,在院子里最大的那棵李树下转了转,拍拍它粗糙干涩的树干。
三柄铁锸一人分一把,她对几个小丫头笑了笑,在树下的泥地里画了个圈,“唔……应该是这里没错,开挖!”
你一下我一下,约莫挖了一炷香的时间,葛春宜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红色封头。
小丫头们早已累得不行,她自己掘开旁边的泥,蹲下去把酒坛从坑里抱了上来。
“姑娘,你何时在树下埋的酒呀?”叫红霜的丫头在府里待的时间长,也最熟悉西跨院,“我好像从没见过。”
葛春宜笑而不语。
那是自然,她和银杏苦熬到半夜,等大家都睡了,才偷偷摸摸挖坑埋下的。
那时她十三岁,刚从临州回来不久,馋起了表姐给她喝过的一种甜甜的梅子酒,其实没什么酒味更像是果酿,即便如此爹娘也不可能同意,所以她就自己偷偷照着方子酿。
好不容易酿了埋上,待到次年,却早将此事抛之脑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也许是又念起了梅酿酸酸甜甜的滋味,又或是,想将这份独特的味道和喜悦期盼的心情分享出来。
叫他也尝一尝。
红霜歪头,看姑娘出神的双眼,和似乎更显柔美娇妍的面庞,好奇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葛春宜脸上燥热,清了清嗓:“好了,酒坛擦一擦,你使人帮我搬去马车上,不许告诉老爷夫人。”
把手上的泥垢清理干净,葛春宜又回到母亲院里,正瞧见她和前院的仆从说话。
郑蘅面色郑重,仔细叮嘱,仆从一躬腰转身走了。
“阿娘?”
“长公主遣人送了帖子,下月初八的浴佛节,要在宝阳寺举办一场斋会,除却浴佛祈福,还特请慧弘法师开坛,为牺牲的疆场将士们祭灵诵经。”
京都名门不知凡几,这类邀帖从前是不会递到葛家来的,郑蘅猜想不知是借了裴府还是修史的光,总之长公主的帖子不好推拒,便接下了。
葛春宜了然,挽着母亲的手笑,“这邀帖想必裴府也会有,到时我便能与阿娘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