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俱确实有事求大小姐。
事情还要从梁秋收离开后说起。
谈盈乐换好衣服从店里出来时,就已经不见梁秋收人影,但谈俱提着袋子大步下电梯往外走,她小跑着跟在身后也不敢问,只庆幸自己刚在里面要了这位大姐姐的微信。
他们一前一后上车,又回到来这一路时的场景。
只是两个人中间多了两个手提袋,空间的阻隔让谈盈乐暂时有了一丝安全感。
车刚要起步,谈俱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是汪驰,估计是有工作汇报。
谈俱示意司机稍等,下车接电话。
“什么事?”
汪驰道:“您要找的人,杨安,目前还是没有消息。”
早年谈家曾出现过一次内斗,始作俑者就是郑康成。
但谈方谭也不是吃素的,派人查找掌握了郑康成勾结官员、营私舞弊的证据,可万事俱备,在他离进去只剩一步之遥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向急转直下。
谈俱当时年龄还小,只记得手里掌握证据的人连带着妻儿老小忽然消失,郑康成也因此相安无事,从此更为谨慎,继续在集团内翻云覆雨,风生水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郑康成行事嚣张,事情走向有重蹈覆辙的趋势,谈俱也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
尽管谈永圭的意思是能忍则忍,一再叮嘱他稍安勿躁,尤其是他刚全权掌控集团事宜,需要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助力扶持,郑康成更是万万动不得,最后还对他私自调任郑康成儿子一事大动肝火,怪他行事草率,只逞一时之快。
谈俱么,不管老爷子说什么他只一言不发,表面上是态度良好地全盘受着,实际上那张嘴是一忍再忍,生怕哪句话不对,他心爱的古董杯子又碎一个,改天再心疼地又是睡不着觉又是满城找收藏家。
他爸心软,但谈俱不同,留此祸患这么多年,到他手里就别想全身而退。
而这个手里掌握证据的关键人物杨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半个月来他几次询问居然查找不到任何动向。
既然没有消息打什么电话,谈俱揉了揉眉心,以废话回应废话:“那就继续查。”
汪驰似乎是上半句话没说完,此刻才接着道:“但是他跟谷认的张总关系不错,成年不久时做了两年张总的司机,后来他因为结婚才到江城来,两个人甚至在事发前一个月都有往来。”
谷认是国内一家还算老牌的厨电企业,这几年也在向更大范围的家电拓展,但总部远在北方的冰城,和谈家没有任何商业上的联系。
冒昧去打扰只为这么一件私事,风险极大容易打草惊蛇不说,对方也未必愿意平白无故帮这个忙,再说既然两人交好,恐怕更不可能透露半点风声。
谈俱思忖片刻,“再想别的办法。”
他即将挂断,汪驰还有后话跟上:“这位张总,是梁秋收梁小姐的父亲。”
谈俱显然是怔了一瞬,他这回没继续追问,反倒问起汪驰来:“你说话说一半的毛病谁教你的?”
汪驰噤了噤声,还是知道自己养家糊口的钱从何而来的,他连珠炮一般输出他打这通电话的主旨:“派人去找张总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是不是可以在私底下问问梁小姐,从她这里入手,我看她经常找您,似乎和您私交不错......”
后两句话怎么听怎么有吃瓜的嫌疑,谈俱请教:“你想说什么?”
汪驰一秒滑跪:“是我多嘴了。”
谈俱道:“继续查着。”
谈俱回到车上,后座开门打开的一瞬谈盈乐立马别过头去正襟危坐,生怕让谈俱发现她偷看他打电话。
车行驶向被太阳暴晒的柏油路面,汇入蜿蜒的车流。
车里气氛凝滞,开了空调也好似热浪裹身,呼吸不得。
谈盈乐悄悄降下一点点车窗,余光里瞥见谈俱翘起二郎腿,坐姿散漫,食指无意识地敲击腿部,彷佛在思考什么。
思考最好,不要发现她,也不要注意她,谈盈乐一边想着一边轻呼出一口气。
车是向她家的方向开,谈盈乐心如死灰,虽然不想参加夏令营,但更不想一整个暑假都待在家里。
何况还不确定学校的最终决定是什么,如果是作退学处理,那谈俱还会重新给她找学上吗?
当务之急,一是和刚才那位大姐姐搞好关系,因为她无意间透露了一条重要信息;二是联系一个律师,免得自己哪天被扫地出门还不知道上哪哭。
谈盈乐大脑疯狂运转中,旁边的谈俱冷不丁一抬手,吓了她一跳,她一瞬间从沉思中回过神,赶紧并拢双腿打直背端坐。
原来只是掏出手机,然后滑动屏幕似乎是解锁,再是点了什么操作后拨起语音。
谈盈乐原本不确定是给谁打去的,但只听对方接起的一秒钟内,一道音色极富个人特点的女声传出,如此熟悉是因为她在十五分钟前刚听过。
谈盈乐第一次知道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一个人是否伶俐,如果她心情好,就像刚才,笑起来说的话应该像是清甜的脆枣,但这回显然不是。
她语速极快,生冷的一句话毫无保留地从手机里开天辟地般蹦出。
此刻,谈盈乐很希望自己是个聋人。
空气里安静两秒,前半句谈盈乐很遗憾地没听清,后半句“信不信我卸了你的狗头”却清晰地彷佛开了零点五倍速般在车内余音绕梁。
余音,还在绕梁。
谈盈乐面不改色,全身维持不动,唯一只敢转动眼珠朝右瞥去。
对面早已挂断,狗头......哦不,谈俱还像没反应过来一样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谈盈乐猜测他也在思考该怎么体面又不失优雅地在她面前挂断。
“这姐姐好飒”、“好像是小情侣吵架”、“|怎么还有点甜”、“我哥竟然有被人拿捏的一天”和“我可能要被灭口了”等诸多想法争先恐后地在谈盈乐脑海里翻滚。
天哪,这么令他丢脸的场面被她撞见了,该不会他现在表面淡定实际是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当场掐死她吧?
如果是的话,能不能拉上在场第三个人——驾驶位上的司机叔叔垫背?
谈盈乐心脏跳地快要起飞,一动不敢动,只想当个隐形人最好原地消失,生怕谈俱发现她把矛头对准她泻火。
尴尬爬满全身,她看似呆滞在原地,实则脚趾蜷起,空手在原地硬着头皮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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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俱通过青铜旋转门进入餐厅那刻,闻到空气里熟悉的薰衣草香。
他绕过描金屏风,主餐区的头顶垂挂着巨型水晶葡萄吊灯,入目一片西式装潢。
这是他一个朋友开的,经典法式餐厅,即便是中午也人气不减。
他由服务员一路领着上电梯,穿过铺就地毯的长走廊,进入包间。
梁秋收面前摆着银质餐具,桌上一瓶还带小水珠的鲜花,她正低头看手机,似乎在和谁发消息,听见动静时抬头瞧来一眼。
然后肉眼可见地露出一个梁秋收的招牌笑:“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开始了开始了,又是那副“看我可爱!我漂亮吧!快点快点承认你就是爱上我了!!!”的表情和语调。
谈俱尽管来之前就做好了要被齁死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她按头往下灌的工业糖精腻地一激灵。
“你不是会正常说话吗?”戴手套的侍应生拉开凳子,谈俱坐下时和梁秋收对视上,语气嘲讽,“拿出你要卸狗头的调调来。”
梁秋收沉思两秒:怎么听着他好像在骂自己?
算了,她笑笑地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以为那是江度维打的。”
梁秋收环顾一周,此刻才反应过来谈盈乐不在,奇怪地往他身后看:“你妹妹呢?”
谈俱一时间没说话。
他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反感家事由任何外人评头论足,或者仅仅是出自无意地、简单地用词不当。
不过今天特殊,他暂且不做纠正,敞开两颗衣领纽扣时打量了一圈环境,话题一转问:“经常来这吃饭?”
梁秋收回视过去,乖巧道:“偶尔。”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打声招呼请主厨到家里做,天气热,你不必专门跑一趟。”
“我怎么听出来了一点关心我的意思。”梁秋收身体前倾,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味,“还是说你在邀请我去家里共进晚餐?”
谈俱:“......自然没有这个意思。”
梁秋收猜他原本想翻个白眼说“你怎么不做梦”然后立马走人,不知道自己哄了自己多久才翻译出这么一句还算动听的话。
辛苦了辛苦了。
她毫不掩饰地打量起他,想知道他到底是遇到了多难办的事情,以至于把她从黑名单拉出来不说,还在来的路上态度良好地主动说这顿他请。
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剩余价值够他压榨,但凡有事找她舅舅不比找她更好使?
不过她不打算这么快就聊到这个话题上,换上用甜酒浸泡过的声音:“那谢谢了,我以后想吃就麻烦你了。”
“客气。”
虽然他这句“客气”只有声音毫无感情,甚至有努力憋出来的意思,但据梁秋收对他的了解,这恐怕已经是谈俱的礼貌极限了。
梁秋收翻着硬质单页,趁着挑菜单的间隙,问:“你今天这么好说话,不会是对我图谋不轨吧?”
这回梁秋收猜他想说“你不如去照照镜子”。
不过只是片刻后,谈俱顺势接话,有意将话题偏向另一个方向:“确实是有事找你......”
“欸......”梁秋收打断他,像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好巧,我也有事找你。”
她的重音落在“你”字上,拿过桌面上反扣着的手机,点进微信,伸手举起到他面前,左手托着下巴眨眨眼,眼巴巴地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谈俱尽量不和她对视,因为一旦视线接触她就会全方位变本加厉。
他目光下移,眼神聚焦到面前的手机屏幕。
很不巧,顶部的通知栏跳出新消息,名为“性感野猫在线热聊”的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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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久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
梁久:【图片】
梁久:【啊啊啊啊啊啊啊豹豹腹肌胸肌好帅/色/色/色】
梁久:【对不起你们帮忙转告宗子晋我可能要出轨了呜呜】
梁久:【@梁秋收劝你放弃谈俱来和我一起埋胸/色/色】
谈俱:“......”
消息总算安静,谈俱目光重新落到微信界面上。
其实很容易就能看见,置顶里除了“爸爸”“妈沫”和一个被屏蔽掉消息的“ATMv我50w”的人之外,就是他本人谈俱。
他用余光也能看见,她一潭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时,视线矫揉造作地拉丝,看起来一整个大脑空空的样子,无非也就那点心思。
不过谈俱忽略掉这些,有意装作不懂,指一指顶部新又跳出来的通知栏,也不知道是嘲讽多一些还是取笑多一些:“约你的人挺多。”
“嗯?”梁秋收表情略微疑惑,在没得到他其他答复后又伸回手自己看了看微信。
几秒种前新跳出来的消息顶至除置顶之外的最上方,是那位穷追不舍的设计师,单独约人屡受挫败之后,这回换了个花样,拿宗子晋做借口:【今晚有个音乐剧返场,我手里多了两张票,宗子晋让我问你要不要一块过来?】
这是她上次发自拍后的连环效应,是她发朋友圈从不分组的弊端。
“真的挺多的。”梁秋收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复又把屏幕展现给他,暗示道,“他老是发消息找我,你帮我解决一下。”
水晶吊灯高悬在头顶,棱面将灯光折射成如丝的光线,在桌布上留下细碎光影。
谈俱掀起眼皮,内双的褶皱折合进去,墨色瞳孔幽深:“你想怎么解决?”
梁秋收不跟他踢皮球,语气暧昧:“我都把你置顶了,你说怎么解决?”
“快点,手酸了。”她催他。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按她心意到底该怎么做,要不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他只会按头让两人见面再鼓掌祝福两个人“99锁死”。
谈俱抬起右手,快速轻点几下,身体靠回椅背:“满意了吗?”
他动作极快,梁秋收不知道点这么两下能回复什么,但如果他要是敢回复“好的”梁秋收就真敢卸了他的狗头。
她好奇地翻转手机,翻看半天才发现页面上已经没有了这个联系人。
“你把他删了?”她佯装惊讶地“啊”了一声,“你比我想的更狠欸。”
“满意了?该我说了......”
梁秋收收起手机,喝了一口餐前酒,眉头轻蹙又打断他:"我还没说完。"
谈俱:“......快点。”
梁秋收单手托脸:“你知道我最后一次跟你发消息,是想干嘛吗?”
“说重点。”
眼见她在顷刻间有垮下脸的趋势,谈俱沉默两秒后语气放缓,一副“行行行我把态度放好”的表情浮在脸上:“所以,你最后一次跟我发消息,是想干嘛?”
大小姐。
梁秋收另一只放在桌下的手也拿上来托起脸,表情拐个弯:“是想找这个区亚卡购物中心的招商负责人。”
谈俱猜她一定没整过容,脸上肌肉组织灵活地能去参加变脸艺术,他问:“说完了?”
梁秋收就着托脸的双手摇头:“没说完。”
“那你......”谈俱呼吸,“倒是继续。”
“所以你想租店铺?”谈俱心累,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试着找她帮忙。
不过说到这儿,他记起来似乎偶然听江度维说过,梁秋收早在读书时就和人合开了一家做服装设计的工作室。
他倒也不意外,这个圈子里的姑娘,十个人里有九个出国镀金,其中三个做独立品牌设计师,两个是开画展的画家,还有四个是全职女儿最终升级为全职太太。
菜由穿着制服的服务员陆陆续续盛上来,梁秋收把餐巾放到腿上,点头:“想开个短期的快闪店试试水,但今天见面,你知不知道你的人有多傲慢,比你的臭脸都臭。
说到这儿她问:“是不是你平时开会的时候就喜欢摆这种脸色,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特亿所有员工共用同一张脸?”
梁秋收越说越生气,原本她是打算过来看看位置就直接签,但这招商负责人态度傲慢说起话来爱答不理不说,还好似把她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结束了还要挂个横幅写上“欢迎地主家儿子下次再来”。
“具体说说。”谈俱忽略最后一句,起了几分兴趣,毕竟全国范围内亚卡的商管一直都是表叔郑康成全权负责。
“我知道像这种多种经营点位租金比较高,但我也找人问过,多经一般都是季付,他却偏要我一次□□一年的租金,押二付三,你不会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吧?”
寅吃卯粮,冲全口径,再用内部价做转移。
“这里的招商营运部,不如你让给我管。”梁秋收拿出好商量的语气,她又喝了一口餐前酒,放到桌面时玻璃杯底磕出一声闷响,”我保证贪得比你的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