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晏抬头,见步摇戴在殿下的发间,唇角微扬,眼里满是期待。
随即起身行礼,笑着应和:“能得殿下垂青,是臣之幸。”
他将双手放在琴上,眼眸低垂,十指拨动间,琴声便裹挟着若隐若现的悲凉,回荡在阁楼内。
还是当初的那首《胡笳十八拍》。
她只见那人当年站在城头上,手握洞箫,暗自动了芳心。
曲至激昂时,他忽然抬头,与殿下的目光相撞。
他慌忙低头,却见殿下伸手,轻轻压住琴弦,恰好与他的手触碰。
两人四目相对,一切言语皆在不言中。
“铮——”
一声琴音,打破了阁楼的寂静。
从不会走神的他,见殿下眉眼的那一刻起,不禁慌了神。
他慌忙将手抬起,双手作揖,满脸歉意道:“臣弹错了音,扰乱殿下兴致,还往殿下恕罪。”
她摇头,见他总是迁就自己。
明明弹错音不过寻常事,为何阿晏……如此小心翼翼。
她以为,阿晏以前过得无非是穷日子,却没想到一个世家族贵公子,竟比承煜还会察言观色。
可他却会错了意,见殿下依旧没有发落,赶忙起身,指节紧紧攒着衣袖,在她面前行跪拜礼,眼眸中满是慌乱与自责:“臣罪该万死,甘愿领罚!”
她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遂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
裙摆掠过地面,她蹲下身,从指尖碰上阿晏的手掌时,便情不自禁地颤抖着,慌忙问道:“阿晏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却见他依旧挺直脊梁,平静地宣判自己的“罪状”:“阿晏……学艺不精……“话未说完,却被殿下厉声打断:“够了!”
阿晏一直是这样……
明明她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在乎他,可他却……
依旧将她视为君,将自己视为臣。
君臣之别,泾渭分明。
他却见殿下急红了眼,以为是自己激怒了殿下,却不知又无数细针扎着殿下的心。
“阿晏,自从你第一次在这里弹琴时,我便认出了你。”
他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迷茫与无助宛若薄雾般笼罩着他,连殿下靠在他的肩头都未曾察觉。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试图描摹殿下的容颜。又惟恐失礼,只好将伸出来的手小心地收回。
趁殿下不注意,他下意识地轻抚殿下的墨发,却见墨发之中,夹杂着许多青丝。
殿下又是女将军,又是摄政长公主,难免公务繁多,劳心过度。
他凝视着殿下发间生出的青丝,只觉得这世间对女性的偏见实在是过于大了。
明明女性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却被世俗规训,只能做女工这等寻常事。
若是郎君愿征战沙场,而她们只能独守空房,切盼夫归;若是郎君成为沙场孤魂,而她们只能悲伤痛哭,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要背上“克夫”这般恶名。
这分明不是她们的错,可为何所有的罪责都要推到她们身上呢?
她们,被世俗硬生生折断了翅膀,成为了“贤妻良母”,最终失去自我。
难怪原主当年见过殿下一眼,宛若见皎皎明月。
“殿下这是怎么了?”他声线温润,“可是累到了?”
他第一次见殿下当着旁人的面,流露出疲惫。
“阿晏……”她靠在他的肩头,声音渐渐温柔,“你可知,方才那曲,我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他并没有直接回应,却听她下意识道:“阿凌在意的,是抚琴之人,是你。”
“是抚琴之人,是你。”
“是抚琴之人。”
“是你……”
他的耳边依旧环绕着这句话,仿佛陷入迷境之中,分不清虚实。嘴唇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殿下,早就认出了他。
那个雨天,殿下应该很难过吧……
所幸,他迷途知返。
他还未开口,却听殿下道:“阿晏,阿凌真的好怕,你会死在长公主府内。”
她永远忘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阿晏倒下的那一刻。
“不会的。”他像哄着三弟一样,哄着殿下,“阿晏会永远护着殿下。”
只是……三弟已经离开他好久了。
她摇头,只希望阿晏一直平安顺遂。
又问道:“阿晏,你说,我是不是太偏向承煜了?”
殿下为何会这般问?
待他看见殿下流露出痛苦神色时,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这段文字:
此时乃大宛国景明三年。大宛国目前看来是国力强盛,实则皇室内部混乱不堪。凌浅陌隐隐察觉到太子凌景琰欲谋权篡位,又苦于没有证据。
她更看好品行中正的二皇子凌承煜,试图废掉太子之位。
奇怪。
明明这段文字之前出现过,为何会再次出现,是又什么不可说吗?
等等!
太子凌景琰欲谋权篡位?
原来当初和他交手的那帮死士,竟是太子所为!
如今太子被废,殿下同他终归是姑侄,亲情依旧在,还是想留他一命。
他小心地道:“殿下并无偏爱,倒是二皇子殿下勤学苦读。殿下喜欢二皇子殿下,实属人之常情。”
他一开始就知道,殿下认为二皇子殿下品行中正,倒不如顺着话茬。
却听殿下长叹一口气,道:“琰儿他……”
他知道殿下忧思。
但谋反一事,是太子殿下自己的决定,如今自食恶果罢了。
“阿晏,原来失去亲人的感觉,竟是如此煎熬。”凌浅陌强装漫不经心,嘴唇微微扬起,道,“我也体会到和你一样的痛苦了。”
和我一样?
他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难色,随即恢复正常:“殿下,痛苦是不能相互比较的。”
他不认同痛苦也能互相比较,因为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
不能说在旁人看来,很小的痛苦,就不能算痛苦。即便再小的痛苦,能让一个人难受,那它也是痛苦。
她早就知道阿晏的身世了,直接道:“阿晏,你在怕什么呢?”眼眸深邃温柔,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迟迟不肯提及他的身世,一是往事已矣,提及毫无意义;二是……
他不想让人非议。
她还是环抱住了他,泪水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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眶而出。
阿晏平日里总是这般从容,浅笑如春风,总是宽和待人。
如今看来,阿晏真是用微笑,将所有的悲埋藏至深处。
天色渐暗,凌浅陌不得不放江时晏离开,可她满脑子都是阿晏的背影。
明知面对强敌,可他强忍着右手颤抖,为她重新握剑。
她从未想过,他的人生,竟会如此惨烈。
翌日,凌浅陌一早来到质子府,见江时晏早早起身,手握夜鹤,负身而立。
月白长衫随风轻摆,遗世而独立,内敛又不失锋芒。
白衣墨剑,徒留背影,让人无尽遐思。
倏然,长剑出鞘,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一招一式间,早已洗净铅华,圆融如意。
剑光掠影,竹叶纷飞,温柔又不失力量。长发飘洒,宛若剑仙。
他一眼就看见殿下了。
“殿下?”他的笑容依旧明媚,可凌浅陌看着这般笑容,却心疼地要命。
她渐渐红了眼眶,话语渐渐颤抖:“阿晏,你的腿……?”
但愿阿晏的腿,能早日恢复。
“公子,公子——”远处传来呼唤声,他一听,就知道是锦枝了。见她着急赶来,赶忙切道:“公子,奴婢总算寻到您了。”
这是公子为数不多次重新拿起夜鹤,锦枝连忙道:“难怪奴婢寻不到夜鹤呢!原来是公子您拿去练剑了!公子,近日感觉腿可还好?”
“好多了。”他道,“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任人欺侮,受尽折磨。
锦枝一听道公子的腿好多了,连干活都更有力气了。多亏苏御医替公子好好治疗,近日苏御医没来,不过也不打紧,日常针灸这种小事她也能做。
她其实很早就感觉公子的腿已经好多了,但又见公子很少将弃置再角落的夜鹤重新拿起,实在是纠结,如今见公子丝毫不抵触握剑,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晏。”凌浅陌笑着,恭喜他,又道,“呆在质子府内这么久,也怪无聊的,倒不如跟着阿凌去一个地方?”
江时晏没有马上答应,只是先问锦枝,府内是否有需要他帮忙的。
“没有没有,”锦枝慌忙否认,“公子您想多了,奴婢一人能搞得定的,实在不行就把寒影拉过来一起帮忙。”
她哪敢说有啊!若是耽误公子和长公主殿下的好事,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再说,公子其实对殿下也是有意思的,反正这又不算是强扭了瓜,肯定会甜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锦枝推出府门外,道:“公子,您平日里都替奴婢分担了好多活儿,除了庭院也没见您走多远。再说了,奴婢想挑您这样的主子,可是提着灯笼也难找的。您就跟着殿下走吧。”
……
他驾着马车,来到了殿下所说的地方。
此地不似京都繁华,却见周遭空旷,空气清新又鲜凉。天刚蒙蒙亮,附近农户早就起床,前往田埂里干活了。
他在殿下的带领下,来到其中一处房屋,与周围茅草屋不同的是,这处房屋可是用青砖红瓦,外表看上去,别提有多气派了!
正当他们试图进入时,屋内恰好有人开门,道:“殿下,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