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陌见陛下面露难色,趁势道:“陛下,琰儿当年抓周,攥着您的玉圭不肯松手,哭着要您抱。这些年来您忙于国事,与太子相处甚少。如今他犯下大错,臣明白您定会自责。让臣去宗人府见见他。皇室传承不易,琰儿毕竟是您亲自定下的储君,不如留他一命,在宗人府内悔过。”
凌翊乾心里依旧怀有怒意,终究是被阿姐的劝谏说动,只好挥手道:“朕终归是不如阿姐心性宽厚,当年阿姐若是男子,朕倒是愿意将皇位拱手让人。阿姐去吧,只许三盏茶的时辰。”
“多谢陛下。”她行礼道,随后坐鸾舆,离去了……
琰儿,但愿你在里面能悔过吧。
小径通幽曲折,只能照见细碎的光。
宫墙青灰,宛若巨兽蜿蜒,屋檐上蒙着厚厚蛛网,碎石铺成的路多年未修,如今早已形成大小不一的裂缝,野草夹缝丛生,旁人随意一碾,便化为尘土。
只见“宗人府”这三个大字出现在她眼前,抬手便让人停车,任由冬雪搀扶下车。
宫外守门的太监,见她来了,连忙行礼。
她凝视了好一会儿,随后便轻声叹气,还是冬雪小心多次询问,她才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
一旁的太监为她推开门,却听得此门年岁已高,发出难听的吱哑声;见得门上漆渐渐剥落,铜环锁上渐渐攀附着斑斑锈迹。
她点头示意,又令其他人守在门外,没有她的命令不许进入。
……
冷。
周遭毫无人烟,仿佛被夹道深深禁锢着,无法逃离。
如今正值晚春,花瓣渐渐凋零成泥。墙缝里的爬山虎也因常年未见阳光,显现着病态的苍白。
转过角门,却见廊下灯笼明明灭灭,龙纹在青石地面上若隐若现。
最后一重宫门敞开着,铜环上隐隐附着暗红锈迹,空气中渗透着霉味。门外两侧石狮伫立着,眼神空洞地注视着路过的人。
她终于见到里面的人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那人身披粗布麻衣,戴着素色发冠,坐在歪斜地老梨树下,低头凝视着一处。
无声无息。
如今她看着这一幕,心里真不是滋味。
便让冬雪站在一旁,自己走上前,蹲下身,与他平视:“景琰,你自幼聪慧,深得陛下喜爱,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他的眼眸冷漠地与她对视,眼底渐渐泛起血红色:“姑姑,你不懂!景琰看着父皇喜爱承煜,明明儿臣也很努力读书,刻苦习武,得到的不及承煜多。就连姑姑也……”
他并没有再说下去,但她心里明白,他实在怨她太过关注承煜,而渐渐忽略了他。
可他不知道,承煜已经失去了母亲。
如今承煜孑然一身,若是没有旁人照拂,怕是小小年纪,就夭折在皇宫里了吧。
他又道:“无论儿臣如何做,却显得儿臣可有可无……”
他从原先愤怒的质问,到如今渐渐颓败。
连她看了都心疼。
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怨毒:“既然父皇视而不见,儿臣倒不如与萧将军联手,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原先温润有礼的太子,为何变得这般偏执。只能叹了口气,道:“景琰啊,巅峰龙椅固然诱人,却不该成为你谋反的理由。”随即厉声道:“你可知道,你这番举动,让多少将士命丧黄泉?将我大宛置于何地?”
“大宛……?”太子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在父皇眼里,大宛……竟比亲儿子还重要……我不过是想要夺回那些曾经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凌浅陌难得浮现惊骇之色,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你竟然这般认为?陛下选中你为储君,让你跟在陛下身边治国理政,这是希望你能成为以为贤明仁德的君主啊!”
他嗤笑着,满不在意道:“希望?怕是要儿臣成为承煜的垫脚石吧?如今事情败露,儿臣也不会再成为承煜的阻碍了。姑姑可满意了?”
宫内能有机会成为储君的皇子,只有两人。
除了他,便是凌承煜。
他始终觉得,父皇偏心偏向二弟,就连姑姑也是。一心认为只有除掉二弟,他才能稳稳当当地坐在储君之位,无人可撼动。
宫内一片死寂,只有太子悲凉的笑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谋逆大罪,当诛九族。
胞弟贵为天子,却依旧藏匿着恻隐之心,难逃亲情之煎熬。
景琰即便犯下天大的错,可终归是陛下的儿子。
可……
若不惩治,难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她见凌景琰油盐不进,毫无悔过之心。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她站起身,只道:“景琰,你母后还在景仁宫内等你。”
若是可以,亲情能唤醒琰儿的良知,那也好。
凌景琰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下意识地问道:“母后……她还在宫中吗……?”
随后便瘫坐在木椅上,笑容中带着一丝悲哀,回忆着与母后相处的点点滴滴。
母后一向喜欢摆弄花草,他一见到母后,所有的思绪都能被拨弄至远处,不得归……
母后总能将自己打扮得很华美,连岁月都带不走她的容貌……
母后说,君子要正衣冠……冠要戴正,意为行地正……
母后还说……
如今他被幽禁在宗人府,不知道母后她,是否一切安好。
思念着,却缓缓闭上了眼,却见左眼处的泪水随着面庞缓缓落下。
凌浅陌看着他这般痛苦的模样,回过头,见陛下一人前来。
陛下问她,琰儿可有伤害到她。
她说,没有。
她还说:“陛下,琰儿,想他母后了……”却见陛下沉默良久。
年少相识,如今却落得这般地步,任谁都受不了吧。
自古无情帝王家,若帝王是父亲呢?
未必。
她看着胞弟望向远方,久久出神。
良久,凌翊乾道:“景琰,朕念你是皇室血脉,饶你死罪。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太子,贬为庶人。”
她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沦落至这番境地。
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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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陛下准许他去景仁宫,见萧氏最后一面。
“母后……母后……”
他见一人在暗处端坐着,阳光照射出的侧颜让他轻而易举就能辨认出这是他的母后。却见那人回过头来,看着他,痴傻地笑着。
母后……
他紧紧地拥抱着,抬手整理着青丝,用手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容。
“琰儿……?是琰……琰儿吗?”她下意识地问道。
她是疯了,可她却是一位母亲。
她永远记得她的孩子。
他哭声应着,门外的侍卫却主动侧身,避而不见。
他们相互拥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
“母后……”他怕母后难受,小心地松开怀抱,却见母后面容呆滞。
母后再也回不去了。
他强忍着泪,努力叮嘱着母后,即便母后不一定能记得:“母后,景琰以后……真的不能相伴母后左右了……”
他还没能来得及说完,萧氏却忽然情绪激动,大喊道:“琰儿——琰儿呢?是谁夺走了我的琰儿——”
“母后,儿臣在。”他生怕母后跑远,硬生生禁锢着她,即便他的手臂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道血痕,依旧不放手,低声道,“儿臣还在,母后。儿臣还在……”
如同哄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般。
母子连心。
萧氏感知到景琰依旧在她身边,渐渐松开了手,待她眼神清明时,却见琰儿的手臂上隐隐浮现着几道抓痕。
那是她下得手。
她小心地看着琰儿,不再发疯,深受拂过他的脸庞,轻声呢喃道:“琰儿……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道歉。
景琰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抬起母后的手,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安慰道:“母后永远是母后,琰儿永远不会怪您……”
萧氏似乎听进去了,下意识地点头。
他又道:“母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了,儿臣这次来……是向您辞行的……”随后,他松开手,朝她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至此都不敢说,此行一别,便是永别。
萧氏见他流着泪,多少也明白了什么。
她很想留住琰儿,自知留不住;很想好好地,好好地同琰儿道个别,却无可说。
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
多年以后,安世身患重病,听闻萧皇后病逝,只能卧病于床榻,久久不能自已。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心事已了,宫内又恢复了宁静,凌浅陌也向陛下拜别,乘着鸾舆回府。
府内无事发生,却听下人禀报,江公子只身一人前往琉璃阁。便径自前往,却见那人依旧同昔日那般,坐在案几前,闭着眼,轻轻波动着琴弦。
他屏息凝神,她却坐在一旁,下意识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殿下,您……?”江时晏警觉有人靠近,却见殿下坐在他身旁。他话还未说完,却被她打断。
她知道阿晏想说什么,连忙打断了他,见曲终了,却道:“阿晏不如,再为我弹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