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话音方落，叶明眼中的寒焰尚未完全敛去，一股新的斗志正从心底升腾。
他刚准备就牵招之事再做细致部署，书房之外，却又一次响起了急促得令人心悸的脚步声。
这一次，比之先前广陵军报的传令兵，来人的脚步声更显慌乱，甚至带着几分踉跄。
“主公！主公！！”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叶明与郭嘉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难道……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还沾染着新鲜泥土与血迹的斥候被亲卫几乎是架着冲了进来，他一见到叶明，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为力竭，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主公……西线……西线急报！”斥候的声音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叶明的心脏猛地一沉。
西线！
汝南！
高顺和羊祜刚刚拿下的汝南！
“讲！”叶明的声音压抑着，尽量保持平稳，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斥候大口喘着气，脸上血色尽褪，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军报，双手高高举起：“高顺将军……羊祜参军……急报……诸葛亮……诸葛亮亲率大军，遣猛将马超为先锋，正……正猛攻我新下之汝南城！”
“什么？！”
这一次，饶是叶明刚刚经历了广陵惨败的冲击，也险些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
他一步抢上前，从斥候手中夺过军报，飞快展开。
郭嘉也凑了过来，目光同样凝重地落在军报之上。
军报上的字迹因为书写匆忙而显得有些潦草，但内容却清晰得让人心头发寒。
“诸葛亮……七星还魂之后，智计……智计近乎妖孽……算无遗策……”
叶明读到此处，瞳孔骤然收缩。
七星还魂？
这是什么？
他依稀记得，似乎有传闻诸葛亮曾行祈禳之术，莫非……
军报继续写道：“刘备军马超，率西凉铁骑数万，如疯虎下山，其势锐不可当。高顺将军率陷阵营与羊祜参军据城死守，然敌军攻势太过猛烈，汝南初定，城防未固，人心未稳……将士伤亡……伤亡惨重，城池……危在旦夕！”
“马超！”叶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锦马超，西凉猛狮，其勇武天下闻名。
诸葛亮竟然派出了这等杀神，而且是在汝南刚刚易主，根基未稳的当口！
“砰！”
叶明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坚实的木质案几发出一声闷响，堪舆图上的水渍尚未完全干透，此刻又添了几分震颤。
广陵之败，文钦重伤，两万精锐折损泰半。
这股怒火与憋闷尚未完全平息，西线汝南，这刚刚点燃的希望火种，竟然又面临着被狂风暴雨浇灭的危险！
郭嘉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缓缓直起身，声音干涩：“主公，这诸葛孔明……当真是深不可测。传闻其逆天改命，行七星延寿之法，虽未成功，却也使其心智……发生异变。如今看来，此言非虚。他竟能在我军拿下汝南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组织起如此迅猛的反扑，这份决断和时机把握，简直……”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智谋过人了，这简直是未卜先知般的算计！
叶明胸口急剧起伏，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东线受挫，曹操老谋深算，设下陷阱，让他损失惨重。
西线告急，诸葛亮智近乎妖，反扑凌厉，新得的战略要地岌岌可危。
他刚刚还在为汝南的胜利而欣慰，为高顺和羊祜的功绩而赞赏，转眼之间，这份喜悦就被无情地撕碎，化为泡影。
“好一个诸葛亮！好一个刘备！”叶明双目赤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才刚刚在汝南插上一面旗帜，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拔掉吗？”
他原以为，拿下汝南，可以极大地牵制刘备，为已方在其他战线上争取主动。
可现在看来，刘备和诸葛亮的反击，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也狠得多！
“主公，”郭嘉沉吟片刻，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汝南新下，城中守军多为新募或降卒，高顺将军的陷阵营虽勇，但人数有限。马超所率的西凉铁骑，皆是百战精锐，其冲击力非同小可。若无强援，汝南……恐怕难以持久。”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近乎明示了汝南的危险处境。
叶明当然明白。
高顺的陷阵营是重装步兵，擅长攻坚和阵地防御，但面对马超那种机动力和冲击力都臻于顶峰的骑兵大规模攻城，压力可想而知。
羊祜虽有智谋，但在绝对的兵力劣势和敌人猛烈的攻势面前，能做的也有限。
“传令兵！”叶明猛然转向那名几乎虚脱的斥候，“汝南城中，高顺将军和羊祜参军，可还有其他话要转达？”
斥候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高将军说……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请主公……不必以汝南为念，当以大局为重！”
“羊参军亦言，敌势凶猛，非力可敌，若事不可为，请主公早做决断，保存有生力量，图谋将来……”
“混账！”叶明怒喝一声，打断了斥候的话。
“大局为重？保存力量？”他胸中的怒火与焦躁交织，化为一股狂暴的气息，“我叶明的字典里，没有轻易放弃这两个字！”
汝南，是他撬动中原格局的重要支点，是他威慑刘备、呼应东线的重要棋子。
若是刚刚拿下就得而复失，不仅前功尽弃，对他麾下将士的士气，也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高顺和羊祜，是他倚重的将领和谋士，他岂能坐视他们陷入死地而无动于衷？
书房内的气氛，比先前文钦兵败的消息传来时，更加压抑，更加沉闷。
如果说广陵之败是一记重锤，那么汝南的告急，就是雪上加霜，是压向骆驼的又一根沉甸甸的稻草。
郭嘉看着叶明那因愤怒和焦虑而微微扭曲的面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深知此刻主公所承受的压力。
“主公，息怒。”郭嘉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力量，“事已至此，愤怒无益。当务之急，是立刻拿出应对之策。”
叶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他走到堪舆图前，目光在广陵和汝南之间来回扫视。
东线，曹操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趁他兵力调动之际，扩大战果，甚至威胁合肥。
西线，诸葛亮、马超联手发难，汝南危如累卵。
两线作战，两线同时告急！
这局面，比他起兵以来任何一次都要凶险，都要棘手。
他刚刚才下令，让牵招所部加快集结，准备给曹操一个“惊喜”。
可现在，这个“惊喜”或许要先用来救火了。
但牵招的骑兵远在北方，即便日夜兼程，赶到汝南也需要时间。
汝南，能撑到那个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