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陌亲手将江时晏埋在古树下后,抱着夜鹤,默不作声。
阿晏,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她爱他,但她更恨他,为何最后连封遗书都不肯给她留下?
“殿下,您别难过了。”
冬雪看着她愈发愈消沉,实在是舍不得见到当年权势滔天的长公主殿下,如今渐渐为爱神伤。
却依旧未等她回应。
她抬头望着天,天依旧泛白,却如同薄雾一般,朦胧又不真切。
只因心中的阴霾依旧未散。
“走吧。”
……
她并未回到长公主府,而是回到了江时晏生前住的最久的地方。
恭叔还在,村里人,依旧在。
见她来,他们关切地问着晏老板哪儿去了?是不是不回来了?
村里的小孩以前总能见到晏老板笑着,往他们的口袋里塞些零嘴。如今好久未见,只是用茫然地眼神询问着。
小孩嘛,哪儿会懂离别啊。
“他走了。”凌浅陌强忍着悲伤,努力装作平淡地语气,道。
这……
到底是什么意思?
村里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空气中弥漫着糕点的甜香,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槐花蜜糕的味道,不会错的。
胡村长还是斗胆,问了:“殿下,您……?”
村里人都很感谢她,当年若非殿下,他们大部分人的生活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有山,有水,有田埂,有粮食。而是和以往一般,没有像样的衣服,在镇上拿着破败的空碗,乞讨维生。
是殿下,给了他们一个住处。
尽管殿下平日里政务繁忙,但她依旧爱护他们,总会怜惜他们生活不易,赋税一减再减,就连家中的粮仓日益充实。
凌浅陌将心中的悲伤掩藏,面上依旧流露着笑容,道:“本宫没事。”
撒谎撒多了,她自己也信了。
又摆手,道:“回去吧。”
胡村长见殿下神色如此坚决,只好组织村民各回各家。
村民们也心怀感恩,临行前,特意将自己手中的礼放在恭叔家门口。
这是给晏老板的礼。
他们后来知道,晏老板是敌国少将军,江时晏。年纪轻轻,却能征战沙场。
而且,当年还与殿下,是宿敌。
难怪,晏老板从不告诉他们,他的姓名。
原来殿下都知道。
他们到此都不介意晏老板是敌国人,他们只知道,当年的饥荒,是晏老板出手相救的。
在放下礼的那一刻,他们再抬头看一眼恭叔家的屋檐,眼中怀揣着无限感恩。
……
“殿下,槐花蜜糕做好咯。”恭叔依旧和以往一样,是个乐观的小老头,“再不来吃,就真的不好吃咯。”
恭叔还是照着当年阿晏的法子,将槐花蜜糕做了出来。
他早已做了好多回,熟能生巧,也能学着阿晏的样子,往那槐花蜜糕上淋上一点椴树蜜,最后还不忘撒上一些槐花碎。
即使阿晏没说,但他总能看见阿晏给殿下的那份,总会放得比别人那份更多的椴树蜜。
原来殿下喜欢这个味道啊。
凌浅陌小心地接过恭叔双手捧着的食盒,却发现恭叔的双手日渐粗糙。
那是摆摊辛苦,累的。
以前阿晏在的时候,他从不会让恭叔做那么多繁琐的活儿。即便是摆摊,恭叔只要替阿晏收钱就可以。
如今也有属于自己的铺子了,恭叔不需要再和之前一样,一早就要挤着那仅剩的几个流动摊位,争抢不休了。
可惜,这般美好的生活,阿晏再也看不到了。
明明和自己的儿子年岁相仿,命运却近乎一辙。
听殿下说,阿晏年少时,没有被双亲好好善待,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前,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世家大族的嫡公子。
他其实早就想给自己做一个自我了断了。
推血过毒……
这得要有多大的决心,或者说,阿晏得是有多不想活着?
明明世间纷繁喧嚣,对于阿晏来说,却无一处容身之所。
难怪他当年发现阿晏年纪尚轻,却毫无少年心气。甚至还讲他随身带的佩剑,遗弃在某个角落。
原来一切皆有可循。
凌浅陌凝视了糕点很久,很久。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涩,泪水不经意间夺眶而出。
“不好吃啊……”恭叔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手脚顿时慌乱了起来。
他记得阿晏当初就是这么教他的啊。
怎么会这样?
又见殿下哭得实在是太过安静,更是急地在原地打转:“哎呀殿下,这食盒干脆给叔吧,叔再做一份就是了。”
说着,就把殿下手中的食盒抢过,却没想到被她拦下了。
“没事。”凌浅陌拖着疲惫的身躯,嗓音中充斥着无力,“就这样吧。”
“哦哦。”恭叔立刻反应过来,将院落内的藤椅搬过来,哄着殿下坐在藤椅上,还不忘叮嘱殿下要慢点吃,别噎着了。
“好。”
恭叔看着殿下面容哭中带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便离开了。
院落内只有凌浅陌一人了。
她看着食盒中那两根竹签,小心地用手抚摸着。却想起当年阿晏小心地往她那份放上两根竹签。
抬眸间,却看见阿晏小心地将食盒捧在她眼前,然后还很耐心地道:“殿下。”
如今他不在了,可她的耳边,依旧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她含着泪,咽下了那槐花蜜糕。
味道还是当年的味道,她却觉得味同嚼蜡。
他不在了。
糕点再美味,也不复当年味。
恭叔恰好在厨房洗菜,却见殿下站在远处,抬头往天。而餐桌上放着那盒槐花蜜糕。连忙放下手中的菜,跑到殿下跟前,道:“殿下,咱不吃了,啊。”
得到的却是殿下含着泪,苦苦地摇头。
“恭叔,阿晏……如果哪天,阿晏不在了。拜托您,要好好照顾殿下……”
“殿下很喜欢椴树蜜,您记得给殿下做的时候多放一点。”
“对了,之前阿晏做得清明饼,殿下还没来得及品尝。您记得要在清明节那天,要给殿下做一份。殿下应该会喜欢红豆沙馅的,您多准备一点,莫要忘了。”
“还有啊……”
“还有……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殿下太难过的话,就把阿晏的东西,全部扔了吧。”
……
全部,扔了吧。
全部。
当初他只觉得,阿晏这混小子不过是戏言。却万万没想到,戏言,竟成真了。
他知道阿晏心里一直有殿下,真是没想到阿晏的心思竟然这般浓重。
偏偏又没在殿下面前表现太多!
他哪里会知道,阿晏这样,只是不想让殿下知道他离开时,不要太难过。
阿晏一直没有说的是,如果,殿下再他去后,若是再寻得良缘,那就,嫁了吧。
至少殿下的后半生,能托付给一位良缘。
可惜殿下到死都不知道。
偏偏他又不忍心让殿下难过。
冬雪就在殿下身旁,手握帕子,轻柔地擦去殿下面容中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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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恭叔撑着大伞,将殿下领进了屋。
屋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窗棂。
而凌浅陌想起了阿晏当初对他行礼时慌乱的模样。
记得被他放置在角落的夜鹤。
记得他满不在意自己手掌上的伤,依旧拿着扫帚,下意识地掩盖右手的模样。
若不是她当年赏赐金疮药,阿晏应该不会善待自己。
还有……
阿晏那时与自己的交换。
她答应他,能替他治好双腿,却要求他此生要留在大宛国。
那时不过是以交换之名,试图将他留在身边。
她以为阿晏会愤恨,想不到阿晏竟然……
竟然会放下过去。
那时她便察觉出,阿晏绝非池中物。
不论身处何方,阿晏总能闯出一片天。
凌浅陌抬手按住眼角,觉察出指尖上漫着冰凉的泪。
原来,她早已泪湿衣襟。
大宛国看似国力强盛,实则内部早已破败不堪。
她不得不披着坚硬的铠甲,在朝堂之上与权臣之间博弈周旋,甚至还要提防后宫之中的算计。
但她不想让阿晏再卷入其中。
自从当年见到阿晏的那一刻起,心底里渐渐不自觉地泛起了涟漪。
当时她不知道此为何。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喜欢。
她平生向来爱自由,可她贵为摄政长公主,深居长公主府多年,宛若一只绚烂的鸟儿早已被污浊腐坏了其周身的羽毛,徒留内里在与周遭的污浊不断争斗。
可阿晏不一样。
昔日的对手,如今沦为了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喜欢一个人,不是将其锁在身边,而是希望他过得更好。
她早已见识了皇权争斗的黑暗,所以特意让弟弟把他安排在离自己的府邸较近的质子府内。
即便朝堂之中有人想伤害他,也得先问她同不同意。
她以为,这样就是保护阿晏了。
但她错了。
将军,怎么可能愿被困在一方囹圄中?
后来,她将他带入白云村,请求恭叔照顾好他。
她早就发现,阿晏一人在质子府中,虽然不愁吃喝,但神色恹恹。
这绝不是少将军该有的姿态!
如果她的爱人会变成这样,那她宁愿放他远走高飞。
恭叔也确实把他照顾地很好。总是在一封封信笺中告诉她,阿晏在新的地方,能自食其力。
而不是如同金丝雀般,别无选择。
即便阿晏从未写过一封书信。
可能她的诚心,得到了老天的眷顾。
在她被饥荒弄得焦头烂额时,还是阿晏无意间用一小小的土豆,帮到了她,也帮到了青云村的村民。
这是阿晏冒着被所有人敌对的风险,替她做得最好的一件事。
幸好,村民也知回报。
屋外的雨依旧在下,她却发现恭叔手中依旧拿着那份槐花蜜糕。
正当她伸手时,恭叔却将食盒主动给了她,道:“殿下,不能不吃东西哦。”
他真的不想按阿晏所说的那样。在殿下看到他曾经的东西难过的时候,将其扔掉。
那样对阿晏太残忍了。
她点点头,再一次接过了食盒。小心地将思念藏在心底最深处。
糕点上槐花香依旧,看似飘洒在空中,实则早已刻入骨髓。
也许会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浮现,带着甜与涩而来。
而那个叫她“阿凌”的少将军,那个为她亲手做饭的奉宸侯,终归是留在了回元观的那棵古树下,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