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轻扶着门框,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慢吞吞地“啊”了一声,点头回答道:“方便的。”
只是她引路的动作很小心,神情也带着身为杂役弟子该有的惊讶:“不过......南容大小姐怎么会突然接手赵风的诊籍?”
“医馆的病患本就由各位医师共同分担,一些治不好的疑难杂症移到我手上,不算奇怪。”
南容月语调平静,跟在后面时却一直在默默观察,但这个小弟子把痕迹处理得很好。
阿轻带着南容月绕过屋子,走下地窖,听见她匪夷所思地问:“怎么把人放在冰棺里?”
“经卦家大概觉得他没救了,为表歉意,就送了口棺材过来。”阿轻十分理所当然地把锅甩走,并伸手碰了碰,老实道,“也没那么冰。”
南容月蹙着眉,搭上赵风的手腕,推入灵力探查时,顺势问了句:“然后呢?”
“他们说该让人早些安息,等我哪天想放弃了,就把他从这里推出去。”阿轻指了指地窖另一边朝海的洞口,半真半假地说。
也不知道南容月信没信,反正阿轻看她的脸色还挺一言难尽的。
她在一旁耐心等待南容月为赵风诊治,心里想的却是,这位大小姐怎么会突然过来。
医馆转移诊籍,这么巧合吗?
半晌后,南容月收回手的同时,悬空的灵针缓慢扎进赵风的三脉七轮,流转的灵力在他周围荡开一圈莹莹的圆环,像在呼唤天地间他那不知所踪的灵魂。
“和诊籍上诸位医师的诊断一样,失魂。”
南容月转过那张平静冷然的脸,如实告诉阿轻:“时日越久,救回来的概率便越低,我明晚会再来看看情况。”
“对了,这瓶伤药是我出门前刚配的,过夜无效,你记得去拿给仙首亲传。”
略带苦涩的药味从木塞边沿溢出,阿轻微微凝眉攥着药瓶,将人送出地窖时问:“南容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南容月说道。
这话有些答非所问,阿轻眨了眨眼,垂下脸时,微不可察的冷意划过眼底。
寒凉的夜风足以将指尖那点余温吹散,沉默片刻后,少女嗓音轻柔地问:“所以南容大小姐是受师兄所托,才来帮赵风诊治的吗?”
南容月转过身,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看到少女的面容浸没在过道的阴影里。
明明是稚嫩的脸,神情却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平静,也有着不符合她此刻平庸气质的聪慧。
“医药家天才的诊金可不便宜,师兄是用了什么,作为交换呢?”
“......是血吗?”
就像在自言自语,阿轻若有所思地垂眸盯着药瓶,没有看到南容月眼中的惊讶。
从连山渡的反应可以知道,白渊估计什么都没说,但这小弟子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南容月不由疑惑,又听她继续问道:“师兄的血,有什么用?”
南容月只能回:“这我不便相告。”
她原本来此便是另有目的,也觉得大概救不了赵风,才想着帮人一把,别让仙首亲传一个人在那演苦情戏,白受了取血之痛。
但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出乎意料了,尤其是在少女平静无波地说“那大小姐也就不必再来医治了”的时候。
南容月下意识地蹙眉:“不治了?”
阿轻敷衍地“嗯嗯”两声,一边掀开门板,一边面无表情地答:“反正也治不好啦,我对此伤心欲绝,打算让他今夜就入土为安。”
你哪里都看不出伤心欲绝吧?
南容月默默腹诽,步伐却越来越慢。
她既不想局面就这么僵持着,又怕这小弟子放弃治疗后,就会像在圣舟那样,再来一遍人间蒸发。最终,她语焉不详地开口:“他的血入药后会有些特殊的功效,比如克制地鬼的火毒。”
阿轻停住,一动不动地抬着眼,似乎带着点疑惑,又有点怀疑,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南容月本想说“你不如自己去问他”,但这姑娘表现出来的样子又不以为意,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一把空荡荡的椅子上,显然是在出神。
直到南容月离开很久后,阿轻才转身回了地窖,独自坐在洞口吹风。
她安静地望着漆黑的海面,缠绕在手腕上的藤蔓则贴着山壁,漫无目的地乱爬。
白天在医馆时使用万物生带来的反噬仍在反反复复折磨着她的灵脉,但还能忍受。
在与万物生共生的这十四年里,阿轻已经很清楚使用万物生的规则——
杀伤力越大,带来的反噬就会越严重。
就像是在警告她,不能用神器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否则定会受到惩罚。
阿轻还记得,不久前她想的是,都到十九岁了,反正都要死,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人在受折磨的时候,想法难免极端。
直到有人安抚了她的灵脉,缓解了她那些难以忍受的痛苦,一次,又一次。
过了很久,阿轻慢慢站起身。
清晨时两人的不欢而散仿佛变成了无形的丝线,明明没什么存在感,却整整一天,都在若有若无地牵扯着她的思绪。
师兄拿走了外衣,这么晚了,也没再来。
还自作主张地“舍己为人”。
在经卦家灵术士再次靠近小院时,阿轻冷着脸,攥着药瓶,消失在夜风之中。
*
传送阵先开到医馆,再去西峰,阿轻到的时候,南容悠还在山道上望眼欲穿。
药房里有一味药是专门给仙首亲传受伤时准备的,南容悠晚间发现药柜空了,便知道长姐又配了伤药,所以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当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没能进去。
这也说明白渊师兄没有大碍,南容悠双手托脸,蹲在地上,心里不由庆幸。
她原本打算走了,省的被父亲发现后又要责骂她“不知礼数”“不像长姐那样行事稳重”。
可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淡淡的询问,就是那种,大人们最欣赏的、成熟稳重的语调。
——“你在这做什么?”
南容悠转过头,果然看见一袭雍容华贵的衣裙,还有一张没有表情的漂亮脸蛋,就和她那个天才长姐一样,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乘玉大小姐......”南容悠感到一丝尴尬。
这几天,因为神巫家的默许,仙洲已经传开了,乘玉大小姐即将与仙首亲传订婚。
南容悠一时忘了这事,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乘玉灵搬回乾元殿后也没闲着,她本就是代抽不开身的黄裳祭司来仙洲准备醮仪的,对各世家的情况已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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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
在一旁女使的附耳提醒下,她对着南容悠客气疏离地弯了弯唇:“南容二小姐。”
神使今日撞见了仙首亲传,并将他身上有血腥味,疑似受伤一事报了过来。
但乘玉灵一直在议事,直到现在才有空过来关心一下自己这位准未婚夫。
女人那双黑琉璃一般的眼眸缓缓扫过上面的竹林,再回过来时,多了几分告诫之意。
“南容二小姐是担心仙首亲传的伤势?”
乘玉灵语调平静,听在南容悠耳朵里却觉得自己像在被审判,她惴惴不安地低着头,绞着衣袖,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各家都很重视仙首亲传的婚事,此前也做了不少努力。”乘玉灵没直说,但她觉得这小姑娘应当听得出,她指的是各家在天地镜中那点下作的小算盘,“不过往后,仙首亲传便是我的夫婿,我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南容悠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还请二小姐自重。”乘玉灵半垂着眼,神色隐隐流露出高傲,“我想,仙首亲传之所以设下剑阵,也是不希望被旁人过多打扰。”
说话间,阿轻已经跨了过去,被乘玉灵一提醒,才想起师兄这还有个挡人的剑阵。
但她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不成撤掉了?
但很快,她就听见清脆的剑鸣声在她身后响起,一道道冰冷森然的剑意飞掠而出,一视同仁地把也想上来的乘玉灵挡在外面。
好在南容悠已经被赶跑了,没人看到。
除了被隐匿术遮住的阿轻,她被乘玉灵骤然阴沉的脸逗笑,然后一步一步走进竹林。
墨绿的竹叶在风中簌簌作响,迎着朦胧的月光,那点微光却不足以驱散屋檐下的黑暗。
在阿轻思索是否要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她先看见了那张清俊而冷淡的脸,额发下苍白的面容没什么血色,低眉垂眼那瞬间的脆弱与萎靡,微乎其微,却清晰地倒映在视野之中。
就像找到了缠她一天的那根线,阿轻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有一点点心软。
师兄没穿外袍,但也不是早上那一身清贵端方的白衣,深黑的衣袍衬得他气质更冷,每一粒领扣都严丝合缝地贴在颈侧,分明是绑腰束袖的冷峻穿着,却莫名带着一丝禁忌感。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探究。
果然,美色就是不能多看。
阿轻将目光慢慢挪到他左胸,仿佛能穿过衣料,看到那里尚未愈合的伤口。
然而,白渊看不到她复杂微妙的目光,他只知道她在这里。
从灵契另一端的方位出现在医馆开始,他便在等,等了很久,直到开始怀疑——
医馆离西峰真有那么远吗?
你还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现在还不现身,是准备就这么离开吗?
这些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再在眼中凝成沉郁的墨色,白渊忍不住动了动指尖。
下一瞬,一道轻柔的风忽然拂过他身畔。
门扇关合,他下意识转身,看到昏暗之中绽开的晶莹灵光,像细碎的星辰坠入人间。
少女纤细的身影因为屏障的碎裂而出现在他面前,她微微歪头,不避不闪的视线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有些惊讶般的勾着唇问:
“师兄,你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