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演有一点倒是没猜错，这肉串最后确实得送到宋伏清家里。
苏择屿想得简单，前两天，有个陌生男人敲门送了一盘饼干。那饼干又甜又腻，样子也不是那么好看，看上去像是宋伏清实验的失败品，虽然是作为邻居友好往来的谢礼，但苏择屿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礼尚往来，他不也得表示表示。
所以苏择屿认为，这把羊肉串最终是到那个陌生男人手上，而宋伏清就是顺带的。
对，顺带的。
但周演不了解内幕，自动把邻居和宋伏清划上等号，还自觉颇为有眼色一般催促苏择屿快走，美其名曰，烧烤就要趁热吃。
苏择屿懒得理他，随意一摆手，转头就走了。
*
那边，宋伏清一回家，就遭到了不小的攻击。
“你还知道回来？”江辞砚靠着厨房门，语气似乎是在抱怨，但眼神从上到下把人仔细打量了一遍。眼见没缺胳膊少腿，才结实松一口气。
宋伏清讨好地笑了笑，递上手中的袋子，“舅舅吃饭。”
她不打算解释，也不太想撒谎，避而不谈是最好的选择。
江辞砚拿盘子装上包子和烤鸭，放进微波炉里叮了一下，两人快速解决了晚饭。
吃过饭后，江辞砚回房间处理工作，宋伏清明天放假，难得躺在沙发上放松了一会。
人在放松没事干的时候，大脑中的神经末梢总是很活跃，宋伏清闭着眼把思绪理顺，难得这么早的时间就有了困意。
好像身体每个细胞都很活跃，宋伏清察觉，那是庆幸的感觉。
还好，是她想错了。
或者从一开始，她潜意识里就认为苏择屿就不是那种自甘堕落的人，他骄傲却不自满，意气风发。
江辞砚处理完工作，推门出来倒水，看着宋伏清躺在沙发上睡觉又忍不住蹙眉，“宋伏清，去房间里睡觉。”
“哦，我没睡觉。”她翻个身，坐起来，回房间换下校服。
叮咚叮咚。
“宋伏清，开门！”
“知道了。”宋伏清拉下刚套上的睡衣短袖，心下觉有点好笑。舅舅开始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视频不比当面，为了显得不那么见外，总是让她做一些小事。
其实，倒也不用这样。
她走到玄关处，压开门把手。门板半开，看清门外的男生，表情还有点呆愣。
两秒过后，她整理好表情，“你怎么来了？”
苏择屿看着门内的女生，身上就是普通的家居睡衣套装，上身是件淡黄色的宽大短袖，身前印着一个大大的咧嘴唐老鸭，看上去有点傻。短袖下摆一直到了大腿，只露出一个短裤边。大腿和胳膊都暴露出来，白的有点刺眼。
非礼勿视，苏择屿偏头看向墙边。但瞥到她头顶翘起的两撮呆毛，又忍不住轻轻笑出来。
宋伏清听见他笑，难得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脚步往后退了两步，企图让门板挡住自己。
她着急开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不适合见人，早知道就不换校服了。
“这个给你。”苏择屿递过手中的塑料袋。
宋伏清低头去看，木签露在外边，塑料袋的提手绕着木签转了几圈，厚厚的一把，在加上空气中的味道，不用猜都能知道是什么。
她没动，仰头看他。
“有牛肉，没放辣椒。”苏择屿还伸着手，似乎是给她解释，“前两天，有个男人送了一盘饼干。”
“那是我舅舅。”宋伏清也没推拒，伸手接过塑料袋。
那是她舅舅。
苏择屿点头，若有所思。
手上沉甸甸的，宋伏清看一眼，客气有礼貌的道谢。
苏择屿轻嗯一声，似乎随口聊天，“舅舅呢？”
宋伏清没注意到他的称呼，转头往房间看，“在阳台。”
她想着苏择屿算是客人，一直在门口也不礼貌，犹豫开口，“你要进来吗？”
“下次吧。”苏择屿倒是不在意。
“哦。”
沉默两秒，苏择屿率先开口。
“明天放假，有什么安排？”
“写作业。”
“嗯。”苏择屿又说，“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吗？”
宋伏清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细说。
“宋伏清？”屋内江辞砚见人一直没回来，出口催促喊人。
“啊。”宋伏清回头应答，“我在。”
“行，先进去吧。”苏择屿抬抬下巴，“明天我们详谈。”
宋伏清：……
倒也不用这么正式。
她一进来，江辞砚看她一眼，一点都不客气地嘲讽，“我当你在家门口也能走丢了。”
“我又不傻。”
“真不好说。”江辞砚看到她手上的袋子，开口询问，“这什么？”
“楼上邻居给你的回礼。”宋伏清伸手递给他。
江辞砚挑眉，似乎也是没想到，伸手接过后扯开袋子。
塑料袋里面还有两个小袋子，一袋子是放了辣椒的羊肉，一袋子是没放辣椒的牛肉。
“刚好。”江辞砚拿出那袋牛肉，又伸手抽出一张纸巾垫在茶几，随手一搁，推到宋伏清面前。
“这小孩还挺客气。”江辞砚拿出一串羊肉，还顺带点评，“挺好，不膻，你要不要尝尝？”
宋伏清摇头，抽出一串牛肉，热气消散了不少，只留下一点余温。
“是你们附中的学生吧。”江辞砚似乎是跟她闲聊，看着宋伏清规矩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聊了半天，都说什么了？”
“感谢啊。”宋伏清浑不在意。
“也是。”江辞砚点头，“下次见到他家长，我再跟人道个谢。”
宋伏清想到小时候见过苏择屿妈妈，是个很温柔漂亮的女人，来临桐之后，倒是一次也没在小区遇见过。
第二天。
宋伏清正在写作业，书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提示有新消息。
女生拿起手机，随意一划。
S：【下午两点，楼下见。】
至于这么着急吗，宋伏清放下笔，手指快速敲上一行字。
ｓ：【作业没写完。】
S:【带着作业来。】
宋伏清不太想出门，其实可以q.q交流。
s：【很晒。】
对面消息回复很快，字里行间透着股笃定。
S：【宋伏清，你不想认账。】
她不是这个意思，宋伏清认命回了条消息，关掉屏幕继续写作业。
一点五十五，宋伏清准时出门。她踩着点走到小区门口，苏择屿不知道来了多久，正蹲在路边的儿童乐园逗小朋友。
宋伏清走近，就听见他在骗人。
“皮卡丘有什么好看的，黄不溜秋的小老鼠。”苏择屿蹲在地上，还用一脸这小孩没品位的样子在骗人，“小孩子才看这些，长大的小男孩都看数码宝贝。”
“那谁更厉害鸭！”小孩也蹲在他脚边。
“这还用说，当然是暴龙兽。”
“暴龙兽是什么鸭？”
宋伏清看着苏择屿周边围了一圈小孩，有男有女，都不过四五岁大小。
有个小男孩咧嘴露出半块牙，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不对啊，哥哥，我们老师说皮卡丘是小兔子啊。”
“是吗？”苏择屿说错了也不觉得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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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子弟，还一脸坦然，“你上课认真听了吗？”
“当然啦！”小男孩都站起身，不开心地喊，“我有小红花！”
“那你好棒哦。”苏择屿看见宋伏清走过来，也准备起身，却被小男孩一把抓住裤脚。
“哥哥，你看奥特曼吗？我家有超级大的梦比优斯哦。”
苏择屿：“有多大，有你这么大吗？”
“没有。”小男孩似乎是吹牛没得到满足，肉眼可见的失落。
“那多大？”苏择屿伸手一笔划。
“比他大哦。”小男孩比着手，“这么大。”
尾音轻轻拉长，还有一点稚童没脱离大奶气。
苏择屿故作惊讶地感叹，“哇，比你都高了。”
“是嘞！”
宋伏清单是在旁边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一群小孩叽叽喳喳的，苏择屿倒是混在里面游刃有余。
临到最后，苏择屿也没空着手，这个给他一块糖，那个给他一袋饼干，还有一个小孩从玩具上拆了斧头要塞在他裤兜里。
苏择屿蹲在地上把斧头又安上，表情也很严肃。
“好了，哥哥要去学习了，有这些哥哥就不能专心学习，哥哥不能专心学习就不会做题，不会做题考试就不会得高分，没有高分，哥哥就没有小红花了。”
小孩一听没有小红花，如临大敌，齐齐摆手：“哥哥再见。”
宋伏清：……
苏择屿倒是很受用：“再见。”
“你这什么表情。”苏择屿心情很好，偏头看着宋伏清。
“哦，没事。”宋伏清背着书包往前走，“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本书。”
苏择屿：“嗯？”
“奥特曼是由日本导演圆谷英二创作的，也就是你最早见到的硫酸脸，后来又演变出一整个系列，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赛文奥特曼，艾斯奥特曼还有泰罗奥特曼。”
两人并排走，宋伏清神态自若地介绍，好像奥特曼博物馆地讲解员，苏择屿站在她身侧，偶尔瞥过来的视线冷漠又锐气。
宋伏清恍若未闻，“其中，毫无争议的神作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迪迦奥特曼。”
“所以。”宋伏清停下，小幅度转身，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你还认为奥特曼来自光之国吗？”
“其实，奥特曼都是——”
“不许说！”苏择屿急声打断她。
宋伏清一点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心情颇好地继续往前走。
幼儿园就这样，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屡试不爽。
苏择屿带着宋伏清进了一家梧桐书店，离小区不算远，但位置不太好找，藏在胡同深处。宋伏清看着苏择屿和门口的老板打了声招呼，轻车熟路的从一架书柜后面跨上楼梯。
男生气还没消，单脚踩着台阶，偏头示意宋伏清快点。
上了二楼，宋伏清也算是开了眼。
楼梯口处圈起一小片位置做了个吧台，靠窗的位置放了一排桌子，专门供人自习使用，里面还归置了几处书架，凌乱但却安静。
许是因为大中午的时间，没人愿意出门，楼上空闲的桌椅比较富足，他们随手选了个位置，两人分坐两面。
宋伏清坐好，就拿出了书包里的作业，还不忘看一眼对面。苏择屿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她翻开上午剩下的习题，准备闷头做题，也没给对面分过去一个眼神，好像他俩最初的目的就是出门学习一样。
笔尖正要落在纸上，成行对列的题目上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宋伏清看着书本的手掌，无语地抬头看向对面。
苏择屿也不看她，自觉眼神还算冷淡，“你先说，奥特曼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