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薇的故事说起来并不算多么惊心动魄,只不过是那场旱灾下的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
在这场朝不保夕的灾难中,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具躺在枯竭河床上的干尸。
想活下去,并没有错。
但艾尔薇恨的,却是他的父亲为了苟活,竟然将她劳累了小半辈子的母亲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商人。
能生下艾尔薇这样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艾尔薇的母亲长得自然也是十分出挑,哪怕从小干着又苦又累的农活,手上布满了冻疮和大大小小的已经愈合的口子,那张生出了好几道皱纹的脸蛋,笑起来依然动人。
也帮艾尔薇的父亲向商人要价时,多要了两大袋土豆。
看着所谓的父亲和弟弟捧着烤熟的土豆吃得喷香,艾尔薇的喉咙口涌上了想要呕吐的欲望,卖掉母亲换来的食物,她一口也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那就饿着!”艾尔薇的父亲冷笑一声,接着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土豆,剥开皮,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艾尔薇垂下眼帘,遮住眼中嫌恶的情绪,开始在心底打算逃离这个家的可能性。
旱灾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今天她的父亲能卖了她的母亲,明天也能卖了她,艾尔薇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只不过,要逃到哪去呢?
艾尔薇不动声色地留意起村口时不时经过的那些逃难的人们,他们家乡的情况远比艾尔薇所在的这个村子还要糟糕,所以才不得不拖家带口的离开。
艾尔薇从他们的嘴里打探到,他们大多数是从更西边的方向而来,也就是说,西边是绝对不能去了。
至于南边,南边的情况可也算不上好。
听说南边的几个领地都发生了动乱,反正要么饿死要么渴死,还不如豁出一条命去打劫贵族的庄园,只要能抢到一个面包,一瓶葡萄酒,就能见到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的太阳升起来。
听到这些消息,艾尔薇捂着干瘪的肚子,在稻草上翻了个身,决定咬牙往北边去。
而两天后,眼看着最后两颗土豆进了父亲和弟弟的嘴里,艾尔薇知道,她的逃跑该提上日程了。
于是趁着父亲偷偷去联系一个粮食商人的机会,艾尔薇用木棍敲晕了守在门外的弟弟,带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大跨步地离开了村子。
鼓动头发和衣袖的风同时也在裹着她不断前行,脚下仿佛生了一双翅膀似的,竟然一路越过了干涸的溪流,爬过了嶙峋的山间,离生养她的村子越来越远,甚至乘着夜色越过了子爵的领地边缘,来到了另一个领主的地盘。
一路上,艾尔薇饿了就摘叶子,用泥土洗一洗虫子和别的东西,再塞进嘴里。植物的根茎里则含着为数不多的汁液,能缓解艾尔薇的口渴。
总之,大概是运气加身,加上艾尔薇一路挑了最荒僻的山间小路行走,竟然一路走到了白松镇附近的山上,却没被任何人逮到踪迹。
这时候,艾尔薇的鞋子都磨破了,头发也乱糟糟地披在身后,浑身带着许久没洗过的臭味。
因此,乍一看见眼前有一条干净的小溪,哪怕溪水只能浅浅地没过她的脚踝,艾尔薇的眼睛仍然一亮。
不过,她警惕地观察过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任何危险的动物出没,更没有听到属于人的脚步声后,才放心地脱下罩裙,侧躺在溪边,用手捧起溪水,浇到身上,抹去了累积许久的污垢。
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源,艾尔薇便决定留下来不走了,毕竟她现在和无处可去没有任何区别,还要小心不能让人发现她竟然是个从其它领地逃来的难民,否则将她绑了交给领主,就只有沦为奴隶这一条路可走。
与其这样,艾尔薇宁可因为找不到食物饿死在这座山上。
好在,事情远没有艾尔薇想象的那样糟糕,她不仅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还采到了一串串黄澄澄的果实。
除了让艾尔薇酸得面目扭曲之外,好歹切切实实地填饱了她的肚子。
到了晚上,艾尔薇费力地将一大根缀满叶子的树枝横亘到洞口。
这是她特意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树枝,能挡住三分之二个洞口,也能防住突如其来闯入的野兽。
这下,艾尔薇总算睡了奔波一个多月以来最好的一觉。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艾尔薇差不多彻底适应了在山上的生活,早上,她将树枝移开,到处寻觅能吃的野果和野草,再用叶子包着一包溪水回到山洞里;下午,艾尔薇则到处寻觅野生的苎麻,看看有没有办法做一件新衣服出来。
否则她带走的这几件旧衣服,还不知道能穿多久。
只是,就算寻找到了野生的苎麻,还得经过浸水软化、剥皮等一系列麻烦的功夫,好在这都是艾尔薇在家时做惯了的活计,至少现在她只需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干活,而不用为了伺候另外的人被使唤得团团转。
艾尔薇感到了久违的满足。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平静地过下去就好了。她想。
为此,艾尔薇在又一次入睡前选择了向神明祈祷——尽管艾尔薇并不相信教会口中的神明真实存在,否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苦难,但除了神明之外,艾尔薇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向谁祈祷。
国王?那太遥远了,简直像老掉牙的睡前故事里才能请到的大人物。
领主大人?得了吧,正是因为他每年都要收取高昂的税收,艾尔薇家才永远无法攒够能做小买卖的钱。
父亲?那个本应该被视为家庭中权威的存在,现在一想起他的面孔仍然让艾尔薇几欲作呕。
总之,还是选择最高高在上、也没有切实伤害过她的神明好了。
假如艾尔薇能预料到三天后发生的一切,她大概会告诉现在的自己,瞧,神明果然不存在,你的祈祷并没有生效。
你会在三天后,不小心染上一场风寒,好在暂时只是浑身发冷、四肢乏力,还没到高热的地步。为了避免继续加重病情,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你试图四处寻找能够治疗风寒的草药,结果因为来不及躲避,撞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威普多·格荷拉克,是白松镇上一个医士的儿子。
*
天气太热,梅拉难得没有了往日的好食欲,晚上只喝了一大碗番茄浓汤,吃了几个肉丸子。
等到了深夜,月色高悬,小木屋里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的时候,摇椅上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
是梅拉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她捂着有些空虚的肚子,开始后悔晚餐的时候竟然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这会儿便感觉胃里空荡荡的,十分难捱。
想到这,梅拉悄悄地起身,循着月光来到平时堆放食物的地方,随手一摸,摸出来了一个沾满泥巴的土豆。
算了,换一个,梅拉把土豆丢回去,然后重新摸出来了一个茄子。
梅拉只好又把茄子放回原位。
再掏掏,结果没想到直接掏出了一把辣椒。
哪怕梅拉飞快地松手,手上残留的辣椒味仍然让她呛了好几声,眼泪都快从眼角溢出来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梅拉赶紧往塞拉斯的方向看去,很好,塞拉斯一幅睡得正香的模样。
再看睡在另一侧角落的莱克斯,同样面容宁静,似乎沉入了极深的梦境之地。
梅拉于是重新转回来,换了个袋子翻找。
希望这回能找到她想要的,可以直接生吃的东西。
在她的身后,察觉到梅拉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离开,莱克斯悄然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线。
见梅拉找了半天,一无所获,重新闭上眼的莱克斯开始考虑要不要想办法给她一点提示,比如在她的右侧,挪开最上层的麻袋,底下的木箱子里就装着好几个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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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莱克斯想好该如何既不让梅拉发现他早就醒过来,又能作出提醒时,他的鼻子忽然叫人捏住了。
莱克斯猛地睁眼。
对上了梅拉笑眯眯的一张脸。
“你刚才就发现我醒了。”莱克斯笃定地道,只不过因为梅拉没有挪开手,原本低沉华丽的嗓音变得瓮声瓮气的。
逗得梅拉脸上的笑颜加深。
梅拉轻轻哼笑了两声,道出了她的理由,“以你的耳力,这么大的动静还没被我吵醒才奇怪吧?”
梅拉可是早就见识过,十三岁的莱克斯就能听见五十米外小鹿跳过草丛的声音。
因此看到莱克斯睡容宁静的那一刻,梅拉就觉得不对劲。
只不过她故意装作没看出来莱克斯在装睡的样子,自顾自地转了回去,实则等莱克斯重新闭上眼后,再悄无声息地踮着脚尖,摸到了莱克斯身旁。
见莱克斯不装了,梅拉也放开了手,顺便将藏在身后的苹果递到他面前。
她自己也拿着一颗苹果在啃。
莱克斯坐起来,接过了苹果,却只是摩挲着表皮,没有要吃的意思。
梅拉也不管他,如果此刻塞拉斯醒了,她也会给塞拉斯准备一颗苹果的。
听着梅拉坐在自己身边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莱克斯竟然诡异地感觉到了一阵放松。
“你在担心旱灾真的降临吗?”梅拉忽然问。
她总是这么敏锐,仿佛洞察人心是她的本能。
以至于莱克斯偶尔也会想,梅拉没说出的那些话,到底是他掩饰得好,还是梅拉故意装作不知情。
“嗯。”莱克斯轻轻地点头。
“放心吧,你担心也没用,毕竟就算是我也没办法阻止既定的事情发生啊。”梅拉啃完了苹果,提着细细的梗,任剩下的果核慢悠悠地在眼前旋转。
无非是硬着头皮面对罢了。
莱克斯陷入了沉默中。
梅拉勾了勾唇角,“当然,我知道你担心的肯定不是我们在小木屋的生活会受到旱灾的影响。”
如果说有一天旱灾真的来临,哪里能逃过一劫,那大概就是这片广袤的黑暗森林了,这里有丰富的食物,还有密布的水源,怎么也不可能熬不下去。
反倒是王国的其它地方,本就是一大家子在领主手下勉强生存,一旦遇到意外,除了祈求上头那些大人物们的怜悯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可是,那些向来漠视平民的贵族们,真的会在意他们的命吗?
成百上千的死人,对贵族们来说或许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反正等这些下等人缓过气来,又会开始无穷无尽地生孩子,而他们的孩子,则继续为最上层的贵族们提供优渥的生活。
所以梅拉才说,莱克斯担心也没用,因为比起天灾,真正导致尸横遍野的其实是人祸才对。
如果贵族们愿意省下整宿整宿开舞会倾倒出的葡萄酒,省下摆满一整条长桌的食物,想要让领地内的子民熬过一场旱灾并不困难。
“你说得对。”莱克斯不得不承认,除非他能成为国王,才能将自己的命令说一不二地发布下去,否则即使他仍然留在王宫里,当着尊贵的王储,也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无能为力。
说不定,为了阻止他在大臣们面前露脸,伊莱雅与安东尼奥还要拼了命地反对他的想法。
这会儿没了他作为阻碍,或许伊莱雅会为了给她的儿子造势,实打实地为平民们做点好事呢。
“谢谢你,梅拉。”莱克斯理清思绪,忍不住扭头想要同梅拉道谢。
结果在他沉思的功夫,梅拉早就倒在他的毯子上睡着了。
她的面容沉静,月光越过高挺的鼻梁,爬到背对着莱克斯的这一侧脸颊,照亮了微微颤抖的睫毛。
仿佛正在呼吸的蝴蝶。
叫莱克斯情不自禁地屏住了自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