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辽赢了此生最不体面的一场比试。
他的对手压根没有来。
台下的人吵吵嚷嚷，还能听见同门质问裁判另一人怎么还不出现的话。
上一场也是这样。
他的对手来晚了，但在自动弃权的时间节点前赶到了现场，并将他打败。
这次则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他抱着怀里的剑，在裁判宣布比试结果时跳下了台。
“谁啊，不来比赛都不说一声，害师兄白白在这等了那么久。”
由于秘境内死去的修士不少，一个月前的名单许多都不能用了，几位长老商议过后将没了对手的修士重新排了顺序。姜辽今天能有这场比赛，就证明他对面的人没死在秘境里。
姜辽脸上没有表情，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穿过时里面传来一句声音不小的嘟囔，“不费气力就赢下一场比赛，他还赚了呢。”
方才出声的治神山修士当即反击，“明明是那人听说了师兄在秘境内的事迹，怕了才不敢过来的！”
不知是谁最先笑了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哄笑响起。
姜辽的事迹吗？他从小到大，这些事迹多了去了，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他们能看见的，也就是一月前佛子将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场面。
据说佛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巡查魔气情况，帮助百姓，真正练功的时间少之又少。
姜辽担了天赋与勤奋二字，在与佛子比之前还能看上一看，现在就不够用了。
练剑台那次，未必不是治神山花钱造的势。
同门第一时间去看姜辽的脸色，却没有在他面上觉出羞恼。
姜辽将怀里的剑拿在手中，安安静静地看了会，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闪到那人跟前，剑柄连击三下，那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直往后退，撞倒了不少人，最后停下时呕出了一大口血。
姜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实力不如我的，没资格站在这评头论足。”
挨揍的是名散修，近来风头也不小。他虽然不能参加正式的擂台赛，却在自由擂上连挑十二剑修，实力不容小觑，可姜辽袭来时却连躲都来不及。
姜辽靠一把神剑出名，很少在人前比试，正儿八经的第一场大概就是与佛子的那次，输得格外狼狈。
所有嘲讽与讥笑，他都一并听了进去。
“这次的第一，是我的，”姜辽将剑柄抵在那人眉心，凌厉的气势不断外泄，“知道了吗？”
这唱闹剧传到了姜辽的师尊千樽真人那，听完后她没什么反应，只在姜辽回来时抬起眼，“心里舒坦了？”
姜辽：“……弟子不敢。只是不知，那游木栖为何没有过来。”
这次的修仙大比，姜辽就是冲着第一去的，虽然在第一场就栽了跟头，但他相信凭他的实力，可以赢下后面的比赛，与佛子在最后来场真正的较量。
更何况他早在秘境便胜了赤白宗的温凌宇，其它人更是不过尔尔。
即便如此，他在赛前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将游木栖的资料仔细查了个遍。
赤白宗亲传，乌舟真人名下唯一的弟子。实力普通，剑法连招均是最基础的招式，没有什么难对付的地方。
千尊真人握住案桌上的茶杯，“你可是觉得，她今日没有过来，你少了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姜辽：“……弟子断无此念。”
千樽也不知信没信，她轻轻晃了晃茶水，“你总是轻敌，乌舟是个狠茬，她弟子又会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破天剑不比你的那把差。”
姜辽皱眉：“弟子已经寻到神龙骨，假以时日……”
“退下吧。”千樽拂袖，不欲多言。
姜辽一顿，隐下神情，“是。”
*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万兹的尸体上有天地牢的痕迹。”
烛火前站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正是李家如今的家主，李长云的爷爷，李至。
他年岁过百，半只脚踏入了元婴，只待一个破镜的契机便可闭关冲击元婴。
万兹是他派给李长云的人，三日前被发现早已死在某户住宅中，身上还有阵法掩盖的痕迹。
要不是这次李家派出的人手多，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件事。
听见天地牢，李至狠狠拍了下桌子，“你确定是天地牢？游家的天地牢？他们还有后人活着？！”
死侍摇头，“是游家的天地牢。游家虽亡了族，可功法还在，天地牢的残卷……是四少爷拍下的。”
李长云，行四，在李家一众小辈中天赋最为出众，李至更是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现在他死了，李家明里暗里的开心难过，大概各占一半。
“臭小子，什么都敢拍，”李至面部青筋狰狞，“难道是当初灭游家全族的人因为这本功法又盯上了李家？”
可李长云单火灵根，根本没法学天地牢，更何况他才筑基，又能威胁到谁？
他狠狠抹了下脸，“游家当初，可还有活口？”
“属下不知。”
“混账！”
死侍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但听说游家祠堂内魂灯尽灭，无一丝光亮，想来并未有人存活。”
“再去查，进秘境前，长云与谁有过接触，一个也不能落下。”
李至话音刚落，空中突然爆出几道惊雷。他推窗看去，只见空中乌云密布，巨大的雷光盘旋其中，亮紫色中隐隐有剑光闪过，拢在一处的云层被飞速劈散，又快速聚合。
他狠狠皱了下眉，“剑道劫。”
察觉到异象的人纷纷探来头，认出剑道劫后面上皆是震惊之色。
*
与此同时，游木栖瞄了眼天上的雷层，将四起的剑势尽数收回。
还未降下的雷劫似乎突然变得迷茫起来，在上方徘徊来徘徊去，颤巍巍地落下一截，又很快回到了云层里。
所有关注这边的修士都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剑道劫，是剑修与剑法融为一体后，大量吸纳天地灵气后破镜引来的雷劫，是依靠剑意之力稳扎稳打的一个“捷径”，对剑修与剑法的要求极为苛刻。自有记载以来，剑道劫出现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一旦有剑修在剑道的雷劫中活下来，前途必不可估量。
修仙界上次剑道劫还是来自乌舟。
游木栖掩去周围踪迹，换了个地方继续练剑，直到扶俄真人的传讯符飘过来才勉为其难地休息了会。
第一场比试中的两次擂台赛，她一胜一负，还需再多胜一次才能参加第二场比试。
传讯符中记录着她第三次擂台赛的对手。
治神山，姜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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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连续两场对手都是同一人。
姜辽做好了游木栖再次不来的准备，甚至搬了个蒲团放到擂台上，大有再等一次胜利的意思。
但是游木栖来了。
不仅来了，还来得匆匆忙忙，背上的剑都掉到了地上。
旁边是位治神山的修士，她把掉在脚边的剑捡起来，交还游木栖，“道友你的剑。”
比试开始的钟声响起后，游木栖跃上擂台，站到了姜辽对面。
姜辽站在擂台上，视线迎着下方乌压压的人群，闲聊般开口，“道友手上这把，是破天剑吧。”
在这届筑基修士中，游木栖算得上籍籍无名。很多人还是在李长云开局便认输的那场比试里听到的她名字。
现在破天剑三个字一出，现场几乎掀翻了天，游木栖的名字也跟着破天剑一传再传。
客栈内，扶俄拍案而起，还没出门就被千樽挡了回去，她慢悠悠喝着茶，“怎么，想在赛前对我宗弟子动手？”
扶俄笑了笑，眼底却一片冷色，“治神山现在怎么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千樽不置可否。
擂台上，游木栖看着手上的剑，承认了，“是，怎么？”
姜辽微微一笑，“家师曾与乌舟真人有过几面之缘。”
台下，方才捡到剑的修士有些激动，扯了扯旁边人的衣摆，“师姐，真是破天剑啊？”
被喊作师姐的人正是孟西元，她也将目光放到游木栖手里的剑上，想到之前种种，神色有些复杂，“八九不离十。”
先前她还以为赤白宗有什么独特的铸剑术，这几日擂台上却只觉得他们的剑不够惊艳，不及游木栖那一把。
现在看来，若是破天倒也说得通了。应该没什么剑能比得上那把破天。
但之前她的剑不是掉进一线沼泽里了吗？现在找回来了？孟西元不太清楚。
“神剑破天，”潇浅眼睛发亮，“也不知道是哪个器修所铸，定是位大师，好想与她认识一下。”
孟西元也来了兴趣：“破天剑构造确实巧妙……”
台上游木栖的手松了松，孟西元瞥见剑柄处有抹印刻的痕迹。器修习惯在所炼法器上做记号烙印，每个器修都有自己独特的符号以示区分。
孟西元连忙往前站了站，想要看清那块痕迹。可周围人太多，怎么也看不清。她掏出几块材料，当场炼出了个可观远处的法器。
她激动地往剑柄下望去，看见了连续的几个椭圆形符号。
她心下一跳，在最中间看见了一个西字。
孟西元：“……”
潇浅：“破天剑的材料肯定也很稀有，白师兄，你能看出来吗？”
听到破天剑的名号急急赶来的白书达恨不得把眼睛长到擂台上去，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看见了一把名剑的出鞘。
多么漂亮的剑身……剑身……
白书达盯着那有些眼熟的材料，又去看游木栖的脸，认出了她，瞬间便沉默了。
一同沉默的还有孟西元。
潇浅见两人都不说话，问怎么了。
孟西元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把剑的材料一定很好。”
白书达：“……哈哈，我倒觉得这剑的器铸工艺才是关键。”
孟西元：“……”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