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外头的蝉不知已经鸣叫了多少下,吵的人心烦,宋鹤晴让云簪从箱子里拿出帘子挂上,好歹等挡挡中午的暑气,等到夕阳西下,才拉开帘子。
“到时辰老太太传晚膳了,姑娘走吧。”
宋鹤晴拿着大扇子不停扇风,听见云簪的话,起身往老太太的屋子走,贾府一日两餐,早膳往常是在辰末或巳初,晚膳是在申时。
云簪用扇子给宋鹤晴挡了挡光,送姑娘进老太太房里用膳,今儿王夫人没来,金钏儿过来说是天太热,有些中暑,寂然饭毕,老太太留人说话。
隔日一早,老太太用完早膳,对着王夫人道:“如今你年纪也大了,还是得注意保养,家里的事儿,让凤丫头跟着学学,你也不至于那么累。”
王熙凤在老太太旁边站着,瞧着王夫人,眼睛亮的很,手里的帕子已经攥出了痕迹。
王夫人没有一丁点不情愿的样子,十分孝顺的回道:“是,多谢老太太关心,一晃我也是做祖母的人了,那明日就叫凤丫头过我那里去。”
“是,明日我就去姑妈那里。”王熙凤连忙应道。
宋鹤晴冷眼看着,一旁的邢夫人虽然不说话,但明显是不怎么乐意的,只恨这是老太太跟前,不能甩脸子而已。
饭后,宋鹤晴在自己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就出发去了凤姐屋子,这时候她应该服侍邢夫人吃完饭自己也吃完饭了。
王熙凤正得意,见是宋鹤晴过来,笑着说:“妹妹怎么来了?平儿,上茶给二姑娘。”如今宋鹤晴常常过来,没一会儿平儿就端了杯白茶给她。
“当然是过来祝贺嫂子。”宋鹤晴笑着说。
王熙凤这段时日和府里人打交道,兄弟姊妹的,也都见了一遍,宝兄弟惹人疼,却时常使性儿,探春太小不懂事,惜春更是才会说话不久,也就只有二妹妹大些,她见的多。
但老太太今儿可没明说,她真的能懂今儿老太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老太太一句话,今后我有事儿可要来求嫂子了。”
王熙凤见她是真明白了,只觉得她的确和从前传闻里不同,聪明许多,当即开口:“这是自然,妹妹想要什么就打发人来跟我说就是。”
“是,肯定不和二嫂子客气。”宋鹤晴笑着说完,就回去了。
今日特地过来一趟,一是道喜,二是为了王熙凤别一直把她当孩子,王熙凤对她不错,是因为她是嫂子,得照顾妹妹,她给自己的东西,探春、惜春照样也是有的。
隔日,王熙凤就去了王夫人房里,姑侄两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王熙凤忙着大干一场,这几日呆在自己屋子里的时间就少了许多,贾琏回房见没人,就问王熙凤的陪房,一来二去的,就看上了她的陪嫁丫头喜儿,说话间问到了喜儿。
喜儿是个圆圆脸,眉眼含笑,漂亮又讨喜,人也活泼,不像是安儿,还有些怕着贾琏。
王熙凤自然是不依,这才几天,刚弄出去一个兰心,还剩个素梅留着看什么时候找个由头打发了去,谁承想如今竟然被自己的丫头背叛。
她刚想立刻发落了去,谁知道宋鹤晴这个时候到了,王熙凤赶紧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妹妹怎么过来了?”
“上次平儿姐姐教我翻的花绳我还是不会,过来问问,嫂子怎么了,可是有谁惹你生气了?”
“嗐,刚儿有个丫头做错了事儿,我正想怎么办呢,平儿在那边屋子里,你去找她玩儿吧。”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这贾琏房里的事儿,不好叫姑娘们听到的。
谁知宋鹤晴还没进那边屋子,就听见一个丫头和平儿哭诉。
“我真的没有勾引二爷,只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而已,爷怎么就能看上我了呢?你们几个,都不比我差啊。
咱们几个,你和我,和安儿、乐儿,从小一起长大,我对姑娘忠心耿耿,平儿你都知道的啊,要是我有那个心,就叫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能超生才好!”
宋鹤晴顿住了脚步,扭头往回走,王熙凤见她回来,问:“怎么了?平儿没在那屋?”
“不是,凤姐姐,那屋子里还有别人,我就先不去了。”
宋鹤晴也没想到自己正好就碰到了喜儿,有点尴尬,不过思量片刻,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开口道:“凤姐姐,琏二哥就是那个性子,随了大老爷,见着一个喜欢一个,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你就算是把这一屋子丫鬟都弄出去也没用。”没了这些人,他还不是照样去找多姑娘,找尤二姐,找秋桐。
王熙凤没想到宋鹤晴会说这些,有些惊到:“什么?”
宋鹤晴叹了口气:“刚刚那姐姐指天发誓她对嫂子忠心耿耿,要是有那个心,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想来应该是真的。”
这时候大家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这样发誓,的确是心里没有半点私心,王熙凤也有些信了。
“妹妹……何故说刚才那话?”王熙凤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六七岁的孩子说出来的,难道二姑娘竟不止是聪明,还是早慧?
“凤姐姐真心对我,我自然真心对凤姐姐,没有不帮着的道理,凤姐姐你前脚刚打发走二哥哥房里的兰心,后脚府里就有人说些不好听的话,说什么风姐姐自己也知道,无非就是那些,凤姐姐刚刚进府,旁人若是就这么看姐姐,岂不是不好?”
王熙凤自然知道那起子小人说什么善妒之类的话,但她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左右打发了那两个,随后再从她的陪嫁丫头里挑一个补给琏二爷,谁又能说什么?
“我管他们说什么?下人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妹妹心里清楚,我也不瞒着妹妹,如今我帮着二太太管家,他们更说不出我什么好话了。”王熙凤道。
“知道凤姐姐不是心小的人,不在意这些歪话,可恕我直说,姐姐这样做没用。”宋鹤晴很肯定的说。
“姐姐嫁来家里,身边也就这四个丫头,如果琏二哥一个一个都看上了呢?姐姐都要打发走吗?那姐姐身边岂不是没了人?这样真的就好吗?”
王熙凤一手托腮,一手轻轻的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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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好一会儿没说话。
“该怎么做,凤姐姐肯定比我清楚,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明日再来叨扰姐姐。”宋鹤晴说完这句话,就往回走。
而王熙凤这个时候深吸一口气,叫平儿进来问话,盯着她问:“你觉得喜儿真的有这个心吗?”
平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是信喜儿的,可二奶奶不是这么个性子,她还以为,喜儿再没机会了呢。
“不敢欺瞒奶奶,若说我们几个里头,谁有这个心,是谁也不可能是喜儿,她是真的忠心于奶奶,绝对不会攀着二爷的。”
王熙凤看着平儿,心里有了决断,最后又叫了喜儿进来让她发誓,看她会不会犹豫,喜儿本来心里就没鬼,立刻发了毒誓,王熙凤终于放心了些。
喜儿被饶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果然是四个人里头最笨的,早知道几学安儿了,躲着二爷走,命还长些。
贾琏好几次没见着喜儿,自然也就淡了,反而是乐儿又被他瞧上了,故意逗她,乐儿见王熙凤不在,又想上次喜儿的事情最后二奶奶最后也没怎么着,放心的和贾琏说笑了好一会儿。
院子里的小丫头回来偷偷的告诉平儿,平儿私下里劝了一回,可乐儿却不听,反而对着平儿讽刺道:
“你比我大些,我叫你一声姐姐不意味着你真比我强了,奶奶肯定容不下二爷原先屋里那两个人,最后肯定得在咱们里头选一个说出去才好听,陪嫁丫头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平儿好声好气的劝她:“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劝你还是歇了这心思,别多想了,奶奶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是最好的。”
见平儿不同意,乐儿声音更大了,哼了一声:“你别跟我装糊涂说自己不知道,难道就只有你是为了二奶奶,我不是吗?现如今你们都没这意思,我和爷说两句话怎么了?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肯定跟奶奶亲生的一样。”
乐儿这样,自然没几天就被发现了,王熙凤回来之后知道这事儿,又气又伤心,气她的陪嫁竟然真的有和她不是一条心的,伤心贾琏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
平儿见王熙凤伤心,在一旁劝着:“二奶奶,我和喜儿、安儿,我们绝对不会背叛您的,二爷也就是和她说了几句话,不一定就真的是看上那个小蹄子了,或许过两天,爷就又忘了她呢?”
“你出去吧,我自己静一会儿。”王熙凤独自在塌上坐着,透过帘子看着在外头跪着瑟瑟发抖已经哭不出声儿的乐儿,好一会儿之后,才道:
“说她娘病了,要回家孝顺,我准了,叫她回王家去吧,之后该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乐儿保住了命,却依旧恐惧,回王家还能做什么,她这般年纪的,不过随意配了人就打发了,被这样送回去,谁都知道姑娘不喜欢她,她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会嫁给什么人?乐儿木着被人被人拉了出去,再没了声。
随后,王熙凤叫来平儿,认真的问:“这几个丫头里我最信你,平儿,你愿不愿意,给二爷做房里人?”